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做了坏事,跟我们家可没关系。”
碧芬笑道:“春花妹妹现在说话一套似一套的,识文断字就是不一样,不像我们这些没才的,笨嘴拙舌的。”
女子没才就是德嘛。
莫敬贤道:“所以读了书。才懂歪歪道理。女子还是要识几个字好,一问三不知,傻瓜蛋儿一样。”
碧芬的嘴角抽了抽。
“我最爱听市井乐事,比个三字经五字经有趣得多。”
春花道:“市井生活,芝麻绿豆,桩桩件件。本就比天天摇头晃脑钻研学问有滋味一些。不过一想到将来,兄长们出人头地,小妹等却老死埋没乡里。这点滋味就可有可无了。表兄是难得出来放松,小孩心性,一听有趣事就急慌慌的。还是仕途经济更为正经,倒是和我们这些人摆摆学堂。”
莫敬贤连连摆手,吊儿郎当的扯淡。“要不是我爹娘逼着我学什么三字经,小爷我才懒得论什么功名。悠哉游哉做我的富家翁。比最后成个名留青史的贪官污吏强。不过表弟书香人家,”舌头打了一个转儿,“想要出人头地,非走此道不可。我和正经的东西呐,就靠不上边儿,还不如同我说说怎么才能把汤圆包圆了好。”
韩孝宗像个小老头似地,叹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困惑,“读了书考了功名,坐到我伯父这一位置,是我从小的追求,可大了大了,我发觉我伯父过得并不快乐,汲汲营营,功名利禄,已经失了生活的本真。我不知道是我不适合仕途学问的,还是它本该如此,是我自己不中用。我并不觉得自己是读书的天才,可我不做这个,我又能干什么?”
春花道:“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此路不通,另择他路呗。比如孙思邈,在药道上就是状元,比如著有《水经注》的郦道元,何其不是地理游记的翘楚…如果这些人不另辟蹊径,我们又哪里知道何处何处还有个某某某。”
陈夫子虽不是正统儒学门生,但却对官道十分推崇,不过经历的风波一多,就没了当初的热忱,对春花的歪理学说既不反对也不支持,只是摇了摇头。
“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莫敬贤笑道,“好新鲜的说辞!又是你杜撰!等我功名无望,我来做行商赚大钱的状元,个个都知道全国首富是我莫敬贤。”
春花拍手笑道:“人怕出名猪怕壮,你成了首富,防那宵小之徒强夺将会成为你毕生的奋斗目标!出个门儿都要伪装伪装,莫露出了真面目,让人敲诈勒索!和你的悠哉游哉却要背道而驰。”
春花娘嗔道:“说好也是你,说孬也是你,要个怎地,才好。”
“事情都有正反两个面嘛。依我的意思,做个次富、三富或者四五六富,都比首富要好,既富有又安全,不招人耳目,生活才真是有滋有味。”
“你那怕事的软性子,我都不稀说你。”莫敬贤撇嘴道,“要做就要最好,这才像男人,怕这怕那,能成就什么事业。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见春花瞪来,忙讨饶,“好好好,说你守成谨慎得了吧。反正我要做就做第一,那才是男人。”
韩孝宗听过他二人的歪理,不由觉得心胸一宽,道:“原来大道并不只是一条啊。以前姨妈总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叫我认真读书,考取功名,为我娘争光…”
莫敬贤叫道:“我娘!我娘就懂那一句。念得我耳朵起了茧子。你看,兄弟,要是你考取了功名,就算成了状元,你能保证以后能为官作宰,成了官家的左膀右臂?莫说别个,就是你那状元伯父,一把岁数,一把胡子,才混得个啥,翰林?能比得上出身比他低得多的宰相大人?”
春花不由笑道:“祸从口出,祸从口出!”
韩孝宗呆了一呆,他从没想过翰林还不是好的,“我伯父难道还不能干?”
“能干哦。要是能干,人家同科的榜眼都成了名副其实的副宰相,你伯父却还在那清水衙门厮混。”
“你对官场倒是门儿清,我看你来做宰相最合适。”春花损道。
“我敢打包票,要是选我做宰,我比任何一个都要厉害,让百姓高高兴兴,让官家富得流油。”莫敬贤大放厥词,“开贸易,通海路丝路,扩疆土,让其他蛮夷之国闻我朝之名,皆丧胆。”
碧芬根本就听不懂他们在说啥,拉住春月悄声道:“听你姐说的甚?我不懂也没什么。但你刚才和莫少爷韩少爷都说得那么起劲,现在却连你都插不上话了。你姐姐比你还能干啊。”
春月禁不住上上下下瞟了碧芬一眼,“我姐姐再能干,也是我姐姐。她厉害,我也厉害。”
“再是亲姐妹,也不如自已厉害好。你莫被姐姐压制了。”
春月干脆不理她。
春花娘笑道:“小家伙,原来还是个好战分子!开什么疆土,守着我们大好河山,把日子过好就得了。提到疆土就是打战死人,我们可不想死人。”
“打战哪有不死人!一代名将万千枯骨!要是我能当将军就好了。一定把他们打得个狗血淋头。”
刘三笑道:“你小子对我胃口!我年轻时,只要一听打打杀杀,就要跳起来。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当大将军。”
春花看了看天色,笑道,“一会宰相,一会将军,再不回去,我看你自己才要狗血淋头!莫表兄,你今日来姨妈肯定不知道,现在肯定满世界地在找你。你也不晓得带个仆从,好使唤使唤。我可不留你,现在走,赶回镇上,起码天就要擦黑了,再晚些,就找不着回家的路了。”
“我今晚和我表弟一起歇了呗。”
“估计明天就有贵家仆过来拿人了!我们可不是掳人的强盗!今晚又是吃团圆饭,你不在家怎么可以?”
莫敬贤想起老娘罗里罗嗦缠死人的劲头,头皮一麻,“好啦,好啦,回去就回去。你(指大明),去收拾收拾!表弟,跟我一起回家吧。”
碧芬还有好多话没和莫敬贤说呢,顾不得生春花独霸他的气,连忙上前娇声道:“莫哥哥,留下来去我家玩会儿啊,你还没去过我家呢。要不在我婆婆家过大年嘛。”
“那可不行,今晚我要是不回去,我娘一定会过来把刘家村抄个翻天!我们可得走了,下次来我家玩啊。”又瞟了三春一眼,使个眼色,对其他人笑道,“姨妈,姑爷,夫子,各位,有空都来镇上玩啊。”
两兄弟带着大明乘了马一溜烟儿跑了。
春花娘笑道:“要是依王三妹(莫太太)闺中时的性子,我估计莫大侄儿回去要吃一回鞭子。皮猴儿似的,性子又跳脱,我看以后哪个制得住他。”
春花坏笑道:“自有亲亲老娘制他呗。他又花心,等真正碰到个美人儿,勾了他的魂儿,就知道厉害了。我可等着看他狼狈的时候,不怕他现在跳得高。”
第八十八章 钱
“老三,今年你家可挣了大钱。什么时候兄弟们沾一沾光?”酒足饭饱之后,刘二抹了一把嘴角的油渍,低头斜眼,轻笑道,“依哥哥冷眼看来,今年你家没挣着这个数,也有这个数!”先伸出两根指头,再伸出三根指头。
谁会乐意别人算自家的经济账?
刘三略笑了笑,没搭话。
“我兄弟现在是能人了,在哥哥面前也狡猾起来。都是一家人,透个数,半夜能去你家抢了不成。照目前的情势看来,我们四兄弟,就你老三最有出息了。弟妹又有了身孕,日子过得最好就要数你们家了。”
刘三嘴角一翘,以前最不起眼的受气包现在也成了奉承的对象了,真是好心情舒畅。他竖起三指,胡须上的酒水在烛火这下闪闪发光,“除干除净,净落的,离这个数,也差不离。”
三兄弟倒吸了一口气,眉宇间的神色都有些不好看。
刘大狠狠瞪了大牛一眼,目里的意思是你嘴巴闭得绑绑紧,你不说,我还不是知道了。
大牛瞟了刘三一眼,暗叫,三叔,财不露白懂不懂,我仁至义尽,你自己要说,可怪不得我。
刘二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口浊气,苦笑,道:“你一年的收入,赶得上人家一二十年的收入,我们些笨人和你比起来,真是白活了。”
刘三从来没得兄长如此和颜悦色过,自觉扬眉吐气,道,“哪里,哪里,就是刚够糊口,我们家开支大。挣再多还不是都花出去了。”口气很谦虚,意思很明确,我现在就是与众不同了。
一时沉默。
刘四换了一姿势,道:“三哥,你现在有出息了,可接济接济兄弟们呀,铺子里缺不缺人,你看我们哥儿几个,帮你打打下手,能不能够?”
刘三胸中得意地笑。你也有求到我身上的那一天,乐嘴里合不拢,正经八百地道:“只要我一句话。什么都好解决,都是兄弟嘛,送送货搬搬东西,还是要人手的。”
春花娘斜刺里走出来,站在刘三背后。阴沉地道:“请人送货搬东西,你是不是就坐下来,当甩手掌柜啊?”
刘三略惊了惊,又觉得扫了面子,不自在地道:“我们都请了那么多人,哪还在乎多请三五两个。”
春花娘的话就难听起来。“那把你的口粮拿来开工钱吧。明明一个人的活路,你偏偏要三个人干,多出来的。就从你口粮里扣,你还以为你就是哪里来的大财主哇。家里开销那么大,眼看着我的肚子大了,又要花钱,还欠着一屁股外债。你嘴巴一张,就是家财万贯了。表面光鲜。内里穷酸,拳头大点的店面,就以为不得了了。”发泄了一回,转头又对刘大刘二刘四叫穷道,“哎呀,大哥二哥还有四弟,我们铺子看着生意好,可成本高,工钱开得高,房子又是赁的租金高得咬人,就算挣了俩钱儿,那都是填到空空头,帮别人挣的!”
刘二看了春生娘一眼,春花娘白了一眼,道:“弟妹,老三都说了大实话了,你还遮掩什么,都是一家人,说得那么虚,有什么意思。放心,你们有了钱,我们又不来偷不来抢,不过就是想沾点光,还是凭自己的劳力吃饭,不白占什么。”
“哎呀,他那牛吹得,尿罐都要吹飞,什么时候嘴巴里能吐出象牙来?家里人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现在也就能糊口,将就过得去,人口多,开支大,可比不得家里轻闲。”
“好妹妹,别蒙人了,光是每月从官库里领的银钱,一家人就尽够了。”春生娘怪叫道,“这家里有出产,又有副业,来年又要买好蚕种,又买了好大几座山,镇上又有生意,林林总总,你一家人的收入怕是比我们全村人的收入都要高。就匀点给兄弟们如何。”
刘老头亦道,“俗话说得好,一人有富,带过一屋,我三儿能干,能帮衬兄弟们的地方,多少不余,还是表示点嘛。”
春花娘心里十分不舒服,我家落难之时,你们不说来帮衬帮衬,不落井下石我就阿弥陀佛了,现在生活才好一点点,你就算这账算那账,比我自己还算得精确,这是要当我的家不成?
刘三敷衍着,“嗯嗯,啊啊。”
春花娘黑着脸阴阳怪气地道,“当年我家揭不开锅,四处求爹爹告奶奶,孩子们饿得瘫地泥地上,有谁家给了我点表示?肠子饿断了,眼泪流干了,谁给点表示?没有东西使,用家里惟一的陶盆去井里捧水,把当时没用的木桶藏起来的时候,怎么不给点表示?现在过好了,就要我表示,天下没有这个道理!”
虽然没有点名,但几乎人人的名都点到了,全家人的脸色都有点不好看。
春生娘大声道,“哎哟,弟妹,话可不能这样说,不要忘恩负义!当初刘三回来,连个住处都没有,不是我们当哥哥嫂嫂的怜悯,恐怕连个住处都没有!大半牛呐,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养了他恁久,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难道还不是表示?”
一席话戳了春花娘的肺,冷笑道:“这就是表示?你怎么不说他刘三拿了多少银钱出来,怎么不说当初分家的时候爹娘把刘三的口粮分到了你们家,怎么不说那么长时间他刘三没日没夜像牛一样帮你家干活路?随便一样,尽够买你说的那什么吃喝穿!说我们忘恩负义,敢问恩在哪里,义在哪里?”
刘二和春生娘一哽,脸色觑黑,大声道:“刘三,你到底说说,我们占了你什么便宜!我们又不是他爹娘,收留他,就是我当兄长的恩义!做人不要忘本!不要以为现在成了人上人,就看不起兄弟了,谁没有个三灾八难,有你求上门的时候!”
刘大和刘四对视一眼,低下眼再不参言。
刘三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了,当年的事,家常里道,拉拉扯扯,谁个能说得一清二楚,“我们没说不帮兄弟,只是自己能力有限,等有需要的时候再说罢。”
刘二故意把这需要理解成了他刘二的需要,“现在就有需有!你看你去年办的那个寿宴,多么红火!可还记得今年爹也要满十了!他的寿宴,你打算怎么办?”
刘三在刘二面前一贯说不起话,春花娘接口道:“什么怎么办?我们这房一碗芝麻中的一颗,多了不多,少了不少的人物,能怎么办?自然做得了主的人怎么办!”
刘老头脸上阴沉得滴出水来,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硬气话。
大家都知道春花娘是个顺毛驴,要是换一个人,把全部人一下子都得罪光,肯定立马就是众矢之的,不过春花娘是个火炮个性,家里人都清楚,倒不敢惹她,只是闭着嘴,不答言。
过了一会儿,春花娘缓和了口气,道:“公公的寿怎么做,你们看着办,该出钱出力的,我们绝不含糊。一家人,只要和和气气的,我也高兴。不过谁也不是傻的,只要心真,有能帮得上忙的,我们尽量帮。你看,大哥要把大牛送我们那儿学艺,我们不就是高高兴兴答应下来了?在其他木匠那里学,不仅要交米交钱,过年时节,还要给师傅送烧香礼,外头的行情,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小半年,大牛自己都能拿工钱了,我们还给开伙食做衣裳,这个地步,是怎么个样,将心比心,你们自己也有衡量。不是我们不帮忙,是有需要的时候,才能帮。信刘三的!一天到晚吹牛乱开腔,自己的锅都揭不开了,还想当大善人!”
刘三怎么不知自己说错了话,怕回去要吃老婆的排头,忙跟着嗯嗯,有了立功表现,总得减点刑。
大牛忙道:“我三叔娘对我的好,没说的,这样那样,像我娘一样!以后跟着干,一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我三叔三娘都好!”
春花娘露出了微笑,道:“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天经地义。我这个最讲道理,大牛好好生生在我家干事,我可从来没有亏待过他。如今跟着女儿玩闹,不是也得认识几个字了?”
刘大一震,忙看向大牛,喜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都能写我的名字了!难道还有假!爹,跟着三叔,有搞头。”
春生娘心里非常不乐意,她家读正经学堂的孩子都没发言,你却说什么能写字,“说俩字有什么能的,我家冬生,那厚厚的书本都堆了一屋子!光认俩个字,能有什么出息。”
刘大却异常高兴,“好好,认得字就好!我们又不考状元,不做睁眼瞎子,就好!哈哈。”
刘二的心中其实正在暗恨春生去当什么大头兵,不然这种好事,哪里轮得到那外四路的大牛!心中气愤不已,对刘三喝道:“没酒了,去倒点来!”
刘三转过身就倒了酒来。
刘四和碧芬娘对视一眼,嘴角一撇。
春花娘鼓了鼓眼,倒没说什么。
第八十九章 蹄膀
刘老头看了刘二一眼,心道今时不同往日,老二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看不懂形势,还像以前一样对待兄弟。
转眼便对春花娘道:“你们能提携家里人,甚好。我的整十寿,不消你们出什么东西,到时候杀一口猪,什么都尽够了。只是要来帮帮手,整治饭食。”
罗氏心头就有点不舒服,叽叽歪歪地咕哝,“我养一口猪容易吗我,一天就抛撒了。”
刘老头当没听见,“大牛你就在三叔家里好好干!以后学成了手艺,哪里求不到一口饭。只要不偷懒,勤干好学,会有成才的一天。我看好你。”
大牛笑道:“我三叔娘天天都在耳朵边念叨,我都听习惯了,放心吧,公公,我一定好好学,不辜负你们的心。”
碧芬娘见大牛和春花娘变得这么亲热,把她的份儿都夺走了,暗里白了大牛一眼,手里颠着奶娃儿,“哦哦哦,小乖乖,以后长大了一定要跟娘亲啊。不要别人给一点甜头,你就不认娘了啊。”
大牛就装听不见。
春花娘道:“反正我话搁在这儿,如果以后需要人,我们第一个考虑的就是家里人。求你们的时候有的是,不说别的,就是那几匹荒山,没有人手怎么行。马上就开春了,到时候需要牛需要人手,诸位可别推辞。”
刘大刘四皆道,“只要你们要人,到时候腾出手来,就来帮你们。”
春生娘转了转眼珠,道:“我们也有田,春耕来了,忙不开呢。那个时节,谁家没有活路。想请人干工都请不到。”
春花娘道:“只要给工钱。我看还是请得到人。家里人要是有活路儿,腾不出空,我也只有另请外人了。”
刘大刘四忙道,“有空,有空。怎么没空,家里就那点田地,又弄不了一辈子。”
春生娘白了那两兄弟一眼,“我也就是这样一说,到时候,兄弟来请。我们就是自己的田地不要,都要把你们家的先弄好了。你哥哥平时总是说你们家几匹山太多了,荒了就太不划算了。既然你们有打算,再怎么艰难,我们做哥哥的,都要帮一帮忙嘛。”
春花娘似笑非笑道:“还是先把自家的做好了再说,工钱我也照开。大家都不吃亏。”
春花娘夸张地哈哈一笑,“兄弟之间,帮个忙,还讲什么工钱。到时候叫一声儿,我们准来。”
大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二叔娘可真是。会说话。
不给工钱,就是忘恩负义,谁敢担这个名儿。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虽然当时刘二没要钱,但过后一定找其他的由头把钱给找补上,找补上了,还能说自己仁义,是看在兄弟的份上。春花娘上够了这种当。哪里会信刘二家一星半点。
请熟人做工就是这点不好,一不小心。就请了大爷回来,说三道四,比主人还主人。但自己家发了财,不可能不给点甜头出来,反正都是要请工,请一家人也没什么。吃亏是福。
大年初二,回娘家。
刘小姑回到刘家村,发现如往年一样,嫂嫂们都回娘家去了,除了大哥没处去外,其他几家人门户都关得死死的。
她不由抱着罗氏哭道:“我好不容易回一趟娘屋,却冷清清,人都没几个,哥哥嫂嫂们太不把我当一回事了。回了杨家一说,别人倒没什么,那杨老太婆,不知又要编些什么笑话来说道,人都丢死了。嫂嫂们也不为我想一想,头一年,与我撑个面子,我都好过些。就今年,我也就知足了。”
罗氏其实倒没想到这一层,见女儿这么伤心,骂道:“你那些嫂嫂,哪个是好的,哪个不自私?都只想着自己,恨不得把婆家的东西通通都送给娘家。不过他们走都走了,也撵不回来。好女儿,莫说他们了,你在杨家过得好不好,女婿对你怎么样?”
刘小姑略红了脸儿,“他对我很好。我婆婆当面并不敢怎么样,只是喜欢背后说人,况且我如今又有了孕,她还能把我怎么样?其实她就是嘴巴多了一点,对我也没立什么规矩。我过得还好。”
“当初我就说你能辖制你婆婆,嫁过去不得吃亏,果然是这样。你如今有了孕,可要小心些,该注意的,该忌讳的,都要着紧。但愿这胎一举得男,你就算真正站稳脚根了。”
“娘,这是我给几个哥哥买的糖,等他们回来,给她们。叫他们正月过来玩。”
罗氏笑道:“成了亲,越发会做人了。这些糖花了不少钱吧。对了,你三哥现在越来越能干了,发了大财,你隔镇上近,还是要多多地去走动。到时候谋个职什么的,多方便。”
刘小姑嘟了嘴,道:“三哥家的风头太大了。连春花那小丫头,都排在我前面了。这是我心宽,才没和她计较。”
“傻孩子,难道你就没沾光了?在夫家立住脚根,就靠娘家有能干人。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连我都要让你三嫂三分,虽然我一个老婆子并不图什么,但我得为你哥哥们着想啊。大牛这小半年,又学了手艺又得了工钱,我心里还挺高兴的。要不是有这么一个野叔叔,哪里来这样的好事?你和你三哥又没撕破过脸,最好打交道了。自己好生琢磨。”
刘小姑吃惊地道:“大牛竟能拿工钱了?他才多大点,就能支撑家业,娘,大牛有出息了。”
“是啊。所以就算看在大牛份上,我都不会再多言多语。你那好二哥,还捞着高高的架子,对你三哥呼来喝去,认不清形势,平时自以为精明,却原来是个傻的。你可不要学他。”
“娘,我都改了好多了。上回去镇上,还和三嫂推心置腹地说了一会话,关系比以前近了多少!其实三嫂就是嘴硬心软,说两句好听的,她就软了。我出嫁这半年,人情冷暖经多了,反而觉得三嫂这样的性子才最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