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夕偏过头看着翡翠的布袋头:“翡翠姐,你说这样是对的吗?”她看着那圆滚滚的布袋,知道里面獠牙红舌的狰狞:“人活着那么艰难,死去却那般容易…”
翡翠咬合的动作激烈,忽然撑破了袋子,露出一口鲨鱼齿半的密牙。张口往杨夕头上咬来!
杨夕一手按头顶,一手按下巴,“嘎达”一声给合上了。
“算了,算了,知道你也不关心,你就想挣钱盖房买男人,过好你的小日子。有时候我就想,你是不是早知道修仙是这样一条路,才坚决不肯修仙…”
忽然一声飘渺庄严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何为尔所愿?”
“什么人?”杨夕蹭蹭几步从水井中窜出去,*一身,两脚跨在井沿儿上。
眼前一团金光模糊的影子,让杨夕背后的汗毛有点竖起来。
今日的心魔幻境中始终莫名消失得压力,她在这团影子身上感受到了。
“你谁?”杨夕警惕。
“吾为佛。”那团金光说。
杨夕懵懵的,“你怎么会跑到我心魔幻境里来?西天极乐塌了么?”
树梢上的乌鸦,略过低空:“呱——”
佛陀充耳不闻,悲悯道:“助尔成圣。”
杨夕眼睛一亮:“当真?”
说时迟,那时快。胖乎乎的厉鬼翡翠,一举一动均是追着杨夕走。紧跟着杨夕,呼的一声冲上井口。
“哐。”一声钝响。
杨夕两手捂着裤裆,一头从井沿儿上栽下来。虚弱的:”原来女人被撞了,也这么痛…”
佛陀:“…”
厉鬼翡翠顶着破布袋,满脸欣慰。
得偿所愿,功成身退,死而瞑目了。
某个遭到重创的倔驴,气息羸弱,堪比娇花:“你刚才说的,可算数?”
佛陀从待机状态启动:“何为而所愿?”
杨夕捂着裤裆认真想,“先要筑基,”
“赤子无贪,助尔…”佛陀刚说了一半。
杨夕急道:“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听话听一半呢?”
佛陀的“成圣”两个字儿生生憋回了肚里,略略岔气。
只听杨夕掰着手指继续道:“然后要学好剑术,飞升成仙,干翻天道,砍了玉帝,自己做主…”
佛陀:“赤…赤…赤…”
杨夕发现了佛陀的异样,关心站起身来:“您怎么了啊?怎么突然结巴了,我还没说完呢,要所有人长命百岁,天下人再没有坏心,狼不吃羊,羊不吃草,草不会死…”
如果景小王爷在这里,定然能认出金光中的佛陀,此时的状态应该叫“死机”,或者“卡带”…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苍凉古语,怒而威言。
心魔幻境中须臾狂风大作,狂风几乎吹散佛陀的金光。
天空之中,暴雨明雷。
佛陀在消散之前,给了杨夕最后一个机会:“何谓而所愿?”
杨夕站在倾盆大雨中,淋透了全身。
空中划过一道闪电,在异色的眼珠里,映出两张亮白的蛛网。
杨夕站得直挺挺的,“我就是要干翻天道,那就是我的愿望。如果说谎才能成圣,那杨夕不成。”
“轰——”无边业火从地面升起,佛陀的金光,彻底消散。
面前幻影如同被点燃的纸张,燃出空洞,卷起了边角。露出下面的峥嵘真相。
血河湍流,白骨为舟。
杨夕紧紧的攥起了拳头,那种熟悉的,独属于心魔的压力感又回来了。
杨夕忽然抬头,凝视着血河地狱中那一轮高挂空中的蓝月。
“为什么会这样?”
心中升起一个疑问:到底什么是心魔?
古往今来被虐得呻吟的金丹前辈们,到底是不是全都扑倒任虐,而从来没有探究过。还是我的心魔,与旁人不一样?
耳边回荡着庄重而严厉的呼号,“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杨夕这一次经历的心魔天劫,前所未有的重。
天雷、地火、凄风、苦雨,在她的肉身周围几乎肆虐成一方尺寸地狱。
睁开眼睛,杨夕就闻到了一股糊味。
看清状况,还以为是自己糊了。后又发现,头顶那片绿叶子柔柔的罩着她,虽受了伤,但不很严重。
那是什么糊了?
杨夕低头去看…唔。
被她把尾巴抱在怀里的八歧大蛇,从头到脚的熟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蛇羹的腥香…
杨夕咬着一根指头:“唔…”
威力好大…有点好吃…我这心魔算是没救了…
死狱入口边缘,手持阵盘的蓬莱少年满面惊恐,用古怪的海蛎子口音说:“你这个罪人!你罪孽如此深重,还不自戕以谢?”
杨夕看她一眼,心道:蓬莱修士不愧是向着怪物的,脑子果然不正常。我自戕了,便宜你么?
一股凄风穿过绿叶屏障,划破了杨夕的手臂。
“嘶——”
杨夕盯着身边的天劫,心绪莫名的波荡汹涌。
杨夕点点头,有了个主意。
蓬莱少年眼见着那个天遣加身的小姑娘向自己扑过来,面上是满满的恶意。
那少年一脸惊恐:“你别过来!”
他知道内陆修士多是罪人,基本人人要遭“天遣”,但也没想到竟然有这么重,更没想到这么重还能不死!
他是不知这小姑娘修过什么妖法,能够不死,但他知道要是被那“天遣”沾上一点,自己必然是要死透的!渣都不会剩!
那少年抓着阵盘,一脚蹬开纠缠不休的犬霄,仓皇回跑,边跑还边喊:“族长!救命——!”
杨夕披着一身,天雷地火、凄风苦雨,隆隆的追出来。
一边追还一边阴恻恻的喊:“不用叫了,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靠近的小怪,转眼被劈焦、烤糊、割碎、淋化了一片。
剩下的小怪于是对这天劫异象,变得格外忌惮。惊慌失措者有之,两股战战者有之,甚至屎、尿横流者亦有之。
它们只是没有灵智,并不是没长脑子,老鼠挨了猫挠还知道跑呢?
于是它们就跑了。
大批量集群的往回跑,一带十,十带百,百带千,潮水一般,迅猛如洪流!
杨夕心头格外解恨,为了天劫不消,还可着劲儿的寻思那些想不开的事儿,梦钻牛角尖。
干翻天道!自己做主!干翻天道!自己做主!
…
这边杨夕撵鸭子一样,隆隆撵得海怪们乱跑。
那厢边,死狱南区薛无间刚刚从金丹冲回了元婴,做了个日后保存下整个死狱的牛逼决定。
邢铭和高胜寒私底下议论过,断天门战部薛无间大才,握着一手烂牌却几乎没有败绩,实在是个守成护崽的能人,可惜没有生在昆仑。
高胜寒表示,自己若站在薛无间的位置,定然做不到。
邢铭表示,自己可以试试。
高胜寒表示,你吹牛,我不信。
总之,薛无间非常善于,置之死地而后生,在极端劣势的情况下力挽狂澜。
事情的前提是这样的,死狱之中,恶徒太多,凶人各种。对着佛陀许下愿望,比杨夕还不靠谱的,简直多如过江之鲫。
比如,夜夜做新郎,天天换新娘。
比如,瞪谁谁死,指谁谁亡。
比如,全天下的银子都是我哒!
比如,仙灵掌门方沉鱼,跪下来给老子调教。
比如,昆仑美男花绍棠,做奴家众多追求者之一,奴家怎么虐他,打他,害他,几乎一刀捅死他,他都真爱不渝,最后甘愿在np结局中做奴家最宠爱的男妃
——这位女邪修好悬被心魔幻境里的花绍棠活活劈死。
唉,比如…
薛无间面无表情,看着整个死狱南区地道里噼里啪啦、稀里哗啦、滋滋啦啦。
心念转得飞快:这样不行啊,虽然这些人的天劫不算很重,可放在地道里也是个祸害呐…
薛兵主表示,祸害很不好,内乱更不好。他决定,这些渡不过心魔的混蛋都去祸害别人。
“开断龙闸,把所有天劫加身的都放出去!”
“轰隆——”死狱南区,断龙闸轰然打开。
乌乌央涌出一大片“雷电侠”“风暴女”“烈焰男爵”“美国队长”
等等,最后一个什么鬼?
不要在意细节,是人是鬼,重要么!重要的是被杨夕撵得乱跑的小怪们,这回看见一片天劫几乎要吓尿了!
蓬莱麻麻,我要回家!tat
死狱北区的狱王沈从容,只有练气九层修为。
法袍雪白,玉珏叮当。眼角虽已生了细纹,却是地道的环佩如月襟如水。
一杯清酒搁在桌上,乐了:“什么?薛无间把超渡不成的,都轰到外面渡劫了…”
沈从容略略一想,笑出声来,“好个薛老鬼,真真是弱点都敢**,当武器用一用。”
笑完之后,眼风扫过围在身边,一个都没能成功渡劫的四大护法。
恨铁不成钢的牙痒痒:“还看着你们沈爷作甚,还不趁着天劫未灭,给我出去碾怪!”
没错,沈从容说的是“碾”。
练气九层的沈天算,身边自带的四大护法,全部都是元婴。
四个元婴尊者,排着队闷头往外跑。
沈从容看着几人背影,又想起这四个妖修属下愿望,牙疼得咧嘴。
“给老鼠戴上脚镣。”
“给苍蝇戴上手套。”
“给蚊子戴上口罩。”
“给天下蟑螂戴上避孕套!”
沈从容坐在太师椅上,忧愁的抿下一口酒:避孕套…到底是何方神物?
第170章 心魔终生相(三)
天劫固然凶猛,却并不是无敌的武器。
薛无间站在死狱南区的门口,手持一只喇叭样法宝,遥遥指挥放出去的八百多个渡劫修士。天劫不是人人受得,薛无间心里头估算,这批人能活回来一半就烧高香了。
“地火、地火的,地火小队去左边,拦住那只大鱼!”
“天雷、天雷,往前冲往前冲,劈死那条蚯蚓!”
“苦雨小队撤回来,撤回来,妈逼的那只怪不怕水没看出来吗?!”
“凄风…唉凄风你们怎么不听指挥呢?”
此景可见,无间兵主薛先生虽然看起来英明神武,骨子里还是略微逗比的。
薛无间手捧喇叭,暴跳如雷。
“凄风小队,你们怎么他娘的往回跑?”
结果就看见本该向东的凄风小队屁滚尿流的往西浪奔,满面惊恐,一脸泪流。边跑还边喊:“薛先生救命,想想办法啊!”
薛无间没等反应,就看凄风小队身后追过来一个,天雷、地火、凄风、苦雨的天劫“团子”。
薛无间:“我了个去!”
这是有多想不开,才能被大愿超渡给超渡成这样…
结果就听那团子一边跑,一边狂喊:“南区狱王薛无间在否,薛先生可还活着?”
薛无间一听,这声音略微耳熟。
细细看去,果然见那雷火风雨的光影之中,赫然是在卫明阳面前拼死救了自己的昆仑小姑娘!
薛无间回了一声:“杨夕?你撵我手下做甚?”
杨夕眼前全是光影,看不见人,只是见了救星一样泪奔:“先生救命!想想办法啊!”
不等薛无间反应过来,就听“哐当——”“轰隆隆”“沙沙…沙沙…”
螭龙、白虎、毕方、玄武、梼杌、八歧、藤根、混沌、饕餮…十数只自带异象的上古神怪,跟在杨夕身后,肉山一般,向着死狱南区的入口驰来!
薛无间差点吓尿了:“你这是救我救后悔了,所以想在把我弄死?”
杨夕一边跑,一边泪流满面:“我把它们小弟都弄死了,忘了人家还有大哥!”qaq
众所周知,上古神怪与天地异象伴生,不惧天劫。
得亏死狱里头有个封灵大阵,要不然就杨小驴子这几两肉,还不够人家一口。
眼看着上古神怪越来越近,几乎能看见那些巨大兽瞳中的竖线。
薛无间声嘶力竭的喊:
“你特么别往我这带,你是想把整个南区犁平了么?”
杨夕大哭:“那我怎么办?”
薛无间疾呼:“先溜着,溜着!去找北区沈天算,看他有没有办法!”
杨夕脚下一转,撒野的兔子一样往西,奔着沈天算的方向球就去了。
溜溜就溜溜,这活儿她熟呢!
上古神怪们体型大,转得漫,于是就兜了个半弧,不小心兜了所有南区的雷劫修士,轰轰轰的去了…
薛无间:“…”
一个都没回来,老子是造了什么孽了。
北区,入口。
沈从容白衣垂地的立着,背着手儿由身旁一个女修给打扇子。
他活得精细,到哪儿都不忘享受,虽不曾刻意奴役谁,但旁人的殷勤他还是很待见的。
因为有这么狱王镇着,带着整个北区都是一副活一天乐一天的悠然人间。
“沈先生,我怎么瞧着东边儿绕出来一片颜色儿?”
汇报的修士迟疑了半天,终究没敢说绕过来一大片天劫。
沈从容修为低,也没修过远望的瞳术。看不清远处有什么,只是爽朗一笑:“约莫是薛无间那边儿清干净海怪,绕到爷头上狗拿耗子了。”
悠然摆摆手,看看外面三五十天劫修士:“咱北区的狠人还是不够多,要不是我四个手下笨得惊人,少不得真要求着薛老鬼给咱清路呢。”
他话说的客气,心底看着四个元婴属下却是极满意的,看那身板子,多壮实,平均每人儿身上两种天雷,虽说受了点轻伤,愣是不死!
薛老鬼那个众叛亲离的呆货,手下哪有这样好用人。
目光悠悠飘过去看那一群越跑越近的南区修士,猛然睁圆了眼睛。
世界残忍的恶意生生扇了一大耳刮子!
“我操!那团四项天雷的是什么?上古神怪么?”
只见一个手短脚短的小丫头,风火轮一样得滚着疾驰过来,:“北区狱王沈先生可在?昆仑杨夕求见!”
沈从容身后助手看得更远一些,颤抖着声音,腿都软了:“沈…沈先生,后面一大波上古神怪正在接近啊!”
沈从容提着长衫下摆爬上大石,看清了杨夕身后,脚下一软,直接滚了下来。
“先生!”
身后人马上扑倒,垫地上接住。
沈从容面色青白,气若游丝:“问问她,我沈某是何年何月,杀过她全家么?”
身边人原话喊了。
杨夕大喊回道:“蓬莱人要攻死狱,后边那是前锋,薛先生让我来找你!”
不等身边人转述,沈从容爬出三步,声嘶力竭的吼:“你告诉薛无间,沈某日他十八辈祖宗!”
杨夕一听就知道沈从容也没办法,一脸苦逼相,脚下一转继续跑。
不小心,还裹挟走了沈氏手下的四大元婴…
没办法,神怪在后头追,吓得闭眼睛往前跑,难免就找不着路了。
沈从容垂地悲声:“沈某人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快快,把我的龟甲拿来,让我卜一卦。”
龟甲铜钱,叮叮当当。
十八道卜算程序走完。
卦开——
“嘶——竟是个贵人襄助,逢凶化吉之兆?”
再抬头看见远处,绕过一圈又奔回来的“天劫群”,沈从容盯着那四项天劫加身,五短身材的小丫蛋子。
上看下看,都觉得这个包包头很便宜,哪里都不像贵的样子。
咬破舌尖,以血涂在眼睑上,观其气象——这是…?
杨夕跑得两眼冒金星,看见沈从容便大喊:“沈先生,薛先生说,只要您老能把办法想出来,他自掘祖坟把十八辈儿祖宗捞出来,让你挨个儿操!”
沈从容一口脏话就骂出来了:“我靠!”
这种玩意儿居然是贵人,老天爷是瞎么?
一代铁口直断沈天算,再怎么吐槽,对自己观出来的气象还是坚信不疑的。对着前方狼奔的四个妖修手下吆喝一声:
“不惜任何代价保她性命!”
四名应诺一声,回身支援。
杨夕恰在这当口“啊——”卡了跟头,爬不起来,骨碌碌滚着前进了三五丈远。
沈从容惊得一身虚汗:你别把我的贵人给滚死喽!
好在妖修及时杀到,一手捡起来,“咻——”的扔出去。
杨夕身在空中:“啊啊啊——沈前辈,那话真是薛先生说的,你报仇找他啊!”
“吧唧”脸朝地摔下。
第二个妖修,大步流星,飞奔而至…
“…”杨夕,弱弱的:“这位大哥,虽然人家已经不是初次了,但是您能轻点么?”
沈从容不忍观看,于是,他闭上了眼睛。
“啊啊啊——”
“啊啊啊啊——”
到了最后一名妖修伸手来捡的时候,杨夕已经放弃治疗了。
“大哥你来吧,我不会反抗的…”
结果第四名妖修把杨夕夹在胳膊底下,抖出一双透明翅膀,飞了…
杨夕:你大爷,有会飞的还扔老子,你们在逗我?!t皿t
所以说,不要跟妖修讨论智商这种玩意。鸟师兄真的已经是少见的聪明了。
沈从容看得一颗心忽上忽下,死狱几万口子的身家性命,竟是系于一个看着就皮脆血薄的小丫蛋子。而这小丫蛋子脑筋好像还有不少坑!
沈天算顿感前途无望。
思绪电转,沈从容猛想起了西区狱王秦幼女已带人出走。
脑中电光一闪,那西区此时,岂不是一座空城?
当下喝道:“往西区跑!”
那会飞的妖修,跟了沈从容多年,早已心意相通,如臂指使。连个原因都不问,掉头就飞。
另外的两个,也展开翅膀飞上来,庄严的护卫在侧。
杨夕:你大爷啊…
可惜,沈从容号称天算,不开卦的时候却并非算无遗策。
这一次,他以为死狱西区无人,是因为秦幼女带走了所有人,不走的都宰了。该人叛逃之后他匆匆去看了一眼,大敞四开,还跑了不少怪进去。
可有些人,为了远离是非,宁愿到这荒芜之地去。
梅三手握折扇,桃花嫣然,闭目不动。她身边折草娘躺在地上人世不知。那个没腿的半截修士,已然不见了踪影。
对面,宁孤鸾单膝跪地,身前一滩血迹。
显然,这应该是打斗进行到一半,忽然被大愿超渡勾起的打断。
媚三娘看见,鸡皮鹤发,枯骨红颜。
眼前一个面容精致的女子,不停的从呱呱坠地,到亭亭玉立,再到容颜渐老,黑发皓首,再到华为枯骨。
那情景看起来无比真实,连皮肤上每一道皱纹的生成,都那么清晰。
媚三娘静静看着,怕老怕死,这世间众生最平凡的心魔。
“这么多年了,我还真是…没出息。”
可惜人心向来不由己,心魔这东西,也不会因为你嫌弃它,就给换个高尚的意境。
媚三娘往前走一步,再一步,伸出手指点着眼前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天天也是游走在生死边上了,你还怕个屁呀。”
美人儿不回答她,而是慢慢弓起身子,身形佝偻。脸上爬满触目惊心的老人斑,眼皮几乎下垂到遮住眼睛。
抬起头来,阴险的看着她笑。
“何为而所愿?”金光普照,佛陀的宣号仿佛能涤荡阴霾。
媚三娘精神一振。
她天资所限,修行不精。是以全部的功夫都花在修仙界的史料秘闻上,她是南海战场上,少数知道自己正在经历大愿超渡,并且明晰大愿超渡原理的人。
她知道,自己现在可以许一个愿望,借佛门愿力,让它代替原本的心魔。
这是一辈子的事情,必须要谨慎再谨慎。
愿望的难易,关乎往后修行的每一步。并且必须发自真心。
她垂下眼眸,微微沉吟,开口道:“若梅三穷尽一生都逃不脱会老,会死,那梅三希望,至少可以有个知心人,相伴白首,同生共死。”
“赤子心诚,助尔成圣!”
梅三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自己的修为,见只从元婴二层进阶到元婴三层,微微有几分失望。
可是已经很好了,自己的天资能前进这一步,已经十分不易。
至少…能多五十年寿元吧。
“西区谁在里边?”一声呼喝响起。
梅三侧目看了看身边的闸门,这不是断龙闸,而是联通四区交汇口的闸门。她刚刚好不容易潜进来,就遇到了那只灰麻雀的袭击。
她知这也是个昆仑,并不想杀他,可那麻雀竟然一副跟他死仇的模样。
未免动静太大,引来了旁人,梅三落下了这道闸。
这闸很有意思,落下只需要单方面的操作,开启却需要两边同意才行。
梅三估摸着,建狱之时,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昆仑残剑并不希望死狱内部太团结。
梅三回味了一下那个声音,不是薛无间,不是胡山炮,西区狱王已经叛走,那么应该是剩下那个沈从容。
梅三没有理会那个声音,伸手扶了地上的折草娘起身,看一眼仍在渡劫未醒的小麻雀。那小子口吐鲜血,一副很惨的模样。
梅三想了想,伸出一指点在小麻雀的眉心,渡了一道绿光过去。
小麻雀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