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茶衣的话还是点醒了我,不管明天怎样,至少我现在应该保存体力。于是问她要了点饭菜,多少吃了点。将稻草集在一处,勉强铺得像个样子,合身躺下,祈祷自己最好能睡个好觉。
也不知道是我没心没肺。还是有恃无恐,这一觉居然睡得分外踏实。醒来时日头已经高高挂起,精神也还不错。一时高兴,想照例伸个懒腰,鞭伤扯痛起来,顿时苦了一张脸。
“早啊。”丰隐恻盘坐在隔壁,酒不离手,对我微微一笑。
“早。”我起身在小小的牢房里走了走,对着那小小地窗户唉声叹气,“要是中午不能破城,我就要死了。唉!”
呵呵一笑。丰隐恻看着我在牢里转来转去,“你就算不相信殇夙鸾这个人,最起码也该相信他的能力。”
点头,我想了想也是,“难得你说了一句实话。”
“我说的每句话都是实话。”丰隐恻无辜地说。
“不说这个。”我摆了摆手,正色道:“到了这个时候,你们的计划能多少告诉我一点儿吗?”
“我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你以为殇夙鸾很信任我吗?”丰隐恻自嘲地说。
“那最少,你们逃跑地时候,能让茶衣将我的牢门打开吗?”我指指牢房的那把大铁锁。
“这个容易。”丰隐恻戏谑地看了我一眼。“就当报答你陪我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天吧。”
无奈地摇摇头,我摊手耸肩,“你这个人真是无可救药了!”
轻轻一笑,丰隐恻突然插着牢房之间的木头柱子扔过一小坛子酒,我慌忙接住,不解地看着他。
将封口拍开,丰隐恻拎着酒坛对我高高举起,“喝一口吧,过了今天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就当是离别。”
“那可说不定。或者我们都将死,奈何桥头又重聚。”我笑着将启开封口。浅浅闻了
“不是什么好酒,可是胜在够烈。”丰隐恻摇了摇,笑道:“那就为了重聚,敬你!”
我学着他的样子举起杯子,小心地喝了一口,还是被呛得眼泪直流,惹得丰隐恻一阵低笑。
我不停地擦着呛出来的眼泪,也跟着笑。
笑声中,我们似乎什么都忘记了。就好象我们是走在大街上的两个人,我只是我,他只是他。没有之前的相遇,也没有之后的别离,我们仅仅只是,擦肩而过,而已。
“你们倒还有心情喝酒,”茶衣凛凛地声音响起,她正手托着一串钥匙,逐个将牢房打开。
天牢是关押重犯地地方,有幸进来的大部分都已被正法,再有就是被流放。剩下地就是些终身囚禁之属,也没几个人。
就见茶衣一一将他们放了出来,冷笑道:“连章将灭,灭亡的国家不需要法律,更不需要犯人。你们走吧。”
那几个人相互看了看,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眯起眼睛向出口走去。
没有欢呼,也没有兴高采烈。有的只是深深的无措和迷惘。
没死在牢里,固然值得高兴。可是被囚禁多年,出去之后他们还能做什么?眼下连章又将灭亡,他们就算不死在牢中,兴亡交替之时,他们还能再幸存一次吗?
我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他们的背影,扭头去看茶衣,想问问她外面的情况,却见她唇边浮起一个诡异的微笑。
莫非?
察觉我在看她,茶衣看了我一眼,随意地将手一扬,昨日我见过的那枚弯刀旋转着飞射出去,在几人地颈间画出一条曼妙的弧线之后飞回茶衣的手中。
“你?”我闭上眼,不忍看那些僵硬而无措的背影,他们的颈椎已断,接连扑到在地,一滩鲜血汩汩地涌了出来。
“他们都是十恶不赦的犯人,你真以为我会将他们放出去祸害别人?”茶衣冷笑着揭下面具,抖手将一样东西抛进我的怀里,回身将丰隐恻的牢门打开。
我将东西接住一看,原来是牢门的钥匙,动手见门打开,我对立在丰隐恻身后地茶衣微微一笑,“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
茶衣的神色很古怪,看了我几眼,道:“你可想好了,现在外面混乱得很,天牢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士兵都被调去守城了,其他的狱卒也都被我杀了。你就算呆在这里,也没人会拉你去游街斩首。”无奈地点点头,我苦笑道:“我也没办法,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办完。”
茶衣正想说什么,突然面色一凛,弯刀落在手中,目光如电地看着牢房的出口,低喝道:“谁?”
一纸千金 第一百章 殉葬
随着浅浅的脚步声,一个蒙面的身影出现在我们面前,在不远处站定,眼神奇怪地看着我们几个。半晌试探地喊了一声:“主子?”
“寿眉!”我惊喜莫名地走上前,将他的面罩拉下,俊秀的面孔出现在我面前,我高兴地抱住他,摸了摸他的头,“真的是你!”
寿眉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他让我来救你。”
点点头,看了寿眉找到宗政澄渊了,是他让寿眉今日来救我。
我对丰隐恻和茶衣道:“既然你们也没打算救我出去,那就就此分手吧。”说着拉住寿眉的手,当先往门外跑去。
“主子,你的伤?”
“无妨。”我摇摇头,快步跑出天牢。
天牢我曾来过一次,地点算是比较偏僻。正门处临着一条长街,但是从来没什么人经过。
我站在门口,隐隐听见远处阵阵喊杀声,战马的嘶鸣声。抬头向远望去,烽火如烟,从四面八方徐徐升起。
长街尽头满是失措混乱的百姓在奔跑,男人背着女人,女人背着孩子。一个个身上都背着大大的包袱,男人们的手里都握着兵刃,另一只手紧紧拉着自己的家人。
他们的神色如此惊慌,步履如此仓惶。他们想逃跑,却不知道应该逃往哪里。一会儿跑过来,一会儿又跑回去。
很多地人跑不动了。停下来。或者摔倒了。被后来地匆忙地人踩在脚下。
没有人知道自己踩了什么。没有人知道究竟怎么做才是对地。
孩子们地哭声。老年人地哀叹声。青年人地咒骂声。女人们地埋怨声交织在一起响个不听。
在这样混乱地场面里。竟然还有几个伸手略矫健地人穿梭其中。或是捡起旁人掉落地物品。或是伸手去抢百姓手中地包袱。
这是乱世。
我拉着寿眉地手情不自禁地握紧。寿眉以为我不舒服。紧张地看着我。
摇摇头。我看着远处的宫墙,皱了走眉,“去宫里。”
“主子?”寿眉不解地问我。
“我有事找她。”我不由分说地拉起寿眉往宫门跑去。
寿眉护着我在人群中穿行,我时不时地摔一跤,幸亏寿眉将我拉起来。即使如此,我仍被受了惊的人群撞得浑身生疼。严重地摩擦到昨日受的鞭伤,加上汗水的浸渍,疼得我眼前阵阵发花。
眼看快到宫门,我停下脚步。疲倦以极地想,算了,反正不急于这一时。以后再查就是了,何必如此拼命。
正想着,宫门突然打开,走出数百名士兵,在宫门前整齐的排成方列。
看来是赫连长频将守卫皇宫的士兵抽调出来了。我暗暗想着,与寿眉躲到树后静静地看着。
突然寿眉拉拉我的衣袖,指着宫墙的方向。
我仰头一看,盛装地赫连长频正凛凛立在高高的宫墙之上。高出的风猛烈地吹着她地衣袂,让人怀疑几乎可以将她一同吹落下去。
“将士们!我感谢你们!”赫连长频沉静优雅地声音响起。好像遮蔽了乱世的尘嚣,遥遥地传进我们的耳朵。
“我感谢你们在这危急的关头能够勇敢地站出来守卫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百姓。你们将要面临的,可能是流血,可能是牺牲。然而,这些是值得的。你们守护的是你们出生地这片土地,是你们最亲爱的家人。你们是连章真正的勇士,我将在这里一直注视着你们,迎接你们的胜利!”
“我以连章最伟大的皇族赫连的荣誉发誓。有我,就有连章,就有你们,就有我们的国家!”
我深深地注视着城楼上从容淡定的赫连长频,动容地想,虽然她不是连章数百年来唯一的一位公主,但绝对是最出色地一位公主。
她的光芒和荣耀,足够支撑着连章,像真正伟大的战士一样光荣的死去。
喘了口气。等那群士兵前仆后继地奔向战场之后。我直起身子,看着那尚未完全关闭的城门。
整了整衣服。我走到城门前,抬头看着赫连长频,微微一笑。
半个时辰之后,我同赫连长频缓缓行在宫内的演武场上。宫中的宫女太监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
我悄悄看了一眼,白凡、微雨和轻言都不在其中。
他们去哪儿了?
“我们认识多久了?”赫连长频突然问我。
“不记得。”我摇头而笑,“好像很久了,又好像没有多少时间。”
“整整一百天。”她拈一朵花在手中,神色间仿佛陷入回忆,“还记得我们第一天见面吗?那时我站在树后,你被殇夙鸾压在身下,眉目间却那样的从容。你一点儿都不怕。后来他走了,你做在那里,想一条坚韧的藤,无比安逸潇洒。你那么懒洋洋地坐在那里,真是让我嫉妒。”
“是吗?”我打着哈哈,十分汗颜,那时我可真是很害怕。不过我向来知道表现出害怕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多年来养成了伪装地习惯。却因为这引起她地注意,真是冤枉。
“带你回来的时候,我自信地想,我给连章带回了一个希望。我可以从此甩掉殇夙鸾地控制,为连章的未来选一条光明的路。没想到,却是你加速了连章的灭亡。”
“我真冤枉。”我笑道,“所有的事都是你安排的,我在这里一点主动权都没有,我能做什么事?”
“不,你做了不少事情。”赫连长频摇摇头,“你引来了殇夙鸾。”
“公主,是你将我带回来的,并不是我想来的。”我失笑,“这也能怪我?”
“不是指这个。”赫连长频走到桌边,那桌子边上堆着和很多的酒坛,也不知什么用处。看了看那些酒坛,她抬头看着我,“是巧合。你不觉得。自从你到了连章,只要你有事,随之就会出现一些令人措不及防的事情来保护你?”
我在桌边坐下,看着桌上的酒杯,“那也是你用人不善,宫里全是奸细。”
“就算是奸细,你若是不配合,他的计划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丰隐恻也好,茶衣也好。阮育黎也好,微雨也好。他开了个头,你就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最后,达成了他的愿望。”
“这也怪我?”我冷冷一笑,“你抓我来,殇夙鸾逼我走他选择地唯一的路。要怪就怪你自己,若不是你将我别的路堵死,我也不至于被殇夙鸾利用。”
“是啊。”赫连长频淡淡一笑,抚摸着手中的白玉酒壶,“我相信你没和殇夙鸾串谋来陷害我。可是,我仍然不能原谅你。”
“那你打算怎么样?”我警觉道。
放下酒壶。她坐在我对面,和气地笑笑,“先说你吧。你从天牢逃了出来,却不远走高飞,直接回到我这里,是有什么事?”
难得她主动提出,我也不扭捏作态,“我问你,你当时对我说的出生时辰。是真地吗?”
奇怪地看我一眼,赫连长频还是答道:“是真的。在这方面,我没必要瞒你。怎么?”
“不,没什么。”我摇摇头,想向她讨那枚白凡口中说的玉佩,却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算了。
只见一小队侍卫正向我们跑来,为首的侍卫身上还染着血迹,头盔早已不知道去向,身上的盔甲也有些松垮。只是手中还紧紧握着明晃晃的冰刃。
他们一路小跑来到我们面前。行李也忘了,急急地道:“公主。洛微的军队已经包围皇宫了。请您先出宫一避。属下一定将公主安全送出皇宫。”
“是吗?”赫连长频一点也没有慌乱,反而越加的从容镇定,“你去将宫中地人都集中到这里来。”
“公主?”
“还不快去?”赫连长频略提了声调。
“是。”那侍卫领命而去,临走是对其他的侍卫甩了一个眼色,那些侍卫立刻在赫连长频身后站定,动也不动。
“你想怎么做?”我看着赫连长频平静如水的面容,和前几次听说连章有危险地时候大不相同,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赫连长频微微一笑,看着被战火染得灰暗的苍天,“今天的天气很好,不是吗?”
风徐徐吹着她的长发,带来淡淡的馨香。
旁边宫女太监听说皇宫被包围了一个个颤抖不已,惊惧地看着赫连长频,心中十分想逃,却又不敢。
不大一会儿,陆陆续续过来许多人,都是宫中的下人,男女老少都有。挤挤压压的站在一起。
“拿酒杯来。这里每人一只。”赫连长频低低道。
从人群中慌忙闪出几个宫女太监,慌慌张张跑去拿酒杯,一会儿功夫抬了百来只酒杯。
也亏了现在宫中混乱,能用的人都被赫连长频派去打仗了,就剩下些宫女太监,人数比平时少多了。
让他们端着酒杯,将堆放的酒坛取来,命人挨个儿倒满了酒。
赫连长频拿起桌上地白玉酒壶也为自己倒了一杯,抬手将其端平,道:“你们都在这宫里跟随我多年。如今连章大势已去,这里已经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处。这些年你们服侍我,现在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你们的,就在这儿敬你们一杯,之后,你们就各寻各的出路吧。”
说完,一口饮干了杯中的酒。
“这宫里的东西,我也管不了了,你们能带走的,就尽管带走好了。”喝过酒,赫连长频的唇边闪过一丝决然的微笑,柔声道。
那些宫女太监看见自己主子如此,无不感激,稍有感情地,嘤嘤地哭了起来。都抬手去喝自己杯子中的酒。
我盯着赫连长频唇边的笑容,突然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张口想让他们别喝,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那些人,一个个表情释然地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身后的侍卫也都倒了下来,没有人呻吟。
“这就是你见过的帝劫。”赫连长频微笑地看着,“就算死,也没有痛楚。我用皇家最尊贵的秘药处死他们,也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你们说是不是?”
一纸千金 第一百零一章 决斗
这最后一句,是对着身后那些侍卫说的。
“是!”侍卫豪气干云地道。
“你不该这么做。”我沉痛地看着他们,这些愚忠的人啊。“你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
“别人我管不了。但是他们,生是我连章的人,死是我连章的鬼。我连章王宫的一草一木,都不会让给别人。”赫连长频的声音很平静,然而听在我耳朵里,却令我心惊不已。
“你喜欢用什么兵器?”赫连长频走到兵器架前,选了一把薄刀,对我笑笑,“还记得昨天你在牢里说,拼拼看是我先死还是你先死。与其坐等,不如真刀真枪地比一场。”
“主子!”寿眉一直站在我身边,闻言身子一动。
“拦住他!”赫连长频低喝一声,那些侍卫转眼将寿眉团团围住。
我对寿眉笑了笑,来到赫连长频身边,伸手拿了一把剑。我对武器一窍不通,随便选个趁手的就可以。
掂掂手中的剑,我对赫连长频说:“我还有事要问你,听说你随身有一块玉佩。能不能让我看看?”
“可以。”她点点头,走到演武场正中,“如果我死了,玉佩就是你的。如果你死了,我也会用这块玉佩为你陪葬的。”
“那真是谢谢了。”我苦笑道,我人都死了要玉佩有什么用。
提着剑。我也在场中站定。扬声道:“你我都不会武功。如何比法?”
“比到一个人死为止。”赫连长频将刀一挥。对那些侍卫道:“全都不许过来!”说完。握着刀向我跑来。
看她地架势。我才真正确定她真地是不会武功地。这才略略放了放心。横剑立在当中。别地什么也看不见。只看着那把刀。冷汗淋淋而下。
全无招式可言。她砍过来。我挡住。我砍过去。她挡住。再砍。再挡。
虽然看起来很像两个娃娃在打闹。实际上我和她都在拼命。身上也都挂了彩。虽然不重。但是斑斑点点也很骇人。
我气喘吁吁地招架。找了机会回砍过去。她双手握刀向上一架。兵刃相碰震得我虎口生疼。不由得松了手。手中地剑飞了出去。
正紧张时,却见赫连长频拿把刀也飞了出去。
我们手中全都没了武器。喘息着瞪着彼此。像两匹斗牛,见了血后激起了潜在的野性。
好一会儿,就像约好了般,我和她同时奔向离我们最近的兵器,同时捡起,同时转身,同时开始奔跑,做了同一个姿势向彼此刺去。
脑海中完全一片空白,毫无理智可言。唯一地想法就是刺!想手中的利刃刺进那个人的身体!
汗水从额前滴落。遮住了眼帘。耳边好像听到了惊叫,余光好像看到寿眉和那群侍卫向我们跑来。
然而我顾不了那么多,也思考不了那么多,双手握着剑,眼前只有一个血红的“刺”字!
前进的步伐终于被阻止,手中地剑深深地刺进眼前的人的身体,热血顺着剑一滴一滴落下。
我仿佛如梦初醒,慢慢松开手,抹一把眼前的汗。定了定神抬头正对上赫连长频同样茫然的眼神。
刚刚那一幕在脑海中慢慢重复。我慌忙摸了摸身体,一点伤也没有。
这怎么可能?
我那柄剑和赫连长频的刀的长度很相近,我既然刺中她,她没理由放过我啊?
慌乱中,我看着赫连长频的身体,也是一点伤都没有。
像是明白了什么,我飞快地低下头,一双溢满痛楚的眸子映入眼帘。我赶快用双手扶住那不断下滑地身体,眼泪夺眶而出。“丰隐恻。你这是什么意思?”
“丰隐恻!”赫连长频也像惊醒了般扶住他。他的腰侧插着两把兵器,不能平躺。只能从两边撑着坐在地上。
他看也不看我们,脸色苍白,却微微笑着伸出手,用我从没听过的温柔声音唤道:“茶衣。”
茶衣站在不远处,整个人如傻了一般,听见丰隐恻唤她,呜咽一声扑了过来,紧紧握住他伸出地手。
吐出一口鲜血,丰隐恻的脸色渐灰,“茶衣,自你进了我的王府,跟了我多少年了?”
“十五年了,殿下,十五年了。”茶衣颤声说,眼泪不断地落下来。
“十五年了…真的很久了。辛苦你了。”丰隐恻笑着,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珠,“我有没有说过,你很美?”
拼命摇着头,茶衣低低道:“奴婢容貌粗鄙,一点儿也不美。”
摩挲着她的脸颊,丰隐恻笑了笑,“你美。美在你陪我十五年不离不弃,美在…你的眼里只有我。茶衣,你了解我比我了解自己更甚,你知道我不会说话,可是你明白我的意思,对不对?”
点着头,茶衣将他的手贴在脸上,“殿下,不管是十五年,五十年,一百五十年,奴婢绝对不会离开您身边。”
咳了两口血,丰隐恻满不在乎地抹去,伸出手臂,“茶衣,让我抱抱你。”
“殿下…”茶衣顾及着丰隐恻地伤,一时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丰隐恻挣扎着向她那边靠了靠,轻轻将她抱在怀里,使得那剑更深得扎了进去。他眉间一皱,没发出半点呻吟。只闭目在茶衣的发间嗅了嗅,叹息道:“我们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
“殿下…”茶衣泣不成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茶衣,你了解我,我今天这么做,你会原谅我对不对?”丰隐恻将头靠在茶衣肩膀上,鲜血顺着唇角滴落在她的背后。
“我了解,殿下。不管您怎么做,茶衣决无怨言。”
“也许…也许现在说迟了些。”丰隐恻痛苦地咳了几声,身子一阵抽搐,“以前那个我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我,你还要吗?”
“我要!我要!殿下…我要。”茶衣像孩子一样呜呜地哭着。两人拥抱在一起,已经分不出是谁在支撑着谁。
“我要死了…茶衣。”丰隐恻含笑看着远方,艰难地抬手轻抚茶衣的后背,“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上天入地,奴…茶衣决不离开殿下身边。”茶衣没有半点犹豫,坚定地说。
“来生…”丰隐恻的声音断断续续,眼神开始涣散,却仍喃喃说道:“愿来生,你…是主子。我是奴婢…我还你这一世的情…然后、然后我、我们发誓…发誓…永…永…不相负…”
丰隐恻的手从茶衣的后背悄然垂下,没了声息。
“我们发誓,永不相负。”茶衣坚定地说。突然眉间皱起。
“茶衣!”我着急地叫。
“殿下地希望,就是我地希望。”茶衣笑得幸福无比,目光温柔地落在怀中的人身上,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我希望能和殿下葬在一处…哪里都好…只要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