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
桑玛板着脸望向小小屋子外的一堆人。
某人的侍卫大概天不亮就在外面吃湖边的西风,若兰则是一脸敌意地瞪着想盘问她的陌生人,还有一个——
“你那个什么汤四野?躲那里干吗?皮痒是不是!”似乎是经常被她修理得瑞气千条的小喽罗。
岛上原本的几个小痞子,现在都归她“管”。这小子是最新“进来”的。
“嘿嘿,龙老大、前辈,听说您昨儿晚上累坏了,小的特地带了乌鸡汤来孝敬。”
汤四野面上满满的都是真心谄媚。虽然这汤大概是抢的、偷的,不过他的一片“孝心”…很让人生气!
“什么累坏了!”一脚踹出去,随手把好吃的拿过。“这个你付帐了吗?”
“啊?”他的拳头没有老大硬,可也比一般的小子厉害啊,干吗付钱。
“拿去!”桑玛将原本要给若兰的小布包包扔给他接住,沉沉的,还哗哗直响。“要是我知道你没把钱送到老西那里去——知道后果吗?”
小混蛋被她的“温柔”语气差点吓哭。上回她这么说话之后,他在床上整整躺了半个多月!“是!是!老大,一定去…呃,现在就去!”
“快滚!”
“是——”
一个灰溜溜的影子快速翻滚着离开。
桑玛面向侍卫们,继续她皮笑肉不笑的“问安”好兴致:“吃过早点了吗?老皮庄上的早茶很不错,难不成还要我伺候你们用粥?!”
然后就是气坏了的若兰。
“若兰,他是我的相好,皮相不错吧!”
若兰死瞪着她。
“你也知道我跟那个什么丈夫的‘义绝’了,可也不至于为他守什么节的,那么再找个不错的男人也没什么不对,是不?”
继续瞪?那好!“还有,你家的事我可以解决了!”
呵呵,这回…应该不会被她教训了吧!啊?
另一边、门口,某人也在瞪她。
“说什么胡话呢!”相好?皮在痒的是她!
“帮帮忙,那个若兰的事情…”只好求他,反正他不帮她就找他兄弟!
他继续瞪她。
“来来来,吃早点吧。你其他的不吃,鸡头米莲子粥一定要用的!这可是我花了好大的工夫剥的,你不吃就塞给你带来的人吃!”
嘿嘿,就知道这招有用。
“怎么样?这新剥的鸡头米可是好东西,多吃可以康健长寿的。”
“太甜。”
“呃?那放的可是冰糖!贵得不得了的冰糖!”他一碗粥可是她好几天的生活费,还好意思挑拣!
他抬头给个冷眼,“太甜。”
然后就在她的面前,把两碗粥全吃个精光——
“那碗是我的!我的!干吗全吃掉啊!”
* * *
气愤不已地躲在狭小的船舱里写字儿,一张又一张,一叠又一叠。谁让她喜欢“卖弄”呢?他一见她用炭笔画的表格就将她扔来这个“据说”只比钦差的舱房差一丁点的号子里,让她默写这大半年来的“见闻”。
“总要给人一个理由,为何我得半路离开那好几天…谁让你留我一晚上的!”他冷冰冰地讲着冷笑话。
不过她认为他是在掩饰不好意思!因为那些侍卫的眼神…让她也好想开杀戒的!
茶,是贡品碧螺春,比她辛苦弄来的要贵上几十倍;
菜,都是给钦差的,除了新鲜程度其余的让人咋舌。
这一回,他名义上是去平粜,实际上是去查看福建与台湾的民生,以及广州的口岸关税,还负责多带几个会各式技艺的洋教士回宫,任务其实非常繁杂又沉重。
桑玛也干脆躲在舱里不出门,终于在压榨干脑袋里所有的聪明才智以后,才将江南的粮米鱼盐的价钱、纺织作坊的规模收入,官员们在百姓口中的风评,本地出了名的文人和艺人,还有七七八八的税赋和外地进的米面情况,全部写了个分明。
累啊!眼睛酸、胳臂疼、脑袋晕。
拖拉拖拉地头一回下船,居然已经是十天以后的事情了。哦,对了!她还在刚上船时睡了两天…其实也没干过多的事情啦!
伸胳膊踢腿拉拉筋骨,眼见他带来的几个人、对她侍卫服腰带上配的那把豪华漂亮的倭刀有着掩不住的嫉恨,她发觉给自己找到个乐子。
“各位,要不要比画、比画,练练刀啊?!”
“他们几个怎么精神那么萎靡?”胤禛回了临时衙门后,奇怪地问道。
“刚才大家一块儿切磋武技,耗了些体力罢。”其实是这些眼高于顶(其实是看不起女人)的家伙们的自尊心与自信心遭到严重的打击。
“谁赢了?”看她春风得意的模样儿也知道。她在失踪前就是皇城里出了名的快刀,现在大概更甚。看苏州地头上的那些小混混对她诚惶诚恐的表现就知道,那些人竟然一路车船“恭送”了十里路,就怕“龙家老大”一个不高兴就再拿他们开揍!
“哎呀,切磋嘛,又何必计较输赢。”要是不能大赢、让他们心生“敬畏”,她又何必去费这个力气呢!
一行人弃水路改走陆路后,表面上他们恢复了主从关系。起码她的床上不会多出来一个人——因为很多眼睛在盯着,甚至包括官员们的女儿们——天知道那是亲生的还是临时认的,不然官家女子怎么会是青楼女娘的眼神?他们是来粜米以平复当地饿死穷人的高粮价,可不是来看她们粜风月的!
“…”
圆明园里开始种水果和麦子、蔬菜——这一点桑玛不敢居功。
虽然她是说过:若要知道农人的辛苦,不如自己种地看看!可要让个锦衣玉食的皇子动手种地浇水——施肥的事情当然由旁人来做,不然大家真的不要命了——还真的必须他自己有强烈的愿望、冒着被耻笑和置疑的风险去做。
让她大吃一惊的有两件事:一是果树、蔬菜的“参谋”是若兰;二是若兰嫁了他手下一个汉军旗的侍卫,还是曾经跟她“对峙”过的那个!
“我让沈采拿了两千两银子去处理徐家的事情,结果他还替自己省了笔彩礼。”
让人目瞪口呆是不是?这家伙办事还真是“麻利”啊!
“若兰乐意吗?”
他瞥她一眼,“一个是傻子和一群如狼似虎的亲属,另一方是长辈俱亡故、无妻无妾一表人才的朝廷侍卫,你选哪个?”
“他们吵过,会不会一成亲就打架?”太不可思议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打架?自己去看吧!”
果然,去看过那对夫妻的人都会觉得:这一个锅子配一个盖的道理还真是有的!
“桑玛!快来吃吃这个栗子!”若兰在一般人的面前总是贤妻良母的,看得羡煞一堆旷男,恨不能将她的丈夫谋杀了再抢了来。
“哦!”抓一个——
“不许用脏爪子拿吃的!”若兰立即露出凶悍真面目,张牙舞爪地好不可怕。
“好——呀,沈采,你来了!若兰做的这糖炒栗子可真是地道!”嘿嘿!那一位也是爪子脏脏。
“哦?”闻着都会流口水,抓一个来尝尝。
“啪”的一声,那只爪子也阵亡。
“去洗手!!你们两个,一个也别想偷吃!”
呵呵,桑玛乐兮兮。什么丈夫是天,还不一样被母老虎拎着耳朵管教?!
不过既然那沈小子很乐意被老婆“虐待”,那她就一旁看看好戏就行了。
* * *
朝中格局平稳,可见彻底废了太子是人心所向。
但:下一任太子是谁?当然最关键的是,下一任的皇帝是谁?
诡异的深流自上而下地潜动,却不见水花四溅。
桑玛特地挑了八贝勒恢复了爵位与俸米银子的时候将信与银票交还给秦道然——后者是在自己家里的枕头底下发现的。关于这件事她干得尤为自得,可惜办事的人却让她头大。
“你看了那封信?”桑玛随意地问着新手下。
“啊,没,没有!”
“是这样啊…你先去忙吧。”她微笑着撇过头,掩饰住眼中的惋惜——是个好手,可惜活不了:连谎话说得都不流利…
“你又要人?不是已经有了吗?”穆铮很奇怪地问前来找他的桑玛。
“哦,他死了。”桑玛轻描淡写道。
死了?还是杀了?穆铮若有所悟,也不再多问一个字。“明白了。”
回到庄子里,有些物是人非。
四娘不在。她在十三阿哥的府里,如今不能随便出入…
“姑姑——”亦珊小丫头的出现让她一高兴。
“珊丫头——”
大姑娘和小姑娘见面好好亲热了一番。看得十六阿哥直乐。“桑玛,铺子里的东西和人都回来了,你要继续开吗?”
“开!当然要开!可儿娘,以后就都靠你了!”
打发走兴奋过度的小姑娘,十六阿哥转向桑玛:“方先生入了汉军镶黄旗,以布衣南书房行走。”[1]
“那亦珊得送回方家才行啊…或者…”
桑玛盯向他。
他瞪回来:“桑玛,她才十岁!”
“呃…这个…呵呵,十六阿哥,这里的温泉最是好,要不要去泡一泡?您来了不要钱,免费!免费!”
“听说你卖泉水?”
“啊?哪里!我怎么会怎么贪财呢!庄子上的有几户人家没几亩地、交不出租子,怎么办呢?我就让他们种玫瑰、做香料胭脂什么的,哪位夫人小姐订了脂粉就附送泉水洗脸,您看:这不是两全吗?”
哼,奸商!“那个让你得意成这样的温泉在那里呢?我还特意带了东西来打算享受享受。”
“我领您去。呃,一边泡泉水,一边要不要来点玫瑰酒?尝好了就带几瓶给福晋,就当是奴才孝敬的。”这死孩子丁点大就娶了老婆…不过比他的哥哥们晚一些,算是不错了。
“桑玛,你几时成‘奴才’了?我可不敢受啊!!”只有雍亲王一个人敢生受这个词,因为只有他受得了她狠毒的“孝敬”!
“应该的,应该的!若是福晋喜欢,我只卖半价。”
“…”
桑玛不再出现在公开的场合,也很少往圆明园而去,更多的时候就在十六阿哥城外的别院里当管事情——他很少、很少有空来受她的荼毒和盘剥,也更没有家眷跑出城“拜访”,日子颇为平静。
表面上,她与胤禛再无联系,只一心于赚银子。
水底下,暗流深潜。
“这膏药真的能去掉疤痕?”可儿娘忧心地问。
“自然不能,可总比没有好。”桑玛并不在意受伤,不过她得处理脖子到肩上那道明显的伤口,剑伤。
“你总得改改打抱不平的习惯。”可儿娘苦口婆心劝着。
“我总不见得有刀有枪有马的,也得听匪徒摆布吧!何况一路还有几个姑娘,落到他们手里岂不是糟了?!”
其实,路遇匪徒是确有其事,但她受伤却不是这个原因——那几个不堪一击的大个子,那几把刀用来砍柴火都嫌蹩脚,一见她是练家子,“嗷”一嗓子就跑散了,害她亲自把人扔进通州的县衙——还得花钱才能让官吏衙役们锁人、办差、替百姓解忧…等她找到机会一定整死那帮混帐!
不过,遇匪勇于回击这理由特别有用——从可儿娘脸上的那副既担心又崇敬的神情就知道。
“哼!有本事别血淋淋地跑回来!”
“哪有血淋淋啊!”又没带回京畿,都在江苏境内解决了。见鬼了,那地方跟她犯冲,统共去了两回,每次都碰上刀光剑影的,看来确实是个出刁民的地方!
“没有?”手下一用力——
“哇——”她装模作样地惨叫。
其实…也不那么痛啦,痛死人的时候早就过去了。
不过这惨叫似乎效果很好。
一阵凉风吹进房间里,害她拼命抱紧被子,“可儿娘,壁炉里多添些火呀!冷死了!”
然后她听到轻微的木头撞击声。不过脚步和呼吸声不对!
小巧的弯刀在手、转身:喝!
“和硕亲王大人呀,请恕小的衣衫不整,不能起身相迎。”
可儿娘很拾趣地避出去了。虽不知道她的口风如何,但一她对自己的感激心情、以及对“慷慨”主人的景仰之意来看应该不会多说什么。不过也不怕,这个庄子虽然小,但两百多口人、七百多亩地上,分布了起码二十几名亲王府粘杆处的家丁、侍卫…还有密探。一有外地人来打探什么的,立即可以逮住,可谓防守重地——当然也是大笔花钱的地方,她还必须得保证租税银子的,不然以雍亲王不贪污、不收礼的作风,马上就会出问题。
“怎么会出这道伤的?”胤禛皱紧眉头。很长的一道口子,虽然不深,却也相当可观。想必刚受伤的时候满身是血…
“碰上一伙以为我是京城来人暗访的人,大概是差役改扮,下手很整齐,是干官匪一家的料。”
“什么官匪一家的料!”很不敬,却是很实在。
“哼!一共一百二十个村子,没一个碰上蝗灾,倒霉的是邻县。而免他们县的丁税田赋,可是照样向百姓们收的,另外还收四钱的耗羡银子——他们可发了大财了!”
背后的气息紊乱非常,不过不是因为欲望,而是气的。
“这大清…大清!”
几记闷响,是愤怒的拳头敲击无辜的床板的声音。但桑玛可不干了。
“我说,王爷,您来得稍微早了点,可儿娘来没来得及帮我换好干净布,要不,您给代劳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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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此处为杜撰。但方苞那时应该是汉军旗下人——至于是贬还是抬,就不知道了。
19 可玉可瑱(1)
缠绵的梦境——
又是黄昏,是他最讨厌的时间。
她的如瀑长发及腰,松松地披在背后却显得非常漂亮;一身青色的短衣、合身长裤和闪亮的长靴,手中握枪,一如她身侧成千上万与她相同打扮的…战士。
精神、干练…强大得让人眼红的一支队伍。
而她属于他们,她清清楚楚地笑着对他说,她属于他们…
一个强大的,却是历经艰难的国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那个国度里的她,是什么样子?
未来的她,又会如何?
…
胤禛突然惊醒。可心中惊悸犹存。具体的情形记不大起来,但她身后的一轮血红的夕阳却记忆深刻!
怎么又梦到黄昏?
在那个黄昏里,那个宫闱中,高贵柔婉的她、跟少年的自己道别,转身离去,然后…天人永隔。
果然,又是七月初九了啊![1]
与皇父告过假,不去理会父亲若有所思的表情、径自离开热河行宫去了景陵。
那长眠在地宫里的一位女性,是养育他的母亲。他也不见得是个纯孝之人,但年节时所贡献给父母的礼品是他亲自挑选或是栽种的。生母是不在乎,只要他的地位稳固即可;说不定还在暗中想着当太后的滋味…
太后啊…
他无意识地继续跪坐在明黄色的蒲垫上,闭眸胡思乱想。
若是黄袍加身,这日子也难过呀!江山看似稳固,却处处渗着危机,如一个四面有裂纹和渗漏的大水缸,若是哪天有几条裂纹一开——水就会…
破缸而出!
他呆呆看着无意识间伸出的手:这只右手是什么时候伸出去的?它又想得到什么呢?
时间在慢慢推移,侍从们见他不动,也不敢惊扰这位地位越来越高、权力越来越大的皇四子。
人人都怕自己呢!
看着那些人想提醒又不知该何时、以何借口说话的丑样子,他心中冷笑着。
若是他来祭奠的女性,一定就柔声唤:胤禛,来,今天有你爱吃的鱼…
若是她,会眉一挑、眼一翻,朗声道:我说王爷大人,您存心饿死人呀!
呵呵…
他用袖子掩去脸上的笑容,咳嗽了几声,身旁站得腿脚僵硬的人立即如获大赦般涌来:
“王爷,您可得节哀呀…”
“您要不歇一歇、用个膳吧…”
“…”
他告的是先期回京的假,还与皇父说好了,今秋要一起赏菊——他自己栽的、吃菜——他自己种的、论诗谈禅。虽说是父亲,但首先是自己的君、主、上!御前应对,自然不仅仅是“一家人”,说错一句、办错一件,后果不堪设想,这是他自四岁起就不停地被告诫的…真是累啊!
暮色中,马匹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转往小汤山——他发誓,是马自己向那里走,可不是他要去的!
到庄子上已是入夜。
几名守卫一见是他,立即一声不吭地趋前,一面将他迎入行馆,另一面则去安顿马匹和随从,
“王爷,龙佳管事在温泉那儿呢!”一名粘杆处的家丁轻声禀告。
胤禛看了他一眼,认识,是她带来的“属下”,应该姓汤,无家累、无近亲、不好酒、不好赌…可以信任,杀了也无妨。不过很是识趣!
“别宣扬。”
“是——”老大啊,属下可是对您的相好忠心耿耿哪!
掀帘踏进第二间浴间——她不会在主人用的那间——扑鼻是一股说不出名字的香气,甜甜的、凉凉的优雅香气,让夏季变得昏沉的神志为之一清爽。
“你熏的是什么香?”
桑玛正泡得全身粉粉的、暖暖的、软软的…这种暖软与夏季的高温不一样,尤其在好不容易弄到手的香料所制造出的氛围里——非常舒适,让她想起刚到陪都时、被不知疾苦的上流生活所震撼的日子:奢华而颓废…过了好一会,她才发觉有人进来。不想活了是不?外头的手下呢?!
她勉强睁开眼看过去,那个人有些面熟…
“你是谁?”
某种恐惧感,终于在她迷蒙的眼神中爆发!
——你是谁?
——你是谁!
黄泉路上,是否也是如此问话?
“…你是谁…”
桑玛惊恐地发现他要捏死她!
不就脑袋发晕、蒸汽里又看不大清楚吗?他干吗生那么大的气呀!
“我要被你压死了呀!”
羞涩是小事,小命可是大事!要是她真的死于温泉中不明原因窒息身亡…好说不好听哪!
挣了一会,才发觉不对劲的是他,而不是她刚才说错了的话。
“你怎么了?”
她仅仅迟疑了一会,就展臂环住他,像安慰个伤心的孩子…对,他很伤心,虽然她不知道为何原因,却能感受到被压抑着的那种绝望暴烈的情绪。
过了很久,但也许只是片刻,他逐渐平静,手劲也在渐渐减小。不过她没有立即将他扔到池子边上去——虽然并不难,不过可能会误伤他。
“都会没事的,没事的…”
在他耳旁无意识地说着模糊的安抚话语…对了,他什么时候跳到水里来的?
他的辫子散乱而且湿透。她本来因为所受教育的关系、非常讨厌男人留辫子,尤其是枯干瘦弱的辫子男人抽大烟、一脸麻木的形象,给她留下极恶劣的影响。
可他不一样。他是满族,这是他们民族的打扮,而且他健康、明朗,骨子里还流淌着关外游牧民族剽悍的血液,如同现在的大清朝,仍然是人民心中屹立不倒的“朝廷”——让人妒忌!
手指头不听使唤把他的辫子拆开、清洗,涤去汗水、尘土和沮丧,再将他湿透后特别难解的领子弄开——古代的衣服真麻烦,又难看又不方便。
等她发觉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放开了她、恢复平日的王爷面孔,不过真很有兴趣的盯着她剥他的衣服…
剥他的衣服!
呃…似乎…他不是小孩子…呃,所以不用她代劳了吧?
“这衣服真难看,又不好弄!还是你自己来吧!”
他笑开,温暖的笑容令其显得年轻英俊。“哎!帮帮我。”
“我也不会,自己去弄!”
她气得要上岸,却被他拉住。这回是风水轮流转,换她不自在了。
“我更不会了。”
他在耍无赖!既不是超级大少爷十四贝子,也不是她家的少年十六阿哥,他啥没经历过呀!他吃过糙米饭、还自己动手打辫子清洗衣服,她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不会?”她突然来了兴致,抓来池子边缘的弯刀,“不会啊?呵呵…”
兹啦——
唰哗——
本来应该是不错的布料,在水湿和刀光之下成为一堆可怜的破布。
他瞪着化成废物的衣服,又瞪着她。
而她高兴得咯咯直乐。人家都说是霸王硬上弓。现在咱们是霸后硬上弓…哈哈!
* * *
“这香料里面有橙花、薄荷、柏木之类,大约是十几种花草木。可以放在洗澡水里,还可以直接涂抹在皮肤上。”其他的名字讲多了他会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