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她眼圈又泛红,在心里和自己打了一个赌,安慰了她几句,让小福子连夜去她说的地方看一看.小福子很快回来了,听了他的结果,我的心里有了底.

第二天,张管家如约召集了所有府里的人,我坐在亭子里面,看所有的人在后花园排成一片,才恍然发现这个家还真是大.
丫头小厮都有些惶恐,不知道我这个时候集体召集他们干什么,人人自危,互相询问,一时间倒有些乱哄哄.张管家走进来向我报告,”福晋,所有的人都到了…除了…”
“除了谁?”我看看外面,笑道,”冰倩没有来?”
他点了点头.
我沉吟了一下,”不去管她.咱们依然开始.”
张管家得了命令,下去一声,”安静,福晋有话交代.”下面立刻就鸦鹊无声.
我走下去,看了看他们,笑道,”大家的差使也忙,建府以来,你们一个个进来都是我看着的,自然都满意的很.今儿召集大家来,没有别的事情.只是有些话要交代清楚.
最近朝局的事情大家或多或少也知道些.有些脑子转的快的就开始蝇营狗苟给自己找退路.”说着,下面果然默契的有些不安的躁动.
我停了停,耐心的等着这阵躁动过去,”要另谋高就的,都请站出来.我们这府里虽然没有多少财富,但是要走的,月钱结到年底.丫头,我外送一份嫁妆,当差的,我也得给你们备一份儿娶媳妇的银子不是?”
下面有几点隐隐的笑声.
我也笑了笑,”所以要走的都出来,我定然没有拦着的道理.你们看看白哥,她的事儿这些天府里恐怕没有不知道的.她偷了贝勒爷房里的东西,因为她爹的病急需要用钱.你们问问我是怎么处理她的事儿的.”
好奇的同情的探究的眼光一下子全集中在白哥的身上,她看了看我,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犯下这样的事情,本来抱着的就是被一死的心思.没想到福晋不仅给我爹找了大夫医治,还升了我的月钱…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白哥的声音本就不大,到最有有些哽咽更是微不可闻,四周却同样一片寂静.
“所以,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好话说到这里,大家也都明白了.总之我是希望咱们能够好聚好散.但是,那些不管是什么原因,昧着良心在我这儿偷听偷拿了不该听不该拿的东西到外面换黑心银子的人,”我抽出胤禩的佩剑,寒光一闪,”我也决不会轻饶.”说着用劲把佩剑用劲投到远处,深深插在土里,他们的眼光随着剑的运动而动,”谁要是怀疑我的话,过会儿可以去看看那把剑.你们都跟了我这些年的,该知道我是说一不二睚眦必报的性格.谁要想提着脑袋试试,我乐意奉陪.那个时候,不仅休想我饶恕,你们的父母兄弟恐怕也会因你们而获罪.”
我住了嘴,风声呼呼的刮过耳畔,没有任何一点别的声音.
“好了,大家都是明白人.该说的我也都说透了.要走的,都去张管家那儿登记.我不会亏待大家.说了这半天,耽误了大家的时候,你们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话音落了好久,才零星有人离开,更多的人看到先前离开的也跟着走了.原先满满站着人的地方,此刻终于又空了出来,偶尔有叶子落在地上,被风吹的翻滚到远处.
我看着叶子发了会儿呆,对依然站在我身边的伊尔哈道,”走吧.咱们也该去看看冰倩去了.”

冰倩的院子干净整洁,井井有条,实在看不出里面有个不到周岁的孩子,倒更像是良妃的作风.自从这院子给她起居以来,我似乎就没有来过这儿,对这块明明是我家里的地方却陌生的好像初入别人家,有点不自在.恨不得立刻就离开.但今天的这件事情,如果绕过了她这儿恐怕就威力大减了,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我抬头看了看天,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冰倩正在逗弄弘旺,见我进来,把孩子交给奶娘,低头一福。上一刻脸上的笑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我笑了笑,道,“弘旺都这么大了,该多出去玩玩,也给明秀做个伴。”
她的表情一下子变的怨毒起来,干脆道,“弘旺不敢高攀。”结结实实的没有留任何余地就把这谈话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我只好有点无聊的低头研究袖口的紫藤纹路,决定免了那些客套的话,把该说的说了就走人,“今天你可是身子不爽?还是弘旺?”
“劳烦福晋挂心,都好。”
“既然如此,”我抬头直视她,“怎么刚刚没见你过去?是你不是这府里的人,还是另有什么隐情不敢过去?”
她歪头似笑非笑的捏着手帕,半天未置一词。
“怎么福晋怀疑我?”她终究是个厉害的角色,挑眉反问道。
“这就要看你做的事情惹不惹的人怀疑了。”我也笑道。
她听了我的话,反而微微一笑,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我倒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情劳驾福晋亲自来怀疑我?不过,我也好奇贝勒爷出了事情福晋怎么和揆叙大人关了门半天不出来?不知道是福晋和揆叙大人的私事,还是这府上的公事?若是私事,冰倩自然不敢问,可若是公事,又想请教福晋怎么倒不召集全府上一起听听了?”
按着我从前的性子,早跳起来跟她决斗了。可是这么多年,经过这许多的事情,竟然也沉静了不少,尤其现在,府里人心惶惶,每一步都得走的安稳。
我笑道,“我倒是不明白,这府里究竟我是福晋,还是你?我没记错的话,这些年,你一直是个侍妾吧?福晋说什么不说什么倒要尊着一个侍妾的意思,这大清朝,我还是头一回听见。”
她的脸色白了白,咬着嘴唇却什么也不说,我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站起身来道,“你也是个通透的人,良妃娘娘调教了你这么些年,你也该明白不以规矩不成方圆。下面三个月的月例,你就别领了。若是有什么不服的,你大可以去申诉去,你的门路,广的很。”
我不想再留下去,估摸着整肃纪律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也就懒得和她纠缠,说到底,我也是好奇,也许因此更加得罪了良妃和胤禩,不过既然都要走了,也就无所谓什么得罪二字了。
“你除了是福晋还有什么?”背后忽然传来冷冷的声音,冰冻了我的脚步。
我低头看了看外面,刚刚下过一场雨,地上都是湿的。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永昼
没走出几步,一直在外面候着的伊尔哈看见我,急忙跑过来,地上薄薄的积水一点点粘在裙摆上。我摇了摇头,向她走过去,“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她喘着气,停在我面前,眼神有些躲闪惊恐,让我很有些不祥的预感。
“贝勒爷病了,皇上让把他抬回来,说是,说是,在皇上回京的路上,怕过了病气。”
好像失足跌进了冰库里,阵阵的寒意从每一个毛孔侵入五脏六腑,“什么病?要这么隔离?”需要隔离的传染病,我听说过的无非天花,麻疹,霍乱。。。我实在不敢往下想。
“他才走了这么几天怎么会生这种急病?”
她摇了摇头,“福晋你还是赶快去京西别墅去看看吧,事出紧急。我已经打发小福子套好车。“府里的事情,你多留心。我不在按理该是冰倩掌管这一府,你多担待着点吧。”我忽然觉得很失策,早知道如此就不会现在和她把关系弄的那么僵。
“她若是发难,你忍着,等我回来再说。有什么事情,差人去找揆叙大人帮忙。”钻进马车之前,我拉着她的手道。看着她郑重的点点头,我虽然心里七上八下的,但也只好如此安排。
刚好是京城的日暮十分,初夏傍晚的北京城几丝微风吹散一点暑气,天上的彩云印着地下忙忙碌碌摆着夜市的商贩,热闹中透着一点宁静,正是散步的好时间,透过帘子的缝隙,我看见很多惬意踱步的行人,马蹄得得的急响在这时候听的越发的有迫切的味道。
车厢里半明半暗,使得人的眼睛很容易疲倦,但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很多种可能在心里转来转去。康熙难道没有派御医去给他治疗?如果病的很重,怎么能从京西回来?这一路的车马颠簸,好好得人都受不了,更何况病人,难道他是在报复他在废太子之时的所作所为么?

马车到达畅春园边上的别墅时候已经将近深夜,郊外的温度比城里低了很多,清新的空气抚过裸露的颈子竟然有了丝丝凉意,道旁的红灯笼摇曳,朦胧的光线照亮了来路,但又使更多的黑暗被衬托的越发鬼魅。更让我不安的是,别墅里安安静静,居然一个忙乱的丫头都没有,只有胤禩常住的银安殿里亮着灯。

“福晋。”走进房间,几个相熟的太医站起来请了安,胤禩安静的躺在那儿,他们也只是坐在桌边低声讨论着什么,没有想象中的危急。我松了口气,走到床前看看他,轻声问道,“是个什么情况?”
几个太医支支吾吾的互相看了好几眼,最后李大夫道,“还没有诊出来。实在是贝勒爷的病情复杂,又是新病旧疾绞在一起。贝勒爷似乎前些日子本身就有些寒热,又劳顿了几天转成了热症,这两天隐隐出了红疹,神智也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的,脉息弦数无力,邪盛正虚,我等议用德里鸦噶解毒化疹,兼西瓜津,清其烦热。”
“那就麻烦各位了。”我笑着让小福子带他们到外间去候着,顺便上些宵夜,又把带来的银票给他们做酒钱,几个太医虚让了让,也就收下,退了出去。
李太医走在最后,跟我们一向熟,上次明秀生病又是他出的诊。我暗示他留一留,“你给我说实话,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你们把症状说的那么严重却只用些稀松平常的药物?都当我好糊弄呢?”
他低头,沉吟了一会儿,“福晋既然这么说,我也就和盘托出了。贝勒爷的境况甚险。似乎外感的风寒是一回事儿,还有郁结于心。我私下里估摸着,恐怕贝勒爷的风寒是明秀格格过的,只是这个热症来的倒是奇。这病的症状倒像是夏感秋发,最是凶险。可也常常出在暑气重,没法儿降温的人家,像是要下地的农民之类,贝勒爷怎么会也染上这样的病症。。。”他说着摇了摇头,“还得恕臣无能。”
“他这样多久了?”
“已经有四日了,这病来势着实急,到了第二天神智就已经模糊。若是,再有三四天没有好转恐怕就凶险了。贝勒爷原先心脏脾胃就有宿疾,这下全部发了出来,臣也不敢贸然下药。只有先消了疹子,清醒过来再看。”
我看了看他的神色,这话说的只有比事实轻松的余地,恐怕实际的还要比这更加的严重。
“福晋最好先去喝些汤药再进来,贝勒爷这个病,保不定会过人。“他又道。
我看了看他,笑道,“我先看看他吧,不碍事的。”

明秀病了那天他一晚上没睡,之后又进宫去,那些惊心动魄的日子,我虽然没看见,但看他们回来时候的样子也多少可以猜到些,定然没有舒服安定的环境可以休息,之后他又天天大太阳底下坐着。再好的身体也得垮。明明被他阿玛伤的不轻,还非得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现在病成这个样子,也是活该。
我拉了个椅子坐在他旁边,拿过放在一边的手巾擦掉他额头上沁出来的汗珠,他现在倒是不发烧了,可是额头上却全是冷汗,嘴唇还有些微微的颤抖,看着不像是太医说的热症,而是寒症。
知了的鸣叫声一阵阵的传来,我被叫的有些困意袭来,却又不敢闭眼睛,他是那么的安静,但又是那么的凶险。。。
朦胧里,什么重要的东西从手上滑落,跌在地上,我一惊,睁开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握住他的手,他正凝神看着我.
“你醒了啊。”看见他清醒,我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太医的话也不能太相信。
他把眼光转到我的手上,没有说话,一点一点的把被握住的手抽出来,他手上现在没有多少力气,所以动作迟缓而虚弱,但又很坚决。我不明所以,撇撇嘴,松了手。
他松了口气,闭上眼睛,低声说了什么,我听不到,俯下身去,“你说什么?”
他忽然睁开眼睛,我这才发现,他眼睛充血,布满了血丝,又暗淡,显得有些恐怖。我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忽然掰着我的肩膀,往外推。我被他弄的莫明其妙,直起身子来站在床边。他这么一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又引发了咳嗽。我看他皱着眉头一副痛苦的样子,从桌上拿了杯子想给他。想他也起不来,干脆拿了调羹喂。可他却像没发现一样,死死闭着嘴巴。
“你干什么呢?”我把调羹扔在杯子里,有点气他像个小孩子一样莫明其妙折腾了大半天。
他闭了闭眼睛,像是在积蓄力量,“出去。”
“我出去了谁来看着你啊。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谁叫来的是我呢?你就将就将就吧。”我不以为然的继续坐下来。
“叫你出去,听见没有!”说了两句,他停了停,闭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又道,“出去吧.我这病恐怕要过人.”
我笑了笑道,”进都进来了,要过也过上了.”
他叹了口气,”也好.我正好有话要对你说.”他闭了眼睛,仰面对着帐顶,”明秀还小,不懂得察言观色,你要对她耐心些.弘旺和冰倩,毕竟也算是..”他停了停,”就算是我托付给你的,你多担待着他们些.府里的大小事情…”
我听他平静无波的一桩一桩讲下去,浑身发凉,好像是在听着交代遗嘱.我不安的站起来,可是他还是浑然不觉的继续,”先前的是对福晋说的.毓敏,这一句,只对你说,我…”
“好了,够了.我去找太医,你等着…”听着他缓慢的声音一点点放轻,我无由的恐惧起来,好像那句话就像是黑色幕布上的那个”完”字,说出来,就没有了还转的可能,我没有一丝迟疑的拉了门就出去找太医.

我心情忐忑的往另一间房子奔走,灯笼的颜色缥缈成眼角转瞬而过的红色,一只一只连成一片,狰狞的在背后划下一线血红.
不知道用了多少时候我又喘着气,跟着太医们回到他的房间,然而他又陷入了深沉的昏迷.
我靠墙站着,看太医把脉,检视他的身体,开药,叫丫头进来熬药,整个房子里的每个人都在忙碌,只有我无所事事的站在那里,他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中间隔着焦急喧闹的人群.
如果他再也醒不过来,我会想对他说什么呢?是”我去叫太医么”?
现在我却觉得很疲倦,麻木的看着来来去去的人,一会儿机械的听着太医说了什么,一屋子的人瞬间又都没有了.可我还是站在墙边,远远看着,没力气,也不敢走过去.我们中间好像是一条暗黑汹涌的河流,能够淹没任何妄图跋涉过去的人,可实际上,那只是被橘色灯光照亮的暖暖的空气而已.十多年来不曾感受到的压抑一下子全都压在我的心上,挤掉心脏里面所有的空气,让我不能呼吸.安静的夜里好像有无数吞噬勇气的孑孓,它们一口口咬掉我的勇气和耐心,沙沙的响.我终于双腿发软,抱着膝盖滑落在墙角.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躺在另一间屋子里,几乎条件反射的想去看看他怎么样,但手指在触碰门楣的一瞬间失去了力气,我后退了两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害怕进去看他.正在踌躇的当儿,丫头凌儿来报告说诚郡王和雍亲王来探望.我点了点头,站在当地等着他们被领过来.
经过了秋天的那回事情,该露的底也都露了,兄弟间不过是表面上的心照不宣。这时候他们来,代表的到底是他们自己还是某种势力?然而我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是来探病,但这二位也只是在大厅坐着,听了太医的汇报,向我说些安慰的话。
“出来的时候就见八弟的面色不好,没想到病的这么重。”
诚郡王摇头叹道。
我干笑笑,“病来如山倒。本就是没法儿的事情。”
“辛苦弟妹了。”
我摇摇头,“难得你们还惦记他,真是要谢谢你们了。”
听了我的话,老三老四对视一眼,老三低了头研究手中的茶蛊,半天没人说话。老四看了看他,清了清嗓子,“八弟这儿郊外的别墅,毕竟没有京城府里便利,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弟妹尽管开口,我们能办的,总归是尽力办到。”
我点头,“现在都还好,不敢劳动二位。”
老四低了低头,又沉吟了一下,“皇阿玛的意思,怕八弟在京郊休养有闪失,所以。。。”他拨弄了一下茶托,“八弟还是尽早回京的好。皇阿玛的车驾不日也要启程,八弟在皇阿玛回銮的道上,接驾要劳动身子,不接又有违君臣之理,早些回去也妥贴。”
“这是皇阿玛的意思?”我冷笑道。
他呆了一呆,“正是。”
“不知道皇阿玛车驾何时起驾?”
“总不过是这两天。”雍亲王道。
他面色平静,却没有转折商量的余地,透出一点冷气来,跟从前我们认识的低调沉静一心向佛的四贝勒有着天壤之别.
可我却必须问个清楚,”不知道皇阿玛如今驻跸何处?”
他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么的刨根问底,皱了皱眉头,但终于还是道,”不日将从汤泉启程.”
我又看了看胤祉和胤禛,琢磨这到底是他们传达康熙的意思还是自己想就着这个机会除掉老八这个政敌.张明德忽然和盘托出他曾经找老八密谋刺杀太子的事情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那个时候审他的据说又是四贝勒,我不能不怀疑他使用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而这件事情之后几乎所有的成年阿哥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惩戒,只有他升了郡王,又从理论上为我的怀疑提供了借口,而我,又恰恰知道一些他也许会是皇帝的历史,更加使真像在想象里变的扑朔迷离.
如今老八重病,又孤身在京郊,能够保护他的只有我了.
“他这个样子,恐怕这两日还不能转好,不知道能不能向皇阿玛代为转达,宽限些日子?”想着,我侧头看着胤禛的眼睛笑道,这是个完全推翻他们之前苦口婆心说了半天的要求,看起来颇为无礼,但我却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眯了眯眼睛,也抬眼直视着我,眼神像是武林高手的剑招---绵密的笼罩着人的周身,使人无法还击,但我却只能咬牙继续着我的直视.我知道我们在进行着一场信念的博弈,谁先移开目光,谁就输定了.
“既然弟妹这么说了,我们就去向皇阿玛如此回禀,但成不成,就不在我们的掌控中了.”正在胤禛寸步不让的当儿,胤祉开口打了圆场.
我笑笑移开目光,站起来福了福,”有劳.”
两人也不多话,说了些客套话之后就走了,我看着两人远走,心情却一点点往下掉---没想到这一场病,病的如此多灾多难,无论是兄弟顺水推舟的陷害还是父亲落井下石的抛弃,对于他来说,都是雪上加霜的打击.好在,他并不知道.
想着,我决定去看看他.

微微颤抖的睫毛,均匀和缓的呼吸,一切都平常的好像每一个黑夜褪尽的黎明,好像他还会偷偷的吻住我的额头,在弄醒我之后用有点慵懒的笑容来道歉,但现在,他在昏沉的生死边缘徘徊,我只能无奈的坐在这儿看着他.
“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他的边上,莫名的觉得温馨,好像我们很久没有这么安静的相对.
“我知道你听不见.我也不知道到底想不想你听见.被你听见了,又要说我奇怪.只是我想说说而已.”
这样的安静让我想说很多积累了十多年,但又因为很多的原因一直没有办法说的话.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埋在古墓里的书页,在触碰到阳光的那一刻腐化成了飘散在空气中的尘埃,破碎的难以捉住.
我自嘲的笑笑,捉住他的一只手,研究着他的掌纹,自言自语,”你快些醒吧,你醒过来一切都好了.我不知道怎么代你作决定,我也看不好这个家.我一直留在这府里,是为明秀,也因为你…不是的,是因为你,因为你才有她.我装做不在乎因为我不想哭给你看.我不是看上去的那么勇敢,我也怕受到伤害,尤其怕你的伤害.我也知道,我想的你给不了我,说不定现在你的心里也没有我了,可是,如果连看也不能看见你,我在这个府里呆着还有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要我帮你尽这么多的责任?”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我的话,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两下,又很快归复平静.我擦掉他额头和鼻尖上细密的汗珠,又看了看他胳膊上依然明显的红疹,想到四贝勒他们带来的那个要求,叹了口气,”你快点好起来吧.求求你,快点吧.”
但世事总是难料,尤其是在你满心希望它朝一个方向发展的时候.
当天夜里,胤禩又再次高烧,引发了心痛,到了下半夜转成了抽搐,可是他依然皱着眉头一声不吭,偶尔会呓语一样的喊皇阿玛,再听却没有了下文.这一些反而更加深了我对他所承受的痛苦的猜测---不仅是关于这场病,还有我未知的在宫里发生的事情.我以为他能够说话代表着病情的和缓,可是没想到短暂的清醒之后,他又陷入了昏沉的睡眠,而一道言辞冷漠不带一点余地的圣旨也如约而至.
“本人有生以来好信医巫,被无赖小人哄骗,吃药太多,积毒太甚。此一举发,若幸得病全(痊),乃有造化。倘毒气不静,再用补济,似难调治。病笃于回京要道,病气恐过与圣驾.着速收拾回府上调理…”
传旨的却是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