“毓敏,你是喜欢看落日还是日出?”他转过头来微笑着看着我问。
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我是个粗心的人,并不能体察出很多细微的差别。
“我也不知道。落日和日出好像都差不多,只是看完落日之后会冷,但看日出要起的很早。我好像都不喜欢。”我瘪瘪嘴道。
他笑了笑道,“我喜欢看日出。看太阳一点一点的爬上来,我好像可以握住它的光芒,它好像和我一起升上天空。那样的美,真正可以醉人.”
看着山下静谧的草原被阳光从远到近洒上浓浓淡淡的光彩,突然很想对着空旷的山底大声喊叫。
Love is an ever-fixed mark,
That looks on tempests and is never shaken,
It is the star to every wandering bark,
Whose worth’s unknown, although his height be taken.(1)
莎翁的诗句用韵都很铿锵严整,以致于我可以尽情的重重吐出韵脚,放出肺里的浊气,吸入带着湿润青草味的新鲜空气,得到喊叫的快感。
“别问我说了什么,不会告诉你的。”看着老八想问,我对着他笑了笑,打马下了山。

爱是亘古长明的灯塔,
它定睛望着风暴却兀自挺立。
爱又是指引迷舟的一颗恒星,
你可以丈量它的存在却永不知晓它的价值。

莎翁的爱情诗浪漫而隽永,可惜我只记得这么几句。不知道在这个时空能不能得到共鸣,然而道理就是这么的清晰,好像预见了很多的未来,种种荣辱却永远逃不出这短短的几句诗。

到了山下,真正是一天开始的时候,今天的重头戏就是——赛马。
当我骑在那匹胤禩为我选的枣红马上看着他微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赢定了。
红色的令旗随着礼炮轰的一身落下,我夹了马肚子扬起鞭子就冲了出去,不去看我身边的妯娌,我只知道,我要最早的到达那个标着终点的栅栏。
骑着马往前奔跑是一种不可言说的快感,好像释放了所有的激情又好像凝聚了所有的激情。后来我才想明白,为什么他们那些兄弟喜欢赛马——这就是男人自我成就的方式——好像争夺皇位一样。
冲出终点好久我才轻轻勒了马头,让它慢慢跑向皇帝大人那儿,我翻下来,笑着接受各位或者嫉妒或者赞赏的眼神,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明白了郭落罗格格的骄傲,那是一种令人沉醉的快乐。尤其是当我看到我的丈夫的眼睛里满满的骄傲时,虽然狂奔过后有点想吐,但是一切都很值得,我也是个虚荣的女人,而且希望得到别人的承认,就是这样。
“好啊,毓敏果然是咱们大清骑术第一的格格。老八,你这个媳妇给你长脸了!”康熙拊掌笑道,“赏!把朕昨日猎获的两只黄羊赏给八贝勒和福晋。”
我和老八跪谢了赏,康熙是个洒脱的人,到了草原也和一帮儿女一起下围场,而且每有猎获。从前听老妈说会玩的小孩子才会学习,用到老康身上,亦然。
“胤禩,下面就看你的了。”老康最后笑着补充道。
“儿臣遵旨。”胤禩并不谦虚,因为我知道他有可以骄傲的理由。这么多的兄弟,除了年纪尚小的几个,胤禩的武功骑术是可以称的上最好的。
但皇子的比赛并没有福晋们的那么简单,总是萦绕着小心翼翼。
四贝勒因为脚上的旧疾这两天一直勉力行走,最先报了康熙,免了此次比赛。太子,三阿哥在京城处理日常的政事没有随扈,七阿哥有宿疾,自然也免了随扈,真正能参加比赛的成年皇子只有老八老九老十,还有十二十三,十四并不算真正的成员,康熙只是带着他来看看,毕竟这是他第一次非正式的随扈,但按着他的性子,当然也要算上一个。
所以,当他们排成一排的时候却有些七零八落的,反而没有刚才我感觉到的鼓舞和激动。这个情况下,老八很轻松的赢了比赛,于是老康又不免一场赞美,顺便小小的批评了老九老十,说他们两个文不及年轻的十三,武不及老八,竟是有些一无是处的意思,但这两个素来也不指望能得到赞扬,所以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倒是十四,很是介怀了一回。
“我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赶上八哥了,就那么一点点!”他走到我面前搓着食指和拇指给我看。
“输了就输了,哪有那么多的理由。”我笑着倒了杯茶给他,示意他坐下来,又端了之前凉好的给老八。
“咳,你当然帮着八哥,可你可别忘了,之前可是我教你的骑射,你那只黄羊怎么的得分我一个腿。”十四一仰脖子把一杯茶喝了个空,摸了摸嘴笑道。
“好说好说,到时候给你一只都没问题。”说着转了脸问老八,“你说那两只黄羊咱们怎么办?拿来烤了好不好?”我想起红楼梦里吃鹿肉的一节,提议道。
他笑了笑道,“听你的。”
于是我就真的去准备烤黄羊,顺便给各位阿哥福晋还有老爷子发贴子,注明了是借花献佛,借老头子的羊给大家找个乐子。老康没料到我们还有这一出,笑呵呵的应了下来,还拨了几个随扈的御厨房的厨子供我调遣,还叫千万不要拘束。这样,本来不麻烦的事情就更加简单。


遗爱(下)
我的设想是来个烤全羊,可老八说这两天大家烤全羊吃的都差点积了食,还是不拘样式弄出些野趣来,顺便大家坐在一起叙叙就好。领了他的最高指示,我找了御膳房的大厨给黄羊剥了皮切了快,洗净,沥清,堆了一堆,另又叫找铁炉,铁叉,铁丝网,可是那么多人,一人一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那么多,干脆让他们拿了厨房里顶大的一套来,横陈在当中,要吃的就自己拿了羊肉去烤,取个随意而已。中间是一堆烧的正旺的火堆,却没有放椅子马扎,大家席地而坐,倒也有趣,只给老爷子寻了张靠背椅来。
天刚泛了黑,九阿哥十阿哥就来了,可惜这回柳琴并没有来,九阿哥带着个新进府的侧福晋,叫什么绮秀的,一副不胜娇羞的样子,却没有柳琴真实自在,所以跟她也只是点头之交而已,十阿哥此次只是一个人来,却在草原上结识了个蒙古女子,此时正说的开心,也无暇顾及其他,十四老早就跟着我后面到处玩,看着他们准备,此时更是迫不及待捡了个羊腿就真的烤了起来,四贝勒能来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看见他我忙迎上去道,“四哥这回真是给我面子了!”
他淡淡笑道,“听说八弟和弟妹今儿大出风头,我这不是道贺来了。”环视了一圈道,“也难得弟妹想的出来,这样倒是自由。”我笑着点了点头,他自去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等到十三跟着老爷子进来的时候,场子里早已叽叽喳喳,唱唱笑笑,热闹非凡了。可老爷子一现身,立刻就像被按了静音一样没了声音,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家的天伦之乐真是难享受,可还是得走上去招呼十三和老爷子。
老爷子当然是个聪明人,见了情况,笑着弃了那张靠背椅子,盘腿坐到地上,对着流连在烤架边的十四喊道,“老十四,你也别光顾着自己尝新鲜了,给朕也烤一只。”一句话说的底下就有憋不住的笑意。老康尝了尝十四的手艺又道,“看来下次御膳房的缺朕可以开给十四阿哥。”说着左右看了看,大家终于放开了笑出来,老康又道,“今儿都别拘束,朕就是来凑个热闹,你们该怎么玩的就怎么玩,朕倒要赏那最会玩的!”
于是,又像被逐渐调大的声音,场地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可却是各玩各的,被冷落的人反而没趣,于是我碰碰老八的手肘,对他耳语几句,他笑着点点头,走到中间,道,“启奏皇阿玛,毓敏适才想出来个点子,说是要击鼓传花,鼓停之后拿着花的那位要表演节目,不知皇阿玛可否准奏?”
老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八,笑道,“准奏。”
于是我下去找了个红绸子,和击鼓的人讲了一番规矩,正式开始。

第一通鼓停的时候,红绸刚好被十四扔给了十三,十三笑了笑站起来道,“儿臣献丑,给皇阿玛舞剑助兴。”可是皇帝面前却不能用兵器,于是他捡了根木头,正准备开始,老康却发话了,“老十三,一根木头怎么能叫剑。朕前些日子赐给你的佩剑呢,拿出来。”十三没想到老头子准他御前用剑,愣了一愣道,“儿臣遵旨。”
火苗噼噼啪啪的舔着木头,中间被让出了一大块空地,我有点困倦的倚在老八的肩上,看着十三挺拔的英姿投影在青青的草地上。一边舞动,一边吟唱道,
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
剑气扬起之处十三的衣带飘飞,颇有些周公瑾的翩翩。一曲终了,十三抱拳而下,老康击节笑道,“好!赏!赏十三阿哥御用羽箭一壶,老十三,明儿狩猎朕要看你立功名。”十三的脸上因为兴奋和对未来无限的憧憬而印出了新鲜的不加掩饰的雄心壮志。
第二通鼓停的时候老九正和侧福晋说话说的开心,完全没注意红绸子已经在他面前摆了好久了,于是所有的人都掩着笑看他有点摸不着头脑的站起来,想了半天红了脸道,“儿臣也没什么才艺,就给皇阿玛和各位兄弟讲个笑话吧。”
老康一面点头,一面让身边的小厮去取茶来喝。
“话说,一天,儿臣听说个题目,说是要在半柱香内写上打破世俗伦理,又包含江湖门派之间多年恩怨情仇,同时情节还要扣人心悬,大有血雨腥风呼之欲来的文章来。”说着看了看周围的人,对着十三道,“老十三,你文墨好,你说说怎么写。”
十三笑了笑道,“这本也不难,只是半柱香里倒是有些赶。”
老九拍手笑道,“就是这半柱香啊。”正要说下去,一边老十喊道,“九哥,可是这一句。”说着站起来,调门一转,大喝一声,“秃驴,竟敢跟贫道抢师太!”
老九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
老十很无辜的道,“你早已说过很多遍啦。”
老八笑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弄的我的脑袋顺着他肩膀就滑了下去,我抬起头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他笑着揽了我的肩膀,老头子那厢被一口茶呛的一直咳嗽,坐在他旁边的老四忙拿过茶碗来拍着老康的脊背帮他顺气。好一会儿,老康缓过气来,笑道,“你们两个看看,这些兄弟里面可有不学无术在你两之上的?不过,能说些笑话来怡情悦性倒也不错,只是老九这笑话太不文雅了些。看在让大伙儿乐了一回的分上,还是要赏。”老康顿了顿,手指轻轻扣着膝盖,像是在考虑赏他们两个什么,“回京之后,赏九阿哥十阿哥武英殿聚珍版《御制诗》各一套。”
下面又有笑声,老九老十并不见得喜欢这赏赐,然而也乖乖的谢了恩。

下面又开始击鼓,夜却已深,老康看看差不多,也走了。

大家玩的更疯,只是我却觉得身上很不舒服,大概是今天又是跑马又是准备晚宴的,有些累过了,因此也跟胤禩说了自己先回帐子去休息。他本来也要回去,但这烤肉宴本来就是我们两个发起的,现在全走了也说不过去,于是只我一个人回了帐子。

周围帐子的主人都还在前面空地上玩,偶尔传来大笑的声音,连那些小厮丫头也趁着这机会到处去找乐子。我躺着听着安静里一阵一阵的笑声反而睡不着了,莫明其妙的难受更甚。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好一会儿,肚子却开始疼起来,却又不像是拉肚子,后来越来越厉害,连腰也跟着疼了,像是身体被什么绞着,疼的几乎要晕过去,可是却一个人也没有,我开始恐慌,想站起来去叫人却四肢无力跌在了地上,身体里面像有什么东西汨汨的,无可挽回的流出来,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我这阵子月事不稳,为什么总是喜怒不定,为什么骑了马会想吐,为什么会没有力气,会嗜睡,在那一刻,全部明白了,但却来不及了。那种霎那间明白的惶恐甚至比未知更加可怕,它让你看着结局一点点的跌进去,没有任何的希望和帮助,就像遭受剐刑的人在接受最后一刀的时候突然清醒过来。
后来,我经过了很多这样明白的惶恐,但却全部都没有这一次让我更加的绝望。我一个人看着我的第一个孩子慢慢的覆灭,束手无策。
当我看到胤禩惊愕的冲过来的时候,这样的恐惧慢慢退去,或者说,意识开始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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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莎翁的著名十四行诗116号。
记得《理智与情感》里面,某个下大雨的黄昏,被抛弃的妹妹在英格兰的高地上大声喊叫这四句话,太赞了,某鱼喜欢,所以让女主说出来,比较符合她那个时候的心情。说白了这个故事要表达的也就是这个道理。
嫌中文翻的有点呆,所以自己捣鼓了个中文翻译,各位见谅。


强赠
“福晋这胎自来就不足,又赶巧到塞外一路颠簸。。。动了胎气。。。这两天恐怕又没有休息好。。。保不住了。。。”
迷糊间,我只听见这么几句让人心凉的话。老八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一夜,随扈的太医全部被调来老八的帐篷,然而也并没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孩子并没有成形,很快就流掉了。只是一个皇子福晋在草原上小产传出去会让这些医生们惴惴不安而已,但也不能怪他们,我自己都没有发现,实在是缘分或者命。
太医们开了方子嘱咐了些有关的话也就走了,留下我和老八在帐篷里面,再一次,我躺在榻上,他坐在我身边。
我突然很想笑,我来到这个时空的记忆怎么有这么多的病痛和药。
然后我就真的对着他笑,他皱着眉头坐在我身边,摸着我的脸轻声说,“笑什么。”
我也不知道笑什么,就是很想笑,笑着笑着就想哭,就真的哭了,一边笑一边哭,笑得手脚发麻,浑身发冷。实在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他扶起我的身体,让我枕在他的腿上,抚着我的头发,道,“早知道,我就不让你一定要拿个头名了。”
好像他的气息能够让我安静,或者是我真的很累了,我渐渐不再抽泣只是让眼泪默默的流出来,“我自己也想拿呢。原来这么长时间害我不舒服的是他,要是早知道,我就不去骑马了,我也不来塞外,也不到处乱跑,我就天天坐在那儿,安静的等他到来。”我掰着他的手指,像做梦一样说话。“我现在很难受。从来没有的难受。”
他收紧手指握住我的手,拨开我散落下来遮住眼睛的头发,道,“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
“可是我一闭眼睛就想到它,想他喊我额娘的样子,想他长大念书的样子,他也许很像你。”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现在我很觉得自己的愚蠢,大概世上再也没有比我更粗心的母亲。

他沉默了一会儿,掖好我的被角笑了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我小时候的事情来了。我很小的时候不爱说话,每次见人总是红着脸往后躲,阿玛就罚我每天面壁说话,说足一篇周礼才歇。。。那时候我不爱念书,师父总嫌我的字是兄弟里最丑的,我就让雅布齐找了外面卖字画儿的先生来帮我写文章,结果被阿玛发现了气的不准我用笔三个月,所以他们写字的时候我只能在一边干看着。。。还有那会儿老九说筒子河里有宝贝,撺掇着我去寻,结果才下了河就见到皇额娘带着宜妃娘娘寻过来,吓得老九拽着我就往河里沉。。。”
我不知道那天他说了多少小时候的事情,只是听着听着我就感觉到了困倦,很安稳的睡着了。

也许夜的静谧适合人去想那些遗憾的,过去的,挽回不了的事情,到了白天,那么浓的痛就随着露珠的滴落沉进了黑暗的记忆中,心情也好了很多。可是这个好心情的代价有点惨重——亲爱的八贝勒昨天抱着我倚着床头坐了一夜,现下手也麻腿也麻,歪着脑袋揉脖子。
我就缩在被子里面看他慢慢瘸着腿甩着膀子走过来走过去,咬着被角笑。
“别装了,要笑就笑吧。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一边朝我翻了个白眼,一边试着转脖子,结果就是诶哟一声,又扭着了。
我朝后动了动挪了个地方,对他道,“你坐过来吧?”他揉着脖子刚要坐下来,外面有丫头端了药进来,他又站起来把药接了,支走小丫头,端着碗坐在床边看着我。
我爬起来接过药碗看也不看他,喝了个干净。嘴里麻的没有任何味道,但却感觉不到苦了,从前会怕药苦,那是因为没有经历过比喝药更苦的事情。

之后几天胤禩被准了在帐子里陪我,这些日子,太医说要好好养着,否则小产比真正生产还要伤人,于是胤禩就天天把我按在榻上,自己在一边看着。
看来这次塞外是难见他会挽雕弓如满月的样子了,心里不禁有点遗憾,要是有照相机该有多好,我就让他多拍点照片,然后签了名拿到街上去卖——到蒙古来这一路上,满蒙女孩子倾慕火热的目光我是看多了,初时还有些不安,到了后来就变成骄傲了,说明我运气好,嫁了个万人迷。想着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又有了什么糊涂心思了?说来听听。”他单肘支着脑袋,在看朱子的五经通要。
我躺在某人软软的肚皮枕头上闭着眼睛道,“我想到,将来咱们可以让老九帮忙,做个小生意。”
他听了拿开书来看着我道,“你几时对这些上心了?说说是个什么生意?”

我正要说话,外面丫头小秀进来说皇上跟前的李谙达来传旨要见八阿哥,老八忙整理了跟着走了,我自己喝了药闭了眼睛睡觉,然而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可是老八还没有回来,我闭了眼睛准备继续睡,却听见外面由远至近的脚步伴着说话的声音,“他这是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样也好。”正在想是怎么回事,一股冷风吹进来,老八后面跟着老九进了外帐,隔着中间的屏风我看见他们两个都坐了下来。
“他以为他那两下子老爷子看不出来,这会儿在京城里指不定怎么个得意法儿呢,皇阿玛一向狠抓吏治,工部这么被他弄了个这么大的烂摊子,你就看他有的挨训吧,他这太子当的,也真是窝囊。”老九说了一通,端起碗来喝茶。
老八缓缓开口,“他这招做的却是笨了。工部每月杂项修理要两三万两,宫中的开销有内务府管着,也用不了工部的钱。这明眼的一看就是他的那些个门人在鲸吞蚕食。这几年的秋决,三年却停了两年,刑部那儿想必也不是什么清水衙门。
可咱们自己也要行正了,老九,我听说你保了个叫满丕的做湖广总督,你收了他多少银子?”
停了一会儿,老八又道,“你可知道此人既无才也无德,把好好一个湖广弄的乌烟瘴气的,要是被皇阿玛查出来,你担待的了么?这样要命的钱你要它干什么!你去,过两天把这个事情解决了,该参了参,该退退。不是说你这个事情做的不好,可是不是什么人的银子都要得的,你可明白?做什么都得有个规矩不是?”老八的声音渐渐柔和下去。
“八哥教训的是,我下次注意了就是。”老九道。
“皇阿玛要我抓工部的这摊子事情,你过两天可以举荐几个得力的来,老四那边的刑部可也卯着劲儿呢。”
现在,我几乎确定他是要去争这个皇位了,然而我却对他很有信心,历史不过是人创造的,我又怎么知道他不会创造历史呢?

太子纵容工部官员中饱私囊,被老爷子发现了,后果很严重,所以着胤禩去查,然而回京之后也只是办了工部的几个官员而已,关于太子,老康并没有明面儿上表现出对他的不满。

就这样,回京之后零时工又开始疲于奔命,其中还陪着老康去了一趟永定河,我的身体恢复的还不错,但却没有从前有使不完的力气了。。所有的人都忙,只有我这个富贵闲人猫在家里,看银杏叶子从青变成黄的,又开始往下掉。揆叙这一向也不常来,听老八说他也很忙。于是我刚刚成形的一个想法又得往后拖。

九月二十八的时候,康熙封了佟国维的妹妹佟佳氏为贵妃,佟氏一族在朝堂上面的势力因此更加欢欣鼓舞。在后宫,我们这一帮福晋命妇也少不了去庆贺一回,佟贵妃是一个像栀子花一样淡淡的女人,被我们一群人围着说话也只是淡淡的好像只有她一个人,然而也并不曾冷落了旁人。我甚至怀疑她知不知道被册封这件事情,因为她的无动于衷实在是让我有些惊奇,听说她并不受康熙的宠爱,这让我想到另外一个人,我想我应该去看看她,毕竟,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我突然有了和她讲和的愿望。

十月初三,皇太后六十岁寿辰,我进宫去贺寿,在一堆的贵妇里面寻找良妃。其实很好找,因为她的座位并不显眼,但穿着打扮却很鲜艳,让人很容易就注意到她。我上前去行礼问安,她淡淡的答了,墨菡之后,她身边的贴身丫头又换了一个,看着有些面熟,然后我心里就开始冷笑,她是冰倩,良妃从德妃那儿要来的冰倩。这个女孩子现在顾盼神飞,一双眼睛里面全是妩媚,说话也甜甜软软,让良妃大为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