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冷冷地看着她,“就算你们灭了少昊又如何?是非自在人心,世人又能被蒙蔽多久?”
“人心?世人?”楚虞先前还面如止水,此刻却狂笑起来,随着她的笑声,数朵黑云突如其来地显现出来,翻滚涌动,一枝枝细细的闪电在黑云之间,若隐若现,噼啪作响。
“世人如草芥,不过我魔界脚下蝼蚁,栏中猪狗!”
这是什么话?!
魔界虽从未惹上我们昆仑虚,但我却也曾听得仙界一众师兄弟们提及过魔界。据说自佛宗去后,魔界便愈发嚣张,先前甚至曾经欺上过七重天去。好在这任仙君颇有些能耐,数千年前一场仙魔大战,打得惊天地泣鬼神,却终是将一众天魔血魔黑魔等统统赶回了魔界。我家无咎本是散仙,仙界识得他的人都不多,但在那一战中却很是施了些移山倒海的大神通,虽跟魔界从此结了大仇,在仙界倒是声名鹊起,以修为和道法闻名。
哼,他们说得果然不错,魔界之人向来只念一己之私,神挡杀神,佛挡弑佛,单从这女魔头说的话来听,便确然是瞎说八道,没半份人味。
凡人们真是可怜,魔界以之为畜栏,仙界以之为炼炉,师父曾要我背道书,内中便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貌似如此对凡人很是合了天理,哼哼,可我就是偏偏不喜欢。
我正待反唇相讥,飞扬却摇头道,“一切天地生灵莫不轮回往复。你以为你现下是魔,可知你曾经是人?你现下看他们是人,岂知他们却是过去的魔,未来的佛?”
这话听得我有些恍忽,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那想到的东西。我望着飞扬,他只淡然立在那里,仿佛世间万物都是一般的尊崇,值得他为之付出一切,却又仿佛包括他在内,万事万物都是一般地如浮云。风起云涌,云过无痕,天终还是那片空无一物的天。
楚虞啐道,“我道只有我魔界才说疯话,辰飞扬你莫非也是我魔界中人?也罢,你既是佛宗余孽,我自然不能留你在这世间,没了你,这小丫头却是个大麻烦,今日我便干脆一起除了去!”
话还未说完,她已然出手,虽然连指头都不曾动得半分,天空中却开始飘起了细微的幽香,黑云蓦地压了下来,一个巨大的天地隐隐在其中显现,天魔韵又再次回响在我耳边,而一左一右,天魔和血魔已然跟飞扬和大风打了起来。
大风对上的是那粗壮的血魔,他又现了他的法身,一杆长枪或挑或击地上下纷飞,每一动处,长枪颤震发出嗤嗤尖啸,舞至极处时,枪尖银光闪闪,枪影回旋如风,一时间只见红光不见人形。那血魔使的是两柄短斧,根本施展不开,若不是他的盔甲粘稠如血般坚韧,只怕早就败下阵去。
飞扬自然对上先前的天魔魔将,无咎璧化作的长剑矫如游龙地跟那魔将的暗血戟拼了个旗鼓相当。先前飞扬似乎还有些顾忌无咎剑遇上了暗血戟可能会有闪失,使得小心翼翼,但几下碰撞之后显然是那暗血戟吃了些亏,于是飞扬再无顾忌,清角剑法一旦施展开来便如漫天银星一般,无孔不入地向那天魔魔将渗了进去。
唯一落了下风的是我。
我虽然已然现了法身,但我人身劫尚未度完,哪里知道该如何以这法身制敌,只能冷冷地看着那楚虞,希望能多拖得些时间,大风或是飞扬结果了他们的对手,过来帮我。
楚虞跟我对恃了片刻,突然抿嘴而笑,“梦儿姑娘,楚虞可是眼见金甲神人一杵将你的法身打碎的,不知道…”正说及此处,我便觉得右臂上一痛,这楚虞果然狠毒,故意说着话分散我的心神,却在说到中间时无声无息地放出一针。
见我中了招,楚虞再不废话,揉身而上。她的兵刃是两柄短刀,同样裹着黑雾。我实在不知道法身应该如何抵挡,只能尽量地挥舞逸云带,苦苦支持。
大风喝道,“猫儿,用玉胜!”他就这一失神,血魔却得了喘息的机会,眼见着他那边爆出一团血光,腥臭难耐。
我却实在无力去看大风那处究竟如何,随手抽出发上的玉胜,向楚虞的短刃击去。只听得叮当两声,楚虞的短刃便断作四截。
楚虞大怒,随手抛出一大把摄魂针,密如黑云般扑来,古怪的是,我掌中握着玉胜,心头便一点都不慌。心念动处,逸云带无风自动地挽出数圈云纹,将那些毒针统统击了下去。
“厉害啊,文梦,不过,你到过魔界罢?”
楚虞妩媚地冲我笑着,一转身化作祼女,瑰色的轻纱下凸凹有致的身体无比诱人,脸上却是万般风情。
我冷冷地道,“楚虞,我对女人没兴趣。”
“是吗?”楚虞浅浅地笑了笑。随着那个笑容,她的眼睛居然变得明澈起来,身上纱衣霎时变为一袭白衣,乌黑的长发披散下去,纯洁,纤尘不染。
她静静地望着我,眼里满是悲哀神色,却没有泪水,是那种连泪都再流不出来的无以言说的彻骨悲哀。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执子之手,与子偕行。
相思化影,恩爱成仇,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
楚虞低低地将那小调吟唱出来,曲调平淡,并不一味地摧人泪下,可那浅浅淡淡的悲伤中,却是心死成灰的绝望。
我怔怔地望着她,心下阵阵剧痛。
无咎便在我眼前,却在我伸出去挽留的臂间化作光影碎片,他的身影从此在天地间再无痕迹,而那些曾经的温柔抚摸,明净笑容,睿智话语,再也追不回来,只在我记忆之中,慢慢地被时光磨淡,磨浅,终至无法记起…
我以为我爱无咎,可我为什么能接受飞扬?有了飞扬,我只骗着自己他也许便是无咎,可他不是呢?当我心里的无咎都被飞扬取代了的时候,七界里,天地间,哪里还有无咎的一丝影子,半点笑容?
既是如此,倒不如也去了吧,天地间既已没了我的无咎,我留在这里又有何意义?
头顶黑云间的世界开始变得清晰,那种黑暗就如永恒的安宁,默默地望着我,唤着我。只要融了进去,心中便再无伤痛。
“梦儿!”
是谁在唤我?哦,是飞扬吗?我心里又是一阵痛楚,飞扬,对不起,梦儿再不能跟你相守,我要随了无咎去。
“梦儿!”
飞扬这回的声音却近在身边,我勉力地向他看了看,只见他脸上又被划了一道,臂上还有伤,却握了我的手将他的仙灵之气送了过来。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知何时,我的昆仑法身已然消失,不知是楚虞的法力太大,连我的法身都不能抵挡,还是,因为我的仙灵之气再无涓滴,于是支撑不住昆仑法身,才受了楚虞的蛊惑?
有了飞扬那里的仙灵之气,我终于又回复了法身,冷冷地望向楚虞。而楚虞还是适才那般模样,垂下眼去,低低地,似是在对我说,又似是自语。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
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这几句话貌似清浅,我的胸口却如被重锤相击一般,“哗”地喷出一道金色的血箭,与之同时,许是受我拖累,飞扬也喷出一口鲜血,面色霎时间苍白如纸。而仙灵之气的流转也缓了下来,先是我臂上的逸云带化作细碎光点,然后,手中的玉胜也在寸寸褪去。
我咬咬牙,从袖里摸出了那只海鹄靖,看了一眼飞扬,仙灵之气不足,飞扬手中的无咎剑已经回了丹田,看我拿出海鹄靖,他只笑了笑,笑得却颇有些无奈。
我再也管不得那许多,管他将来的姻缘如何,我至少得活到那个时候,而现在,我想要的,只是这只海鹄靖里的仙灵之气。
见我拿出海鹄靖,本来还静静望着我们的楚虞却动了起来,也不见她如何动作,摄魂针再度铺天盖地冲着我扑面而来,而我此时已经完全回复了人身,除了手中一只海鹄靖之外再无长物。
便是那瞬间,我却居然还能看了看飞扬,将手里那只海鹄靖用仙灵之气点燃塞了给他,再一把将他推开。
远远的,大风在跟血魔和天魔缠斗,他身上不知是被血魔弄了些什么东西,满头的火焰都有些发乌,他虽想要纵身过来,却被天魔的暗血戟缠了回去。
大风这般狂傲的男子也会焦急么?我只听得他在唤着“猫儿”,声嘶力竭。
我不想回答,右臂上先前便被魔针射中的地方愈加地痛了起来,鼻端,已能嗅见魔界的血腥味道。

第二十八章 相思化影,恩爱成仇

望着那铺天盖地的摄魂针,我索性也不去做什么无谓的躲闪,死则死矣,但愿飞扬有了那只海鹄靖的仙灵之气,无恙。
哪知就在这片刻,飞扬那处竟爆出漫天光华,我愕然转过头去,却见他立在空中高悬的海鹄靖下,周身都笼着如瀑如幕的仙灵之气,佩云凌虚般的缥缈。而溢出光华的却是无咎璧,在他手中幻着七彩。
他微笑着望我,口中却在低低地吟诵。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无极而太极,化!”
无咎璧蓦地从他手中飞出,从光点化作一个巨大的太极,阴阳鱼中的阴极和阳极交替闪动,缓缓转动,那些摄魂针被无咎璧的光芒一照便如同陷入弱水了一般,胶着,然后,缓缓地落了下地。
飞扬仍然望着我,手上却不停地掐着各种法诀,继续低吟。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
坤厚载物,德合无疆。”
[小青筒子继续雷啊…]
声音虽是飞扬的声音,但那法诀,却是我见过多次的法诀,由另一双手,曾无数地轻轻抚摸过我全身毛皮的那双手,漫不经心轻描淡写地施了出来,然后便天为幕帐地为床地,裹了我们在天地六合阵中,任我肆意地跟他嬉戏打闹。
“无咎…”
我低低地唤道,眼泪滚滚地落了下来。原来,飞扬果然便是我的无咎,这许许多多的日子以来,他从来便不曾离过我的左右。
而飞扬尽管不知道他是无咎,却也一般地宠我爱我,我原以为这世上真是情深不寿,天意弄人,哪里知道,其实,天意早就教他守在了我的身边,两情相悦,挚爱不移,生生世世地生死相许。
天地六合阵毕,方寸间便是芥子须弥,这世上再无任何人任何兵刃能近得了我身旁,我只隐隐地能看到楚虞在外面咬牙切齿地跺脚咒骂,大风则远远地狂笑,一杆长枪使得矫若游龙,炽焰熊熊,大约是没了牵挂,顷刻便占回上风。
我流着泪,向飞扬走了过去,“无咎…”
飞扬却是一怔,如梦初醒,“梦儿,这…这难道便是天地六合阵?”
我含泪点头,“飞扬,大风没有说错,你便是我的无咎。”
话音未落,那只悬在空中的海鹄靖终于燃尽,落了下来。
我上去挽着飞扬的手臂,柔声道,“飞扬,既然你便是无咎,就不用再怕看我们的姻缘了,对不对?”
飞扬虽还是有些发怔,却微微地点了点头。
海鹄靖一落到地上便化为乌有,却在我们面前腾起了重重轻雾,慢慢地凝成了一面巨大的水晶。水晶若镜。
因是我点燃的海鹄靖,镜里的人果然是我。奇怪的是,这海鹄靖说是看姻缘,却不知为何我一身戎装地现了法身站在虚空之中,身后是昆仑众将,战鼓擂擂。不但有赤豹哥哥云白姐姐,居然还有大风,这家伙不知道是修习了什么东西,不再是现下那般紫得发黑的法身,周身都是金色祥云,漠无表情地立在我身边。
可是,整整一面水晶中,都没有飞扬,更没有无咎。
飞扬苦笑,正疑惑间,镜中一片扰动,迷雾再起,似是有极大法力的东西射了过来。待镜里清澈下来时,我却已然躺在了大风臂中,心口处一杆几乎尽根没入的古朴长箭,便只得一片白羽露在外面。
而我的眼睛已然闭了起来,模样也在缓缓地变幻,从法身回复人身,却又变作一名清秀男子,再回复初得人身劫时的模样。
更奇怪的是,我脸上没有半分痛楚,只有浅浅淡淡的笑容。
飞扬握着我的手越握越紧,捏得我掌骨生痛,却听得幻境中那个我断断续续地低语,似是辞世前的遗言。
“飞扬…能死在你的箭下,很好…无咎说的果然不错…这天地间的事情…真真是…强极则辱,情深不寿…”
水晶中那个我熟悉的身影逐渐淡去,我只听得她始终不停地在轻声唤着飞扬和无咎,隐隐约约地有名陌生男子冲了过来,在对我急切地说些什么,却怎也听不真切。迷雾再起,这回却不再清澈下来,而是逐渐消散。
这,便是我的姻缘?
见鬼了吧,这哪能叫姻缘?!
我蹙着眉,瞪视着水晶原先所在的地方,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这海鹄靖专门跟人开玩笑的?
上回无咎给了我师父一只海鹄靖,我偷看到那水晶里我师父他们以仙帝仙后之仪成亲,那时我也以为海鹄靖专门胡说,可是,上回大风却道,我师父若是娶了云白姐姐,是真的可能会做仙帝的。
可是我绝对不相信,飞扬会狠得下心来让我死在他的箭下。
没有理由,我就是不相信,死也不信。
旁边,飞扬握着我的手在微微颤抖,我抬起眼来看他,飞扬的脸上同样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怔怔地望着我的身影先前所在的地方。
我将他的脸扳过来看着我,笑道,“仙界的太子是凤林君,他是我师父的大哥呢,可我师父用海鹄靖却偏偏见到他跟我姐姐一起成了仙帝仙后,那明摆着是不可能的嘛,而且,飞扬,你会杀了我吗?有什么样的可能,你会想要杀了我?别理那只笨蛋海鹄靖,它根本就是在瞎说。”
飞扬紧闭着唇,眼睛还是那般直直地,虽是看我,我却始终对不上他的眼神。而我也从未见过他脸上会有如此神情,不是他惯常的坚毅,更寻不着一丝温柔。
我突然害怕起来,踮起脚来亲吻他的唇,他的唇凉凉的,没有半分温度。
“飞扬?!”我使劲地摇着他的肩,“你做什么啊,飞扬?!跟你说了,这海鹄靖尽是瞎说,幻境而已,都不是真的啊。再说了,飞扬,你根本就是我的无咎啊,你既是我的无咎,我不可能会唤你做飞扬的,海鹄靖懂什么。飞扬!无咎!”
飞扬还是用那般的神情看我,这一回,我却对上了他的眼神,那眼里,全是痛楚,像炎火之渊里永不熄灭的大火般灼人。
我再也说不出话来,心底下全是恐惧,只能怔怔地看他,不知为何,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我闭上眼,任泪水滑落。
无咎便是飞扬,我应该高兴的,对不对?刚才在水晶里的我,神色间真的没有丝毫的伤心和痛苦,只有淡淡的释然,我说,“能死在你的箭下,很好”,就仿佛…就仿佛那一箭,从此便结束了我在这世间最大的悲哀。
如果悲哀需要用死亡才能结束,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悲哀?
不,无咎回来了,有我家无咎在,这世间真不会有任何的事情,任何人,可以再伤害到我。
娘娘曾说,这世间根本没有不变的预言,当一切都被算中的时候,一定是落入了更大的算中。
海鹄靖讲的这个故事,我,不信,绝不相信。
突然之间我右臂一痛,被飞扬拉近身前,他的唇还是那么冰冷,却疯狂地吮吸着我的唇,咬得我生痛。然后,我整个人都被他搂进怀中,他的胳臂越搂越紧,似乎想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一般。
我右臂先前便受了伤,被飞扬这般地用力搂着,更是火烧火燎般地痛,我拼命地想要忍住,手臂却不听使唤地微微发抖。
飞扬便像被我从他的梦中唤醒一般,愣了一下,将我横抱起来。
我抬眼四围,天地六合阵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撤了去,前面数十步远,大风正神色古怪地望着我们,同样的,不言不语。
“楚虞走了?”
“她说你既能使得动无咎璧,这架就不必打了。”
“大风,可否麻烦你带我们回客栈?”
大风冷冷地回答,“你连天地六合阵的神诀都施得出来,何况区区咫尺天涯?”
飞扬抱着我,面上却还是刚才那种我从未见过的神情,他看了大风一眼,再不答他,转身便向山下掠去。
飞扬的身法真快,只怕客栈里没人看见他掠进了房间,真是如风刮过一般。
其实,以飞扬现在的道行,一般的仙诀都没有问题,大风不曾说错,咫尺天涯并不是多难的仙诀,可是难就难在,飞扬根本想不起所有无咎的过往,除了无咎璧的召唤诀,他从没有学过仙诀。
我半倚在榻上,默默地看着飞扬站在屋子中间,手心里捏着无咎璧,神情古怪。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从来都只有在失神的时候才会显露出一些些无咎的影子,今日若不是我已在生死之际,又有了海鹄靖的醍醐灌顶,他哪里使得出天地六合阵的神诀来?而此刻再想记起当时那么复杂的神诀,如何便能想得起来?
不知道无咎这是心劫还是情劫,但这劫,反正还没走完。
右臂痛得更紧了,让我心神恍惚,那摄魂针上只怕有些不妥当的东西,我却实在不想让飞扬为了这件事烦心,待会儿我好好修炼一下,用仙灵之气多流转几个周天应该便好。可是在修炼之前,我实在不放心飞扬的那个神情。
我叹了口气,一边回复了我自己的模样,忍着痛,轻笑着向飞扬走去。他说过的,只要是在家里,他便欢喜我象他初见时的那般样子。而家在哪里呢?有飞扬的地方,便算是家吧?哦,不,无咎是有家的呢,我一直希望那里便是我的家。
站在飞扬身前,我并不说话,只笑着看他,把手放在他手中的无咎璧上,心念微动,以我的仙灵之气牵引着他的贯了进去,再拉着他的手放开,任无咎璧静静地浮在那里。
“飞扬,跟我一起捏诀,可好?”
飞扬望着我,虽还是那古怪神情,却微微点头。
我伸出手去,左手捏诀扣住飞扬的右手,再伸出右手去让他扣住,就这般地围了无咎璧,低声叱道:
“阴阳往复,生灭有无。
万物父母,变化纲纪。
生杀本始,神明之府。”
念罢,两手同时一松,“现!”
无咎璧应声大放光华,光芒到处,客栈的小屋已然不见,我和飞扬面面相对地,立在无咎的洞府之中。
无咎向来不喜奢华,仙君家流金溢彩的柱子,霞光万丈的挑梁在这里统统没有,地上铺的不过是普通的九叶龙须草,榻、床、几案之类也都由些仙界常见的丹木作成。唯一特殊的地方是一堆青色的蒲团,那是因为常常有只文小狸在他家赖皮,无咎才去青要之山找了些荀草来替我作成小蒲团,说是“荀草服之美人色”,就算不服,便睡睡也挺好。
[注:《山海经?中次三经》:有草焉名曰荀草,服之美人色。]
飞扬曾笑着对我道“我们凡人管这种地方叫做家”,一想到我可以和无咎一起回到他的洞府里去,我心底下便满是欢喜,连说起话来都带着些幸福的微笑。
“无咎,能记得起来么?这便是我常常去烦你的地方。你在仙界的府第。我向来便是个无法无天的小调皮,惹出天大的祸事来,你也从来都只是抓了我在这蒲团上打屁股,虽是神色严厉,打却打得温柔无比,生怕把我给打痛了一般。”
飞扬面上的古怪神色更重,望着我,不语。
我笑笑道,“想不起来刚才这是什么诀?这是阴阳二气诀,你不肯教我天地六合诀,说是我无法操控,但只要有你帮我,我却可以施得了无咎璧阴阳二气诀。虽不及天地六合那般仿若自成天地、无懈可击,却也能构建出一般仙人进不来的结界。”
飞扬摇摇头,脸色愈发地难看。
我望着他,轻笑,“好啦,无咎,你想得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罢,能用无咎璧结天地六合阵的,只有我的无咎,而能跟我一起用阴阳二气诀的,也只有我的无咎。只有无…”
我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飞扬搂进怀里。他的唇跟着吻了上来,我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下去。
可是,飞扬他今天究竟怎么了?
这个吻里,只有狂暴,没有温柔。平日飞扬都只是温柔地轻触我的唇,生怕把我碰痛了一般,此刻却恨我如骨般地咬着,微微的腥味在我唇齿间弥漫,似是已被咬出血来。
他的手臂也不如往日那般地轻轻地将我环住,寸寸地向下温柔抚摸。此刻,他用右臂搂了我,左手在我胸前用力地揉捏。我向来怕痛,这般揉法让我痛得要叫出声来,可唇被他堵了去,只能尽力地向后躲,却又被他右臂搂住,动弹不得。
好容易等他的唇放开了我,我刚要开口,却见他还是那般的古怪神情,便如着了魔一般,伸手到我胸前的衣衫处用力一撕。我只觉得胸前一凉,那一片峰峦起伏的雪白肌肤已然露了出来,被他揉出道道红痕。

第二十九章 究竟是谁在度谁的劫

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我不喜欢这种如同被羞辱一般的感觉,哪怕是跟飞扬,我连衣衫是可以幻化地都想不起来,只拼命地要将他推开,胸前的那片肌肤火烧般灼热疼痛。
可是飞扬真的不再是我那个温柔的夫君,他将撕下来的衣裳随手一抛,低下头去,在我胸前狠狠地咬着,我痛得直激灵,死命地推着他的肩,“飞扬,痛!”
听到我的声音,飞扬居然没有没有丝毫怜惜的意思,用他的唇堵了我的口,却将我按到席上,又是数声撕去衣衫的声音,跟着他便搂过我的腰来,直接进入了我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