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里有一瞬间的迷惑,但随即恢复了温和的笑意,“这样。。。也好,省得你到了江南天天顶个黑眼眶。”沉吟了下,又笑道,“放心,到时候看见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我总归第一个写信告诉你,想要的物什,或是写信,或是让带信的邮差告诉我都好。”
我连连点头,却遏制不住眼睛里一阵阵发胀,他回来的时候,我早就不在拉。

才过了没几天,负责随扈调度的四贝勒派人来通知了出发时间,我忙不迭的替他整理了,想着各种情况,打了好几个包袱,好在有车载着,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居然还能这么周全的准备一件事情。
“江南气候温和湿润。现下的天气,恐怕已经是初夏了。我帮你带了些杭绸的轻薄坎肩,若是天气热了,就让小茄子给你拿出来换了。。。虽说夹袄到了那儿肯定是用不着,可是提防着乍暖还寒的时候,你们少不了得顺便去巡视河工的,如若又没有太阳,也是够阴冷,所以也把那件天青的丝绒夹袄备着了,若是天气凉了一定得记得拿出来换,千万要好好的回到京城来。。。”说到这里,我嗓子里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此一别大概再见得在历史书上了,忙深吸一口气调匀了呼吸,只是看着他不再说话。
他抚顺我额上被风吹乱的头发,笑道,“这倒是奇了,我还不知道我这连自个儿都照顾不好的福晋什么时候居然能把我给照顾的妥妥贴贴了?”说着装模作样的把我上上下下的好一番打量。
“跟你说正经的啊!”我轻捶他一拳,这个人,让人想伤感也不行。
“好了,我知道。肯定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回来见福晋大人。”他抓住我的手,深深看进我的眼睛笑道。
看着渐渐走远的马车,想到终于好好的送走了他,我抬头看了看太阳想笑,却发现阳光模糊了一片,掌心残留的温度大概是我在这个世界故事的句号。

那位岫云寺的师父说了,机会出现在下一个建日,就是下月初一。还有十几天的时间。
胤禩走了没几天,家信就到了,之后更是几天一封,顺便捎来些包装好的小玩意,还有些红漆盒子,想来里面装得该是各色点心。
我把点心分给伊尔哈他们吃了,把家信和小玩意原封不动的存在梳妆台上的七宝妆奁里,不想去看——我不是一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也没有足够的定力,我很怕看了我会放弃那个唯一的回家的机会。
然而有的时候,你相信是命运也好,是鬼神也罢,总有些说不明白的力量让一件事情好好的就突然更改了原先计划好的走向,而人类这时候就显得那么渺小的无能为力。

建日前的一夜,我走进书房,铺下一张白纸,用青田玉的镇纸镇好,把上好的徽墨研得黑的发亮,深吸一口气坐下来。想写一封信给他。提着笔,想了半天,等到一滴墨汁落在砚台里激起一小片黑色的涟漪的时候,我还是没有想好要说什么,看着窗外渐越升高的月亮,我想我不会有太多的时间了。
我咬咬牙,用我最好的状态写下三行字,吹干,放进装着他书信的妆奁最底层,把妆奁搁在书房他常放皇上谕旨的一层格子边,我想,他很快会看到。
手里握着那只明黄荷包背着双臂枕在脑后,我望着帐顶,想着不知道那另外的一只荷包被他放在哪里,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他看见的是寒山寺外的渔船灯火还是二十四桥的歌吹,或者是西子湖上的三潭映月。。。他的人生有那么多的风景和惊险,可惜,我是不能参与了,但我依然不虚此行。
就像是太平说的那样,我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面孔,以及在刚毅面颊上徐徐绽放的柔和笑容。我十六年的生命所孕育的全部缥缈的向往终于第一次拥有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形象。我第一次知道了爱一个人是一件那么快乐,那么痛苦的事情,快乐的时候,一盏烛火也可以印出太阳的温暖;痛苦的时候,满天的烟火只归于沉寂后的落寞。。。
这是一次多么神奇的邂逅,和一个三百年前的古人。虽然我们还不能彼此承担,但却在彼此的眼睛里找到了自己的影子,真好。别的人,别的事情,任何会给这段回忆加上阴影的东西,我不去想它。
我想,我会永远记得,2007年的一天夜里,我在雍容的金色中看见了他——胤禩。

天上的北斗星看上去越来越亮,时间要到了。我几乎是有些幸福的闭上眼睛,等待着回到21世纪,那个真正属于我的地方。

然而——
床榻抖动了一下,我以为是我的幻觉。但接着又抖动了一下,接着是越来越严重的抖动,剧烈到几乎要掀翻我躺着的这张床。我睁眼,看到的是不停的掉落的桌上的茶壶杯子,窗框在剧烈的抖动间扭曲变形。窗外不断的传来轰轰的各种东西砸落的声音。凭着求生的直觉,我翻身下床,但却根本站不稳。
“格格——,格格——”伊尔哈挣扎着扶住摇摇欲坠的门框,颤抖着声音,大喊,“天神发怒了,地动了!”一边喊着一边的往我这走,没走几步就被晃的跌到了地上,她一边哭,一边爬过来,要抱住我。
“小心!”我一把拉过她,可是她的脚还是被翻倒的格子柜砸到。她吃痛大喊一声,随即紧紧咬住嘴唇,“格格,快跑吧,天神发怒了。”
我好歹是个21世纪来的人,怎么会相信天神发怒此等荒谬过头的事情。刚才的情形使我的一个认识渐渐清晰——这是地震。
学校里面举办过几期各种突发事件的讲座,包括地震。现在,最好的就是逃到空旷的地方去,可是门口已经被翻倒的格子柜挡住。只能躲到床底下去,希望这个床够结实。
“伊尔哈,你的脚还能动么?”
“没有知觉了。。。格格,快跑吧,别管伊尔哈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整个左脚都被压在柜子下,这么沉的冷杉木柜子,她的脚。。。我不敢再往下想。甩开了她的阻止想去把她的脚弄出来。我根本就做不到一个人躲在床底下,看着伊尔哈这样被活活砸死。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可是,要救她,谈何容易。不知道哪里落下来的青花瓷瓶咣的落在我身边砸了个粉碎,溅起的碎片滑破了我的手臂,要是砸在我的头上。。。我一身的冷汗,可是柜子并没有挪开一点点。我看看四周,地上有一截掉落的窗框,不管怎么样,要试。
我把那截窗框的转口处朝着地下,把长条形的木头用劲插进柜子下面的空隙中,用尽浑身力气狠狠的把转口处往里推,希望借着杠杆原理把柜子跷起来,果然柜子抬起来了一点,虽然只是一点却已经足够拿出伊尔哈的脚,我还没有来的及对着她血肉模糊的脚打个冷战,窗框啪的折断了,柜子又重重的落下来,发出沉闷恐怖的咚的一声。
好不容易拖着伊尔哈躲在床底下,我只有喘气的劲,四周黑的可怕,不停的有震耳欲聋的碰撞声音。可是,这个窄小的空间里却静的连伊尔哈细细的抽气声都能听的清楚。
“你怎么样,疼的厉害咱们说说话就好了。”现在无医无药的,只能靠转移注意力来减轻点痛苦。
“我不疼,格格的手才要紧。”伊尔哈说话都带着低低的抽泣,却强撑着说不疼,还关心着我的一点小伤,真的是个好女孩子。
我抬起手来却什么都看不见,还好看不见,否则又要晕了,我是记得我有晕血症的,上次胤禩为了这个还大作了一通文章。胤禩,不知道他在哪里了,是不是平安,要是在江南,北京的地震应该不会蔓延到那儿,我从小也没有听说过江南有地震的,可是万一有了怎么办,他不会受伤吧?要是正在路上怎么办,要是刚好在树林里。。。我不敢再往下想,似乎每一种都是不好的可能,刚才被吓跑的眼泪此时却都涌了出来,突然发现现在我这么想看见他,在这个生死未卜的时候,突然很想看见他。
摇晃渐渐减轻了,一会儿之后居然停了下来,周围的东西落地的声音也安静了。我擦了擦眼泪想叫伊尔哈出去,却发现房间里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蓬勃的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天啊,我前几天才拜过菩萨啊,不要这么绝吧。
失火了。
地震过后必有失火,这本是常识,可是我却没有想到,现在看着越见明显的火势万念俱灰,满屋子的木头,似乎到处都有的火苗,够烧的。折腾了半天,我实在是没有力气再想办法逃出去了,况且还有个腿脚不方便的伊尔哈,基本没逃出去的可能。没想到我这辈子居然是烧死的。。。
可是我还想见到胤禩,好歹要见到他,要不然死也不瞑目的。
“伊尔哈,失火了,我们得出去。”不等她回答,我扯了床单,撕了两分,尽可能的沾满地上的水,围在脸上,拉着她往外爬。
火势越来越大,脸上的湿床单早就干了,脸被烤的生疼。氧气越来越少,脑子都开始发晕,四肢一点力气也没有。我几乎再也爬不出去了,趴在地上,只想哭,可是眼睛疼的连眼泪都流不出来,背上被不知道哪里掉下来的钝物砸中,我要死了。。。
恍惚中,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想答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胤禩翻外之二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结束。。。两个人的感情纠葛暂时告一段落。。。谢谢观赏。。。某鱼鞠躬下台。。。嘎嘎。。。
to lonely :我现在天天就做码字一件事。。。结果就是我妈都以为我罹患自闭症。。。我汗。。。还不够多啊。。。泪奔啊。。。
to ha:女主回去了某鱼就没戏唱了嘎。。。“反正我记得就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太平和薛绍都可怜,这样的悲剧太无谓了。”

她给我讲太平公主和薛绍的故事,我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意思。我还不想面对这样的选择,所以我告诉她,这个故事不是真的。她一脸失望的急急辩解,像被师傅误解了意思的学生,焦躁的带着一丝气恼。
她就是这样,丢下一个问题,逃避着让别人去解决:看帐簿,给额娘的寿礼,磨磨蹭蹭的,怯懦的可爱。可惜,我却不知道怎么帮她解决这个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只好回避。
“皇阿玛南巡,说了要我随扈。你可要同去?”
看着她两眼放光的样子,我心里笑了,看来我没有猜度错——她总是对新鲜的东西充满了好奇。

只是,第二天她嚅嚅着告诉我,她不去了。听着她言不由衷的说辞,我把那个为什么咽了进去,我恍惚明白是为什么,可又说不上来。她需要时间和空间去接受,我也是。
站在大早上的太阳下面听她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满脸真切的不舍,却还要忍着。我只能打趣儿逗她。突然很想留下来不走了,可是,身在皇家,哪有什么可以自己做的了主的事情。还没有成行,我就开始期盼着南巡的结束。
才到了黄河边上,詹事尹泰玩忽职守,皇阿玛让我回来查他的案子。我急急的往回赶,想看看一路上寄给她的布偶,泥人,她可喜欢。
北京城地动,进城的时候还有轻微的震动。心立刻就缩紧了,额娘在紫禁城里面不知道被护的可是周全,还有她,她一个人在府里,一颗心好像被吊了起来,她实在太让人放心不下。策马狂奔在一片废墟的街道上,远远的就听见大声的吆喝——
八贝勒府走水了!
紧抓着缰绳的手一松,整个人几乎被甩下马去。我拖着灌了铅似的脚步奔进府里,远远就看见她房中的火光。我大声喊她的名字却没有回应,房间里一团浓烟迷雾。。。
等到我终于找到她把她抱出来的时候却是怎么喊她都没有反应,我几乎心都凉了。突然觉得那些什么尊严什么骄傲都见鬼去吧,早知道,我会给她一个幸福的洞房花烛,我会把她放在我的马上带去江南,会让她寸步不离我的眼睛。原来生命是件这么脆弱的东西,一眨眼就什么也没有了,连忏悔都变的虚妄起来。
抱着她,看着焦土废墟一样的家,从来没有的灰心。
今天才明白,这个女人,在我的心里已经占了太多的位置,可是,是不是已经太迟了?



笑语共天涯
伤逝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开始...嘎嘎...
其实我不相信胤禩那么大个人了在碰见女主之前没有喜欢过别的女人...我是个冷心肠的亲妈...嘎嘎...朦胧中,温热的气息萦绕在眼角唇边。我费力的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憔悴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胡渣遍布腮边。他抓着我的一只手,歪在床边。
“你回来了。”眼泪又不争气的要流下来,以致于这几个字说得模糊哽咽。
“恩。”他吸了吸鼻子,含糊的应道。
一颗心好像落回了腔子里,我又闭上眼睛,太累了。
“毓敏?”
手上的力道一下子加重了,按到了伤口,痛的我倒抽一口冷气睁开眼睛。
“我说。。。”正准备让他放手,从来没有见过的惊恐的眼神,让我把还没出口的话乖乖的吞回了肚子里。动了动食指,反握住他的手,笑道,“你怎么回来的?”
他只是低头吻住我的额头,没有说话。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很久之前看到一个颇有名声的女作家在她的书里写,“在这个不可理喻的世界里,什么是因,什么是果。。。也许就是为了成全我们,这个大城市陷落了。。。”
想着,我抬起手来摸了摸他胡子拉渣的下巴,轻声道,“你说,我是不是传说中倾城的人啊?”
他捧着我的额头轻轻的笑了,我埋头在他胸前,听见他胸腔的震动,让人觉得真实,踏实。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回来的呢,怎么。。。”剩下的话,溺在一个深吻里,失去了方向。我的整个身体都在因为紧张而颤抖,他温柔的抱紧我,一粒一粒的解开我襟上的纽襻儿,让我们真正属于彼此,交缠的发丝固执的沿着岁月的曲线一路逦迤,再也不能分开。

我大概是被21世纪和死神联手遗弃的人,既没能回得去,也没进入极乐世界,还得在这个300年前的清朝当我的福晋。只是,现在,心态又和从前不一样了。我从一个女孩子变成了女人,我的命运是如此清晰的和他的紧紧相连,使得我第一次发现自己那么强烈的存在。

看见镜子里的他坐在床沿看着我,我对着他笑了笑,“别看了吧,要不过会儿就得后悔了。可是我告诉你啊,”我放下梳子转过头去,“现在后悔可是来不及了。”
“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后悔?”他笑着踱到我面前。
“我任性啊,口没遮拦啊,什么也不会啊。。。”我掰着手指一款一款数着我的缺点,数到最后自己都灰心,原来我这个人还真是没什么好处。
“呵,”他装模作样的一拍脑袋,“福晋大人,你怎么不早说?我还真忘了,这可怎么是好?”
我涨红了脸站起来,“你。。。”
他笑着环住我的腰,俯身在我耳边呢喃,“所以,罚你给我看一辈子。”
我抬头,迷失在他宠溺的眼神中。

“贝勒爷,福晋——”小茄子慌张跑进来,尴尬的立在那儿进退两难。
我红了脸推开胤禩,他笑笑坐下来,道,“一大清早,失了心似的乱跑,饽饽被人抢了?”
“不是。。。”小茄子脸红到脖子根,结巴着道,“良妃娘娘——要——要贝勒爷和福晋即刻进去,说有要紧的急事。。。”
胤禩的神色一下紧张起来,“备车!”

这个时候良妃着急要我们进宫,不会是地震的时候她那儿出事了吧?
看见我询问的眼神,胤禩开口,“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这两天你一直没醒,我打发了人去宫里问情况,回来都说额娘那儿挺安稳的,没什么事儿。现在也不知道。。。”说着敲了敲车壁,喊道,“小茄子,快点——”

胤禩拉着我急急忙忙的跨进延僖宫,一眼就看见了歪在暖阁炕上的良妃,她似乎对我们现在才来很不满,斜眼撇了我一回,对胤禩道,“你快去看看墨菡吧,怕是没多少时间了。”
胤禩像是没听懂,抬头看着良妃道,“额娘?”
良妃叹了口气,“这苦命的孩子,被落下来的花瓶砸在脑袋上,当时也没在意。前儿只是说无妨不让我说,没成想今儿早上去看她竟然叫不醒了。太医来看了,说是,把脑袋里的精髓砸坏了,怕是没的救了。你快进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看着胤禩失魂落魄的撩了帘子进去,我才如梦初醒般的站起来,跟着他进去。墨菡静静的躺在那儿,和我之前见她时一样的面貌,只是脸色苍白很多,衬着淡粉色绣着荷花的被褥,显得越发的娇小,可怜。胤禩低低的喊着她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好一会儿,墨菡居然张开了眼睛。
轻声叫了八贝勒,又移开眼睛看向我。我向她点了点头,要出去。
“福晋——”微弱的声音传来,我转身,不知道该进该退。她就那么满眼盼望的看着我,看的我不自觉的走上前去。
“福晋,”她对着我笑了笑,“墨菡自知身份低微,没资格向福晋提要求。可是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福晋能应了。”她的声音很细微,却很清楚。
我点了点头。
墨菡笑着看了看老八,转过脸来,对着我道,“从前墨菡痴心妄想,多有得罪,望福晋能够海涵。从今,还望福晋好好扶持贝勒爷。墨菡在地下定然会念着福晋的情。”
我呆呆的看着她这副交代遗嘱的样子,脑子里面一片混乱。我一时脑子发胀的结果就是心甘情愿的跌进这个俗套的三角恋情中间。而现在,这个我丈夫爱着的女人,却要向我交代让我好好扶持我丈夫。没由来的讽刺占满了心脏。我看着她的眼睛,她也看着我,眼神清明透着坚决,好像这是她唯一的愿望,正大光明的愿望。我没有理由不点头。
然后,她就笑了,睡过去了。

她居然没有和胤禩说一句话,胤禩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她的床头,直到内务府派了人来处理她的后事,一领草席而已——她只有一个侍女的身份。如果没有我,也许这身福晋的皮囊就穿在她的身上,也许她就不会死了?说不清是惋惜还是庆幸。一个宫女的死亡在这个偌大的宫城里不会惊动太多的人,她甚至连一个牌位也没有,只是发了些抚恤的银子给她的父母。内务府收拾她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叠信笺,全是一篇篇的诗经。我想我知道这是给谁的,我把它们留下来,带回家。

看着桌上墨菡给胤禩的书信,一字字,一句句,像是墨菡带笑念着。我烦躁不安的站起来在房里走来走去。她是那么的笃定以致于她没有什么更多的话要对他说。我知道,这个女人已经成为了一个永远的回忆,占据着我丈夫心里的某一个角落,一个我到达不了的角落,也许从此我就只是一个角落了呢?

心里涌起说不出来的烦闷。我打开窗户,书房的灯还亮着,照出那个坐着一动不动的剪影。风吹的那叠书信哗哗的响,放在这里,灼在我的心上。
罢了。我拿起桌上的信笺,翻出收着的那条绣着她名字的帕子,循着灯火去还给他一个完整的记忆。

他坐着,安静的看着我走进去,安静的看着我把信笺放在桌子上,安静的看着我转身。
“毓敏。”
不知道是不是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声呼唤,我停下来。
“你就不想知道我和墨菡的事情?”他平静的问。
“我想啊,可是我怕我受不了。所以,我还是不想知道。”说完我就笑了,原来我一直是个外表张牙舞爪而内心脆弱不堪的人,我和墨菡到底谁更坚强,说不好。
“我想告诉你。”
“你是在考验我的耐心还是毅力?”我走到他面前,有点绝望的低头道。““之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有匪君子,终不可谖之。”“无思远人,劳心怛怛。”这些我都知道,足够了吧?“
他捉住我的手,把我拉到他身边,我想抽挣扎却没有成功。
我六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她,那时候她八岁。
她是上驷院养马的女儿,被额娘抱来排遣寂寞。她很胆小,不敢正眼看我,不敢说话。我一直被惠妃娘娘养着,所以见额娘的时候并不多,她常常跑了来,跟我说说额娘,然而话并不多,全是就着额娘的原话学给我。
我有什么傻想头会告诉她,她会睁着好奇的眼睛,认真的听我说完,眼里全是憧憬。
我说,我要写一张被师父画满红圈的字,她笑着说好;我说,我要在秋狩的时候射杀一只老虎,她笑着说好;我说,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去蒙古打仗,她说好。。。她好像是这个紫禁城里唯一一个能听我说说心里话的人。所以我喜欢跟她说话,好像只有面对她,我的存在才有全部的价值。
她跟我一样,在这个紫禁城里没有太多的依靠,然而我毕竟是个阿哥,我想我能护住她。可是,终究。。。
毓敏,我想护住她,而你,跟她不同,你可明白?
现在,我唯有你了。“

我想我不明白,但是却没有可能再去纠缠这些早就过去的事情。
我叹了口气蹲下来偎在他膝旁,摊开他的手掌,看着上面一道道交错的纹理,“胤禩,你的过去是她的,我想要的只是你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