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黄承彦一边饮酒一边骑马远去的身影,诸葛亮眯起了眼。这个神秘兮兮的老先生,他又在想什么呢。莫不是…诸葛亮忽然皱起了眉。若果真如此,自己,可倒有了些许保障了,一直等待的机会,恐怕也不远了。思及此,他轻叹一声,踱步走到琴筝旁,略一拨弄,乐声四散溅出,叮叮咚咚,正如他此刻的心情,沉健,却已被惹出些许涟漪。
“爹…”一女子满面羞赧,重重坐在凳子上。
“呵呵,你羞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自然道理么。”
“爹,您今日出去一天,一回来就说这些,您,您羞也不羞?”
“我羞什么?只怕是有人要羞死喽…”目光玩味的落在了女子脸上。
“爹,您休要再取消女儿了。”话是这么说,眼中,却隐隐射出一道坚定的光。
此刻,朦月正安静的凌在树梢,任月光悄悄觑着这一幕幕。风起,吹散了一池碎萍。

第七十六章 相隔一岸
夫差半眯鹰目,一手扼住秋儿的手腕,一手指着灵巧,道:“他们都说,你们是最后接近夫人的人,夫人呢?!”声音冰冷,瞳眸却在燃烧。
秋儿吓得直掉泪,道:“将军,奴婢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夫差眉峰一蹙,“你天天陪着夫人,你能不知道?!”
“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声音轻颤,眼泪大滴大滴滚落在地。
夫差眼神一掠,直直扫向灵巧:“那你说!”语气低沉,只让人浑身发冷。
“这…想是趁着夜深,逃了吧。”灵巧低着头,轻声道。
“逃了?!哈哈哈哈,好一个逃了,有人说,夜里看见你和秋儿出门去了,你说,你们出去干什么?”
灵巧还未开口,秋儿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将军,奴婢昨晚好端端的睡着,没有出去过啊…”
“你闭嘴!”夫差丝毫不看她,只盯着灵巧,一字一顿道,“灵巧,你说。”
“奴婢昨夜听夫人惊呼锦帕被风吹走了,恰巧遇见秋儿在院子里寻着,却寻不到,于是奴婢便和秋儿出门去找了。几番找寻找不到,回来院中,仍是没有,有些下人也跟着找,等天快亮了,奴婢们便发现夫人不见了。”言下之意:夫人她调虎离山,逃了。
“哦?”夫差高高扬眉,转头看向府中其他家丁,“可有这回事?”
夫人不见了,这是多大的事情,看门的家丁正愁没说辞,恰好灵巧丫头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哪有不附和的道理呢?于是纷纷道:“是的是的,我们都找帕子去了。”
秋儿张大嘴巴,看着大家,脸上的泪痕犹在,只抽噎道:“你们…你们…”
夫差甩开秋儿,几步走到灵巧面前,怒气倾泻了一地:“你说谎!”
灵巧一愕,看着夫差,一时没反应过来。
夫差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紧攥拳头,目光扫过家丁们,道:“你们就这么怕事?!嗯?”随后扭过头,斜乜着灵巧,“我是武将出身,夫人的惊呼你听得到,我竟会听不到么?!方才说谎的,都拉下去,军法伺候。其余的,都给我出去找夫人!”
灵巧大惊,赶紧跪了下来:“将军,你连我也要罚么?”
“你说呢?”夫差眸中虽冒着火,却也冰坚而不可撼动。
“将军…”灵巧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平时对灵巧不闻不问也就罢了,如今竟要这样对待灵巧么?!”
“你想要我不这么对待你么?”冒火的瞳眸中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灵巧看着他,嘴唇微张,不知该如何答复。
“若你想将功折罪,就带我去找夫人。”
灵巧淡淡一笑:“奴婢岂能知道夫人在哪。”
“哈哈哈!”夫差俯下身去,勾起灵巧的下巴,直视她的眸子,“你知道。”
“我…”他竟这么肯定?灵巧对上他的视线,打了个寒颤。
“你若不知道,便不必撒谎。”夫差放开她的下巴,直起身,转过身去,只给她一个冰冷的背影,“你自己想清楚吧!”
清早,暖风吹着叶儿,阳光在屋顶泛出一层光晕。
施茜刚醒来,便听见门外婉儿的声音:“茜茜小姐,洗脸水、细盐都已备好,我放在门口了。”
“好,多谢。”她没听到“香汤”二字,略微有些不习惯。以前在宫中,什么奢华的东西都用,在将军府是少了不少,可是用香汤漱口的习惯还一直保留着。这家不用香汤,看来是朴素人家,不过花哨日子。她起身,打开门,将水和盐都端了进来,洗漱完毕后,支开窗户,感受温煦的风与懒懒的阳光。
片刻,她收拾好包袱,提步走入前堂,忽看见一老先生拄着拐杖,站在厅中盯着一张纸瞧。那纸…好眼熟…那不是自己昨日出的上联么?施茜想到此处,“咦”了一声。
老先生听见声响,身子略略一动,转过脸来。
“呵呵。”不待施茜开口,老先生已说话了,“这位姑娘,想必就是昨日来的客人吧。老夫适才听小女说,昨日来了一位颇有才华的姑娘,老夫看姑娘气质非凡,应该错不了。”
“老先生过誉了,倒是楚楚的才华让人十分钦佩呢。”施茜赶紧笑答。这老先生看起来气骨不凡,既然女儿如此了得,他想必也是高人了。
“呵呵,小女也就这么点值得说道的东西了。”他轻捋胡须,忽而看到了施茜的包袱,问道,“姑娘,你这是,要走?”
“是。”施茜点头,“叨扰了一日,也该走了。不知楚楚在哪,我也好当面跟她道个谢。”
“嗳,急什么。”老先生轻“啧”一声,“我家楚楚平日里也清闲,你尽可多留几日,也好和她做个伴。”
“这…”她柳眉一紧。这家的清高昨日便已看了个分明,如今老先生主动请她留下,她若推辞,实在是说不过去,但是若不推辞,就耽搁了找诸葛亮的时日,说不定和哥哥也无法碰头了。她咬了咬牙,罢了,反正天地茫茫,今后也见不到了,得罪就得罪吧。
“承蒙老先生看得起,但我还有要紧事在身,不得不走。”
“哦?”老先生哂然,“如此要紧?可否说来听听?”
“我…要去沔南与亲人相会。”
老先生忽然放声大笑:“姑娘,你要去沔南?这里就是沔南啊!”
“呃…”施茜一怔。这里就是沔南?那,诸葛亮岂不是就在对岸?
“好了,就这么定了。”他笑看了施茜一眼,眼中流露出欣色,“婉儿,将姑娘的上联贴在门口。”
“是!”婉儿轻轻走出,接过上联,到门外张贴去了。
此时楚楚也缓缓走了出来,昨日掩面的薄纱已然去掉,一张骄傲的面庞显露无遗。
施茜看着楚楚,一时竟没了反应。这女子的模样,自然算不上绝色,但她宛转深邃的眸子昨日是已见识过了,而此刻,她直挺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嘴唇,只凝着倔强执着,虽不很精致,却绝俗出尘,看着这一张的面庞,便不难看出这女子的坚韧与清傲。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楚楚轻轻笑了起来。
“啊…”施茜有一刻的尴尬,随即道,“楚楚真是好气质。”
“呵呵,你也是啊。”楚楚走到施茜身旁,“来,我们到院外赏花去。”
“赏花?”施茜笑道,“那也让我把包袱放下不是?”
“你瞧我。平日里很少有姐妹来往,如今高兴糊涂了。那你快去,我等着你。”
婉儿看着楚楚,笑嘻嘻的对老先生道:“小姐是真喜欢茜茜小姐呢。”
老先生点了点头:“这丫头,一天到晚闷在屋里想天下大事,谁也不屑见,这下好了,呵呵呵。我也怪喜欢这茜茜丫头的,不同于其他女子。她淡定闲散,而有才情。”
“老先生这样夸人,头一遭呢!”婉儿不禁有些嫉妒,老先生从来都没有这样夸过自己。
老先生丝毫不去品味婉儿的醋意,只呵呵道:“你看她的眼睛,和别的姑娘家就不一样。她那双眸子,晶亮,却不锋芒,婉约,却暗带肆纵。你再看她的联,清淡脱俗,意在高远,啧啧,不一样,不一样啊。”
“哦哦…”婉儿撇了撇嘴,本想让老先生夸自己两句,他倒好,继续夸那茜茜。她扮了个鬼脸,跺脚跑开了。
诸葛亮拾掇了半晌,提步出门。
“二哥——”诸葛均从房中探出脑袋来,“你去哪?”
“拜访黄老先生。”诸葛亮回头应道。
“几时回来?”
“不知道,不必等我。”说罢,就大步朝前走去了。下定决心是几时?恐怕,是不久以前吧。明知黄老先生的打的什么算盘,却还是去了。自己私事是小,天下大事才尤为紧要。黄老先生与刘表是连襟…呵,为了将来的功业,为了天下皆春,牺牲一己又如何呢?就算事不如人愿,也总算做过努力,不是么?至于她…呵…诸葛亮摇了摇头,还要去想么?
一路走着一路问着,总算到了一户人家前。看这书香样子,该是错不了。怎么?还要对上对联才能进门?他仔细看去,目光忽然一凛。
“俨道高行,心事逐云远。”
这…这是谁出的上联?为何…竟牵动了自己心中的一小块角落?这联,与他心照不宣了。
下联,简直就不必多想。他用指头蘸了蘸路边的泥土,洒然写道:乘风独纵,才思顺水长。
写毕,他伸手,扣门。
门内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谁?是来见我家小姐的么?”
“不,亮专程来拜访黄老先生。”
“哈哈哈哈。”黄承彦抚掌笑道,“贵客来了,婉儿快去开门。”
“是!”说着,门便已被打开了。
婉儿笑道:“公子里面请。”
诸葛亮略一点头,便踏步入内。
“黄老先生!”他拱手。
“孔明!”哂然回礼。
孔明?正欲端茶去的婉儿微微一怔。这个神仪明秀朗眉疏目的公子便是先生常提起的诸葛孔明?果然不寻常!只可惜,小姐赏花去了,不然真该让小姐躲在前堂偷偷看看他呢。
黄承彦踱步走到瑶琴前,轻轻一划拉,叮咚叮咚如山涧鸟鸣。
诸葛亮挑眉,奇道:“怎有如此的好音质?”
“呵呵,小女平日无聊,自己做的弦子,泡过烤过,也祭过。”说到“祭”字时,黄承彦的脸色略微一黯。那个傻丫头,竟用自己的血来祭琴。
诸葛亮听到此处,神情也是一变。黄家小姐,竟…祭琴?看黄承彦的眼神,恐怕他还不知他自己女儿祭琴的用意吧。思及此,诸葛亮心中一颤。难道,这黄家小姐有那传说中的古琴谱?看来,这女子…心系天下呵。
黄承彦没有给诸葛亮太多思考的时间,只往旁边略一挪动,不知拨弄了什么地方,那些木制品竟摇摇晃晃的动了起来。
诸葛亮暗暗一惊,后退了一步,迟疑道:“这…”
“呵呵。”黄承彦满眼笑意,“小女平日净在家里鼓捣一些奇奇怪怪的玩意,这不,都时她兴起,鼓捣出来的。”
“哦?”有点意思了,看来这个黄老先生的女儿还是个了不得的女子呢。诸葛亮想着,不经意朝厢房看了一眼。
黄承彦见诸葛亮望向厢房,心中一喜:有戏了!
正在此时,一女子娇笑的声音远远传来:“爹,我们赏花回来了。”

第七十七章 心思纠结
婉儿本正在后院等着小姐回来,一见楚楚和施茜有说有笑的踏进来,立刻把楚楚扯到一边,耳语的几句。
施茜见他们说得隐秘,也就背过身去,干脆不看她们。
婉儿说罢,楚楚脸上忽然绯红一片,沉默半晌,冷然道:“我不见。”
婉儿吃了一惊:“小姐…”
“我说了不见。”随即走到施茜身边,淡淡道,“还想赏花么?”
诸葛亮此时在前院,也已听到黄家小姐归来的动静。他略略一愣,当即抱拳,对黄承彦道:“亮还有事,不多留了。”他也不知是怎地了,明明已想好,却在这一刻退缩了?是呵,毕竟,要忘却,并没有那么容易吧,何况,他如今,已确定黄承彦的意思了。只要自己一点头,事情就再无回环的余地。不错,也许自己的小势力将形成了,也许自己的路较之先前平坦了,可…心中那一瞥身影,却挥之不去呵…呵,胸中有天下,却无法化小爱为大爱么?为了天下黎民,牺牲私情又如何?…哎,既然还在挣扎,还在犹豫,便回家想清楚吧。
黄承彦微微一愕,盯着他片刻,脸上缓缓绽出一抹笑颜:“好,好,你回去吧。”心中对他的赏识,又多了半分,思忖诸葛亮果然是谨慎之人,并且不为权益关系而动心。很好,很好。
诸葛亮丝毫不敢耽搁,只怕见着了黄家小姐,打上了照面,就不好办了。于是他低着头,大步退出。
楚楚与施茜此刻已踏步出门去了,婉儿显然是听见了前院的动静,于是紧赶几步,追到院外,喊道:“小姐,你们回来吧,人走了。”
“哦?”楚楚并不敢深信,朝门内觑了一眼,“真的?”
“真的,我哪敢骗小姐。”
施茜站在一旁,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
婉儿看向楚楚,似是在询问她的意思。楚楚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决定不说,即便再投缘,毕竟还是个外人,于是笑道:“没什么,来了个我不想见的客人。”
施茜点了点头,与她一起走回了院内。
忽然,黄承彦的笑声从前院传来:“对的好,对的好啊!”
“嗯?”三位女子均是一愣。
楚楚走到黄承彦身前,轻蹙黛眉,看着父亲手中的对联。
“乘风独纵,才思顺水长。”
这下联的联意,竟与上联如此一致,上下联浑然天成,犹如出自一人手笔,都是淡寡而怀有大志。她看着联,眼中露出欣赏之色,缓缓道:“茜茜,你出的联,倒是有人对的很好呢。”
“哦?”施茜漫不经心的踱了过去。呵呵,对的好?就算对的好,会有他对的好么?这上联的意境,也只有他能揣摩吧。然而,在目光投向下联的那一刹那,施茜浑身一震,再说不出一个字。这,是谁,谁还能这样懂她?或是…懂他?
她皱了皱眉,看向楚楚:“这是谁对的?”
“方才的客人。”
施茜本想问那客人姓甚名谁,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吞了下去。这样唐突,恐怕有失礼数。该怎么办呢?只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脑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眼前的她,姓黄,叫楚楚…黄,楚楚。楚楚,在古代沔南音“丑丑”。黄…丑丑?丑丑…黄阿丑?!天哪!难道,她,竟是黄月英么?!而那对对联的,难道,会是…还不及想下去,她心上已是狠狠一痛。他,出现在她家…他,他们…施茜断断续续的想着,心思纠结,零落不成章。
施茜缓缓扭头,看着楚楚。黄承彦的女儿,黄头黑色,她,正好可不就是黄头发,略深的肤色么!施茜努力按耐住一颗不安跳动的心脏,深呼吸。许久,她开口,向楚楚道:“我略感不适,回房歇息了。”
楚楚一惊,关切道:“要紧么?”
“不妨事。”施茜涩涩一笑,转身便走。
虽然还无法确定,但也是八九不离十了。自己与他才分别几日,他就已来择妇了么?亏得她还逃了出来,奔波数日,蓬头垢面的到此,怎料,竟是扑进了黄月英家来?这一切,都是天意么?是上天,在警示她什么么?苦苦追来,却要亲自面对这些么?不,不,不…她在房中来回踱步,思量下一步该怎么办。不用说,黄月英是当世罕见的奇女子,若要有了她爹与刘表的连襟关系,又有了她辅助诸葛亮,他的春秋大业便有了丝缕保障。可这历史,自己并不是不知,黄月英再厉害,也无法扭转乾坤。而,自己,是未来的人,在这一点上,总比她黄月英要强吧?可…毕竟如今自己与黄月英相识一场,对方又如此信任自己,怎好去抢她的…男人…
想到“男人”这两个字,施茜心中猛一抽搐。如今,他,竟是她的男人了么?不,不,这一切都还没弄清楚,一定要等弄得个水落石出了再作计较。正想着,却听屋外传来老先生与楚楚的悄声对话。施茜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前,将耳朵贴上去。
“楚楚,我已托人请他三日后在前方亭台谈论天下之事,到时,你代爹爹去吧,就说为父身体不适,不便前往,你去带个话。”
“爹!女儿尚未出阁,这,这哪好随便在男子面前抛头露面。”
“何必太在意这些繁文缛节!见便见了,还有何好不好的?反正爹爹看中他了,将来你也是他的人,还怕什么?”
“女儿不去。”
“你不去?”
“不去。”
“呵呵,好吧,既如此,爹去给他介绍其他女子吧。”
“爹…”
“嗯?”
后边的话,施茜已听不到了。不过听楚楚那个“爹”的语气,怕是已经动摇了。如此说来,她和他之前并未有什么交集?这样便好,这样便好。只是,又不知那人是否真是诸葛亮。施茜踱来踱去,忽然,心生一计。
“嘎吱”,门开了。门外呆立的楚楚一惊,扭过头来看她。
“茜茜,你可好些了?”楚楚脸上的潮红尚未褪去,强作镇定道。
“不碍事了。对了,我有一些事情不明,不知楚楚可知道。”
“请讲。”
“我与亲人约好了五月初九在沔南一亭台上见,然而许久不记日子,不知今日是何日,也不知这附近是否有亭台。”
楚楚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今日是五月初六,初九便是三日之后。若说亭台,是多了去了,附近倒是有一个,环境清雅,若极目远眺,可看见烟迷江渚,渔舫酒舸遥载白云,灯火乍明乍灭。”
“这…就不知兄长他是否说的是这一个了…”施茜佯装犹豫。
“你不必忧虑,我三日后也要去那个亭台,替我父亲传话,到时你与我一起去便是了。若是没有,我再带你去别处。”楚楚心中也有算盘,若是带着茜茜去,她与诸葛亮的会面便不会如此尴尬,至少,不是孤男寡女。
“果真如此,那真是太好了。”施茜一脸欣然。
楚楚笑着点了点头。
施茜回到房中,暗忖:若此人是诸葛亮,他见到我,必然神情不自然,聪颖清高如黄月英,又岂能看不出来,岂能不在乎?若此人不是诸葛亮,那便更好了,黄月英嫁了人,这最大的石头便可落地了。思及此,她心中有兴奋,却更多的是怅然。她不知这样做是对还是不对,是该还是不该。自己已嫁为人妇,虽然逃了出来,嫁出去的事实却无法改变,然而此刻竟为了爱,而破坏诸葛亮与黄月英的姻缘么?罢了,自己不过是为了此生无悔而已,努力过,便够了。三日,三日而已,耐心等吧。
诸葛亮坐在瑶琴旁,沉吟不语。
家姐嫁与庞德公,三弟与荆州林氏之女定亲…这些,都已一步步铺排好了自己的道路。如今,若是娶了黄月英…这最后一层关系,也全了。只要有了进身之阶,便不怕没有势力集团、没有名士推荐。如此一来,为天下百姓播撒太平春的愿望,便不难实现了。他抬起头,望向远方,仿佛可以看见自己出山的那一天,甚至仿佛看见了自己功成名就,归隐山林的那一天。只是…与自己归隐山林的那个人…唉,不想也罢,不想也罢。
手指轻划,乐声散出。恍惚见,风云变色,千军万马似乎只凝在指端,时而悠远,时而厚重,时而淡定,时而激昂。天下…皆春…
如今的形势,他已了然在胸。只是,我主焉在?
忽然,匆匆的脚步声想起。诸葛亮停了指端的动作,淡淡看了过去。
“诸葛先生,这是沔南黄承彦老先生托我给你送来的书信…”
诸葛亮点头谢过,拆开了布囊。读毕,浓青渐拢。
“三日后,于亭台与君共议天下事。”
拢紧的眉毛缓缓舒展,他竟笑出了声。
呵,这个黄老先生,倒是殷勤的很。被他看中,本是人生一大幸事,怎奈他心中已经…呵,罢了,还记惦什么呢?尘风往事,尽皆淡忘吧。丈夫在世不过数十载,若被儿女私情牵绊,还能有何作为?思及此,他轻轻收好书帛,揣入袖中。
自己,终于,下定决心了么?
三日后,与自己相见的,怕不是他黄老先生吧。呵,好,去就去。既然计已定,那许多过往,便都悉数放下吧…
琴筝被风吹得呜呜作响,像是谁心中艰涩而深远的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