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嫁给我?有个条件
我睁开眼,飞扬在做什么?好好地撕我的衣袖做什么?
跟着左臂上又是一阵剧痛,血涌了出来,却不是鲜红的血色,而是乌黑发暗的颜色。那分水刺居然有毒么?难怪我这半天根本不觉得痛。只是,一开始的血是鲜红色的啊?
“忍着点,梦儿。”
飞扬手起剑过,将我臂上一小块血剜了出来,然后一口口地从我臂上的伤口里吮出毒血来吐掉,老半天那血才回复了正常的鲜红。接着他运指如飞地点了我上臂的数处穴道,再从不知什么地方再摸出他那只小瓶来,抖了许多金创药上去,痛得我直抽冷气。
“很痛?”
我被痛得眼里全是眼泪,说不话来,只能点头。
“唉,那江海七条鱼的老大是有名的‘鲤霸龙门’,横行一方。不但武功高,而且用心毒,他那分水刺上的毒有两层,开始的时候流鲜血,人都以为无毒,哪知道分水刺把毒留在了肉里,不剜去都不行。”
说着,飞扬从他里衣里撕下一条布带来将我臂上的伤口扎好,这才望着我的眼睛道,“这江湖上着实不安宁,梦儿,就别再跟我闹脾气了好不好?留着飞扬这条命下次替你死罢,就这么白白地死了,我实在没办法放心留你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
我低低地应道,“嗯。是我不对,飞扬。我不想要你死的,我只想你喜欢我,在乎我。”
他把我的手臂放下,将我拥入怀中,柔声道,“我喜欢你,梦儿。我当然喜欢你,也在乎你。”
我向他怀中靠去,心里全是怪怪的感觉。
除了无咎和我家娘娘,我从不曾听过谁的话。哪怕是我师父,我也向来不当回事,该偷懒便偷懒,该睡觉就睡觉,师父要是逼得我急了,我要不然就跑回昆仑,要不然便随着无咎到人间界混,师父也拿我没办法。
怎的飞扬说的话,我居然会听的?我突然想起今晚我之所以会弄个把戏班子出来,也是因为飞扬说他不喜欢我用幻术变出来的银两去骗店家,我这只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文小狸,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乖了?
管他的呢,反正面前这个飞扬让我有些喜欢。我轻轻地将心头郁气吐了出来,把头靠在他胸前,他也就那么静静地搂着我,我们都不说话,看着那桌上的长烛扑地爆出一串烛花来。无咎曾道,这是喜花。
半月之后,我们便到了临安。
无咎到人间界向来是去游山玩水,西子湖便是他来得最多的地方之一,这也算是我对人间界里最熟悉的几个地方。
这一路,我和飞扬都跟在十方大山里一般,同屋同寝。那种感觉还真是有点像我跟无咎在一起的时候,我那时夜夜都在他被窝里呼呼大睡,只觉得温暖安全。和无咎一样,飞扬也会经常抚摸着我的肌肤,偶而甚至亲吻一下我的脸颊,才再搂了我沉沉睡去。唯一不同的是,飞扬的鼻息和缓悠长,虽比不得无咎完全静无声息的安眠,却反而给我一种真实的感觉,就算不在他怀中,听他的呼吸也能知道他在我身边。
这样的日子过上一世便算是我该报的恩报完了罢?我隐隐地知道,我现下看飞扬如此顺眼,总觉得他带着些无咎的气息,让我愿意在他怀里缠绵,多半全是因为和合丹的缘故。只是,我向来不肯多想不开心的事情,顶多不时地因为想起无咎而感伤,却总也不肯去想那和合丹究竟该怎么用,不用又会如何?
我一想起飞扬可能会跟着我回昆仑面对无咎便心里发慌,不知该如何收拾。飞扬很好,我不想让他难过,可是无咎却是我心里唯一的人儿,我宁可死,也不要伤无咎的心。
好在我知道再怎么思忖也是白想,既然完全束手无策,还是不去想的好。管他的呢,百年岁月不长,却也不短,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也许我根本就度不过这人身劫,就此入了轮回,再也上不了昆仑,也说不准。
到了临安之后,飞扬和楚虞先将元曦护驾回宫,出宫之后却没有将我带到他们那个什么孟婆门的所在。飞扬让楚虞先回孟婆门,说是我不曾来过如此繁华的所在,要带着我四处玩玩。楚虞领命而去,走时颇不寻常地多看了我们两眼,似是卸下心头大患般的欢喜。
那个女子,倒是蛮有意思。
临安我实在来过太多次,对临安的大街小巷比他都还要熟悉,尤其是靠近西子湖的那边,百来年来几乎不曾有过什么变化。我唯一不熟的,是那些新开的茶馆酒肆。这天飞扬带着我便去了一个叫含风楼的地方,点了一大堆我根本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菜肴,说是他喂了我好久的阳春面,心里过意不去。
我坐在含风楼的二楼上,望着窗外如峰峦般的次第青檐将那些菜肴一一尝去,边尝边想,飞扬的品味可实在比不得无咎。
想当初无咎带我去的那阁子,我印象中便在水边。倚在窗前,隔着如帘般的垂柳可以望尽一湖荷花,如屏远山,而风一吹便拂起垂柳,将满湖的荷香搅得四处飘散,漾上楼来满是浅浅淡淡的雅致。
在那阁子里吃东西,便一盏清茶也能喝出琼浆玉液的味道。
当然,飞扬点的这些东西却比我当年吃过的那些好玩,有鸡有鸭有鱼有虾,飞扬吃得不多,我也只是尝一两口而已。有意思的是那些虾,据飞扬说是被用酒闷醉了装在坛子里,一掀盖受了些风后开始醒过来,接二连三地向外蹦,而我便拿了筷子在那里候着,跳出一只吃一只,吃得我眉飞色舞,看得飞扬忍俊不禁。
玩得差不多之后,飞扬带着我在城里转来转去的说是要给我买东西。他走的路很是有些怪异,一会儿从人家铺中穿过,一忽儿进了门又出来,甚至到了一条巷尾时,还抱着我跃将过去。
落脚的地方,是一个略微有些古旧的小院。门很小,一条连两人都无法并行的小巷从门口七拐八弯地通向后街,除此之外,四面都是别家的院落,这小院子被围在了中间。
我站在屋中间,蹙眉,“飞扬,这里好脏哦,全是土。”
“我几乎不在这里住。再说了,我哪里知道有一天会娶只雪白的狸猫作夫人?”说着,他将长衣脱去,露出里面的窄袖衣衫,“这院子的好处就是什么都有,院里有眼井,我帮你打扫好不好?”
我白了他一眼,“跟你说过了呢,第一,人家不是狸猫,人家是文狸,文狸是神兽呢,狸猫看了我早就逃了。第二,人家不是雪白的,你忘了,我的毛皮是跟水一般的颜色,是青色的哦。不过,飞扬,”我的眉头又蹙了起来,低下头,很不好意思地说,“飞扬,什么叫打扫?人家…人家不会打扫屋子啊,我家,师父家,还有无咎的洞府里,都是有使女的。”
飞扬有些吃惊地看着我,突然古怪地笑了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笑了半天才对我道,“我来打扫好了,不过,梦儿,你真是要嫁给我对不对?”
“嗯。谁让你趁人家昏迷不醒的时候和人家一起吃了和合丹的?”
“到底嫁还是不嫁?”
我垂下头,咬牙道,“嫁。”
飞扬还在笑,“要嫁给我的话,我可是有个条件。”
“条件?你还要什么条件?”我嘟着嘴很是有些委屈。
飞扬不怀好意思地用目光将我从头到脚地打量了半天才道,“我们凡人管这种地方叫做家,在家里,我喜欢看我家梦儿初见时的那个模样。”
于是这天夜里,如他所愿,我开开心心地回复了本来的模样,只幻出一身纱衣,朦朦胧胧地遮了我的如雪肌肤,然后便懒洋洋地倚在桌旁,执着壶陪他喝酒。
不知道是不是飞扬的静心有所退步,他看着我的眼神越来越暧昧,喝酒也喝得很是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想着什么。最后,他长叹了数声却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过来,将我拉到他身边去。
夜已经深了,我也有些困意,随势便往他怀中靠去,“飞扬,我们睡了罢,人家最喜欢睡觉了啊。要不,飞扬,你若是还想要我陪你喝酒就抱着我睡罢,唔,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飞扬用左手搂了我,右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梦儿,先别急着睡,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捂着口打了个呵欠,“明天再说罢,日子还长着呢。单单这破人身劫就是百年,你若肯随我上昆仑,咱们几乎寿与天齐,明天再说好不好?梦儿好困,现在就要在飞扬怀里睡觉…”
飞扬叹了口气,扶着我的肩让我坐好,望着我的眼睛道,“梦儿,你的人身劫不会就这么简单的。且不说我们能不能到昆仑,如何上昆仑,就连想法子去少昊山看你家无咎的偈子都不是很容易的事。梦儿,你没发现我不曾对大哥提及明月玉璧?”
一听到无咎和无咎璧,我的睡意马上便消失无踪,“是了,飞扬你说你将无咎璧不慎遗失了,对吗?”
“不错,但大哥后来再不曾问我是如何遗失此璧。”
我突然想起今日飞扬是如何带我来这院子的,心下生起一丝寒意,“飞扬,你是说你大哥会…”
飞扬望着我,眼里的神色变得有些苦涩,“大哥向来不曾对人如此和气,除了你。”
“我?”
“大哥是孤儿,这普天之下能叫他元曦的人,大约也就只有你了。至少,这是他亲口许你叫的。”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无咎是散仙我也照样直呼其名,元曦不过世间帝王,对我来说,我肯让他叫我梦儿才是给他面子。
飞扬将我的迷惑看得清楚,叹口气道,“但愿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梦儿,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明月玉璧在你那里。依我看,那明月玉璧本来就是那位仙人要留给你的,可是你现下一点自保之力都没有,这江湖上的事情,向来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咱们还是少惹些是非的好。梦儿,等我把孟婆门的事情处理好了之后,会向大哥请辞,到时我们再一起上少昊山去请罪罢。”
我怔怔地望着他,总觉得此事不是这般简单,“飞扬,你能走得开吗?你那个孟婆门似乎势力大得很,你能执掌如此大的门派可不容易。”
第十章 岂不是逼我有龙阳之好
飞扬对着我坦然而笑,那笑容将他的星眸剑眉,甚至脸上几道凶凶的伤疤都和着温暖的烛光揉得柔和了起来。我这才发现,他点的竟是一对龙凤红烛。他今日在街头买了整套的被褥衣衫之类的家什,我倒没留意他何时买了龙凤对烛。
“我其实本没想过要创什么门派,不过我师尊不能见容于师门,我自然也就是江湖上的无根浮萍。漂荡得久了,渐渐地有了些名气,也交了不少的朋友。这神州大地数百年来都不太平,战火纷争不断,不但外有蛮族虎视眈眈,就算在中原腹地,也是若干势力割据,各霸一方。民不聊生啊,”飞扬叹气道,“果是宁做太平犬,莫为乱世人。”
我嘻嘻笑着插嘴,“还是来昆仑做只文狸的好。”
飞扬苦笑了一下,爱怜地拂了拂我的头发,“梦儿,你那天的苦头吃得还不算大的,这凡间的女子受的苦可比你多多了。且不说那乱军过后的村庄,单是西子湖的画舫游船上那些衣着艳丽的女子,虽是表面光鲜,却又有几个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语调苍凉,弄得我心里也难受起来。突然间心中一凛,我刚才那种插嘴的方式,怎么的就跟当年对无咎时一样?而无咎也向来是淡淡地笑着,一边抚着我的毛皮,一边慢慢地将他的道理讲出来。
想到无咎我便心里阵阵地痛,只得将头埋到飞扬胸前低低地道,“嗯。飞扬你可是要给我讲你的孟婆门的故事?梦儿不插嘴了,你接着讲罢。”
“我师尊的武功和修为都很高,常教我要知生之苦,乱之害,所以,十六岁时我拜别师尊行走江湖,年少气盛地一心想要闯下片天地,也要为黎民百姓们做些事情。我在江湖上漂来漂去地漂了很多年,挨了不少刀剑,吃了不少苦头,却也真交了不少过命的朋友。很多还都是名门大派里的,有耆老长者,也有少年英侠,他们现在多已是各自门派的中流砥柱,甚至有个把已经到了掌门之尊。”
“可是,久而久之我才发现一己之力实在太过有限,再高明的武功高手,在大军之中也照样无能为力。我们几个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们商量了很久,都觉得不宜以某一家或是某几家,哪怕是整个武林联盟的名义来号令天下,我们只是选择了割据的数家势力中的一方,有的明里相助,有的暗里帮忙,最终让那一方势力坐上了龙廷。”[注]
“而那一家则是元曦。元曦那一方的势力本不是太大,我们之所以会费尽心力地选了元曦,有好几个原因。一是我师尊一眼看去便说他有帝王之相,最后必能得帝位;二则他的行事与我们倒也有些相似,只有需要以杀止杀时,才不得已而杀人;第三,元曦是孤儿,我们认为他登了大宝之后不会重蹈前朝覆辙,分封天下诸王,甚至兄弟阋墙,父子相残。”
“但这些都不是我支持他的主要原因,我曾与他在江湖相见,元曦自己便能算得上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其时我还没有想好扶持哪一家,只觉得此人看得顺眼,也为其胸襟气度相折,遂结拜兄弟。梦儿,我也是孤儿,唯一的亲人是我师尊,他老人家已然于数年前仙去,若不是有你,只怕我在这世上最亲之人,倒还真是要算我大哥才对。”
[注:不好意思,小青在这里借用了大唐双龙传里的某些想法,以江湖选庙堂。黄易老大学贯古今,讲的是过程,不学无术的小青则直接跳到结果。嘿嘿。]
“既然选定了人,我们这些人费了十多年的时间来营造天下大势,这里面不知又死了多少人,累了多少无辜百姓流离失所,但最后,终于帮着元曦将整个中原统一,又将北蛮赶出了燕云十八州之外。”
“而孟婆门,实则不是一个真正的门派,真正的门人只怕就我一个而已。此门之所以取名为孟婆,就是因为所有的人在替孟婆门行事之时,都会忘记他本身的门派出身,只为了天下大势分久之合,只为了黎民百姓能有个有道明君。这也就是为什么孟婆令行天下而各大门派都少有人违的原因,因为天下几乎所有的门派,不是跟孟婆门多多少少有些关系,便是久仰孟婆门行事,愿意共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第一次让孟婆令大行天下的,便是那杜城关大战。天下武林几乎出尽精锐,加上大哥的数十万精兵,将北蛮一直赶出了燕云十八州!”
飞扬说到此处,两眼熠熠生光,久久不语,只搂紧了我,凝神着桌上那两支红烛。我则轻轻地抚着他胸前那些道伤疤,想起他这几十年都是如此过的日子,心下生痛。
良久,飞扬才微微地笑了起来,把我抱了起来,走过去放到榻上。他亲了亲我的脸颊道,“所以,该做的事情做完,我这些日子总想着张云庄写的一首词,他道是,骊山四顾,阿房一炬,当时奢侈今何处?只见草萧疏,水萦纡。至今遗恨迷烟树,列国周齐秦汉楚。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
“既然终不过是成土,而我宏愿已了,余下的江山朝廷百姓之事,便任我大哥去操心罢。”
我嘻嘻地笑,用手环着他,不放他走,“好啊飞扬,这里的事情一完,咱们就先去少昊,再去昆仑。不过,今晚先要陪梦儿睡觉。”
飞扬坐了下来,轻轻地抚摸着我的长发,“梦儿,我得回去看看。这次回临安,我便是想要解散孟婆门,但大哥让楚虞接手孟婆门后,有不少事情我都不是很清楚,我需要回去好好地看一看,查一查。若是楚虞真能将孟婆门接下来倒也罢了,但若她其余行事都是像这回的江海七鱼一般,我还是把孟婆门结束的好,反正孟婆门是为了新朝而建,大哥既已经登了皇位,孟婆门也再没有存在的价值。我还是喜欢在江湖上漂泊的感觉,更何况,”他低下头来,轻轻地吻了吻我的唇,“更何况,我要陪我家夫人先去少昊,再去昆仑。”
听他说“我家夫人”,我的脸蹭地便红了,低低地道,“飞扬,凡间女子是不是都从不像梦儿这般想什么就说什么,梦儿那么说,惹你生气了么?”
他只是笑吟吟地看我,却不说话,半天才在我耳边道,“你若当着元曦说你不认识我,我才要生气。好了,睡吧,梦儿,你睡着了我再走。”
我幸福地闭上眼睛,在他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把头靠了上去。还未睡着,我却想起一事,“飞扬,你说你大哥不相信玉璧的事情,他会不会对你怎么样?”
飞扬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看不透大哥。若是他相信我的存在于他的天下大事有碍,他能狠得下心来除掉我。不过,梦儿你也别担心,这天下能困得住飞扬的人还不多。睡吧,梦儿。”
卐卐卐卐卐卐卐卐卐卐卐卐卐卐卐卐卐卐卐卐卐卐卐卐卐卐卐卐卐卐卐卐
不知不觉间,我和飞扬在临安已待了数月,夏已成秋。
这些日子里飞扬都在忙他的事情,有时甚至都不在临安,但不管多晚,他都要想法子回来看我一会儿,陪我说会儿话。倒是我常常地幻化了出去游荡到很晚方回,累飞扬久等。
飞扬也知道我喜欢到处玩,喜欢临安各式各样的绫罗水粉之类的玩意儿,便拿了一大堆的金叶子给我。不过,这家伙要给的时候却不爽爽快快地给,又在提条件。
只是,他的条件可真有趣。他说,不许我幻化成美女,要幻化成个男子方好。就算是男子也不要太清秀漂亮,被女子们注意倒不要紧,只是临安这地方,性喜断袖的男子颇为不少,还是不要被他们注意到才好。
我已然用不同的样貌在临安街头游荡了些日子,也发现单身女子实在不方便。飞扬如此条件大得我心,我却非装出一副很是不乐意的样子,顺理成章地多骗了飞扬许多金子,这才按仙君家那些成才和不成才的子孙们的模样变了个翩翩少年出来,看得飞扬目眩神迷。
接下来便听得他长叹道,多亏梦儿是个女子,不然真是生而为男若此,岂不是逼得我要有龙阳之好?
这这这,飞扬这话说得,让我气也不是,急也不是,除了想咬他一口之外,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心下偷偷的,似乎还有些欢喜。
飞扬这法子实在是好,我以前怎的没有想到过?
那日之后,我便顺顺当当地进到了昔日无咎死活不让我去的数处地方。前些日子,那些人死活不肯入我一个单身女子进去,这回,我只须像无咎般露出个淡然笑容,或是像飞扬般冷冷一瞥,随手扔出张金叶子,那什么青楼啊,画舫啊的大门便为我大大地敞开了。
临安这地方,青楼有之,画舫游船却是更多。而这里面最有名的,我早已在茶馆里听人说了,是红玉舫。
红玉舫本身便如一名盛装女子,别家画舫若是像红玉舫那般重檐叠阁,都只能在近水处搁着,那红玉舫却不知是何高手匠人打造的,居然还能在湖上泛舟。精雕细琢倒也罢了,再巧弄天工也不过是匠心而已,但舫上的女子却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个个如天上仙女般明艳照人,让人根本生不起亵渎之心。
当时我在尚品阁偷听到隔壁座内那客人说到此处,心下便很是有些好奇。天仙我是见得不少了,但“个个如仙女般明艳照人”,却无疑是谬论。天仙一定明艳么?仙将里好几名女将,按我的品味,艳丽无俦的自然有之,法相凶狠得连天魔都心生惧意的,却也不少。莫非此人说的天仙是姮娥姐姐那类?或是如常羲娘娘的级数?想及此处时我打了个寒噤,常羲娘娘可开不得玩笑,我赶紧在心下好好地告了告罪,生怕娘娘法力无边,心血来潮时掐指便算到了我在下界腹诽。
所以,昨天夜里,当飞扬穿窗而入匆匆地对我说他第二天夜里要很晚才能回来时,我面上虽然现出好些无奈,心下里却暗自窃喜。因为,这个老实的家伙说他大哥要趁着中秋夜月圆时微服出访,去红玉舫与民同乐。
那些青楼画舫都没什么意思,歌舞一般,吃的东西也一般,听那客人道红玉舫上不但船漂亮人漂亮,吃的东西也细致讲究,更有不少附庸风雅的名士们常常在那处流连,既然元曦要去,只怕名士们也个个争先恐后吧?我倒要去跟他们比一比,看看谁更风流倜傥一些?
我只在那里动着小心思,却没留意飞扬后面说了些什么,他似乎有些兴奋,望着我的眼神也更温柔一些,好像说什么希望明日便是解脱之时?却又非要逼着我明夜不能留在家里,要跟我约好在城外驿站相见。
反正我没听明白,也不打算去什么驿站,我只望着他窃笑,这些日子里闲得无聊,我修炼静心大有进步,已经能收敛一些眼中灵光,只怕飞扬再认我不出。既然如此,明日我倒要变化了去看看飞扬在红玉舫里是什么模样?既然都去同一个地方,那就在红玉舫相见呗。
第十一章 红玉舫的红鲤精
这日我穿了身绣有暗暗云纹的素色长衫,再随意幻化把古剑系在腰间去了红玉舫。走前曾对着家里的铜镜看了看,这一身并不招摇,反而有些无咎的影子,倒是让我多少有些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