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泽苡一周后仍坚持去参加高考,自从出了这件事之后,她发现,方池墨与方泽尧对她的态度更是冷淡了几分。方池墨有来过医院探望她一次,脸上的表情冰如霜般,全然没有了往日对她的呵护与温柔,而方泽尧每回来看望她,也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并未说话。她知道这跟她害入思差点送命有关。虽然她有些自责,但是她并不认为过错都在于自己,她认为是入思太死心眼,如果她能够灵活一些,就不会等那么长时间,以至于遇到那样的事情。相反,她倒并不怪谢之梦,也没跟任何人提及这件事是谢之梦给她出的主意,她认为谢之梦只是想帮她出出这口气,才让她去骗入思去寒音寺的,内心里,她倒是有几分感激谢之梦这般为她着想的。
入思给方泽苡输完血后,全身虚脱,在病床上躺了一周,才恢复元气。沈珏与蓝茜他们轮流着给她守夜。期间,方家陆陆续续地有人来看她,她倒是没在白天有见过方池墨。自从那天她执意要给方泽苡输血后,方池墨便没再在她醒来的时候来看她,反倒是夜里她睡了之后才来,这些她都是从蓝茜他们口里得知的。
有天她假装睡着,眯着眼缝偷偷看他,发现他这些天瘦了很多,眼里布满血丝,她心疼不已,估计他是因为忙着毕业以及工作上的事情,想着出院后好好地给他补一补。
这天,在医生和沈珏的允许下,她可以下地走路。她想着去看看那位救她的男子,她所在的楼层因为是高级病房,走廊里很安静,没有一般医院的那种人来人往,她手拿着让沈珏帮忙买的蓝色绣球花束。她很是喜爱这种花,这种往常在特定地域才能种植、开花的花朵,因为近年来的种植技术的进步,在A市居然有种植与出售。
她走至西边最后一间写着707房的病房前,抬手敲了敲门,没人响应,此时一位护士经过,告诉她,“707房的病人正在楼下花园散步。”
她犹豫了下,问护士:“我能不能把花放到他病房里?”
“嗯,可以的,我帮你找来花瓶。”年轻护士笑容甜美,热情地跑开去帮她找花瓶。
待到将花插好,她乘了电梯下楼到了花园,花园里散步的病人很多。那天夜里月光朦胧,她并未看清那名男子的面容,只记得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将他的大半张脸都给遮住了。可是,显然,花园里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子并不止一人,所以她就犯难了。
清晨的暖风徐徐,吹拂在脸颊上,痒痒的很舒服,她在病房里躺了好些天,好久没享受这么好的阳光了,不禁眯了眯眼,很享受地呼吸着空气中太阳与花香的味道。
不远处,一辆轮椅车被人推着朝她徐徐走来,轮椅上的男子清瘦,脚上打着厚重的石膏,正眯着眼睛打量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喂~~~~~~~~~~有人吗~~~~~~~~~~~?
第五十七章 陌生的男子
入思感觉到那人的目光,微转过头来,入眼的是个陌生的男子。
初夏的阳光,明媚却不灼人,透过密集的国槐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形状各异的光斑。
几只白色的鸽子,落在不远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头顶绿荫浓浓,脚下青草茵茵,似乎一切的背景只不过是为了映衬她眼前的男子。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这名男子,身上是与她相同款式的蓝白条纹病号服,稍微有些长的黑发,细碎地垂落在眉间,脸色很好,并没有像她这般病人所惯有的苍白。
他就这么静静地,腰身笔直地靠在轮椅上,目光远远地略了过来,他看人的眉眼给人一种邪魅痞气,又似是看着熟悉的人的感觉。
她确信,她并未认识这名男子。此时,男子收回打量她的目光,收起凤眼尾角的痞气,神情变得平和静笃。
她想起那天夜里的男子,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你——”可是才开了口却不知道如何说下去,她感觉眼前的男子是那天夜里的男子,可是他并没有戴眼镜,相反,他有一双清澈漂亮的眼眸。
男子朝她微微一笑,嘴角因微笑勾起了很好看的弧度,但是他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地从她身边经过,被人推着往住院部而去。
她怔怔地看着男子远去的背影,许久才回过神来,心里一阵的失望,看来,他并不是她要找的人。
男子在背对着她的那一刹那,将一直握在手里的黑框眼镜戴上,淡淡地吩咐身后的人,“去办出院手续!”
“是,二少!”身后的人恭谨的应允。
男子回到病房,看到病床旁柜子上的那瓶蓝色的花束,在敞开的窗子投射进来的阳光中,绽放的愈发的清丽。他向来不喜花草,看到此花,不禁蹙眉,问跟着进来的护士,“谁送的花?”
“二少,是东边病房的713的女孩送的。”护士甜甜地答道。
他想起楼下看到的头上缠绕着纱布,脸色苍白的女孩,转头对身后的人说,“这个花,也带走吧!”
“是,二少!”
绣球,花语——希望,他在谢谢他给了她希望么?可是,不知她是否知道,绣球的花语还有忠贞、永恒的意思,而蓝色绣球,象征浪漫、美满的爱情。想到这,他再一次勾唇,笑了起来。
入思在花园下散步累了,便上楼,走出电梯间的时候,她先去西边,瞧那男子回来没有。从病房的玻璃小窗口望进去,里面没人,床铺上干干净净,连同那瓶蓝色绣球也不见了,她怀疑自己走错病房了,抬头确认门上的房号,707房,没错。她连忙去问护士台的那名小护士,小护士告诉她707的病人已经出院了。她一惊,她还没来得及当面谢谢他呢,是他的出手相救,给了她希望,为后来方池墨他们赶到赢得了时间。
“护士,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他的名字?”她怀抱一点希望地问。
护士看了她满心焦急的模样,很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入住这里的VIP病房的病人的资料都是保密的,包括姓名。”
她失望地在那病房前驻足片刻,方才离去。
入思出院后,便忙着补习落下的专业课。方池墨对她的态度不再是避而不见,那次的献血事件后两人独处时,从未被说起。接下来的那段时间,方池墨依然很忙,她见到他的次数极少。
她一直记挂这那名救了她不留姓名的男子,想着总是欠人家一句谢谢。后来问了沈珏、方池墨以及方泽尧,他们均表示那名男子拒绝透露姓名,医院对患者的保密工作也做得挺好,不肯透漏半分,想来那名男子也是不一般的人物。
她拆线的时候,期末考试便来临了。
这天,她在自习室复习准备最后一门的考试,接到了母亲云玲的电话,云玲问了她的头的痊愈情况,考试情况,什么时候回家等云云,她告诉母亲明天考完最后一门,之后,云玲在那边欲言又止。
“妈妈,您怎么了?”她奇怪母亲的态度。
“思思,”云玲似乎在思量着如何开口,“你和方池墨,你们——你们到什么程度了?”
“什么?”她微微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母亲在那边又重复了一遍,她才反应过来,想到与方池墨的亲密,脸红到耳根,但是还是无法对母亲说出口,只得撒了谎,“妈妈,我们,我们什么有没有,您放心。”
她明显感觉母亲在电话那端松了口气,最后叮嘱她好好考试,便挂了电话。她觉得今天母亲的态度很奇怪,但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于是不再想,继续看书。
方泽尧在即将考试的前一天来学校找她,高考已经过去一个月,志愿也报了上去。但是眼前的少年则是满面的愁容,“小思,我爸要送我和小苡去国外念大学。”
“那是好事啊。”入思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真心替他高兴。
“可是——”方泽尧神色有几分凝重,“我并不想离开这里。”
“傻瓜,能去国外读大学,不是谁人都有这个机会去的,国外的教学水平终究比国内好得多。”
“国外好,你和池墨哥不是也没去么?”
“那不一样的呀,阿池是不放心他父亲所以选择在留在国内,而我,自然是受家庭经济因素所制约。小泽,你和小苡有个好爸爸,你应该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别让他失望。”
方泽尧低头看向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女孩,心里微叹,其实,我是舍不得你,才不想去国外的。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有些情感,注定只能深埋藏在心底,一辈子,都无法述说。
“爸,我不想去国外念大学。”晚上,方泽尧步入父母的房间,终于鼓足勇气说道。
“小泽,为什么?”姜玲敏听儿子这么说,有些不可置信。
方泽尧看了看此时正坐在桌前看书不发一语的父亲,转而看向母亲,“我想留在你们的身边。”
“傻孩子,爸妈会经常过去看望你的,况且你是和小苡一起去的,不会觉得孤单。”姜玲敏听到儿子说不去国外念书的原因是因为舍不得他们,内心觉得宽慰。
方谨晟若有所思地看了儿子片刻,放下手里的书,“小泽,你和爸爸去一趟书房,爸爸好好和你谈一下,玲敏,你累了就先睡吧。”
方家书房内。
方谨晟泡好茶,端坐在茶几前,看向仍然站立着的儿子,将一杯茶递至对面的位置,“小泽,坐下吧,有什么话,可以说出来。”
方泽尧坐了下来,看向一向眉眼慈祥的父亲,“爸,我能不出国吗?”
方谨晟抿了口茶,“原因?”
“我舍不得这里,舍不得你们。”
“这个你们,其实主要是指入思吧?”方谨晟放下茶杯,眼睛直视儿子的眼睛。
方泽尧的心思被父亲揭穿,脸涨得通红,试图隐盖,“爸,不是——”
“小泽,你也满18岁了,是个成年人了,你的思想,你的计划都应该经过哪怕那么一点点的思考。”方谨晟发觉语速变快,忙放慢速度,斟酌片刻,才继续道,“小泽,自从入思与小苡出事那天起,爸爸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那天你为何置自己亲妹妹的性命不顾,硬是要阻扰入思给小苡输血?手术室里躺着的是你生命垂危的妹妹,而入思只不过是你认识不久的朋友。”
方泽尧呆愣许久,才喃喃道歉,“爸,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对小苡。”
方谨晟叹了口气,方池墨维护疼惜入思的态度,他能理解,人人都看出他极爱那个女孩,除了他父亲,他从未如此在乎过一个人,即使是他的母亲,也及不上。他向来与方家的感情不算亲厚,他从小在G市长大,来A市住进方家也没几年,况且,对于他的父亲,方家确实是有愧的。他看的出来,他对他的这对儿女,虽也算温和疼爱,但是仅仅是因为感激,感激方家的养育以及小孩毕竟是无辜的,他的怨和恨仅仅是他的外祖父与母亲。
可是,他的儿子,对入思那女孩的感情,比他想象的要深的多,这种种迹象唯有一种解释,他喜欢上了那女孩,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欢。
他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小泽,她是你哥哥的女朋友,你的感情应该适可而止。就算你喜欢她、疼惜她,也不应该在妹妹性命攸关的当头去阻扰,你伤害了你爷爷,更是伤害了你的妹妹。”
方泽尧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爸,真的对不起,我的做法伤害了你们。”片刻,咬咬牙,继续说道,“可是,你没有看见小思那天满身是血的情景,你没有看见她后脑勺黏糊的血液,胸前大片的暗色的血迹,手脚上肌肤无数的划痕,以及我们赶到时,那禽兽撕扯她衣服的情景。当我在寒音寺入口处的车灯的照耀下,看到她全身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昏迷模样的那一刻,我的心脏有一刻像似停止了跳动般,那一刻,我害怕失去她。小苡从小到大有我们这么多人的呵护,每回小苡身体虚弱需要输血时,爷爷、您、姑姑和叔叔们都有办法,我以为那次你们同样有办法。而小思,在那样偏僻,那样危险的时刻,只有她一人面对。”方泽尧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起来,“如果我们没及时赶到,她会被人□直至失去生命,这一切都是因为小苡的任性所导致。小思也是RH阴性血,失血那么多,送到医院时,医院同样没有血可以输给她,她相当于是从鬼门关闯了过来的。好不容易脱离危险,却又要让她给导致她差点丧命的小苡输血,我觉得对她好残忍,爸爸,小苡是一条人命,小思也是一条人命,为何你们那么残忍。”
方谨晟听到儿子这般的悲痛质问,沉默,人都是自私的,他们只想到他们的小苡,确实从未想过那个女孩会不会在伤重的时候因输血而失去性命。他疼惜他的小苡,而那女孩,也有疼惜她,需要她的父母。那女孩也没义务这么做,可是,最终她还是这么做了。相对于她,他们方家确实是自私的。
他想起那个病床上脸色苍白,却还是眉眼弯弯绽放笑容的女孩,心里有一丝的歉疚,站起来,拍拍儿子的肩膀,“小泽,你没错,是爸爸太自私。”
第五十八章难掌的命运
入思上午考完最后一门出来的时候,沈珏来电话告知她机票已经订好了,是后天的飞机。她想着回家前应该多争取时间与方池墨相处。于是,与室友道别,往校门口走去,自从参加了毕业典礼后,方池墨便极少在学校出现,他们见面的次数极少,但是她知道他一直都在他的公寓赶图纸。
她没想到在方池墨的公寓楼下遇见了他的母亲方谨棋,不,应该说是见到了正在等她的方谨棋。依然是这两年的老生常谈,关于方池墨的出国深造。
入思一脸的为难与无奈,“阿姨,我有劝说过阿池,但是他执意留在A市。”
方谨棋看着眼前脸色尚有几分苍白的女孩,想起方泽苡的事情,口气没那么的严厉,反倒柔了几分,“云老师,我希望你能体谅我一个母亲爱子心切的心情,池墨他不出国,很大原因是因为你。”
“不,阿姨,我想您错了,阿池不出国,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父亲,他放不下他的父亲。”入思很认真地说道。
“我很了解我的儿子,关于出国深造,在他大二的时候就已经在计划与努力了,只是后来认识了你,他才打消了念头。”
“阿姨,您这么执意地认为是因为我的原因,可就算是因为我,那也是阿池的选择,他是成年人,他有自己的计划与想法,我不能干涉他。”
“你只要离开他就行了。”
“那是不可能的,阿姨,除非阿池放弃了我!”
方谨棋看着眼前透出十足倔强的女孩,语气也冷冽了起来,“云老师,说句难听的话,你和阿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明白吗?”
又再次听到同一人说同样的话,入思看着眼前四十多岁仍保养得宜的女人,诚如她所说般,她与方池墨的身世背景确实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爱情是不分贵贱的。
与方池墨的母亲不欢而散之后,她情绪低落地折回学校,方谨棋最后的那句:“就算池墨最终选择与你结婚,我这个婆婆,甚至整个方家都不会承认你这个媳妇的!”
一段不被祝福的爱情,他们能坚持地走下去吗?她忽然惶恐起来。
经过方谨棋的这一出,她的心思乱了起来。一路上,脑子里全是两人从刚认识到现在相处的点点滴滴以及方谨棋的句句凌厉的话语,脑子里的筋便一根一根地,搅做一团。
云玲的来电打断了她的愁绪,而电话那端云玲坚决的命令般的口气更是令她措手不及,她震惊地问:“为什么?妈妈?”
电话那端沉默了良久,云玲的声音才徐徐传来,带着凌迟她心头肉的痛楚:“思思,你不能与方池墨在一起!”
“为什么?妈妈?”她依旧重复地问。
“不为什么,妈妈说你不能与他在一起,就不能与他在一起。”
“妈妈,你知道我不会答应的。”她口气坚决。
云玲想到已经在她的生活里消失了二十二年的人昨天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那个女人一如多年前那般的语气,在电话里冷冷地,“你好,我是方谨棋。”
方谨棋这三个字,自二十二年前第一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时起,便是不好的预兆。这些年,午夜梦回,那三个字一出现,便是梦魇一场接着一场。
方谨棋显然并未知道她的身份,或者说,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段往事已教她遗忘。
方谨棋的来电单刀直入,让她去劝说女儿离开方池墨,但是这个来电带给她更为震惊而痛苦的消息并不是这个。此时的她,内心犹如被刀剜,一刀一刀,鲜血淋漓,为什么自己年轻时作的虐,会报在女儿身上?
她苦苦劝说:“思思,你们不适合!”
“妈妈,你至少给我个理由。”她哭着哀求自己的母亲。
“思思,你们留着相同的四分之一的血,他是你表哥,这个理由你满意吗?”云玲的声音变得空灵。
入思闻言一震,跌坐地上,“表兄妹?”
“是的,表兄妹”云玲哭泣的声音传了过来,听在入思耳里,“表兄妹”这三个字以及母亲的每一声哭泣,都似把尖刀,戳入心里,痛而窒息。
她曾经想过她与方池墨今后会遇到的种种阻挠,但这种阻挠仅仅是限于方家,方谨棋,限于他们身世背景的悬殊。从未想过有一天,阻扰他们一起走下去的居然是他们彼此,是他们身体里流淌的无法改变的血液。
她那个自她来到这个世界,未见过任何一面的亲生父亲,从未尽过抚养她一分义务的亲生父亲,从未给过她一丝一毫父爱的父亲,给他的女儿的唯一的关联便是血缘,这种血缘让她失去曾经拥有,最后无法企及的幸福。
“妈,你为什么不早说?”她想到她居然和她的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哥身份的人相爱,乃至身体交付。她顾不了收敛情绪,朝着话筒那边的母亲吼了起来。她怎能不吼?他们刚在一起那会,她的母亲在她面前夸赞方池墨是个好男孩,满眼的赞成他们在一起。现在,居然告诉她,他们是表兄妹,他们的四分之一的血缘关系将他们的情感定在了道德沦丧的耻辱柱上!
“思思。”母亲担心地唤她。
“妈妈,就算是表兄妹那又怎么样?我爱他,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几乎是竭斯底里地吼了起来,从她身边经过的人奇怪地看着这个坐在马路边泪流满面,表情悲戚的女孩。她也不管别人怎么驻足看她,只是拿着手机冲着电话吼,“我爱他,我爱他…”
云玲听得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心都碎了,抱着沈林,身子浑身颤抖,为什么报应不是在她身上,而是她女儿身上。她喃喃道:“思思,你父亲——”
“我只有一个父亲,那就是沈林,我没有别的父亲!!!!”她继续吼着,情绪激动。
“思思——”云玲悲痛欲绝,沈林回抱她,声音含着悲痛,“阿玲,如果你不想失去思思,只能狠心一点,不能让她的亲生父亲知道她的存在。况且他们两个真的不合适。”沈林感叹着天意弄人。
她听了沈林的一席话,不得不狠心地逼迫女儿:“思思,在方池墨和我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
“不,妈妈,你们两个我都要!”她泪眼模糊地抬头看着周遭行色匆匆,偶有个别停下来关切地问她的人,她表情变得麻木,“妈妈,别逼我!”
命运总是如此令人捉摸不透、无法掌控于心。
它在给了你一个华丽甜蜜的开场戏幕后,骤然给你演绎的却是一场沉重的悲欢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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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别逼我。”
“云入思,你怎么那么残忍?”
“你们是表兄妹,有着亲近的血缘关系,你们是不伦之恋——”
室内,狭小的空间,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三点。窗前的书桌上,14寸的笔记本电脑处于待机状态,散发着幽蓝的光。扒着睡着了的女子,头发乌黑齐腰,在幽蓝的灯光下,乌黑透亮中透着墨兰的光。小巧的脸上,秀气的眉微微蹙起,表情痛苦难耐,似是陷入噩梦般。
突然,一阵轻柔的铃声响起,打断了女子的梦境,她惊醒过来,抓过旁边的手机,按下接听键。
“阿思——”沉稳的男声,低柔地唤了她一声,便没再说话,寂静的夜里,只有对方轻微的呼吸通过电波清晰地传达至她的耳膜。
“阿珏。”入思揉着些许痛的额头,每周三的这个时刻,他都会过来或者打电话过来,将她从噩梦中唤醒。
“记得喝杯牛奶再睡,下周三我没轮上值夜班,再去陪你。”沈珏叮咛道。
“嗯。”收了线,她怔怔地望着窗外出神。
四年多了,四年间,她总是会做同一个梦,然后从梦中惊醒,周而复始。梦里,方池墨对她竭斯底里嘶吼的绝望的言辞,越发深刻地刻在心里,任时间幻化为那把锋利的刀刃,刮得鲜血淋漓,除了在原有的伤痛的基础上,新添一道道疤,覆盖住原先那道,永不得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