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一往间,房间里已是一室旖旎。
将陆路打横抱到床上时,陆路仍不依不饶地揪着他的领口,仿佛要报刚才的“一咬之恨”。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自己掖好的浴巾早在不知不觉中松开。
意识到沈世尧不怀好意的笑,陆路浑身一个激灵,连忙伸手想抓住浴巾,却不想被他抓住空当,一个吻响亮地落在额头上:“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有关系。我说过,不会再逼迫你任何。”
陆路脸本烧得一塌糊涂,听见他的话,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顿时羞愤难当:“我没有说我不愿意!我…”
沈世尧眼中闪过一刹狂喜,而她余下的话,全被他细细密密的吻堵住。
“说你爱我。”最动情的一刻,他捧着她的脸,几近顽固地说。
她望着他,眼中晶晶亮的,已分辨不出是泪光,还是台灯折射出的灯光。
“我爱你。”她轻声说,而后凑近他的脸,亲吻他的鼻尖。
一滴泪,倏地掉落在她的唇边。
她伸出舌尖,舔一舔,坏笑:“原来不要脸的人眼泪也是咸的。”
他一怔,将脸深深埋在她的颈间,肩膀止不住轻颤。
外面是呼呼的风声,陆路忽然觉得有些冷,情不自禁地紧抱住怀中的人,闭上眼睛。
就算明知道天亮自己一定会后悔,但在此刻,她也依然心甘情愿,万死不辞。
因为,至少在这一瞬间,她可以勇敢地承认,她爱他。
他不是她的亿万星光,他是她今夜独一无二的月亮。
第15章 IDO
如果能相爱,如果能相守,如果能有幸对你说一句,I do。
那大概是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早晨醒来,外面的风已经停了。
陆路望着天花板许久,这才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重重呢?”
沈世尧仍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将她拽进怀里:“再睡一会。”
她微微挣了一下,最后还是乖乖缩在他怀中:“重重呢?”
“送去附近的农庄寄养了,”他伸出手,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短发,唇边有浅浅的笑意,“你真是太笨了,那是一匹马,又不是一张纸,怎么能随便就被风刮跑。”
她气结,忍不住狠狠咬在他的肩膀上:“我就是笨。”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咬人。”他微笑着蹙眉。
“你没发现的事还多着呢。”她也得意地笑了,白他一眼。
笑着笑着,她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从他怀中睁开,坐起来。
“嘉懿!”她慌得连声音都变了调。
“真感动,”沈世尧拿过手机看了看,“在把我们的儿子撇下十二小时又四十分钟后,他的妈妈终于想起了他。”
“沈世尧!”陆路急得红了脸。
“别担心,”他重新将她拉回自己身边,“昨晚你睡着后我过去看过了,保姆将他照顾得很好,大概知道爸爸妈妈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一早就睡了,还睡得特别香呢。”
“沈世尧你这人真不知道害臊!”陆路的脸红得更加厉害,一巴掌将他的手打掉,“走开,我要过去看嘉懿了!”
她起身,拿过她给他买的家居服,自然而然地往自己身上穿。沈世尧半靠在床头看她,许久,开口道:“路路,我们回国吧。”
听见他的声音,陆路扣纽扣的手顿了顿:“让我再想想。”
“你准备…想多久?”
“我不清楚…”她走回他身边,握住他的双手,诚恳地望着他的眼睛,“但我知道,不是现在。沈世尧,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她的话里除了请求,还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他沉默。
“对不起。”他忽然道。
“对不起什么?”
“过去不顾你的意愿,对你所做的一切…全部,对不起。”他巴巴地望着她。
她感到有些心酸,挤出一个微笑:“我已经原谅你了。就在昨天。”
他怔住,好久好久。
然后他伸出手,固执地拥抱住她。
她没有挣脱。
“所以,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不想再和过去一样,被追赶着做决定。这一次,我想完全遵从自己的内心。答应我,你不会逼我。”
“我答应你,我不会逼你。”他松开她,举起右手,是发誓的样子。
她被他的庄严逗笑:“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回到隔壁,刚开门,陆路就看见保姆抱着小嘉懿坐在沙发上,似乎在等他们。
明明饿了一晚上,小嘉懿却没一直哭,但看见陆路,还是第一时间兴奋地哼唧了几声。
陆路心疼他,赶忙将他抱过来,带回楼上喂奶,让沈世尧在楼下准备早饭。
电话铃响的时候,陆路刚把小嘉懿交给保姆,准备下楼吃饭。
后来陆路总忍不住想,如果那个早上,她没有接到那通来自国内的电话,那么或许她还会花很长一段的时间,去做那个决定。
和沈世尧回国的决定。
但命运会在何时何处峰回路转,杀你个措手不及,谁都不会知道。
电话里,Cindy已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悲伤仍情不自禁泄底。
她是个女强人,但她也是凡人。
“昨天凌晨清珂在公寓里割脉自杀了,美玲上午去接她的时候发现的,送去医院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你那边情况允许的话,回来送她最后一程吧。”
Cindy或许还说了些别的,但她已听不真切了。记忆仿佛还停留她们初次见面时,她笑起来的模样。
有些羞怯,却又那样美,波光潋滟的,像六月的初荷。
一转眼,却已然开败。
她挂了电话,摇摇欲坠地起身,往厨房走去。
沈世尧刚烤好吐司,煎好太阳蛋,回头看见她,笑了:“你下来了。”
她怔怔地望着他,一动不动,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在地。
沈世尧意识到不对,慌忙放下盘子,将她搂入怀中:“怎么了?”
“我们回国吧。”她狠狠擦了一把泪,抬头看他。
那悲恸的眼神,几乎将他的心碾碎,他将她抱得更紧。
“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我们回国,好不好?我们回国…”她固执地重复着这句话,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哽咽大哭。
都是她的错。
如果她与陆亦航没有那段过去,如果她不是清珂的经纪人,如果她没有对清珂撒谎隐瞒…或许她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毫无疑问,她是帮凶。
现在,她这个帮凶就要去她的面前俯首认错,如果她还能原谅她的话。
她一直都那么善良,善良到就算在指责她,都没能说一句狠话。
她明明应该用世界上最恶毒的字眼痛骂她的,可她偏偏没有。
她越是这样,陆路回忆起来,越是觉得心如刀绞。
世界上最该恨她的那个人去了,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惘然。
回国的航班在第二天下午起飞,因为带着小嘉懿,这注定是一场谨慎而疲惫的旅程,不能出任何差错。
大概是昨天哭得太久了,陆路一上飞机,便靠在沈世尧肩上睡着了,憔悴的面容隐匿在昏暗的机舱中。
沈世尧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舷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离降落,还有漫长的十几个小时。
清珂的灵堂里,陆路终于见到久违的陆亦航。
说起来,他们不见也不过是几个月光景,但陆路却总觉得,她与他,已隔了千山万水,无数个轮回。
她走过去,拍拍站在角落的他的肩膀,叫他的名字:“陆亦航。”
他回头,眼里全是虚空。
她忽然觉得胃里泛酸,却仍强忍着,抬起手,一巴掌刮在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陆亦航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才重新站稳脚跟。
他只是茫然地,空洞地看她,双眼血红,却动也不动。
“这一巴掌,是替她给你的。我想要是她还活着,活到七老八十,就算为你受了一身伤,也永远对你下不了这样的狠手,所以,我替她。”
说着,她又给了自己一耳光,“至于这个,是我撒谎欠她的,今天也要还给她。”
“对不起,”她慢慢蹲下身,对着照片里毫无阴霾笑着的清珂喃喃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但还是想跟你说,对不起。”
然后陆路听见,原本跪坐在一旁发呆的清珂双亲,哽咽着哭了。
其实清珂已患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在她的遗书里,清楚地交代着自杀的理由。不是因为别人,而是因为自己。
因为自己的软弱,始终无法戒掉对处方药的依赖。
因为自己的迷茫,不知为何要继续这样忙碌的生活。
而她甚至也已经忘记,当初进入这一行的理由。
生活于她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她被吸附,却找不到坚持的理由。
那么活着,也就沦为了一件极为空虚而痛苦的事。
在遗书里,她甚至条理清晰地为父母今后的生活做好了全部安排,但她写了这么多字,却唯独没有提到她与陆亦航。
这便是清珂,就算死,也不愿意将一切怪罪到他人身上。
据美玲说,她甚至为了不给公司添麻烦,是坚持拍完新戏里最后的戏份,才走的。
没有人想到,那会是她的遗作。
真傻啊,陆路轻轻抚摸照片上的人,都说傻人又傻福,像她这么傻的人,应该长命百岁才对,为何却是最早离开人世的。
她回头过,看见靠坐在墙角失魂落魄的陆亦航,心中渐渐渗出许多怨毒。
她一步步走过去,蹲下身,冷眼看着他,声音快要凝结成冰:“陆亦航,我常常在想,她到底为什么会爱你呢?”
“我一直想不明白…”她“嗤”地一声冷笑,“不过,我倒是想明白了另一件事,那就是我后悔了。陆亦航,我后悔爱过你。”
陆亦航望着她,眼中最后的一丝神采,也终于泯灭干净。
全世界的灯在这一刻都熄灭了,他仿佛回到最原始最绝望的黑暗之中。
从灵堂出来,陆路接到Cindy的电话。
Cindy宽慰了她几句后,告诉她,清珂正式的官方追悼会在一周后举办,问她届时是否愿意参加。
陆路恍然大悟,难怪今天到场的只有这么些人,原来并不是遵从亡者想要清静的心愿,而是最大的一场秀还没有开始。
她觉得可悲,人都去了,亡魂却要被迫羁留,配合着做最后的煽情戏码。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她摇摇头,拒绝了Cindy。
挂断电话,陆路联系沈世尧,告诉他今晚自己要去见丁辰,会迟些回去,得麻烦蒋阿姨照顾一下小嘉懿。
沈世尧迟疑了片刻,问她:“…你还好吗?”
她怔了怔,点头:“嗯。”
说罢,又叫他:“沈世尧…”
“嗯?”
“没什么。”她笑着摇摇头。
觉得人生苦短,所以格外想珍惜当下这样的话,说出来多少太肉麻吧。
丁辰约她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店见面,说到了饭店再转战餐厅。
老远的,陆路就看见她张牙舞爪地冲自己挥手:“小六,小六,这里!”
见她两手空空,丁辰忍不住嘟嘴嗔怪她:“怎么不带上我的干儿子,丑媳妇还见公婆呢,我只会觉得我干儿子帅!”
“我刚从清珂的灵堂出来,”陆路面露难色,柔声解释道,“那样的场合,实在不适合带小嘉懿去。”
“也对。”丁辰了然地点头,“那…见到陆亦航了吗?”
“见到了。”
“据说你走后没多久,他们就分了手。你知道,我和陆亦航的圈子多少有重合,有些事偶尔也能听到一些。”
“清珂是个不错的姑娘,”丁辰盯着茶壶气孔冒出的那缕水汽发呆,“可惜遇上了人渣。”
“其实今天我打了陆亦航,”陆路打断她,眼中是沉甸甸的哀痛,“也给了自己一巴掌…不过刚才来的路上,我却在想,或许我又做错了吧,既然到最后,她都不想要责怪任何人,我又何苦违背她的心意呢?反正一切对错,都没有意义了。”
说完这句,两人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陆路注意到丁辰左手中指上的戒指。
“这是?”她惊讶。
“啊,这个…”丁辰微笑,“其实约你出来,是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我恋爱了。”
“…是什么样的人?”
“我想想啊,”丁辰托腮沉思片刻,“一个温暖的,不会互相伤害的人。”
不知幸运还是不幸,人这一生,永远无法踏入同一条河流。
一朝放弃,便是一世放弃。
丁辰想,从前每次和杜鸣笙说“再见”,她都以为是放弃了,可那时的她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告别的是什么,但这一次,她却明明白白地知道。
知道,却仍咬着牙,流着泪,松开了手。
从此她就是一个大人了。
会谈大人的恋爱,会拥有一个家庭,然后,还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如果说世上的幸福大抵相同的话,那么它们之间的差异,大概便是彼此的底色。
那些经过无数次涂涂抹抹,成为一幅幸福画作前的,最初的颜色。
属于遗憾的颜色。
“丁丁,你要幸福。”
“嗯。”
“丁丁,你一定要幸福啊。”陆路擦了擦眼泪。
丁辰“噗嗤”一下笑出来,笑中带泪:“我知道啦,倒是你,听我一句话,如果真和沈世尧相爱的话,就不要彼此伤害。人生苦短啊。”
正因为人生苦短,所以大家才拼命追逐幸福。
陆路是在回程的出租车上接到宋清远的电话的,距离她离开清珂的灵堂,已经四小时又十七分。
天已经黑透。
当她听到那个消息时,她的表情呆呆的,是下意识看了看表,然后示意司机调头。
然而司机却以惊讶的眼神打量她:“小姐,你怎么哭了?没事吧?”
她哭了?她竟然没有发觉。
伸手摸了摸,才意识到自己的脸上全是泪水。
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想了很久,才记起应该给沈世尧打个电话,因为她又得耽误回去的时间了。
电话里,她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告诉他这个消息。
她当然要对他说,只是不是现在。
颤抖着将医院的名字重新向司机报了一次,陆路缓缓闭上眼,缩在后座的角落。
这座城市又是初春了,时间走得真快,仿佛一睁眼一闭眼之间,已过去小半生。
在过去的岁月里,她总觉得,是陆亦航亏欠她许多。
但到了眼下,似乎这点亏欠,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下车时,她一直麻木地掏钱,多数了好几张,也浑然不知。等司机发现叫她,她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走廊里很静,她坐在手术室外,看着那个亮着的红色指示灯,觉得自己大概在做梦。
还是一场噩梦。
她狠狠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想证明自己是对的,却因此痛得颤抖。
原来不是梦。
原来他真的就在门的那一端,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徘徊于在生死之间。
她忽然觉得好冷,伸手抱住自己,终于忍不住哽咽。
据说宋清远正在赶来的路上,等载着她的那班飞机降落,他的手术大概也已经结束。
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在他生死攸关的时刻,能陪着他的人,竟只有一个她。
而他们,却早已没什么相干。
就在这瞬间,她渐渐明白了属于他的孤独。
永远被旁人推着走的他,看似哪里都是方向,但其实每个方向,都不属于他。
他永远,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而对于这样的他,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陆亦航,我后悔爱过你。”
她为这句话感到悔恨。
过去的她,总以为是他带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但现在,她恍然大悟,原来是她剥夺了他最后的希望。
被她真心爱过这件事,大概被他当做了人生中最好的事。
但她却无情地推翻了它。
难怪他再无留恋,一意孤行地撞向防护栏。
陆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悲伤如同海啸,翻搅着倒流的眼泪,直至把心都淹没。
恍惚间,她看见手术室的红色指示灯熄灭,门被推开。
无数光线从那门缝中透出,她慌忙站起来,声音干干的:“医生,我是陆亦航的妹妹。他…还好吗?”
二十四小时后,寂静的病房内,陆路终于见到那个人。
距离她们上一次相对,已时隔六年。
“长大的你果然比那时还要漂亮,”宋清远坐在沙发的角落,优雅地对她微笑,“听说你已经结婚做了妈妈…时间真快啊。”
陆路将头偏开,不看她。
这个女人,她曾那么恨,恨入骨髓,却也从没有想过,要报复她。
除了她坚信的冤冤相报何时了,还有她最后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因为你的爸爸,也是我爱的人。”
她明明可以将自己如蝼蚁般碾碎,却没有。因为对她爸爸的爱,她甚至妇人之仁地给她留了一条生路,送她离开。
陆路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并不值得她感激,但却偶尔令她迟疑。
宋清远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隔着年月深深,她已看不真切。
但越是看不清,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甚至连与她相视,也需要十万分的勇气与谨慎。
“你知道吗?”见陆路不回应自己,宋清远也不恼,换了个姿势,面向她的背影,“我一直无法相信,他已经死了。别看我是学医出身,但对于脑死亡这件事,我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明明还有体温,也还会心跳,甚至能够生长出新的胡须,怎么就死掉了呢?如果他车毁人亡,尸骨无存,或许我更能够接受吧。”
“不要说的你好像很爱他,很关心他一样…别忘了,他只是你报复爸爸的工具罢了。”陆路咬牙。
“要知道,对于人类来讲,控制自己的感情是一件非常难的事,否则现在你也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对我说这些话。”宋清远莞尔。
陆路被她的话震住,不禁偏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她,她这才发现,六年后的宋清远竟清瘦得厉害,两颊凹陷。
“你…憔悴了很多。”陆路有些愣怔,怎么都无法将她跟六年前那个意气风发、心狠手辣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时间不会放过任何人,”她眯起眼,好像并不在意她的话,“你只需要告诉我,他的葬礼你会来参加吗?”
“我会的…以妹妹身份。”
对于这个答案,她似乎略感惊讶,却仍是点头:“葬礼在一周后举行。正好,那之前我也有些东西要给你。”
末了,宋清远又抬头,对她笑了笑:“对了,代我问候你先生和孩子好,虽然我知道你不稀罕,不过就让我这个坏继母趁机装模作样一回吧,反正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她的时间也不多了?这是什么意思?
从医院走出来的一路,陆路满腹疑问,脸色随之变得凝重。
沈世尧的车一直等在楼下。
见到她,他连忙下车,为她打开车门。
初春夜晚料峭的寒风令她冻得直哆嗦,沈世尧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过了很久,才凑在她耳畔,轻轻开口:“事情处理得…还顺利吗?”
“嗯,”她点点头,忽然有些鼻酸,“她说,葬礼在一周后。”
“我陪你去。”
“好。”
“沈世尧,”她抬起头,声音在湿冷的空气中显得那样单薄,“我可以为别的男人流一次眼泪吗?”
沈世尧一怔,旋即微笑:“我这么大方的男人,给你三次额度怎么样?”
陆路噗嗤一声笑了,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淌下来。
喂,陆亦航,你听见了吗?她在心里默默地说,这是我倒数第三次为你流眼泪。从前爱你的时候,从没有了解过你。而对你的了解,竟然要等到你离开之后。
那时总觉得自己爱过一个坏人,但最后才发现,你或许不是一个坏人,却一定是个寂寞的人。
要是天上不那么寂寞,就好了。
她仰头,头顶是苍蓝色的天空,几颗星星如碎钻般,安静地在其间闪烁。
那是来自亿万光年前的温柔,她擦干眼泪,尽力微笑,如果它们能把她的话传达给住在天上的他,就好了。
陆亦航的葬礼开始前,陆路按照宋清远给的地址,去了她暂住的酒店。
因为她说,有东西一定要交给她。
她在医院时似乎也这么说过,陆路原本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前一天,宋清远竟然提前给她打了电话,与她约定时间。
“你一定要来。”她的语气不容拒绝。
她满心疑惑,跟沈世尧讨论后,沈世尧说:“那我送你。你进去,我在门口等你,要是她敢欺负你,我立刻踹门进去打晕她。”
她被他煞有介事的模样逗笑,疑虑渐渐烟消云散。
敲门之前,陆路还是紧张地看了身旁的沈世尧一眼。
沈世尧伸手摸摸她的头,笑眯眯道:“不是说了,要是她敢欺负你,我就打晕她,所以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