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厅间,达官显贵往来穿梭,严府的家奴下人,托着果盆茶盘四处照应。
这一幕场景即使和萧墨轩前世看过的夫子庙元宵灯会比起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这,还只是某人的一个散生辰。
“哈哈,元川来了。”严鹄老远的看见了鄢盛衍,迎了过来,“你爹和家父都在花厅里头坐呢,你是否去见一下?”
“得,让他们闲嗑去吧,现在来客太多,等席间再敬酒也是一样。”鄢盛衍摆了摆手,又看了看身边,却不见萧墨轩,放眼四寻,却见他站在一盏花灯下头伸头看着。
“这货,倒似没见过世面一般。”鄢盛衍自然不知道萧墨轩是故意想躲着严鹄,却只当他是好奇,上前就要揪了过来。
“萧公子。”严鹄的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又立刻恢复了正常,抱拳向萧墨轩作揖。
“严公子。”萧墨轩的心“咚咚”的跳着,眼里也闪过一丝火光,嘴角却翘了起来。
“呵呵,正要怪元川怎么不叫上你呢,原来也来了。”严鹄呵呵笑着拍了拍萧墨轩的后背,就把两人往画厅引去,“外头人杂,里边请。”
画厅里头也已经坐了一圈人,似乎都是各位大人家的公子和小姐。大家的小姐平日里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即使是这些公子们也很难见着。所以得了这个机会,公子哥们都拿出了全身解数,吟诗作画,卖弄风骚。
东首的那把交椅边,围的人最是多,萧墨轩也不细看,拣了个角落就要坐下。
“哎,既然来了,怎么不见见主人家呢。”萧墨轩的屁股还没挨着椅面,就被鄢盛衍一把提了起来。
“阁老和小阁老都在花厅陪着各位大人,在下还是先不去打扰的好。”萧墨轩摆了摆手。
“谁让你去见阁老和小阁老了,便是这里的主人家,你也没见。”鄢盛衍扯着萧墨轩,将东首边的公子哥们尽数推开,引得那些公子哥们纷纷侧目。
“依依,你看谁来了,今个非得让这厮再给你画幅《灯下美人图》不可。”鄢盛衍面对着那些公子哥们的愤怒的目光,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萧公子!”依依适才被一群人围着,已经觉得有几分无聊,忽得见萧墨轩出现在面前,脸上顿时有了几分惊喜,人也不禁站起身来。等站起身来,却又觉得失了矜持,脸上不由得飘上两片绯红。
“在下见过姑娘。”萧墨轩不知怎得,居然有几分手慌脚乱,却又止不住的抬眼看去。
今个也算是严府的喜日子,所以依依穿了一件大红的套裙,比上回的清秀脱俗中,又多添了几分艳丽。
“严小姐,你看我这幅字如何。”那边还有一个不识时务的呆子,兴冲冲的从案几上举起一幅刚写好的的字,吹干了墨,就要挤了过来。
“这天刚暖和起来,就跑出来这许多雀子,吵得我耳根不清净。”鄢盛衍看似漫不经心的一移,正好挡在了那呆子的前头,“我们几个还是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花灯,透口气可好?”
“嗯。”依依也正被扰的烦了,听了鄢盛衍的话,掩口一笑。唤了贴身丫头倩雪,在一群人不平的目光中,就跟着萧墨轩和鄢盛衍出得门去。
出门,左转,是一条通向后边园子的小径,几个人便是顺着这条小径走去。
走了没多远,鄢盛衍向着倩雪使了个眼神,停了下来,倩雪也立刻会了意,放慢了脚步,只笑眯眯的看着前头两人。
“元川。”严鹄找不见了鄢盛衍和萧墨轩,转出来寻。
“嘘!”鄢盛衍贼贼的笑了一下,向着前头两人的背影指了一下,“你看那两人可相配?”
“呃…配!”严鹄摸了摸鼻子,挤出一丝笑来,“配,确实很配。”
“听大哥说,萧公子还在国子监里读书?”依依侧过脑袋,望了萧墨轩一眼,又立刻躲开。
“呵呵,家父也是怕我一个人在家里读书孤单,才帮着寻了个入监的单子。”萧墨轩呵呵笑了两声,帮依依拨开一根花圃里伸出来的蔷薇枝。
第一卷 大明少年 第四十七章 花前月下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屋后的花园里头才想起鄢盛衍他们,回头一看,四处哪有他们的踪影,互相对视一笑,也是心下了然。
“听元川哥哥说,萧公子不但画得一手好画,还作得一手好文章,在监里也常被老师们夸,可是当真?”依依略抬起头,咯咯笑着。远处的灯火映在一双秋水般的眼睛里,忽闪忽闪的。
“文章…”萧墨轩有点哑然,自己有几斤几两,本来自己应该是最清楚的,可偏是每次都出门踩到金元宝。几次下来,弄得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了。
“文章作得好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小女子又没有神通把你萧大少爷的生花妙笔给偷了。”依依见萧墨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憨憨的,倒有几分可爱。
我的“妙笔”你是偷不走,可你这样笑下去,我的心却要被你偷走了,萧墨轩在心里暗暗想着。刚要开口再和依依说笑几句,却听到附近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见是严世蕃正往这里走来。
依依想是也看见了严世蕃,眼珠子不停的转着,显得有些慌乱。
萧墨轩四下扫了一眼,见左手边正好有座假山,也来不及多想,牵住依依的手就拉了进去,躲到了假山的背后。
羞死了!依依被萧墨轩牵住了手,心里像只小鹿在里头乱跳,几乎连喘气的温度都提高了几度,脸上只觉得火热热一片,脑子里一片空白。
透过假山上的石窟,萧墨轩向对面望去,却见严世蕃竟然也向自己藏身的地方走来,不由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好在严世蕃往这里走了段,在假山那一头便转了方向。萧墨轩又偷偷望去,见严世蕃似乎是朝后厢房的方向走去。低下头望了望依依,只见她微微喘着气,身体半靠在自己肩上,连头都不敢抬。
萧墨轩心里一热,身体不禁抖了一下,脚尖拨到了一块小石子。
“谁?”严世蕃猛然转过头来。
糟糕,萧墨轩心里“轰”的响了一下,冷汗也冒了出来。
“是我。”依依突然从萧墨轩手里挣开,走了出去。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严世蕃见走出来的是依依,心下稍松,却仍是皱了皱眉头。
“女儿为何要躲着?”依依摆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女儿适才去祖母那里回来,只是抄近路从这里走罢了。”
“哦,那你去吧。”严世蕃也不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是。”依依行了个万福,便向着自个闺房的方向走去。
“萧公子。”等严世蕃走远,依依从月亮门后探出半个脑袋来,先朝四周张望了一下,才轻声唤道。
看不出她倒也是很聪明,萧墨轩想着刚才的场景,冲着依依甜甜的笑了一下,也走了过去。
“适才只是爹爹罢了,萧公子为何要躲着。”依依轻咬了一下嘴唇。其实,她刚才似乎倒有点希望能被爹爹发现,这样兴许爹爹也能知道自己的心意。
“在下初次来拜,这般见面未免有些不合。”萧墨轩心里苦笑了一下,看来依依虽然聪明,却对其他的事一无所知。
“偏那个叫朱正的,十分讨厌,隔个两天就要来一次,不知怎的爹爹却对他很是热心。”依依的眉目间现出一丝忧虑,忽然扯出朱正来。
“朱正?”萧墨轩微微一塄,心里生出几分酸酸的感觉。
“兴许他有些才能,令尊欣赏他也未可知。”萧墨轩这句话说的很违心。其实,那朱正在太学馆也是和鄢盛衍一样,是出了名的大混油子。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自从他三月初六第一次来,爹爹每次都亲自陪他呢。”依依秀眉微颦。
“三月初六?”萧墨轩心里一动。三月初六,正是景王进京的前一天。
“那朱正当真只是国子监里的监生?”依依抬起头来,似乎是想从萧墨轩这里找到答案。
“据说他还是寿春县公家里的世子,也是皇族里人。”萧墨轩以为依依问的就是这个。
“这个我倒是知道。”依依摇了摇头,“只是前两天他来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他和爹爹提到谁几个人被东厂押着。”
“被东厂押着?”萧墨轩心里又是咯噔一下,立刻想到了吴山。
“萧公子,爹爹这一去,等他回头怕是就要开席了,你也些快去吧。”依依没有注意到萧墨轩脸色的变化,抬头看了看天上,见已经是桂华初悬。
“那你?”萧墨轩听依依的话,倒似她不要去一般。
“呵呵,我和家里的女眷,还有各家的夫人、小姐,都要在后厅里陪着老太君呢,哪能去前厅一起抛头露面的。”依依觉得萧墨轩这话问的好傻,不禁又掩嘴一笑。
“噢,对。”萧墨轩这才反应过来,这可是大明朝,不是二十一世纪。
因为萧墨轩是刑部尚书家的公子,严府管家虽然盛气却也不敢怠慢,把他和鄢盛衍一起安排在东厅陪着严嵩和严世蕃。
等到萧墨轩入了席,却见上首还空着,严嵩和严世蕃都还没出来。数十个官员显贵,无论官职大小,都在厅上侯着。
不过这些人除了鄢盛衍的老子鄢懋卿外,萧墨轩一个都不认识,也就装了傻,一边在那和鄢盛衍在那嘻嘻哈哈,另一边向四处望着。
只见厅内鼓乐喧天,笙歌聒耳,花茵铺地,宝烛辉煌。厅外绚丽彩灯、诸般杂耍、歌妓弹唱,十分热闹。
等到摆开桌席,酒饯桌围,锁金坐褥,十分整齐。那桌上的菜肴,精细精细的,让人看上去简直不忍心动筷子。两边摆着的屏风,都用金线绣上了孔雀开屏,三羊开泰这样的图案。就连凳子上垫着的小褥,也都全用银丝苏绣蒙上。
细花贡瓷盘子里,盛着奇珍异果;镂空象牙筷子上,镶就碧玉翡翠;夜光琉璃杯中,泛光流霞,满斟着玉液琼浆。
“不知道贪了多少银子。”萧墨轩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却不知怎得又想起老爹送自己入监花的那九千两白银,脸上也是一热。
第一卷 大明少年 第四十八章 朝罢归来
等到席间众官互相礼毕,严嵩才在严世蕃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举杯向众人略一致意。当下厅内钟乐齐鸣,简直似皇帝上朝一般。
身边一帮子官员见了严嵩和严世蕃,也依着品阶高低,挨个上前敬酒。
“子谦。”鄢盛衍向着萧墨轩丢了个眼神,朝上首指了指。
萧墨轩只当没看见,只顾着把菜往嘴里丢。唔…熊掌,味道不错,和牛蹄筋有的一比,好吃。
“阁老,小阁老,各位大人。”鄢盛衍见萧墨轩故意装傻,自己站了起来,“刑部尚书萧大人家的公子,今个听说小阁老生辰,也特地赶了过来,要现场作画一幅,以示庆贺。”
萧墨轩刚喝了一口葡萄酒下去,这一口差点没呛着,连忙咽下了肚中,也站起身来。
“吃,吃不死你,你和依依的事,可得要小阁老点头,千万别输给了朱正那东西。”鄢盛衍得意洋洋的坐了下来,踢了踢萧墨轩的脚尖,小声的说道。
“哦,是萧大人家的公子,早就听说文章做得不错,没想到连画也画的好,果然是后生可畏。”一边的官员附和着。
在座的这许多官员,并不全是严党,大部分也只是前来攀附。严阁老要巴结,萧尚书也不能得罪。更何况,更有小道消息说,这位萧公子和裕王爷关系不错。裕王爷,那可是咱大明朝的储君,未来的天啊。
混在官场,除了会拍马屁以外,还得消息灵通才行。
坐在上首的严世蕃的心里却是“咯噔”响了一下,但是他老谋深算,熟于世故,又怎会现在脸上。
“阁老,小阁老,诸位大人。”萧墨轩即使是只呆驴,也已经被赶上了架,只能硬着头上了,“在下才疏学浅,若是画得不好,切莫见笑了。”
一边早有下人,抬上案几,取来笔墨纸砚和各色颜料,放在当中。
萧墨轩轻轻一笑,向着严世蕃看了几眼,略一凝神便提起笔来。
“各位仍旧开怀畅饮,莫要扰了萧贤侄。”严世蕃台面上的工作还是会做的,起身向众人招呼。
萧墨轩提笔之后,有如行云流水,只一盏茶功夫,整幅画便是一气呵成。
画好之后,旁边便有人伸头去看,只看了几眼便不禁叫起好来。
萧墨轩等水墨略微干了些,用双手托起那幅画,送到了上首。
“唔。”严世蕃见萧墨轩呈上画来,便接过来细细端详。
抬眼望去,只见画上祥云瑞日,缭绕虚空;凤阁龙楼,巍峨耸峙。当中一个人,便是严世蕃,正是朝罢归来,捧笏下阶,面上含怡欲笑,满袖天光异香。画中人物呼之欲出,果然把自己的性情举止都描了出来。
“果然是画得好。”严世蕃一时竟然忘记了面前这小子刚被自己算计过一番,一句话脱口而出。
“噢,是应房家的公子?”严嵩也抬起头来,看了萧墨轩一眼,眉目里也不禁露出几分赞许来。
严家父子虽然擅权好贪,可也甚有才学,对于丹青一类更有几分喜好和研究。
听到他们也在赞许,一边的官员们也禁不住纷纷上前观赏,看过之后,个个都啧啧称妙,少不了又和萧墨轩对饮一杯。
等到萧墨轩吃完了这顿酒,走出严府的时候已经有些头重脚轻。
“元川兄,兄弟我…兄弟我怕是吃多了酒。”萧墨轩说着话,就歪歪倒倒的要往鄢盛衍身上靠。
萧墨轩确实吃了不少杯,可那都是葡萄酒,又都只用了不到五钱的小盏,要说醉,怕是还有段距离。摆出这副模样,无非是想着要鄢盛衍送他回家。
毕竟,他不敢保证严家的人是否还在打着他的主意。
鄢盛衍却只当他果真醉了,忙唤随身家丁扶好,也不再去和父亲打声招呼,就架着萧墨轩往东安门走。
“子谦,我今个可告诉你,你断不能输给了朱正那厮,若是不然,咱兄弟的脸面上都不光彩。”鄢盛衍跟在后面,还不忘记着嘀咕,“你们在那花前月下的时候,我去后厢房拜见了下严府老太君,却见那朱正和小阁老站在一起,还显得颇为亲密。”
依依说的果然没错,那朱正和严世蕃确实关系不一般。听鄢盛衍也这么说,萧墨轩虽然仍然耷拉着脑袋,现出一副醉样,心里却在回味今个听到的几段话。
萧墨轩等回到了府里,鄢盛衍刚转身离开,便回来了几分神气,拍了拍屁股就要往房里钻。
“你们在这里做甚?”萧墨轩走到了房间门口,却见门前笔直的站着两个人,正是萧三和萧四两个。
“少爷,您可回来了。”萧三萧四连忙上前打千,两张脸苦到了极点,“下午小的门去监里没接到少爷,回来时老爷便发了脾气,让小的两个站在这里等着,直到少爷您回来。”
果然惹怒了他,明天恐怕又少不得一场训斥。萧墨轩心里叫一声苦,低着头就要往房里走。
“少爷。”萧四小心翼翼的唤住萧墨轩,“老爷说,叫少爷回来了就过去见他呢。”
“今个时候不早了,还是明儿再说吧。”萧墨轩说着又要抬起脚步进屋。
“可老爷说了,他在书房等着少爷,哪怕等到天亮回来也要过去。”萧四说这话的时候,不禁全身哆嗦了一下,脸色也有些苍白。这两个人从下午便一直站在这里,连晚饭都没吃到。三月的天,到了晚上也还有些寒气,看来又受了些冻。
“你们先去厨房找些东西吃,我自个过去便是。”萧墨轩知道这两人受罚都因自己而起,内疚的看了他们一眼才转身向书房走去。
转过回廊,便是书房。
虽然已近亥时,里面仍然射出几道烛光来,看来老爹确实还在等着自己。萧墨轩整了下刚才装醉时弄乱的头巾和衣服,推开了门。
“爹。”一推开了门,萧墨轩便看见爹爹正坐在书桌前,面前放着几份从部里带回来的卷宗在那低头阅着。听见自己推门进来,也不抬头。
第一卷 大明少年 第四十九章 抽丝剥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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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萧墨轩又叫了一声。
“你还叫我爹?”萧天驭这时候才从卷宗前缓缓的抬起眼来,“我还当你眼里已经没有我这个做爹的了呢。”
“爹爹拿孩儿说笑呢,孩儿岂敢有这份胆量。”萧墨轩很勉强的笑了一下。
“哼。”萧天驭冷笑一声,鼻子里呼出一股粗气,身体却不知怎的也跟着抖了一下,似乎是之前有些紧张过度,“你连严家都去了,还怎说没胆量。”
萧墨轩站在下首,垂手而立,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你不是说要去严府打探的么?怎么看似倒打了几斤酒回来。”萧天驭的脸色并不十分愤怒。萧墨轩也是第一次被老爹这样训斥,不过根据平时看见他训斥府里下人的经验,这副表情正是表明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孩儿…孩儿倒似是听到了些,只是还不明白到底什么意思。”被老爹劈头盖脸这么一训,萧墨轩本来就不多的酒意也全消了,脑海里立刻回想起依依和鄢盛衍的话来。
“听到了些什么?”萧天驭的脸上写着“不相信”三个字,今个严府里定有许多人,这样的场合,他们不可能说出些什么要紧的话来。但是看儿子的模样,也不像是为了要逃避惩罚而在撒谎。
“孩儿乘着严府里人多,到处逛了看的时候,偶然听到旁边有人说话,孩儿看时却见是严世蕃和另外一人。只是两人都压低了声音,孩儿只听到句‘被东厂的人押着。’,不知道是否和吴大人一案有关。”萧墨轩故意把和依依的事瞒了过去,另外编出了一个故事。
“被东厂的人押着?”萧墨轩满腔的怒火立刻换成了一片疑惑,“吴大人现在是在东厂的大牢里押着不错,可若是只为了斩草除根,杀一个昔日的对头,似乎犯不着去冒这么大的风险。东厂的大牢里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可就得惊天了。”
“你可认得和严世蕃说话的到底是什么人?”萧天驭侧过身来,把胳膊支在书桌上,看着萧墨轩。
“认得,只是国子监太学里的一个监生,叫朱正的。”萧墨轩答道。
“一个监生?”萧天驭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那严世蕃一向自视颇高,心高气傲,又怎么会和一个小小的监生混在一起,还只是太学里的。
“孩儿打探过了,那朱正第一次去严府是三月初六的时候,正是景王进京的前一天。”萧墨轩把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全都说了出来。
“朱正,太学里的。”萧天驭口中轻轻念道。
“你可知道那朱正的来路?”萧天驭猛得一抬头。
“上回监里…”萧墨轩差点把上次在国子监里斗殴的事说了出来,连忙改了口,“上回在监里有听同窗提过,这朱正也是皇族里的人,他爹便是寿春县公。”
“噢,这就对了。”萧天驭泯了下嘴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爹爹说的是什么?”萧墨轩不知道爹爹这话到底是啥意思。
“八年前景王大婚的时候,我便听说过景王妃是寿春县人,而且是寿春县公夫人家里最小的妹妹。”萧天驭说完以后,长出一口气,把脖子靠在了后头的鹅绒椅枕上。
“这么说,景王和那朱正还是姨表亲了?”萧墨轩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层关系。
“嗯。”萧天驭十指紧扣,应了一声,“大明律有法,藩王和京官之间不得私自结交,景王和严家不敢公开来往,兴许这朱正便是景王府和严家的信使了。”
“这么说,他们说的事可真和吴大人一案有关了?”萧墨轩心里有些惊喜,虽然还不明白那句话到底目的何在,但是知道些什么,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来的好。
“兴许是罢。”萧天驭眯搭上眼睛,微微点了点头,最近这事牵扯出来的头绪越来越多,让他也有些茫然。
“不过,刚才爹爹说的也有道理,若是只为了杀一个昔日的对头而冒险去东厂大牢里动手也未免太过冒险。除非,这个人知道些什么要紧的东西。”萧墨轩知道爹爹的注意力已经被完全转移,不会再去追究自己今个去严府吃酒的事儿,也搬过一个黑檀木圆凳,在爹爹对面坐下。
“吴山他还会知道些什么?你上回不是已经在锦衣卫大牢里见过了他吗?”萧天驭听了儿子的话,坐起身来,“而且严党耳目众多,也该料到事情已经有变了。”
“那…难道他们说的不是吴大人?”萧墨轩也有些不知所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