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使劲让自己清醒,胸闷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下腹疼痛也已经不由得她强忍了。她蹙紧眉头,吃痛的弯下腰去,捂着肚子,竟忽然呕出一口血来。
她想要站立已是不可能了,只得虚弱的倒在床边。侍女手忙脚乱的将鸡蛋打进碗中,递到她手上。她伸手接过,轻颤着饮下蛋清,意识却已经离她越来越远。
她不禁暗忖,是要死了么?难道真的要死了?可历史上的西施并不是这个时候死的,自己不会死的吧?这么想着,她靠在床头,渐渐合上了眼睛。稍顷,她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在掰弄她的手腕,于是缓缓睁开了双眼,正好看见御医在替她把脉,她吃了一惊,立刻抽回手,嗔道:“别碰我,我吃了仙丹,此刻并不觉得难受,只是身体在斗争罢了。你退下吧。”
御医面色为难,却见施茜动怒,只好点了头,退出房外了。
施茜此刻觉得似乎比刚才有力了些,于是搭着丫鬟的手试着站起身来,怎知胸口骤然一阵闷痛。她轻哼一声,伸手紧捂心口,艰难的喘着气,复又坐了下去。
她摇了摇头,暗想,死应该是不会了,不过一次吃下四粒,估计要落下病根了,难道西施的心疼病是因为吃了长生不老的药丸?呵呵,那么东施效颦可真是效了面子没效里子,怪不得学不像了。
她忽然想到,若是此刻夫差来了,见到她吃完药后是这副模样,岂不是功亏一篑?要让他在看到自己这副模样的情况下还相信自己,该怎么办呢?她想了想,便将送药来的仆从招到面前,让他代笔写下:臣妾日服仙丹一丸,夜感浑身燥热,痛呕污血两碗,然体内轻盈,神清气爽,似有成仙之象…
如此,他即使看到自己痛苦,也会相信这些都是成仙之兆了,就算他日后服药有相同的症状,也不会怀疑了。她看着这份试药报告,满意的笑了笑。
夫差在寝宫中与郑旦欢愉,床头帘帐飘动,怀中暖香沁人。
郑旦握着夫差的手,娇笑道:“大王,大王为何总板着一张脸,在最快乐的时候都不笑?”
夫差敷衍的拍拍她,并不答话,只纳闷派去西施宫中的人怎么还不回来?莫非,西施出事了?想到这里,夫差眼中射出两道寒光来,立刻跳起身,火急火燎的披上外衣,夺路出门。
“大王!您去哪?”郑旦见他忽然吭也不吭一声就一个劲的往外走,便跟着跳下床,追了上去。
夫差在前边火速走着,丝毫不理会后边跟着的人。郑旦一路小跑,追得气喘吁吁,却见他是朝馆娃宫而去,心里不禁“咯噔”一沉。
夫差衣袂带风,呼呼便走进了施茜寝宫内,完全不理会高喊“大王万岁”和“大王驾到”的人,只快速冲进施茜房中。
施茜此刻正躺在床上,忽然听见“大王驾到”的高喊声,赶紧坐起,还未及下床,夫差便已出现在房中,满脸不安。
施茜不敢怠慢,于是起身下床,哪知双脚刚刚落地,胸口又是一阵疼痛。她强忍片刻,终于是抵不住疼痛和晕眩,紧咬嘴唇,伸手轻捂心口。她本想要喊一声“大王”,话未出口,娇躯便如风中的一叶薄草,摇摇欲坠。
夫差见她手捂胸口站立不稳,面色蓦然一凛,心中如有刀割。他急急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抚着她的长发,他紧蹙眉头,在她耳边道:“怎么会这样?你是不是服了药丸?御医呢?御医呢?”
她倚在他怀中,无力的笑笑,轻声道:“臣妾…臣妾为保大王安全,已经服下四粒药丸。服药后的反应,全都写好了,就在桌上。大王请不要怪罪送药来的奴才,臣妾是…自愿的…”说到最后,她难受得紧蹙眉头,只觉气闷填胸,天旋地转,四周都是昏黑。她轻咳两声,终于完全失去意识,软软倒在了夫差臂弯中。
夫差大惊失色,摇了摇怀中的人儿,不停叫道:“御医呢!御医何在?!”
郑旦看完桌上的报告后,拿来递给夫差:“大王,请您千万不要相信她,您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像是要成仙的么?分明这些就是毒药,要毒死大王的!”
只听“啪”的一声,郑旦还来不及惊讶便已被打在地上。夫差怒气冲冲,指着她道:“你滚!滚出去!”
“大王,您疯了不成?她是在害您,臣妾是在救您啊!”
“孤不需要你救!她为孤试药人事不省,你竟然还在此这般恶语中伤于她?”夫差翦手,怒气丝毫不减。
“大王,您好糊涂啊!”郑旦说着,爬起来便抓了两粒药丸吞进了口中,“臣妾要证明给大王看,这些是不是要毒死大王的毒药!”
“即便是又如何?又不是她炼制的!她以身试毒,就是为了确保孤的安全。”
“大王!您看看她写的是什么!她说她神清气爽,飘飘欲仙呐!这还不是故意要让大王服下这些药丸么?臣妾死不足惜,只希望大王快点醒来!”
夫差略一仰首,冷然道:“孤要你退下,你敢不从?”
郑旦气得牙齿格格作响,猛然扭头狠狠盯了躺在床上的施茜一眼,苦笑道:“是,臣妾这就退下!”
第三十九章 高处不胜寒
郑旦握紧拳头,站了起来,一边不甘地作出退下的样子,一边转身,忽然扑向那些药丸。夫差一惊,大步走过去,一把推开她,道:“你做什么?”
“大王,臣妾就算万死也要阻止西施骗大王吃下这些药丸!”
“她如何骗孤了?”
“她都这副模样了,还说自己有成仙之象,难道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她说了‘痛呕污血两碗’,怎能算是骗孤?仙丹能去体内污垢,排淤血,表面上看起来似在承受莫大的痛苦,实际上能令人神清气爽也不足为奇。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
“好,既然大王不信,臣妾也无可奈何。臣妾适才也吞了两粒药丸,也为大王试药,待臣妾告诉大王,服下这些药的结果是什么吧!如果大王信得过臣妾,就请暂且不要服药!”
此时施茜忽然吐出一口气,“嗯”了一声,缓缓睁开眼来。
夫差见她醒来,疾步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可好些了?”
郑旦见状,站在一旁森然冷笑:“真是可笑,杀人的被捧在手心,救人的被拒在门外。大王,是不是这个女人给你吃毒药,你也会毫不犹豫的吃下去?”
夫差扭头,淡淡睇了她一眼,道:“她不会给我吃毒药。”
郑旦又气又急,伸手指着木盒,大声叫道:“臣妾敢打包票,这些是毒药!”
夫差站直身体,面色沉静,两道浓青的眉却凌厉挑起,他忽而走上前,拿起木盒,蓦地仰起头,便要将药丸倒入口中。
“大王!”郑旦疾呼,然而令她惊讶的是,另有一个声音也焦急的唤着“大王”。
她回头看去,只见施茜一脸惊惶,怔怔伸出手臂够向夫差,乎生怕他将药丸吞了下去。
“哼,”郑旦一撇嘴角,“大王,你看见了,她分明有问题。”
夫差听见施茜的叫唤,端着木盒的手僵在半空,然而此刻,听完郑旦的话,他重又仰起头,准备吞下药丸。
“大王不要!”施茜急急爬向夫差,“大王不要啊!”
夫差轻蹙起眉,将木盒放在桌上:“怎么?”
“呃…”施茜愣了一愣,脑子飞速旋转,随即答道,“臣妾方才试药,还不知是否真是仙丹,大王切莫心急,等臣妾确定大王可以服用,大王再服也不迟。”
夫差回头瞟了郑旦一眼:“若是要害孤,何需如此?退下!”
郑旦的目光如刀一般剜向施茜,半晌才行礼道:“臣妾告退。”
施茜看郑旦走出门去,垂眉不语。她暗忖,自己是怎么了,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制止他?自己受这种苦,不就是为了让他吃下药丸么?可是刚才…刚才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她叹了口气,颓然靠在床头。
夫差沉吟片刻,走向施茜,轻轻将她揽入怀中,道:“你还没回答孤,可好些了?”
施茜点头笑笑:“臣妾好多了,多谢大王关心。”
“嗯,下次可别这么傻了,试药的事情不是你来做的。”夫差捋了捋她的头发,瞳眸流露出温煦的神色来。
“臣妾知道了。”施茜温顺点头。
郑旦躲在施茜房外的回廊中,只觉呼吸困难,下腹绞痛,神思混沌。她靠在墙边,努力让自己放松,然而不适感却越来越强烈。胸闷,恶心,腹痛,种种感觉排山倒海的压了过来。她呻吟出声,终于连靠在墙边的力气都没有了,虚弱的伏在地上。
施茜听到房外有动静,料想郑旦一定是没走,于是在夫差怀中撒娇道:“大王,臣妾要梳洗更衣,大王不如去花园中走走,待臣妾更衣毕,便去花园找大王。”
“好吧。”夫差伸手,点了点施茜的鼻头,便起身出去了。
然而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施茜愣怔了半晌。爸爸曾经很喜欢点自己的鼻头,诸葛亮曾经也曾点过自己的鼻头,说自己是“鬼精灵”,说自己“贫嘴”。这些温暖的记忆,竟然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么。她摇了摇头,勒令自己不许多想,旋即起身,端着蛋清,走到门外。
回廊曲折蜿蜒,一眼望去,确是什么都望不到,然而方才听声音,她怕是就在不远处。
施茜小心翼翼的端着碗,来回走了几次,终于在一颗龙凤攀附的柱子后看到了郑旦的身影。此刻她正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看样子是已经被折磨的够呛了。
施茜缓缓走过去,扶起她,见她嘴唇苍白,双目紧闭,忙喂她喝下了蛋清。过了许久,郑旦悠悠转醒,见自己倒在施茜怀中,立刻推开她,喘息道:“你…你给我走开…”
施茜被郑旦推的踉跄了两步,站定后不急不缓的说道:“郑旦姐姐,你放心,你刚刚喝了蛋清,不会有事了。”
“你这女人,你故意来救我,就是让我无法抓住你的把柄,不能证明你有罪,对不对?”
“随你怎么想吧,总之你要是不想死就别再玩命了,蛋清的能力是有限的,你要是再去吃,我也没有办法了。”
“你为什么要毒害大王?”郑旦挣扎着爬起,咬牙切齿。
“这是我们的任务。郑旦姐姐,你可以背弃我哥,我却不行,我是他的妹妹;你可以移情别恋,我也不行,因为我心里只容得下一个人。”
“呸!你又想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我告诉你,我只知道,我要知恩图报,不像你,人家包容你救了你,你还反倒去害他!我从小倾心少伯哥哥,他却很少来看我,有一次他对我说,他要去很远的地方了,问我他该不该去,我说不该,他却还是去了,一去就是许多年,我等着盼着,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了,他却要我来实施美人计。我来到吴宫,才第一次感受到温暖,第一次知道还有人愿意保护我,对我好,哪怕我做错了事情,他也原谅我,不怪我。但是你知不知道,他心里却总是装着你!平时我可以装作不知道,我可以去你面前炫耀我和他多么多么快乐,但是现在我却不行,我再也没有办法骗自己了!他可以无条件的相信你,无条件的保护你,是什么力量可以让他为你如此?你想过没有?是爱!我和他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总是心不在焉,他的眼睛总是望着窗外,你知道吗,顺着他的视线,我可以看到姑苏台,我可以看到馆娃宫!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他吗,你算是一个有良心的人吗?我为他伤,为他痛,你却无条件的吮吸他对你的爱和呵护,这公平吗?你哪怕有一点良知,都不该再去害他了!”
“郑旦姐姐,公私不能混为一谈!我这么做,你以为我不难受,你以为我愿意?我现在活着,完全不是为了自己!爹只要我帮忙,哥哥只给我任务,我活着,就是为了完成爹的研究和哥哥给我的使命!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如果这些我都没有了,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的路我该怎么走,我该去哪里。我生来就是一个被钉在了板子上的人,该怎么做,该做什么,都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你少给我装可怜!我告诉你,你若是再想害大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郑旦还想继续说什么,施茜却蓦然看到柱子后有个影子越来越近。这高大巍然的身影,一看,便知道是夫差的。他竟然来了!他一定是在花园里等不到自己,就回来了!他此刻躲在柱子后面,应该是在听她们说话,绝不能让他听到郑旦在说什么!
施茜这么想着,赶紧掐断郑旦的话:“郑旦姐姐!你别说了!”她紧蹙眉头,心中大呼,郑旦姐姐,我不想的,然而为了完成任务,求求你别再说了,否则,就不要怪我了。
她长叹一口气:“郑旦姐姐,你别再逼我了!”
“我逼你?真是好笑,我怎么逼你了?是你自己要害他…”
话还没说完,施茜便抢道:“我是要害他,但我也是没有办法,谁叫我爱上了我不该爱上的男人。那天我替大王挡刀,你也该明白了。我要害他,是因为他要我害我爱的男人!我无法下手!我真的没有办法下手!郑旦姐姐,对不起,我实在不能和你站在一条战线上,你不要逼我了!”
郑旦听她忽然没头没脑的这么说一顿,完全懵了:“你…你在说什么啊?他让你害你爱的男人?”
“不错,难道你忘了吗,他要我们两个行刺啊!我知道你爱他,你不能背叛他,所以你已经把我当作你的敌人。我也不想让这个重担落在你一个人的肩上,然而这个匡国重任,我实在不能继续完成了。郑旦姐姐,其实大王是个好人,如果可以,请你对他好一点。至于你说我想害他,我也只能请你原谅我。我也不想他死,可是他不死,大王就要死。郑旦姐姐,如今你也是为你爱的男人,我也是为了我爱的男人,请你理解我。现在既然你发现我想害他了,我便无法成功了。我这么活着,实是难受,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施茜心想,夫差听到这段话,自然而然的就会认为她要害的人是少伯,而她爱的人则是他了,也自然会认为郑旦在实施美人计,而她才是真的为了他好。她此刻故作悲戚,挤出几滴眼泪,一头撞向柱子。
郑旦听完她莫明其妙的一段话,此刻仍未回过神来,只傻傻的看着她冲向柱子。夫差躲在柱子后面,忽见施茜卯足力道往柱子上撞,立刻横空闪出,速度之快,风刃堪堪擦过脸颊。他踮上墙壁,一把揽住施茜的腰,旋身落地。
“你做什么!”夫差浓眉倒竖,寒气逼人。
“我…我…”可能是跑的太急了,身子又尚未恢复,施茜只觉眼前一黑,倒进了夫差怀中。
夫差端坐在殿上,枭然傲气倾泻一地。闭目沉思半晌,他遽然睁开双眼,两道宛如游龙般的光芒直射而出。
“传郑旦!”
郑旦被推搡至地上,不禁“喔唷”叫了一声。夫差直视前方,并不看她。
“大王,您是信臣妾,还是信她?”郑旦看着眼前冷峻的夫差,只问出这么一句话,泪水便顺着她的面庞沥沥滚落。
夫差略一挑眉,仍是不语。
“大王!臣妾对您一片痴心,您难道信不过臣妾么?”
夫差神色略缓,轻哼一声,冷然笑道:“难道孤此生只能信你一个人么?”
“大王,臣妾最初见到大王时,觉得大王机敏过人,总能洞察别人的心思,先发制人,可是如今,您被西施迷昏了头了!”
夫差却似没有听到一般,淡淡道:“你知道这是哪里么?”
“啊?”郑旦一愣。
“这是皇宫,”夫差俯下身去,意味深长的笑笑,“皇宫,便如危楼,你可明白?”
第四十章 雾锁宫院
郑旦看着夫差闪着危险信号的眼神,不禁浑身一颤,小心翼翼的问道:“大王,大王这么说,莫非是要…”
“哈哈哈哈,”夫差坐直身体,淡挑浓眉,“你认为孤会怎么做?”
郑旦看他如此,心想,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不禁冷哼一声,道:“大王现在鬼迷心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哦?你不是很怕死的吗?”
“以前是,但是如果深爱的人不相信自己,要杀自己,就算活着也没意思。”
“说得好。来人哪。”夫差响亮的拍掌。
郑旦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干脆,丝毫不留恋,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他。以前的缠绵,即便是逢场作戏,也不该转瞬便被他抛诸脑后,忘的一干二净啊。难道自己此生注定,要纠缠于负心男人之间么?
夫差迎上她的目光,轻轻一笑:“送郑旦娘娘回宫!”
回宫?郑旦听到这两个字,失神片刻,良久才嗟讶道:“大王,您要送臣妾回宫?”
“怎么,不行?”
“不,不是,只是,大王怎么不问臣妾,也不怪臣妾?”
“何必问,又何必怪?”
“那,大王是相信臣妾了?”
“信不信很重要么?你退下吧。”
“可是,大王…”郑旦思来想去,仍是不明白,他刚才明明怒气冲天,这会怎么只是似笑非笑的,而且完全不追究。
“还不退下?”夫差站起身,面色一冷,背过身去。
郑旦虽是百般不解,仍是站起身,退了出去。她摇摇头,自嘲的笑笑,暗想,看来,她永远别想读懂夫差。
施茜在寝宫中来回踱步,神思不宁。她始终担心夫差不会相信自己,以夫差的睿智,之前自己的表演应该已经被他看出破绽了。郑旦的茫然,自己的急切,他可能已尽收眼底。他会相信自己么?或许,他真的会忽略这些细节,相信自己呢?她走来走去,看着桌上的试药报告,一把将它抹到地上。真是没想到郑旦也来搅和,如果只是夫差一个人来,要好对付的多,郑旦就像是冰水,总在关键时刻浇熄夫差的火,让他清醒,让他怀疑自己。
“大王驾到!”这一声叫喊瞬间让施茜冷静了下来。夫差来了,自己千万不能慌,要沉着,不论如何,都不能自乱阵脚。
夫差一步踏入房内,看见施茜婷婷立在自己面前,嘴角一扬,轻轻点起她的下巴,道:“脸色不错,白里透红,皮肤也比以前细腻了,看来仙丹果然有效。”
施茜点点头,暗忖,废话,铅汞中毒若没有这些症状,我就不会卖命了。
夫差斜睨着地上的竹简,觑了施茜一眼,弯腰将其捡了起来,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干什么扔在地上,写的不满意?”
施茜一听,立刻察觉到语气不对,心想,看来,是怀疑了。于是她粲然一笑,接过竹简,答道:“回大王,确实不满意。”
“哦?怎么讲。”
“因为这不是臣妾写的。”施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黯然。那个不过十几岁的奴才,看样子也就是刚进宫不久,如今自己为了自保,不得不这么做了。当时让他代笔,却没想到成了现在推脱罪名的手段。她在心中默念了许多个对不起,暗自叹了口气。
“不是你写的?”
“不错。大王还记得给臣妾送药来的那个奴才么?”
“记得。是他写的?”
“是。”
夫差面色一紧:“也是他让你吃药的?”
施茜本想说“是”,却实在说不出口。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摇了摇头。那个孩子还小,这种陷害人的事情,毕竟自己还是做不习惯。她暗笑自己,竟然进宫这么久,还没有办法狠下心来为自己的目的而耍手腕。
“那么,就是你口述,他记录的咯?”夫差的神色恢复正常,淡淡笑着看她。
“是。”
“那有何不满意的?”
“因为…因为当时臣妾意识涣散,口述不清,也许他就漏记了一些东西。”到现在这个地步,也只能信口胡诌了。
“是么?”
“是。臣妾只说了体内的变化,却没有来得及说表面的。如今臣妾倍感轻盈,面色红润,皮肤白皙,仿佛嫩的能捏出水来,看来仙丹不只是能长生不老,还能返老还童呢。”憋出这句话,施茜暗暗呼出一口气。幸亏自己还没紧张到脑子秀逗,至少这个解释还能说的通。
“那不要紧,表面的变化,孤也看得到。”夫差轻轻摩挲着她的面庞,“果然是吹弹即破的肌肤,晶莹剔透,不错,不错。”
施茜笑笑,点了点头:“谢大王夸奖。”
“那么,这药丸孤就拿回去了,你肯舍身试药,孤重重有赏。”夫差走到桌前,拿起木盒,揣进怀中。
施茜看着他的动作,愣了一愣。那么,这就说明他相信自己了?他准备吃药了?不出多久他就会中毒而死了?哥交给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可是为什么想到这里,她心中竟然有些莫名的难过,莫非她并不想他死?
“孤走了。”夫差并没有给她时间发愣,转身便要走。
“大王…”施茜伸出手,想要阻止他带走药丸,却找不出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