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女装的苏越,英姿飒爽,温婉中透着坚韧,在昏暗的灯光下,她嫣然的微笑,又蒙上一层女性的妩媚,刚柔并济,竟是魅力无穷。
“呵呵,睡吧。”苏越脱了鞋,亲切地看着她微笑:“你喜欢睡外面还是里面?”
裴依活泼里透着些老成,天真中又带着点世故,在某些方面,还真的跟苏秦有些相像,她是真的很喜欢她,把她当妹妹一样疼。
“外面吧,我喜欢空旷。”裴依略略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坦白:“而且,我喜欢踢被子。”
“哧。”苏越轻笑:“不要紧,我力气很大,你上来吧。”
“扑”裴依倾身,吹灭了油灯,讪讪地往床边走来,小声地低估:“我可是先警告过你了,明天不许向澈哥哥告状。”
“放心吧。”苏越静静地躺倒床里,让出空位给裴依。
|“我真的搞不懂你诶!”裴依爬到床上,合衣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碎碎念:“以前在隘州的时候,明明对我很冷淡,爱理不理,见了我绕道走,怎么突然对我热情起来?”
“对不起,”苏越低低地笑,随口敷衍:“我以前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呀,”裴依越想越不对头,索性翻过身看着苏越的眼睛:“你真是傻,还是装傻?”
“什么?”苏越闭上眼睛假寐。
“难道你一点也不喜欢澈哥哥?”裴依越想越觉得奇怪,却浑然不觉得对着苏越说这样的话,其实很失礼:“可是,不可能啊,只要见过澈哥哥的女人,哪有不喜欢他的?为什么你对我一点也不嫉妒…”
她对澈哥哥的喜欢,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应该看得出来吧?
站在她的立场,不是应该很讨厌她,很排斥她吗?
按理说,她拼命阻止她跟澈哥哥在一起都来不及,为什么反过来要帮她?
“我为什么要嫉妒你?”苏越失笑,忍不住想逗她:“我已经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硬要嫉妒的话,也应该是你嫉妒我吧?”
听她那口气,好象不喜欢宇文澈的女人,通通都是白痴。
奇怪,什么时候,他在她的眼里,也慢慢有了优点了?
“你…”裴依语塞,愣愣地睁大大的眼睛,陷入迷惘。
对哦,她差点忘了,永宁现在已经有名优份了。
所以,她现在是在做大方,体现她的优雅和高贵吗?
换句话说,她根本没把她看在眼里,不把她当成对手,所以才会表现得如此泰然自若,淡定从家吗?
啧啧啧,宇文澈有什么好?不就一只火龙吗?
虽然,她不否认,这条龙有点帅气,也有点能力,当然还有点地位,可能…钱也有那么一点点?
好吧,从这几天的表现来看,他偶尔也有点温柔,再加上一点点细心…
“睡吧,别想那么多了。”苏越敛起笑容,怔怔看着帐顶,良久,翻过身朝着床里,结束了谈话。
“讨厌…”裴依似乎意犹未尽,恨恨地低哼了一声,半晌没了下文。
再等了一会,依然没有声音。
苏越探过头去看她,这才惊讶地发现,裴依早已沉入梦乡。
她摇了摇头,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望着她平静的睡容,不由得感叹。
一沾枕头就睡,年轻真好啊!
第十二章 心猿意马
晨曦微露,苏越已习惯地睁开了眼睛。
裴依蜷着身子,吊在床边睡得正香,身上那条绣着富贵牡丹的被子,果然被她踢到了床下;那条红色的长裙翻卷到腰上,露出一双雪白纤细的小腿。
苏越低笑一声,把自己那床被子分给她盖,悄悄地越过她,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往楼下走去。
时间还早,楼里大部分人在沉睡,大厅里空荡荡的,人迹全无。
苏越慢慢地拾级而下,穿越大堂,走出了客栈。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路边的枫树,岸边的杨柳绽放着新绿,在雨水的浸润下,绿得象是涂了一层蜡。不知道谁家的庭院中伸出一枝横生的桃花,缀了一树的粉红,随着微微的春风,放送出幽幽的冷香。
站在空旷的大街上,她惬意地伸展着双臂,呼吸着带着点甜香的空气,不自觉地漾起了微笑。
“小越,”宇文澈迎面走来,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看到她,不自觉地皱起眉:“干嘛不多睡一会?”
“习惯了。”苏越随意地朝他点了点头,越过他,信步朝前走去。
“肚子饿了。”苏越随口编了一个理由。
“我买了豆沙包。”宇文澈急忙扬了扬手里的纸包。
“谢了,可我不太喜欢吃甜食。”苏越歉然地笑了笑,婉言拒绝。
“你也挑食?”宇文澈讶然地睇了她一眼,把纸包朝跟在他身后的夜魅手里一扔,几步已赶上去,跟苏越并肩而行。
“偶尔,”五月轻轻地耸了耸肩,斜睨着他,加了一句:“怎么,我不能挑吗?”
事实上,她不太挑食,否则,挑三拣四没法带兵,不过甜品真的是例外。
“我不是那个意思,宇文澈深深地看着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只是一种感觉,你不象是会在这种小事上计较的人。”
何况,上次她给他做的红豆汤,其实是很甜的。
所以,他才会误以为她喜欢吃,原来不是。
“好香!”苏越突然站住,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
她是真的饿了,那家客栈的食物真的不敢恭维。街边一家包子铺的笼屉里冒出袅袅的白雾,在静寂的长街上弥漫着,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
青石板的路面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泛着自燃的光泽。
苏越净净的沐浴在晨光中,恬静的面容上,罕见的露出少女的娇憨。
宇文澈瞧得怦然心动,似被人紧紧地捏住了心脏,几欲窒息。
“宇文,”苏越回过头,亮晶晶的眸子里漾着纯然的喜悦与一丝调皮:“你敢不敢跟我比,看谁吃得多…”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红唇一张一翕,完全没听到她在说些什么。
“宇文?”苏越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笑吟吟地望着他:“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手一伸,攥住她的手腕,猛然将她锁在了怀里,蓦地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红唇。
“唔…”苏越猝不及防,被他扯进怀里。
“宇文…”她惊讶地低嚷,使他的唇舌趁机侵入。
她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攥住了手腕。
他的力道那么大,箍得她完全无法动弹。她只能被动而无助地接受着他的恣意而肆虐的狂吻。
他发疯了吗?这是在大街上啊!
她的心脏怦怦地乱跳着,全身所以的血液在瞬间全部涌上了脑门。
纯然男性的味道,毫无防备地窜进她的口鼻,充塞与她的唇舌齿之间。
她头昏昏的,心乱糟糟的,思维停摆。
经不住这强烈的刺激,她负伤的膝盖一软,身子已滑了下去。
他及时地搂住她的腰,把她的身子往上提,沉浸在他的甜美的气息中,忘了周遭的一切。、
好不容易,他吻够了,这才放开她,伸指轻轻抚她柔软的红唇,眸子灿若宝石,觑着她低低地笑。
“卑鄙!”苏越涨红了脸低咒,下意识地挥起掌,却被他一把握住了腕。
笑容从他的脸上敛去,他冷冷地逼视着她,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警告:“不想让我变得卑鄙,就不要在我面前闭上眼睛,明白吗?”
她既然对他无心,就不应该引诱他。
她难道不这种无辜的神情,极易令男人心猿意马,该死的极具诱惑力吗?
“噶?”她喘着气,挣脱他的掌控,愤怒地瞪着他。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明明是他…
她闭不闭眼,碍着他了?
他松开她的手,紧抿着唇,掉头迅速地返回客栈。
“呃?生气了?”苏越茫茫然地立在街头,自送他长颀的背影消失,深感莫名其妙。
莫名被强吻的她,才是那个应该生气的人吧?他有什么权力生气?
她怔怔地抬手轻抚唇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淡淡的带着点阳光的问道…突然间,那冒着热气的小笼包,变得索然无味。
怏怏地四处转了一圈再返回客栈,所以人都已经打点停当。
“越姐姐,你到哪里去了?大家都等你上路呢!”裴依噘着唇娇声抱怨。
因为永宁的公主身份对她有些压力,所以裴依选择叫她越姐。
对苏越来说,这倒是求之不得的事。
冒了人家的身份就算了,她并不想顶着别人的名字过日子。
“好了,人到齐了,出发吧。”宇文澈不看她,冷着脸一带马缰,率先上了路。
“呀,你们吵架了?”裴依不解地悄悄撞了苏越一下,一脸好奇的追问。
“哪能呢?又不是孩子。”苏越笑了笑,弯腰上了大车。
…孩子?在她的眼里,竟然觉得他象个胡闹和任性的孩子吗?
宇文澈一僵,俊颜犹如结了层严霜,轻夹马腹,疾驰而去。
原以为宇文澈的性格,最多过午,就会气消,重新围着她转。
谁知道,宇文澈这一回却似铁了心,闷着头一个劲的赶路。就算是中午打尖也是目不斜视,脸眼角都不瞟苏越一眼。
众人暗暗纳罕,却也不敢造次,各个绷紧了皮,埋头赶路,深怕触到雷区。
结果,原订要到酉时才会到达的风陵渡,在申时正就已赶到了。
风陵渡,背靠隘州,前临荆川,地势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九龙江,樟河,两河将九龙山劈开截断,形成峡谷,湍急的河水飞流而下,在此汇集,形成一个巨大的回水弯,水面开阔,其实恢弘。
原本只是一个荒凉的渡口,并无住家。
后来,因为往来的客商多了,附近的居民有聪明机灵的,就在此处设了茶楼供应来往客商歇脚休息,间或卖些吃食。
再后来,风陵渡的名气大了,慢慢地渡的多了,又发展了酒楼,客栈…最后,这里就形成了一个商铺林立的通渠大镇。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行死骑高矮胖瘦不一的男子,着一的宝蓝劲装,从风陵渡的方向疾驰而来。
为首的中年男人,深眉凹目,长相斯文,面容和善,却正是裴府管家柯华生。
“晋王一路辛苦,柯某迎接来迟,还望恕罪则个。”柯华生翻身下马,朝领先的宇文澈一揖到地。
“柯总管客气了。”宇文澈按辔不动,在马上微微弯腰回了他一礼。
迎接来迟?真是笑话了。
他后发先至,这还叫迟,那怎样才算不迟?
虽然知道他们这么一大群人招摇过境,目标太过明显。
不过,这姓柯好快的消息,好敏锐的头脑。
要知道,风陵渡是三地交界之处,地形复杂,从白马镇往风陵渡最少有三条大路,还不包括各种捷径。
他居然可以在第一时间算出他们的通行路径,带人在路上拦截,也不能不说是有些手段了。
柯华生直起身,微微一笑,目光若有意似无意地落到队伍后面的那辆大车上:“晋王爷,柯某有个不情之请…”
深蓝的布帘一掀,裴依从车里探出头来,娇声嚷道:“柯总管,你明真的我在车上,就别装腔作势地打听什么了。”
“小姐,”柯华生看到她,松了一口气,苦笑着朝她揖了一礼:“下次去什么地方,知会一声,教奴才好找。”
虽然算准了她一定会去找宇文澈,却不在知道宇文澈肯不肯带她。
现在看到人,总算是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柯总管你来的正好,把你家小姐领走吧。”宇文澈肃着容,冷冷地下逐客令。
“澈哥哥,”裴依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气呼呼地鼓着颊:“越姐都没赶我,你干嘛赶人家走?”
“哼!”宇文澈扫了一语不发的苏越一眼,冷哼一声,没有搭理她。
苏越生怕他对她做什么越轨之事,避他有如蛇蝎。现在又裴依做挡箭牌,当然是乐观其成了!
说不定,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还真的想把他们两个人硬凑成一对呢!
哼!他又不傻,岂能看不出来?
“晋王,若不嫌弃的话,这几天还是暂且先同行了吧。”柯华生垂着手,客客气气地插言。
“什么意思?”听出柯华生话里有话,宇文澈不由得挑起了眉毛。
“回王爷的话,犹豫连日暴雨,樟河与九龙江水位暴涨,风陵渡风高浪急,数日里已翻覆十数条渡船,从前天起,官府下令封河停渡五天。五天后看水势情况再做决定。”柯华生神色恭敬地回答。
“死吗?”宇文澈轻笑一声:“人不留客,天留客。看来,咱们得在风陵渡住几天咯?”
封渡?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是那么急着入京。
“柯总管费心了。”宇文澈头也没回,轻叱一声,策马疾驰。
这老滑头,自认为算无遗策,安排妥当,就想掌控他的行踪?
哼!他宇文澈是那么容易让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吗?
第十三章惊滔拍岸
柯总管找的那所房子位于风陵镇的西郊,地势较高,屋宇相连,倒也有点气势,虽然远不能与晋王府这种豪门巨宅相比,但看得出来,主人家在风陵镇还算富有。
屋前是一片开阔的平地,屋后是一座小山,顺着长长的斜坡上去,天气晴朗时,站在坡顶可以俯瞰整个风陵镇。
柯华生带着裴依及一干随从住到西厢,把主屋与东厢让给了宇文澈一行。
苏越乘大家整理行李之际,四处转悠,慢慢走到坡顶,瞧着街上那密密麻麻,如蚁般来回穿梭的人群,不由暗赞柯华生办事老道,考虑周全。
这里闹中取静,剧险扼守,即可纵观全局,又能置身事外。身居高阳,视野开阔,若有敌来犯,更是很远就可察觉。
裴依性子急,得了个空档,立马溜出来,跑到东厢没找到苏越。
她站到院子里找了一下,发现苏越在后山,几步冲到坡上,拽着苏越一起出游:“越姐,我带你去尝尝风陵镇的特产!”
“现在?”苏越了然地看了她一眼。
刚才来的时候,不是才在镇上吃了晚饭?
这才过了多久,她又饿了?
想必吃东西是假,出去玩才是真,又怕被柯总管念叨,所以才拖上她。
“哎呀,别磨蹭了!”果然,裴依拖着她的臂飞快地往山下跑:“再拖下去,等天黑了,就不好玩了啦!”
苏越笑了笑,被动地被她拽着臂,跟着她往山下急走,一边拿眼睛看向站在院中的宇文澈,想要征询他的意见。
宇文澈地哼一声,假装没看到她的目光,转身进了里屋。
真是小气,这么件小事,至于生那么久的气吗?
苏越微微不悦,哂然一笑,跟着裴依顺着青石板路左弯右拐,不一会儿眼前一亮,一条长长而热闹的小街市便已出现在他的眼前。
摩肩接踵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吆喝,各种各样的小摊小贩,热气蒸腾的各色小吃,扑鼻而来的阵阵香气......竟是热闹得不得了。
“哇!几个月不来,这里热闹多了!”裴依目不暇接地看着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兴奋得两眼放光。
“你来过的?”苏越心中一动,淡淡地询问。
“是啊,”裴依心无城府,脱口而出:“其实要到七月河灯节的时候来,才真是最好看呢!”
“你经常来?”苏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难怪他这么熟,原来所谓的富商之家,其实不过是个幌子,那里原本就是裴府的产业。
只是,柯总管为什么要隐瞒这个事实呢?
“也不算经常吧,”裴依自知失言,脸色一变,急忙指着对岸补了一句:“我总共来过两次,除开上次去隘州经过,就是前年信哥哥生日,我去荆州时,正值河灯节,就专程到风陵镇小住了几天。”
“哦。”苏越淡淡地应了一声。
事实上,她只是随口问问,裴依如此郑重地解释,倒显得有些心虚了。
“哎呀,别管那么多,看看有什么好玩的!”裴依拉着她的手,重新钻进人堆。
苏越对那些泥人啊,布偶啊,手绢啊......什么的小玩意,兴致缺缺,无聊之下,目光便在人从里打转。
她惊讶地发现,不大的风陵镇,乞丐却多得吓人。
从他们进镇到现在,只过了短短的两个小时,街头巷尾已挤满了衣衫褴褛之人。
她皱起眉头,细细一看,又推翻了她刚刚得出的结论。
街头巷尾那些或坐或站的,面带菜色,神情惊惶的人,有很多很明显是一家老小,拖儿带女的,有的甚至还带着被子,挽着行礼。
客栈早就人满为患,现在满大街的都被挤得水泄不通了。
难民?苏越的脑子里迅速地闪过一个词。
不对啊,一路走来,没听到丝毫的风声啊,怎么突然间多出这么多看上去无家可归的人?
苏越眉头一皱,环顾了四周一眼,选定了目标,装做不经意地慢慢踱到街角,在一个看起来很健谈的中年妇女面前蹲了下来:“大婶,你们从哪里来?”
“昭平。”中年妇女茫然地抬起眼,飞快地在苏越的身上瞟了一眼,缩起身子往墙边挤了挤。
很显然,在她这一生中,从未接触过像苏越这种身份显贵的阶层,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苏越沉吟了片刻,看了缩在她怀里,瞪大了眼睛偷偷看她的小男孩一眼,低低地问。
“哎呀,你不知道吗?昭平被水淹了啊!”那妇人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掩住唇号啕大哭了起来:“本想着从这里坐船到他舅爷家去多多,谁知道会封河停渡呢?这这贼老天,存心要断了大家的活路啊!”
这个妇人一哭,立刻引起大家的注意。
只是,大家见苏越气质不凡,身份高贵,不敢造次,远远地看着,不敢靠她太近。
“你们,全都是从昭平来的?”苏越望了望身边拥挤的人潮,随意指了一个人发问。
“大部分都是,也有从昭阳过来的,还有的是从下游的河州县过来的。”这些难民流落街头一直无人过问,这时突然有人关心,顿时忘了害怕,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这可怎么办啊?身上的钱粮已用尽,这河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退?”
“退什么?我来的时候,昭平那边还在下雨,恐怕过不了多久,风陵镇也会被淹了啊!”
“王大仙说了,去年河灯节惹怒了河神,今年桃花汛是一大劫,果然应验了啊!”
“是啊是啊,河水看着就上涨了几尺呢!不知什么时候会决堤......”
苏越皱起眉头,扬手打断他们的愤慨:“官府难道不管吗?”
“管什么啊,县衙说河水太猛,过不了河,公文无法上报朝廷。再说了,风陵镇是隘州和荆州交界之地,历来归属不明。有钱了大家都来收税,受灾了大家相互推诿。明知是个烂摊子谁会捡到手里?”
“晋王远在隘州,鞭长莫及......”
“就是,晋王此刻在隘州搂着新婚的娘子风流快活呢,就算知道了又怎样,难道他还会管我等贱民的死活?”
“可不是,风陵渡地势低洼,几乎年年都要受水涝,可有谁管过?”
“淹一个风陵渡算什么?晋王爷照样吃香喝辣......”
奇怪,明明他们抱怨的是宇文澈,为什么她的脸火烧火燎,似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苏越脸一红,默默地直起身子,分开人群,逃也似的离开。
回过头,却早已不见了裴依的身影。
想必是又被哪样玩具吸引了视线,越走越远了吧?
不管了,裴依那么大的人,轻车熟路,又身具武功,应该可以自行回住处。
她得去河边看看汛情究竟如何?
若是真有决堤之险,就得立刻回去找宇文澈组织人力抢险抗洪。
想到这里,她掉头,匆匆往码头走去。
一溜长堤,麻石铺就。
堤上杨柳依依,叠翠成行,狂风卷着柳絮飘飞若烟。登堤遥望,只见烟雾蒙蒙,翠柳被笼罩在淡淡烟雾之中,苍翠欲滴,仿佛一个个惊惶失措的少女,低低的呜咽。
浑浊的河水咆哮着,湍急地奔流而下,从上游冲下的漂浮物打着旋地迅速掠过。惊滔拍岸,卷起千万点水花,水声夹着风声,怒吼阵阵,声威摄人,惊心动魄,几疑河水要翻卷而上。
码头上聚集了许多好事者,面对河水指指点点,各个忧心忡忡。
回过头了望,暮色中,已有不少客商匆匆折返,骑马赶车,连夜离开风陵渡。
然而,更多的难民像蚂蚁一样,正从官道源源不断地涌向风陵渡。
苏越面色凝重,抿着唇,顺着堤岸往上游走去。
码头附近是用麻石筑就,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决堤的危险。
可是,古代的水利建设,显然不会比现代的更好,这种优质堤段相必不会很长。
她沿着堤岸,匆匆前行,走了不到三百米,果然已没有了麻石。
堤岸上裸露的黄土在河水疯狂的肆虐下,被卷入水流,堤岸越来越脆弱,变得千疮百孔,面目狰狞。
苏越深吸了一口气,看看四下无人,取了手中腕表,调整了几个按钮,将它转为摄像状态,小心地沿着河堤慢慢地前行,不时下到堤下,对危险地段做重点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