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轩和戚继光的两支队伍这么一前后夹击,犹如关门打狗。到了这时候,剩下的倭寇和打手们也已是无计可施,只得纷纷纳首投降。
“请问贵部是哪个卫所的?”戚继光见对面是一群明军,以为也是接到匪情前来剿倭的,勒着缰绳,上前问道。
“回将军的话,我们是臬司衙门护送赈灾钦差的。”孙千户心知大功已成,回话的时候底气十足。
“哦,护送钦差的?”戚继光这么急着赶过来,正是因为听谭纶说萧墨轩去了富阳,“可是随着萧大人的兵?”
“正是在下。”萧墨轩听戚继光提到自己,拱手回道。
“在下都司参将戚继光,参见钦差大人。”戚继光闻言立刻跃下马来,上前向萧墨轩行礼。若论品阶,戚继光比萧墨轩高了不知道多少级,可眼下萧墨轩是钦差,所以戚继光倒要向萧墨轩行礼。
戚继光?萧墨轩心里一阵惊喜,对面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戚继光?
“久仰戚将军大名。”萧墨轩连忙回礼,回眼又看见那批拿着狼筅和盾牌,短刀的士兵,随口问道:“想必今天戚将军的鸳鸯阵又施了一次神威。”
“鸳鸯阵”,戚继光听到这三个字,心里顿时一震:“萧大人也认识荆川先生?”
戚继光提起的这位荆川先生,原名唐顺之,曾以兵部郎中职,督师浙江,并亲率兵船于崇明破倭寇于海上,逝于嘉靖三十九年。戚继光所用的“鸳鸯阵”便是唐顺之所授,而“三才阵”也是从“鸳鸯阵”中演化而来。
“荆川先生?”萧墨轩疑惑的摇了摇头,他并没有听说过什么荆川先生,只是曾经在书上看过些戚继光剿倭的事情。
见萧墨轩摇头否认,戚继光却更是暗暗称奇。没想到这位看似文弱的萧翰林似乎还通晓兵法,心里不禁多了几分钦佩。
“且去看下那村子受害如何。”萧墨轩扬起手中马鞭,指着湾底村的方向说道。
湾底村。
白天还热热闹闹的村子,现在却是一片残砖碎瓦,断壁残垣。
残余的火光间,隐隐传出一阵阵低泣与呜咽,让人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萧墨轩的眼睛里像是要冒出火来,愤愤的瞪了那群俘虏一眼。
“萧大人,在下且押送这些倭寇回杭州,可否麻烦安顿下这些难民?”戚继光拱手对萧墨轩道别。
“应该,应该。”萧墨轩连连点头,自己本来就是赈灾副使,也大可不必区分到底是水灾还是兵灾。
等戚继光离开之后,萧墨轩便张罗着要把这些灾民先带回龙门镇安顿。
“萧大人,那边有个女人说什么也不肯走。”萧墨轩正忙着聚拢村民,孙千户前来禀报。
“尽添乱。”萧墨轩无奈的叹了口气,对孙千户问道:“人在哪呢?”
“便在那堵断墙后面。”孙千户指着不远处的一堵断墙说道,“只说要陪着她爹。”
“那她爹人呢?”萧墨轩又问。
“听村里乡亲们说,适才已被倭寇所害。”孙千户叹息一声,开口回道。
萧墨轩摇了摇头,也叹一口气。朝着孙千户指的方向走了过去。等转过了断墙,果然看见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缩在墙角里头,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姑娘,此地非久留之地。”萧墨轩生怕再惊吓了她,小声的说道。
“我不走,我要陪我爹。”那姑娘缓缓抬起眼来,木然的看着萧墨轩。
“你爹…”萧墨轩心里又是一阵隐疼,眼睛看到断墙后一排隆起的小土包,上面还覆着新土。
“你家里可还有其他人?”萧墨轩试探着问。
回答萧墨轩的,只是一阵摇头。
“姑娘,若是你爹看见你这副模样,想是他也不会开心。”萧墨轩咬了咬嘴唇,略凑近一些。
“爹…爹他看不见了。”那姑娘从萧墨轩身上收回目光,眼角又滚落下几滴泪珠。
“那你爹平日里对你可好?”萧墨轩知道这时绝不能强行把她带走,这样只会给她心里留下更大伤害。
“嗯。”那姑娘点了点头,把自己抱的更紧。
“那你为何又欲令慈父泉下不安。”萧墨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蔼些。
听了萧墨轩这话,那姑娘疑惑的抬起眼来。
“只稍等一会,乡亲们便要一起离开。令尊生前视你为掌上明珠,你现在却欲令自身独处荒野。慈父地下有知,岂会安宁?”萧墨轩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抽出棉布手帕,递了过去。
那姑娘听萧墨轩这么一说,一时也是愣住了。
“姑娘,跟着去镇上吧,莫要令慈父泉下不安。”萧墨轩耐下性子,继续劝道。
那姑娘愣了半晌,才迟疑着从萧墨轩手中接过手帕,用双手托着敷在眼上,缓缓站起身来。
“把马牵过来。”萧墨轩见她站起身来,知道便是答应跟着大伙离开了,连忙叫人牵过马来,让她乘上。
第二卷 浪卷江南 第二十五章 手帕之交
当戚继光押着俘虏赶回杭州城的时候,天已是大亮,把俘虏往臬司衙门的大牢里一关,便领着一群士兵回营休息去了。
“我等不是倭寇?”戚继光前脚刚走,那帮打手便哄了起来。
“你们不是倭寇?那怎生会穿着倭寇的衣服去劫掠,还被戚将军拿了回来。”牢房里的衙役似乎并不惊讶,倭寇里很多人都是在大明犯了事逃出海去的人,“你们便在这里等死了罢。”
“我们不是倭寇,我们要见何大人。”那帮打手一听说个“死”字,顿时更乱了起来。
“何大人?哪个何大人?”牢头疑惑的往牢房里扫了几眼。
“当然是布政使何大人。”打手们寻思着自己是何茂才找来的,无论如何他也得负这个责,把自己这帮子人给弄出去。
“何藩台何大人?”牢头暗暗吃了一惊,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错,你只去和他说,说有苏州的故友要见他。”打手们嚷嚷叫着。
见这帮“倭寇”说的似乎有板有眼,牢头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却也再不敢怠慢,连忙跑了出去。
杭州,巡抚衙门。
“中丞,坏事了。”何茂才额头上冒着冷汗,紧紧的扯住郑必昌。
“难道是那小子把帐给查清楚了?”郑必昌也是心里一惊。
“小阁老叫我们找的那帮子人,被萧墨轩和戚继光当真倭寇给抓了,全关在臬司衙门的大牢里头呢。”何茂才提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啊。”郑必昌心头一震,差点跌坐地上,幸亏一边的何茂才一把扶住。
“那萧墨轩又怎么会和戚继光搅在一起?”郑必昌连喘几口气,才止住了胸中的气血翻腾。
“便就是那萧墨轩截住了周牛山他们。”何茂才牙齿咬的咯咯响,“那小子当真是个愣头青,领着百来号人,就敢去剿倭。”
“既然都关在臬司衙门的大牢里,谭纶他可全知道了?”郑必昌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若是他知道了,你我又岂能还坐在这里。”何茂才心里泛起一阵庆幸,“今个一早他就接了胡宗宪的令,去巡视台州了。”
“不在就好,他不在就好。”郑必昌也暗暗松了口气,“赶快叫罗大人给小阁老写信,加急,加急送。”
“这时候找小阁老有何用?”何茂才摇了摇头,“虽然法子是他想的,可他会帮你我担下罪过?上面还有裕王,有徐阶,阁老又岂敢帮你我开脱?只怕到最后,还是拿你我二人做了替罪羊。”
“而且眼下那帮人都在大牢里头闹腾着呢,他们这些人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若任他们闹腾,保不定会弄出什么事来。”何茂才提醒郑必昌,“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别说皇上,裕王,徐阶都不会放过我们,只怕严阁老那里也饶不了咱们。别看你我在浙江还像个样,事情若捅到了京城,你我就是两条狗,谁也不会帮咱们。”
“那依你看,该如何是好?”郑必昌反手也拉住何茂才。
“我是布政使,这事我却做不来,需得你这个巡抚去做才行。”何茂才略压低了声音。
“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法子便快说就是。”郑必昌手里抓的更紧,几乎要将何茂才的官袍扯坏。
“大明律有法,凡擒获倭寇以及通倭之人,可立刻…”何茂才停下话来,伸出右手,在空中做了一个切的动作,“你是巡抚,按察使司也受你节制,你做这事儿也是顺理。只是要快,若等谭纶回来,便是麻烦。”
“好,好。”郑必昌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便依你这么办。”
杭州,臬司衙门大牢。
“莫要吵了,莫要吵了,何大人正在想法子,只是须得再委屈各位弟兄几日。”几个亲兵抬着几筐吃食,走了进来,“这些酒菜都是何大人备下的,给各位压压惊。”
听见这番话,打手们的心才算是稍微安定了些,折腾了一天一夜,也确实饿了,一个个接过酒菜,就吃喝了起来。
“啊…啊…”一个打手刚想开口和身边的伙伴说几句话,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啊…啊…啊。”这时,打手们才发现自己一个个突然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顿时一片哗然。
“抚台大人有令,擒获的倭寇立刻全部押送刑场就法。”还没等打手们完全明白过来,大牢里便又涌进来一群士兵。
到这时,打手们才算真正反应过来。可是一切都已经迟了。他们瞪着血红的眼睛,大声的叫喊着,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叫声。
杭州城。
周牛山蹒跚着向布政使司的方向走去,昨天他乘许千户他们分神的时候跑了出来,一直没敢回头看。不过看那架势,自己那帮弟兄如果不是被当成倭寇杀了就是被抓起来了。
他现在去布政使司,便是想找何茂才打听下自己那帮弟兄的下落,如果还有活着的,也好想个办法弄出来。
“哐,哐,哐。”一阵响亮的锣声让他回过神来,只见街远处,一批士兵押着一长溜囚车走了过来,看样子是要送到刑场处决的。于是立刻闪到了街边上的人群里,踮起脚尖,向外面探着。
“啊…”等囚车行到自己面前时,周牛山瞪大了眼睛,差点叫出声来。
只见那一排囚车上,居然有一大半都是自己手下的弟兄,全都被镣铐锁住手脚,丝毫动弹不得。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似乎想叫喊什么,但是从嘴里喊出来的,却只有“啊,啊”的叫声。
富阳,龙门古镇。
“表哥,你就答应了吧。”宁苏儿赌气似的撅起嘴巴,“我叫宁苏儿,他叫李杭儿,天下苏杭,若只叫名字,当真和姐妹一般呢。”
昨天夜里回到龙门镇后,因为难民太多,龙门镇一时没有足够的地方容下,萧墨轩便把自己劝过来的那位姑娘安排到了宁苏儿的房间。顺便还逼着宁苏儿换回了女装,免得污了那姑娘的名声。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这位“宁公子”居然是个女儿家。萧钦差好男风的传言也顿时不攻自破,只是…大家又开始猜测起萧墨轩和宁苏儿的关系来。
宁苏儿和那姑娘,也就是苏儿口中的李杭儿,处了一夜以后,不知怎的却极其投缘,居然结为手帕之交。又怜惜她的身世,等第二天萧墨轩一行要动身的时候,苏儿便无论如何也要带上李杭儿。
“她爹爹虽然已被倭寇所害,可你怎知道没有其他亲戚。”萧墨轩不置可否。
“杭儿只还有个叔父,却远在金华。回头等咱们回了杭州,派人去知会一声便是。”宁苏儿回道,“眼下她身边却是一个亲人也无,一个弱女子,若是苏儿,表哥可忍心把我独自留在这里?”
弱女子?你?若把你留在这,只怕顶多一两年,这镇上所有的铺子都得改姓宁了。萧墨轩看着宁苏儿,知道她已经决了意,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
“只要她自个肯,便随你就是。”
“杭儿自然是肯。”宁苏儿见表哥松了口,脸上立刻泛起笑来。
第二卷 浪卷江南 第二十六章 江南美女
杭州,南门外刑场。
午间的阳光还算是强烈,可映在刑场上空,却像是笼上了一层阴霾,惨惨的。
“午时三刻到。”报时官拉长了嗓子,大声报出。
“斩!”郑必昌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签令狠狠甩下。
“通,通,通。”三声追魂炮声后,三十三名打手和八名倭寇,共四十一颗人头滚落地下。
鲜红的血混合着灰尘,汇成一道红褐色的小溪,从刑台上淙淙流下。
“哦…”刑场四周围观的百姓们,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欢快的叫声。浙江的百姓一直深受倭寇之害,见有倭寇被擒,往往恨不得生啖其肉。
周牛山藏在人群后面的一个角落里,远远的看着,紧紧的捏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去。
他不敢凑得再近些,怕被郑必昌和何茂才认了出来,只能躲在这里独自忍受着如同蚁噬般的痛苦。
昨天还聚在一起喝酒吃肉的三十三个活生生的弟兄,转眼间就变成一具具无头尸体。其他几个走失的兄弟也是行踪不明。
“狗日的,我周牛山和你们势不两立。”周牛山的牙齿死死的咬在下嘴唇上,齿缝间渗出了一丝血渍。
监斩台上,郑必昌的心里也终于略微松了一口气,脸上也现出一丝笑来。
“只是那叫周牛山的,倒不在这三十三人里头,只怕此人才是最大隐患。”何茂才贴过耳来,小声的说道。
“回头描了影像,传去各府县,就说是投了倭寇的,若是拿住,就地正法。”郑必昌摇着脑袋对何茂才笑道。
“这事如此大张旗鼓可好?”何茂才不无忧虑的问道,“依我看不若派人暗中追查,免得那厮狗急跳墙,做出什么对你我不利的事情来。”
“哎。”郑必昌摆了摆手,又伸出两指在案桌上轻点道:“正因为如此,我等才需得大张旗鼓,先给他坐实了倭寇之名。既然是个倭寇,那便说什么都是狡辩。若是有人和他私下相通,又岂不怕落个通倭之罪。”
“哦…呵呵呵呵。”何茂才闻言,脸上的表情顿时也轻松了不少。
“你我所要忌惮的,还只是那萧墨轩。”郑必昌咽了下口水,“他这回去哪里不好,却指明了要去你那老家富阳。”
“去就去了,还怕他怎的。”何茂才大袖一挥,带起了一阵风声,“他若是去其他地方,那官仓里的事儿,岂不是更加难做。”
“初时我也这样想。”郑必昌挪了挪身体,让何茂才靠得再近些,“我倒问你,你那两个兄弟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
“这…平日里这许多事情,又哪管得了他们。”何茂才又连挥几下袖子。
“我是怕他们拖了你后腿。”郑必昌微抖身体,轻轻一笑。
听了郑必昌的话,何茂才心里也猛得一沉。自己那两个兄弟在乡里常有不轨的事情,自己也是听说过。只是裕富阳县令梁之兴念着自己的面子,都捂了下来。
若是平日里,这些事情自个连想也不会去多想,可是今个却是大大不同。领个百来号散兵就敢去剿倭的愣头青,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这我倒是没想到过。”何茂才顿时有些瞠目结舌。
“嘿嘿,你若想解了困境,眼下倒又有个机会。”郑必昌转过脸来看着何茂才。
“怎的你也和我卖起关子来了。”何茂才眉头紧锁。
“便在那。”郑必畅放在案桌上的食指轻动,指向刑场中央。
“他们?仍去官驿把他们上回弄的东西给抄出来?”何茂才望刑场中央望了一眼,又回头问道。
“亏你还是一省的布政使,怎生生了一个榆木脑袋。”郑必昌捏紧了拳头,轻挥一下。
“我问你,这些人是谁抓来的?”郑必昌向何茂才问道。
“戚继光啊。”何茂才有些狐疑的看着郑必昌。
“你就不能不提戚继光?”郑必昌微叹一口气,连连摇头,“戚继光虽然是三品的参将,可去年打了败战,却被免了领军的职务,一直受谭纶节制。”
“帮谭纶请功?”何茂才更不知道郑必昌想说什么。
“谭纶只是派了人去富阳,又没亲自前去。”郑必昌有些无奈的说,“除了戚继光,当时可还有谁在?”
“姓萧的那小子?”何茂才这才弄明白郑必昌想说的是谁。
“不错,不管从何而论,我们都须得帮他请功才是。”郑必昌微捻一下胡须,“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大捷,功劳嘛,只说的越大越好。”
“然后再让罗大人修书一封,送交小阁老,让阁老再向皇上上个请功着折子,招他回京受赏。他这一回去,便不大会再来了。”郑必昌朝着何茂才点了点头。
“只是这样便便宜了这小子。”何茂才略想了下,虽然也跟着点了点头,却颇有些不悦。
“保住你我的脑袋和这头顶上的帽子才是大事。”郑必昌握拳在案桌上重重敲了一下。
龙门镇。
当李杭儿从屋里走出的那一瞬间,萧墨轩顿时也有了一种惊艳的感觉。
昨个见她时,因面上灰烟掩盖,又兼天黑,倒也没看仔细,眼下看时:
虽然只是个农家的女儿,可是举手投足,倒是十分得体。又兼宁苏儿帮她打扮了一番,更显得有几分贵气.
头上梳就一副韦娘髻,侧插着一支绞金鬓花,只在鬓间垂下几缕发丝。因兼其父新丧,所以身上穿一件素白色的儒裙,腰间又系了条水纹褶的腰裙,下缀六幅的压脚花边,走起来犹如踏云而行。
小巧的瓜子脸上,两眼脉脉如平湖秋月;绰约款款而来,细腰婀娜如苏堤春晓。
只一眼看去,便让人心里有种酥酥的感觉,正是典型的江南美女。
“多谢萧大人收容之恩。”杭儿走到萧墨轩面前行了个万福,眉目间虽仍不减忧伤,但话里的意思,倒也真的愿意跟着走了。
“只是些份内之事,不提也罢。”萧墨轩连忙将目光从她身上移了开来,“既然你和苏儿情同姐妹,也不必称我大人,只叫一声兄长便是。”
“多谢萧兄。”杭儿不愧是江南水乡长出的姑娘,身上自有股灵气,也玲珑的紧。
因一早已经派了人去富阳县城知会湾底村遇袭的事情,萧墨轩也没急着先离开。又坐了一会,等县里派来了安抚的差人,才传令起身。
孙千户因在夜里剿倭有功,自觉在乡亲面前露了把脸。两条腿走起路来也是风生水起,腰杆挺的笔直,做事更是劲头十足。只听到萧墨轩说要起身,便立刻在父老乡亲钦佩的目光中吆喝着整起队来。
第二卷 浪卷江南 第二十七章 捷报请功
(按照朋友们提出的意见,对粮食的价格在史实的基础上进行了修正,包括前面的价格也进行了修改。)
萧墨轩本来是坐轿子来的,只因这回宁苏儿换回了裙装,再乘马也有些不便,又多了个李杭儿,便把轿子给她们俩坐了。自己骑着马,走在了一边。
“妹妹,你是想随我们回京,还是要去金华叔父家里?”苏儿见杭儿始终有些愁眉不展,便逗着她说话。又因自个长杭儿一岁,便唤了妹妹。
“无论去哪,都只是寄人篱下罢了。”杭儿的声音压得很低。
“妹妹这话却是差的紧,却把我们当外人呢。”宁苏儿嘟起小粉嘴,摇了摇头,“若是妹妹不嫌弃,随姐姐回京城便是。平日里多个闲嗑的人,也可以帮着打理下家里家外的事情。”
“倒是多谢姐姐好意了。”杭儿眼下孑然一身,自觉去哪都是无所谓,相比较起来,还更愿意继续呆在苏儿身边,“蒙姐姐和萧兄长收留,只做个侍奉的丫头,便是足了。”
“那最是好了。”苏儿听杭儿这么一说,也是开心,“侍奉丫头断是轮不着你做的,这次回去之后,怕是家里也事件渐多,妹妹若是能帮着管下,才是最好。”
“妹妹可会算帐?”宁苏儿又转头问道。她一直想在京城里开几家商号,若是李杭儿会算帐,便是更好。算帐是个精细活,常常要在凑在一起核到老晚,自己又是个女儿家,虽然显得洒脱,可总和一群大男人在一起,总有些不便。
“这自然是会的。”杭儿脸上露出一丝笑来,从昨个晚上开始,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笑,“姐姐没听说过,这浙中的百姓,只耕田的农夫也懂个‘四柱结算’?”
“哦…”宁苏儿也被李杭儿逗的笑了起来,“那便这样说定了,回头去了杭州,你修一封书去给你叔父,让他把你家的田地财产什么的接管过去,免得便宜了外人。隔个几年,也好抽一份租子。”
宁苏儿这时候还没忘记帮李杭儿算帐。
“妹妹家里哪还有财产。”李杭儿听了这话,又低下头去,“前几年原倒还有几亩薄田,只是我们那村庄,只靠着江水太近,三年便有一年受淹。逐年来已是变卖了大半,只剩下一亩半,幸好爹爹懂些泥瓦匠的手艺,才不致太过窘迫。今年又遇水灾,县里却断了粮,爹爹无奈,只好把剩下的一亩半也给卖了,换来的稻谷,昨个夜里也被烧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