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工不同嘛,要守着这么多的书,也是一本也不能遗失,张大人你又怎么知道我就不苦了。”凤墨涵愁眉苦脸地说道。
“谁都知道你这是个闲差,别叫苦了,没人信!”萧锦程笑道,“对了墨涵,咱们这趟出差,给你带了礼物。”
萧锦程拿出一面铜镜,递到了凤墨涵手中。铜镜制造得很精美,不过巴掌大小,打磨光滑,映出的人影也甚为清晰。凤墨涵也不客气,笑着收了。
“墨涵,我还道只有男子们在家闲着没事做,所以爱好这东西,对着它梳妆打扮以讨好妻主,没想到你竟然也喜欢这个,这样子未免男子气了些。”张彦之不屑地摇了摇头。
凤墨涵只是笑了笑。女人天生爱美,身为寅的时候,她也随身带着一面精美的化妆镜,妆容随时都需要注意,一旦有一点点不妥就要到洗手间补好。没想到她后来被一面铜镜带到了这个世界,虽然这里一切都与原来所处的世界相反了,但是她爱美的天性没有变,本来换了一张绝色的脸,她应当多照照镜子才对,谁又知道她其实根本不敢看镜子中的自己,因为对着那张脸,她就会想起阴冷的墓室、冰冷的棺材,还有那种让人窒息的痛楚。
她收集铜镜,是因为她存了一个盼头,想找到墓室中见过的那面铜镜,她也不知道找到了它有什么用,但是觉得既然是它将自己的灵魂带到了这里,想必有着什么联系,她的命运或许与那面铜镜有关,说不定找到了它,可以扭转她的命运也不一定。人都重生了,再说什么不信命的话是不可能了,凤墨涵想找到那镜子,看看到底其中有什么秘密。
她既然成了凤墨涵,原以为那铜镜是凤墨涵的陪葬品,应该在静亲王府,谁知道她明里暗里将府里搜了个遍,却是没有那面镜子的下落,于是便有了这个爱好,久而久之,竟然大家都知道了。
萧锦程送的虽然不是她要找的,但是样式差不了多少了,想必是同一处出品的,她想听听两人谈谈是何处购得的此物,将手一挥,爽快地说道:“墨涵知道两位大人辛苦了,今日我请客,咱们找个好地方,一醉方休!”
“好地方?”张彦之摸了摸下巴,“那就只有醉意居了,名字都带了个醉字,想一醉方休,那里最好不过。上次咱们没让你见着红卿,今儿这种天气,我就不信他还出去,走走走,上醉意居!”
萧锦程偏了偏头:“我听墨涵的。”
“好吧,醉意居就醉意居。”凤墨涵笑道。不过是个青楼,有什么好怕的,凤金安再被静亲王训斥也会偷着去的地方,如果她也去得多了,不知道那位娘亲又会如何对她。
那一双相似的眼
蓝莲的记忆看来很好,不过和凤墨涵见过一面,却一下就叫出了她的那个化名。
“寒默大人,多日不见,今儿终于舍得来咱们醉意居了。”他今日身着一件蓝色的长袍,宽大的袍袖几乎拖曳在地,长袍从腰处开衩,内里是紧身的白衣,更显得那腰身窄窄,衬得他整个人有一种别样的英挺之姿。
凤墨涵暗赞一声,看这身装束,蓝莲穿衣很有品味。她记得上一次见他,蓝莲也是一身蓝衣,他的名字中带了个“蓝”字,思绪不由自主地就飘到了那一日,门缝中闪过的那双莹白修长的手,还有那镶金边的大红盘花璇罗纹衣袖,红卿的名字带了个“红”字,看来也爱着红衣,根据名字中的颜色来穿着,似乎是这醉意居的特色。
她可不会傻到认为蓝莲不知道她的身份,那日拎了凤金安就走,蓝莲这样冰雪聪明的人,肯定早就打听清楚了她和凤金安的关系,之所以不点破,正是这行内人的聪明之处,只要客人往这消金窟里扔银子,明的暗的又有什么关系,他管你是谁,不点破才对大家都有好处。
她对蓝莲微微一笑:“又来叨扰蓝老板了,烦你摆桌酒席,找几个儿郎陪酒,今日张大人要在你这儿不醉不归。”
蓝莲微微一愣,来这里的客人,无不是为了讨好醉意居的公子哥儿,个个依着公子们叫他爹爹,这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老板”这个称呼,但是听在耳中,竟觉得比叫爹爹顺耳得多,他不由得笑得更欢了。
“大人不找红卿了?上次大人来,正好红卿出门上香还愿,后来回来听其他公子哥儿们说起寒默大人的品貌来,心下也遗憾未能得见,今日正巧,红卿在家,就让他来给各位大人吹吹曲助兴,可好?”
“咦?蓝莲,想见红卿的客人那可是排成了长龙,平日咱们来也不见你松口让见见他,怎么寒默就是比咱们有面子啊!”张彦之咂着嘴冲蓝莲嚷道。
“得了吧,当然是沾了寒默的光,你一个大老粗,人家红卿见客论的是琴棋书画,你又懂哪样了,见你岂不是对牛弹琴。”萧锦程调侃道。
张彦之也不生气,咧着嘴直乐。凤墨涵看二人眼中皆是渴切之色,狐疑地应了蓝莲,进屋坐下。
屋里烧着火盆,炭火正旺,进去一阵热气扑面而来,甚是暖和。凤墨涵问萧张二人:“你们不是说红卿如何如何地绝色么?怎么看你二人的样子,却似未见过他?”
张彦之红了脸,尴尬笑道:“其实…我只见过他半张脸,还是远远地瞟了那么一眼,红卿是醉意居的头牌,琴棋书画无所不绝,平日里会的都是达官贵人,就是那些人,只怕也没几个见过他的真容,何况咱们这等粗人,嘿嘿,墨涵我就是瞅着也许他见了你这张脸,会出来一见也未可知,所以才拉你到这里来,想沾沾你的光,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
萧锦程瞪了她一眼:“你这家伙,连我都骗,还给我形容红卿是如何如何地美貌,我只道你真见过了,原来却是假的。”
“可别怪我啊,你看蓝莲不是主动去请红卿出来了么,有几个人有这样的面子,你马上就得偿心愿了,我也算不得骗你,不过咱们都是沾了墨涵的光。”张彦之讪笑着,小心翼翼地观察墨涵,见她面带笑容,显然没生气,那越来越低的声音提高了些,底气又足了起来。
“你也别得意得太早,照你这么说来,人家也不一定见你我。”凤墨涵笑道。
“就是见不着,听听他的声音也是好的,我还没听过谁有那么好听的声音,实在是…太令人难忘了。”张彦之激动地说。看来她对这个红卿,是仰慕已久的了。凤墨涵忽然想起了三姐金安,她是世女头衔,不知道与红卿见过面没有?
门被推开,陆续进来几个人,除了服侍酒宴的小僮,还有三个竟是初来那次陪酒的暮烟等人,算来也是熟客了,三人笑意盎然地坐了过来。
“爹爹说红卿才用过饭,先歇会儿,由咱们几位先陪着大人,待酒足饭饱,红卿再过来为大人献曲。”沉依一边说话,一边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凤墨涵,长长的睫毛眨啊眨的,眨得凤墨涵心跟着抖了抖,忙不动声色地向紫沁身上靠了靠,相比之下,紫沁可能因为人相对来说要内敛些,没那么多娇态。
“一切听蓝老板安排就是,哪咱们就先上酒菜,吃饱了再说。”凤墨涵说道。
红卿的架子真不是一般的大啊,蓝莲一定告诉他凤墨涵的真实身份了,倒没说不来,但一般人根本做不出这种怠慢的动作来。她噙了一口酒在唇中,缓缓咽下,享受着热酒滑过喉头的感觉,只觉惬意万分,左不过是个青楼男子,有何倨傲可谈?要么你就不见,我还夸你一声有傲气可嘉,可是摆明了要见人又还拿捏些架子出来,这就令人不爽了。人要随遇而安,顺势而为,才能安乐,尽做些与自己身份不相称的事,又有何宜,难不成皇帝来了你才急着相见,心中不禁对那红卿多了一丝轻视。
席间美男在侧,神情气度各不相同,入眼却都让人赏心悦目。蓝莲好手段,这醉意居竟然连端茶递水的僮儿,也是俊秀之人,虽不是个个有绝色之姿,但都有一份独特的美,让人一见之下就认定了那是个美人。
张彦之和萧锦程与身边的男子开始时还只是调笑,到了后面简直就贴成了一个人,时不时这里摸一下,那里捏一把,卿卿我我,甚是情浓。相比之下凤墨涵要好些,她只是与紫沁并肩坐着,不时小声问他喜欢吃什么,为他挟点菜。
但见她不似那两人,紫沁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却又浮上一层淡淡的忧伤,在这人心中,也不知怎样的男子才入得了她的眼!看她唇角总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他却觉得那笑过于浅了些,显得有些不真实,而当那略带酸意的目光看向他时,他的心跳总会慢上一慢,那目光似一口深井,会将人吸进去。
酒过三巡,各人都有了醉态,凤墨涵经受过世上最烈的酒之洗礼,这种类似果子酒的东西对她来说,就和喝饮料差不多,原以为身体换了,承受力也不会一样,不过实践一番下来,她发现自己的灵魂和这个身体完全契合,与之前并无两样。唯一不同的是一旦沾了酒,她的眼光就会变得朦胧,那朦胧会让人误以为她醉了,其实她却无比清醒,似乎灵魂藏在身体深处,静看着这个身躯行事。
有僮儿过来问了几句,经得他们同意后,撤下了残汤剩菜,摆上了瓜果。秋末的果子最为丰盛,也怪不得醉意居的酒菜贵,哥儿价也高,不管是东西还是人,他们都做到了最好,不仅京城所产的水果,就连雪域特有的干果与南边蕲姜国才有的椰果蕉果都有,切得整整齐齐的码在盘子里,用牙签穿着。
凤墨涵笑了笑,这是她以前所爱的吃法,没想到这里也一样。挑了几样自认为好吃的送到紫沁嘴边,那人就着她的手,一一含入口中,眉梢眼角尽是喜色。
张彦之调侃道:“还是寒默最懂得疼人,我和萧大人都只顾着让人侍候,不像你反过来侍候美人。”
紫沁含笑瞥了凤墨涵一眼,眼眸中泛着水意,整张脸因着这含情脉脉的一瞥,顿时生色不少。萧锦程惊讶地笑道:“我发现,紫沁挨着寒默大人,怎么越看越好看,难道这美貌还会传染不成?”
沉依和暮烟不依了,暮烟说:“大人这么说,是嫌我和沉依生得不好么?要不换一换,让紫沁来陪大人,我也去寒默大人身边靠一靠,看看会不会漂亮些。”
这里正笑闹着,蓝莲进来了,美丽的目光泛着微澜,含笑凝视着凤墨涵说道:“大人,红卿准备好了,即刻就来,沉依带着大家退下吧。”
沉依等人收了笑容,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凤墨涵偏着头,眼中满是笑意,红卿出来,原来还要清场的,果然大腕就是不一样。
张彦之与萧锦程神色激动,一直盯着门口,左顾右盼。又等了一会儿,推门进来一个人影,面目未见,脚步先跨了进来,凤墨涵歪着头斜靠在桌侧,微低的头最先看到了那熟悉的红色盘花璇罗纹衣摆随风轻轻飘起,视线缓缓上移,窄腰,宽肩,然后是一张蒙着面纱的脸,只露出了光洁的前额和漆黑如墨的眼睛。
那眼睛深邃似大海,灿烂若星辰,直直地瞪过来,凤墨涵手中的酒杯微微一晃,洒出一滴落在方才紫沁剥开的红衣花生上,滴溜溜地停了一下,才慢慢滑落下去。
“红卿见过几位大人。”他微微施了个礼,眼睛弯了一弯,那面纱下定然带了笑容。
这声音凤墨涵听过一次,和记忆中那人的完全不同,确实如张彦之所说,这声音非常的好听,低低沉沉,却好像一颗石子扔在了平静的湖面,响一声后就泛起阵阵涟漪,回荡在人耳边,让人经久难忘。她收起了那丝诧异,对上那双眼,心想他若是摘下面纱就好了,她很想知道有着那样一双眼的男子,会是怎样一幅面容。
红卿施施然走到一侧坐下,离案桌有些远,他扫了三人一眼,低声问道:“几位大人想听什么曲子?”
凤墨涵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握了一只短笛,普通的笛子一般都是翠绿的笛身,他这笛子却如他这个人,通体漆成红色,竹节处有金线缠边,看上去极为华丽,怪不得起初未注意到。
“咳…墨…寒默你说吧。”张彦之说道。
凤墨涵见她神不守舍,不由得笑了:“张大人让我选,我对这个更是不在行,要不请红卿公子随意吹奏一曲吧。”
她看着那面纱,心想道:要吹曲,难道你还不摘下来,隔着一层纱看你怎么吹?
“那红卿就献丑了。”
没想到他刚拿起笛子,旁边的僮儿就像变戏法似的随便一扯,一面屏风就竖了起来。看到张彦之和萧锦程一刹那变得沮丧的脸,凤墨涵一愕,差点就笑出了声。
悠扬的笛声响起,她看了看屏风,不禁想为蓝莲鼓掌,这个醉意居的掌门人可真会经营之道,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人们越是想得到,红卿即使鼻梁以下是个丑八怪,又有谁会知道呢?凭着那双眼睛,他也能顶起整个醉意居。就连一向被训练得冷情冷性的她,也不由得有了一丝好奇…与向往。
红卿奏完一曲,屏风撤了去,他落落大方地举杯:“我敬各位大人一杯酒。”他敬酒,喝酒的却是别人,萧锦程先与他碰杯,一口饮尽杯中物,红卿手中的杯子却被身旁的僮儿接了去,一口喝干。
凤墨涵更觉得好笑,哪有这种敬酒之人不喝酒的道理。可是萧锦程却并无异议,眼睛只落在那半遮的脸上,倒像是没有发觉一样。张彦之也紧接着端起酒杯与红卿干了,那人还是没有喝。
轮到凤墨涵,她带着迷离的浅笑看着他,还未等他来碰杯便饮尽了杯中酒,低头自行把玩着酒杯。红卿握杯的手在空中顿了顿,身旁的僮儿提醒凤墨涵道:“大人,我家公子敬你酒。”
“啊?酒?没了!”凤墨涵拿过空空的酒壶晃了晃。
“没关系,既然大人没酒了,就请喝了这杯吧。”红卿举起手,酒杯凑到了凤墨涵的唇边。
大红的衣袖衬着莹白的手腕,刺激着凤墨涵的感观。她一向讨厌多毛的男人,以前在境外执行任务时,看到那些老外毛绒绒的活像大猩猩,她就觉得恶心,不过在她的映象中,一个男人若是有一双像女人的手那也不正常。可是面前之人分明是男子,红衣下伸出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得圆润光滑,闪着莹莹的光芒,却让人讨厌不起来,甚至心头隐隐浮现出一丝想法,似乎男人的手就该这样。
凤墨涵皱了皱眉,这男人的手上不会是涂了迷药吧?怎么自己会起了这种心思。嗅觉间却闻不到一点异香,红卿的身上很干净,就像自然的风,自然而干净,不像别的男子熏了一身的香。
“寒默大人?”那幽深的眼带着询问,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凤墨涵似受了蛊惑,嘴唇轻轻地凑前,就着他的手去喝那杯酒,她的眼中迷离之色较之前更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嘴唇在那只手的指尖轻触了一下。
红卿的眉几不可察地皱了皱,耐心待她饮完,将酒杯递给僮儿,起身告退。
凤墨涵笑容浅浅地看着那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眼神醉得仿佛要融化。
想起了远方的人
凤墨涵似乎迷上了红卿的那双眼睛,她去醉意居的次数,渐渐地多了起来,这事虽然是在“上班”时间跷班去的,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还是传到了静亲王府。
父亲找了她去谈话,问起这件事,当她知道瞒不住直言相告时,齐思洛美丽的眼中浮起一缕哀思:“是为了那个红卿?”
凤墨涵笑了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凤楚辛的脸色有些苍白,站在一旁看了看妹妹,拳头捏得紧紧的,心中压抑着愤怒。
“为什么你们的反应这么大?爹爹,我知道分寸的。”凤墨涵叹了口气。
“原来你不要我陪你去,是因为涵儿大了…”凤楚辛面上带着笑,眼神却是无比地清冷,看着凤墨涵,陌生而又疏离。
“哥…”她没来由的觉得有些无措,与凤楚辛从小无话不谈,除了身世的秘密与步青澜,她几乎没有事情瞒着他,可是这一次,竟然意外地没有说。
只为了那一双眼!
少女情怀总是诗,纵使经历过残酷的训练,但她们是优秀的特工,不是冷血的杀手,她还记得十六岁正式进入军营,与阿丑她们初次会合的情景。四年的军旅生涯,她们不约而同地对那个有着高高的鼻梁,深邃的眼睛,严厉中又透着此许怜惜的教官产生了感情。当时阿丑她们几个互相猜测着他到底会喜欢她们当中的哪一个,而十二个女孩被问起最喜欢教官的哪里时,全部不约而同地回答了眼睛。
正是那样一双眼睛,纵使穿越了千年的时空,她也不会忘记。那个年轻的教官,在一次恐怖袭击事件中永远地躺在了南国的土地上,她是他临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那时他身中数弹,只剩了一口气在,他用身体为她挡住了子弹。
十二个女孩中最坚强的她第一次落泪,泪水滴在他的睫毛上,当时他一定很难受,可是他没有眨眼,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温润的双眸里有着浓浓的不舍与怜惜,她刹时明白了,他是爱她的。
“如果有下辈子…”她轻轻地说了一句,双唇颤抖着,落在他的眼帘上。年轻英俊的教官眼角流下了一滴泪,她感受到了泪水的咸味,却觉得那不是痛苦,是喜悦。当她抬起头来时,看到那双眼泛起了光泽,像是夜空的星星,透过了几万光年的距离,直落在她的心上。
他最后微笑着死在她的怀里,从那以后,在她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出现过那双眼。来到这个世界,她却见到了两双似曾相识的眼,第一双是无尘公子的,虽然相似,她却清楚地明白不是她心头的那双,她的教官,并不是个温润如玉的人,他是天使与魔鬼的化身,训练的时候六亲不认,危险时刻却张开双翼替她挡住风雪。第二双却是红卿的,因为那遮盖了的面容,那双眼透着神秘,给了她想像的空间,多少次将醉未醉之间,她把眼前的那人想成了他的模样。
她想起了一首歌,歌词中有两句,“你说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我们死也要在一起,像是陷入催眠的距离,我已开始昏迷不醒…”
她在心底轻轻说道:“已经是下辈子了,我还记得你,可是…你在哪里?”
“涵儿,只要你喜欢,你觉得开心,我不反对你去那种地方,可是你答应爹爹,别去招惹那个叫红卿的,离他远些,其他的,随便你,想娶回家来,爹也依你。”
凤墨涵震惊地看着齐思洛,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可是她并不是对风尘男儿有兴趣啊,吸引她去的,恰恰是红卿那双眼睛,去了多次,并不是每次都能见着他,有几次甚至只是站在大堂里,远远地看着他端坐高台,划过她唇角的手指落在琴弦上,拨动着她的心弦。
她无数次在心中问自己:是你吗?是你吗?是你吗…
她没有答案,她希望是,可又觉得上天不会待她那么好。她身不由己,就算是杯毒药,可那是杯散发着芬芳的毒药,她经受不住香气的诱惑,照样会喝下去。十二时里谁都知道寅不动感情,谁也不知道她的感情早已动过,只是那双眼睛阖拢的时候,那感情也随他而去了。
她沉默半晌,回答道:“对不起,爹爹,让你操心了。”
齐思洛闭了闭眼,明白了这是女儿的拒绝,她的性子就是这样,知女莫若父,他已经摸透了。
“罢了,你先下去吧。”他挥了挥手,凤墨涵还想说几句,被凤楚辛拉着,身不由己地出了父亲的房门。
“涵儿,爹和哥哥,都是为你好。”凤楚辛说。
“我知道,可是爹和哥哥也说过,我想做什么都随我的意。放心吧哥哥,我知道你们怕我受到伤害,但若我不想受伤,这世上又有何人伤得了我?”
她话说得那般自信,凤楚辛微微一愕,有些无可奈何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涵儿,你变得要强了,哥哥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哥哥,当然是好事,你和爹爹对我的好我都知道,涵儿长大了,会自己保护自己,甚至我也该学着保护你们了。”
她将头靠在凤楚辛胸前,脸颊所贴之处,他的心沉稳跳动着,他的血管中和她流着一样的血,想到这点,凤墨涵觉得心中暖意顿生。两兄妹相拥着站在院中,天上慢慢地飘起了雪花,打着旋儿落在他们的身上。
这一幕落在了不远处站立着的人眼中,那人本来是朝这边走来的,却突然愣住,半晌后皱着眉头轻哼了一声,转身沿着来路回去了。
那是凤金安的新郎君林青儿,他过来是听闻了翠竹苑的暖室建得好,想借口帮凤金安传话,顺便看个明日,没想到见到兄妹相拥的一幕,联想到下人口里传出的零零碎碎的闲言,他觉得这两兄妹之间很有问题。
意外的发现让他心中欢喜,他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小跑着,想把这个怀疑第一时间告诉凤金安,免得他的妻主老被这些人欺了去。
一片雪花飘到了凤墨涵脸上,那凉丝丝的感觉让她睁开了眼,伸手接了一片捧在手中,很快化成了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