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汐迟疑了片刻,调头转入林中,又屏息仔细聆听了一下。
果不其然,花海翻涌间,优美的琴声徐徐响起,渐渐又如潮水般四溢开去,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
与她以前所听过的任何琴声都不同,这样的琴音淡泊而又豁达,仿佛参悟了这天地之间的一切奥义,带着淡淡冷凉的弦丝就像一汪清流,瞬间将心头挤压的烦躁与抑郁全数消散。
只是这样安静地站在这里听着,就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旷。
虚无的,飘渺的,不带任何一丝感情。
循声步入繁花深处,花影绰绰,幽香沁人。
尽头一座青竹小榭中,白衣男子盘膝而坐,面前横空置了一架古琴,琴身透亮精巧,音色浑然纯正。
是他?
青汐停下脚步,略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紫宸仙君十指修长如玉,沿着琴弦,正飞快地来回穿梭挑捻。低垂的墨发如瀑流泻,几缕甚至顺着他的肩膀滑落至胸前,他微微敛容凝神,长睫轻颤,远远望去,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孤冷出尘。
冰骨玉魂。
脑海里忽然想起昔日北海龙君对这位上仙的评价:
时下仙界腐朽衰败,一群仙人整天只知饮酒作乐,闲庭赏月。只紫宸仙君却洁身自好,向来不参与这种事情。听说他闭关修炼几千万年,洞察天机,顺应天命。虽然很少出现,却是仙界为数不多的领头人之一。
和白央真是完全不同呢!
青汐本不欲打扰到他,站在海奚花下闭目倾听了一会儿,原本郁闷的心情平复下来,转身想要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唤:
“等等。”
青汐愣住。
头顶笼下一片阴影,宽大飘逸的袖子缓缓从面前移开,紫宸仙君将覆在她发间的手抽回,指尖捻着一片浅粉色的花瓣:
“……沾到了。”
他这样说完,面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看不出半点情绪起伏。
指尖无意间滑过皮肤,留下一丝细微的冰凉感。青汐浑身一震,饶是她定力再好,也忍不住老脸一红:
“多谢仙君。”
紫宸仙君看着她:“为何不去你父王那里?”
“父王方才令婢女传话过来,叫我去沁香菀一趟,”青汐听出他语气虽冷,却没有责怪之意,松了口气道:
“因为途中被仙君琴音所吸引,不知不觉就跑到这里来了,并非有意惊扰,还请仙君见谅。”
见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紫宸仙君不觉有些好笑。
他生性寡淡,不太擅长与人打交道。清修了这么久,能算得上是知己的仙友一只手也数得过来。所以才借故离去,独自携琴至此处抚曲消遣,本也不过是随性而为,小姑娘误打误撞遇见了他,只能说是缘分注定,又哪里会有惊扰一说呢?
“喜欢这曲子?”
“诶?”
万万没想到紫宸仙君居然会主动开口,青汐歪了歪脑袋,老实点头:“很喜欢。”
“为什么?”
“因为很好听。”
“………好听?”目光微动,似是不解。
青汐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只能胡诌乱掰道:“嗯,仙君的琴音很清寂,并不像我平时听到的那些繁杂琐碎,而且……”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
“而且什么?”
紫宸仙君低头看着她,感觉到对方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青汐思想斗争了一番,支支吾吾地憋出来一句:
“而且……而且,只有这支曲子,是我能够听懂的。”
说完,她立马羞愧欲死地抱头蹲地,恨不能挖个地缝钻进去。
紫宸仙君怔愣当场。
青汐死死用袖子捂住自己的脑袋,一边飙泪一边哀怨无比:咱穿越前就是个音痴,一点音乐鉴赏细胞都没有,这次可在美男面前丢脸丢大了,呜~~
自我唾弃到最顶峰时,一只手轻轻扶起了她:
“不妨。”
天籁之音。
紫宸仙君将头顶乌云的某龙,像拔萝卜似地拎了起来,或许是不忍心再继续打击她,难得很给面子地露出了一个浅淡笑容:
“听的懂就好。”
听的懂就好,这句话的含义很广泛,既可以定义为只要能听懂就可以,也可以理解为听不懂也没关系,对于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青汐更加纠结。
那他这意思,究竟是安慰咱呢,还是敷衍咱呢?
“头发,乱了。”
青汐正暗自琢磨着,冷不防脑后一紧,她赶紧抬起头来,紫宸仙君抬手将她一头乱糟糟的长发握起:
“我帮你收拾一下?”
他望向她,像是询问。
紫宸仙君愿意为她束发?此等好事怎能放过,青汐立即点头如捣蒜,心中对这位冷漠的仙人好感度,瞬间提升到及格线范围之内。
紫宸仙君收拢指尖,沿着她的发梢一直慢慢梳理至发尾:
“没有带发簪?”
以前带着青玄在昆仑山居住时,他也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披了一头乌发虽不难看,到底有碍礼容,日子久了,他这个做师父的,便习惯了为青玄打理头发。
因此,帮小丫头束发,并非难事。
缠绕于指尖的发丝冰凉碧绿,透着珍珠般的光泽,很是漂亮。紫宸仙君见手边并无其他可以用来固定的东西,就随手折下一枝海奚花来,绾入她的发中。
碧色的发,衬着浅粉的花枝,更显俏丽可爱起来。
青汐摸了摸脑后的发髻,圆圆的,软软的,像个环似地绕在耳边,恰是她最常扎的那种发式,欢喜道:
“真漂亮!”
紫宸仙君微微一抿唇,并不答话,却回头看向身后缓步而来的清俊身影:
青汐呆住。
落花纷飞中,白央君慢慢走到青汐面前,对紫宸仙君点了下头,然后弯下腰来,张臂抱起了傻在原地的青汐:
“小七,眼下既已无事,就跟我回青丘吧!”
摞下这句话,不等青汐挣扎抗议,一把将她摁在自己的怀里,转身向紫宸仙君拱手道:
“有劳上仙费心了。”
紫宸仙君看了眼呈大字状活埋在白央君身上的可怜小龙,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冷漠,淡淡道:
“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码完这一章,存稿全部壮烈,大家淡定 b
..............刚才检查时,不幸发现仙君有句话被抽没了,特此补上,请大家见谅,并非伪更,作为弥补,下章为大家加餐TVT
11、那个老者 ...
晓艳远分金掌露,暮香深惹玉堂风。
白央君长身而立步履稳健,一袭白衣极是飘逸地在海浪里头打着卷儿,狭长的凤眸里温柔似水,远远看去,当真乃凡间戏本子里那些青年才俊的典范。
“哎哟~哎哟~~”
众目睽睽之下,青汐像只麻袋一般,被典范扛在肩头,淡定路过。哼唧哼唧正要抚慰一下已经被颠得支离破碎的五脏六腑,耳边忽然响起仙婢们讶然的声音:
“七公主?”
男子停下脚步。
青汐如遇大赦,连忙从白央君怀里扭过头去,对着一票端碟捧壶的宫女,振臂高呼道:“我在这……”
“原来是文秋。”
温润的声音传入耳中,那名唤作‘文秋’的宫女队长闻声,心肝儿陡然一跳。抬起头,正对上白央君那双含笑的眼:
“好久不见了。”
“帝君真是客气,奴婢不过是北海一介小鱼仙,又哪敢劳烦您惦记着?”文秋顿时涨红了脸,低头蹂躏着一方衣角,羞怯道:
“此地乃是龙宫深菀,不知帝君来此,可是有事要代为禀报?”
白央君微微一笑。
神王一笑,全部晕掉,这句真理,青汐在青丘时就早已见识过。
所以当她瞥见不止文秋,就连其他仙婢们也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时,除了暗自在心底哀叹自己遇人不淑外,倒也没有太受打击。
“没事,我只是来找这孩子的,”
白央君说着,还不忘顺手拍了拍青汐毛茸茸的脑袋,温言道:“打扰到你们了吗?”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文秋早就被美色迷昏了头,当即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自家主子,把头摇得像个波浪鼓一样:“没有没有,既然帝君是来找小公主的,奴婢就先行告退。”
说着,迅速躬身退下。
白央君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在一干女子痴恋的目光中,拎了泪流满面的青汐翩然远去。
来到沁香菀中,白央君这才敛去笑意,一扬手,直接将她丢到石椅上。
石椅上铺了层厚厚的绒草垫儿,上面还镶着丝锦织成的罩面。摔在上面,就像是从云朵里来回滚动了一圈,决计不会有半点磕碰。
青汐委委屈屈地从椅子上爬起来,可怜兮兮瞪着背对着她,一言不发的白央君:
“你生气了?”
刚才丢她的力道拿捏得极好,根本不可能弄疼她。青汐跟了白央君这么久,又怎么会不清楚他的性子?
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先向他讨罪比较好。于是青汐厚着脸皮蹭到他身边,踮起脚尖拽了拽他宽大的衣袖,软声道:
“白央,你为什么要生气,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听见‘白央’二字从她嘴里蹦出来,原本抿唇不语的狐王脸色稍稍放缓了些,转身捏了捏她的鼻子:
“你道我为何要生气?”
咱要知道的话,还用得着来问你么?青汐暗自翻了个白眼,十分无语。
白央君看了眼她发间绾着的花枝,那样粉嫩娇艳的花瓣,衬着她一头如缎乌发,相配得实在是令人不快。
“你可知方才为你绾发的人是谁?”语带无奈。
“我知道,是昆仑山的紫宸仙君。”
“既然知道,又怎能与他扯上关系?”白央君轻叹一声,张臂将她抱入怀中,搂着她坐下,“昆仑掌门历代冷情,他那双手是握剑之手,如何能为女子画眉绾发?你年纪尚幼,不知这其中的道理,我今日说给你听了,却是一定要明白的。”
握剑的手?
青汐忆起紫宸仙君穿过她发间的指尖,冰凉修长,带了些许薄薄的茧意,本以为是长年提笔所致,如今才知,那竟是执剑留下的风霜印记。
“可他人很好!”
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双冷漠却又漂亮的眼睛,青汐挣扎着想从白央君怀里出来,辩解道:“虽然他看起来冷冰冰的,就像一块石头,但父亲常说不能光看外表呢!”
闻言,白央君似是怔了片刻,旋即失笑道:
“好人坏人,你仅凭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了么?这世上有多少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即便是那打从娘胎里就定下血契的胞兄胞弟,日后也会有反目成仇的一天。世事无常,你又怎么可以如此笃定呢?”
青汐被反驳得无言以对。
“更何况,你若是要束发,我亲自帮你打理就是。”指尖轻挑起她的下巴,白央君的俊脸在她面前慢慢放大,温暖的胸膛紧贴着她酸梅干似的小身板儿,呼吸里都透着一股子淡香。
青汐甚至怀疑,假如她再这么不厚道地稍微往后挪一挪,没准就能把这位白衣美男给直接扑倒在榻上。
以前青丘那窝大大小小的狐狸们,虽然垂涎它们的帝君,却碍于毕竟是自己的王,轻易不敢放肆。套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那就是只能意X,不可言传——当然,隔壁那位整天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胸前两坨是凶器的嫣美人除外。
青汐扒拉着白央君的衣襟,努力抗拒着地吸引力的作用,抬起一只龙爪抵住他的肩膀:“会摔下去的……”
白央君莞尔,俯□子,双臂半撑着在她头顶:“那么,我和你的位置换一下?”
青汐仰起头来,鼻血狂飙。
流泉般的墨发顺着他的脊背一路蜿蜒滑落,像瀑布般倾泻在青汐两侧,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白央君欣长清瘦的身子,若有似无地抵在她身上。
他低头望着她,凤眸里掠过一丝促狭,原本不过是想像平时那样稍微戏弄她一下,欣赏她那手足无措,脸红欲死的模样。只是这样令人遐想联翩的姿势,在不知情的许多外人看来,又岂是一个‘暧昧’所能够形容的?
“咳咳!”
像无数穿越文里最常见到的狗血桥段,亭子外,不期然地想起了一个略显尴尬的咳嗽声。
白央君与青汐同时侧头看去。
只见珠贝旖旎,瑚丛摇曳中,一个身着暗黑色玉腰锦袍,看年纪约莫五、六十岁的银发男子正抽搐着一张老脸站在他们不远处。他张大嘴巴,双目圆瞪地望着他俩。那具本就颤颤巍巍的虎躯,在瞅见青汐停留在白央君腰上的那只爪子时,顿时,又像被雷当头劈过似的猛然一震,估计下一刻就能直接昏厥过去。
青汐急中生智,慌忙从白央君身下爬起来。一把紧紧抓住他的手,深情款款道:“这些年来,我找得您好辛苦啊!千言万语,此刻不过化为一句肺腑之言,”
白央君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爹!!!!!”
‘噗啪’一声,亭外的玄服男子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倒地不起了。
“其………其实老夫并非有意打扰两位雅兴,因为从未听闻北海与青丘有联姻之意,这才有些失态了。”
醒来后,饶是见多识广,依旧被吓昏过去的麒麟一族族王—在天界素有‘玄天武将’之称的墨偃手捧香茗,坐在石桌前干笑道:
“还请两位见谅才是。”
白央君从容自若地替青汐整理了一下衣服,回身笑道:“不要紧,只是不知麟王前来找我,是有何要事?”
“啊,其余的倒也没什么。”
被他这句话提醒,墨偃总算理清了思路,饮了口茶,缓缓开口道:
“这次宫中那位云虹娘娘近日里诞下了龙子,据说玉帝有意想要立他为储君。你也知道,后宫掌权的那位善妒成性。这些年来虽受了陛下的恩泽不少,却始终没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诸臣们早就有了另立天后的意思。”
白央君把自己那杯推至青汐的面前,双手交叠,轻笑道:
“哦,此话怎讲?”
墨偃叹了口气:
“这位天后,原本就是当年上一任天君,从自己亲族里挑选出来给儿子的。如今老天君已经不在了,她娘家的那一脉,又眼看着即将衰败,没人撑腰,自然在后宫里站不住脚了。”
“陛下心胸宽广,宅心仁厚,想来也是个重情之人。”
“要真是如此,那也就算了。”
墨偃说道这里,又抬眼看了看正抱着白央君的杯子,欢快喝茶的某人,目光微动:
“不过宫中现在传来的消息,下旨从各族里挑选美人送上天庭。名义上只说为未来选妃做准备,谁又说的清楚,这里面究竟怀了什么心思?”
白央君闻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三百年前不是才从各族选了十来位女子入宫,若只是为陛下侍寝的话,也已经足够了。”
“哼,那老头子心思跟海似的,指不定又要搅出什么风浪来。”
墨偃冷笑了一声,接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
“我听说那老头子似乎把算盘打到北海来了。他那个庶出的小儿子你也知道,将来肯定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又是自小被母妃惯坏的,根本不知进退。”
白央君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若真对老龙王这个么女有那份心,领回去在自己地头上养大了,娶回去生一窝小狐狸崽子也是个办法。”
见他摸着下巴打量身旁的小丫头,白央君苦笑着摇摇头,打断他:
“不要胡说。”
墨偃捋着胡须,爽朗笑道:
“不就比她年长了几十万年,咱们神族本就人丁稀少,能配成对的就更加凤毛麟角了。要是还计较这些,岂不是白活了这么久?”
咱爱美男,但咱可不要跟美男生一堆娃!青汐默默地把脑袋埋入桌下,努力装空气。
“横竖那老龙王也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小姑娘看模样长得倒也标致。等以后和你圆了房,生下的小狐狸定是只只圆润水滑,毛色光亮,有什么不好的。”
青汐哆嗦着冷汗直冒,只恨不能立即和桌子融为一体。
白央君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尴尬,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转移话题:“什么时候送到?”
“寿宴之前。”
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墨偃低垂下眼,掩去满目风雨欲来的阴霾:
“不管那位打的什么主意,我们只当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他不会那么傻,断了胳膊还连着肉呢!更何况前阵子为了镇压暴动的鬼州,已经折损了将近三十万的兵力。他若要这个时候挑起事端,必定吃力不讨好,你我也无需太过在意。”
白央君看着盏中浅绿色的茶水,轻轻摇动杯身:“听你这么说,似乎已经有了安排?”
墨偃笑了笑,却不再提这个话题,白央君知道他为人谨慎,更何况与他相识多年,自然不会怀疑他。
两人又把酒言欢了一会儿,眼看着天色将晚,一抹橙黄色的暮色已经染上枝头,明晃晃的夕阳将整个北海都渲染成一片血色的绯红。
红得如此艳丽,而决绝。
临行前,墨偃王转过身来,看了眼正攥紧白央君腰带,躲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的青汐,无奈抱拳道:“我家小儿上次不慎冒犯了公主,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那混小子计较。”
咱肯定不会计较,因为咱根本没胆量计较,青汐流着面条泪,深沉点头。
白央君拉起她的手,送墨偃王至台阶下:“此去一别,又不知要到何时才能与你开怀畅饮了。”
墨偃道:
“总是为天界效力,日后必定还有机会重逢的。”
说完,他顿了顿,视线从白央君的身上移向旁边的青汐。半响,目光忽然沉了沉,然后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这些年来,你过得可好?”
那双眸子乌压压的,漆黑深邃得仿佛一汪墨泉,看得她心中莫名有些奇异的感觉。好像泉水里混杂了无数纷乱的情绪,犹如冥冥之中牵引着她的魂魄,翻卷入那早已遗忘殆尽的,几生几世漫无边际的纠葛。
于是沧桑过眼,尘华褪尽。
那些混沌的往事被一股黏稠的血腥所覆盖,历经轮回之后,曾经刻骨的爱恨,都似那零落的繁花,指尖稍稍一捻,就破碎成渣。
只余下当年曾亲眼目睹那场盛世浩劫的后人,带着几许惆怅,淡淡一句:
这些年来,你过得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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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那个桃花 ...
【五百年后】
这一日,恰逢艳阳三月,草长莺飞。
一轮傲娇红日拖着鼻涕泡‘吭哧吭哧’地趴在云头,背景是一排尖喙亮羽,时而飞成个S形,时而飞成个B形的乌鸦军团。远远从亭榭里抬头看去,极是和谐。
“凝秋覆风尘,映月照青汐。”
姹紫嫣红中,风尘青衫翩袂墨发如云,手里握了只通体莹白的精致玉笛,满怀深情地对着一院子狐狸们念出这句诗的时候,青汐嘴里正叼了块桂糕在啃。
他念完后,迎着柳荫袅袅,分外淡雅地回过头来,唇角轻扬,含情脉脉地望着她,那声音温柔得几乎可以掐出水来:
“汐儿,这首诗是我特意为你做的,可觉喜欢?”
一阵清风吹过,带动他身后那片玉兰桂枝摇曳起伏,真是说不出的仙姿凛然,清华出尘。
小狐狸们甩了甩毛绒绒的尾巴,扭头瞅着座上的素裙女子。
于是,青汐就在这样诗情画意的美景之中,‘噗’地一声,将嘴里含着的那口茶全数喷了个干净,弯下腰去,咳得不能自已。
照青汐?!
胡乱摸索着抓住桌沿爬起来,青汐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汪皎月带着睡帽,犹如泰山压顶一般从天而降,活生生将自己压趴在地上的曼妙场景。
————果然喜欢。
抽搐着嘴角抱起一只棕毛狐崽子,伸手挠了挠它脑袋上两只尖尖的小耳朵,青汐甩去一头黑线,勉强恭维道:
“风尘君才华横溢,妙语连珠,当真叫人敬佩。”
小狐狸舒服得‘哼唧’直叫,干脆躺平卧倒,四个爪子朝天摊着,露出白花花的肚皮。
也不知这世道的神仙们究竟是太过于讲究朦胧美,还是碍于那些古板的教条天规。总之表达个情意也要像猜灯谜,先百转千绕地绕上一个大大的弯,然后再若有似无地探出个心思的尾巴。如果对方接收电波的信号良好,那么只要最后来个画龙点睛就行。如果不幸遇到神经较之普通人稍微粗了几寸的,估计还需要回头翻新修改,力求能够达到最佳效果。
青汐看着怀里的小狐狸,忍不住又是一声哀叹。
说起来,她与眼前这只整天有事没事,就爱厚着脸皮,不顾白央君冷飕飕似刀剜一样的眼神,隔三差五便跑来青丘一表衷心男仙之间的孽缘,还要从五十年前讲起。
五十年前,玉帝的小儿子历劫成功,褪去了一身黑啾啾的龙鳞,生得那个叫水嫩娇弱,唇红齿白。放在一群剽悍结实的远古神祇里面,就好比一根火柴棒和一堆胖冬瓜的区别。
不过即使是根火柴棒,那也是正宗天家出品,自家的总比别家的好,而且还是天下无敌的那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