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身消亡,魂魄尚存,无法逆天而为,但可扭转命数。”
青汐叹了口气,抬手一指东方,视线穿过云海,停留在远处的某个方向:
“世有古神,名曰颛顼,乃天地火灵所化,居于帝丘之殿,殿有魂玉,唤作曜天,许以血契,可渡轮回、卜生死。”
颛顼是九黎族所供奉的神祇,传说中的远古帝神。
从袖子里掏出一株仙气缭绕的冰蓝色果子,圆润的果实下,两片带霜叶片舒展开来,充满纯净的灵气。
青汐将它交给褚清言:“那家伙是个混帐性子,这玄水之珠,能破了他宫殿周围的结界,见到你,他自然会知晓一切。”
褚清言接过珠子,没有惊讶,只淡淡道:“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不愧是九天上仙。
本来这世上也没有从天而降的好事,青汐想了想,漫不经心答:“听说会前缘尽断,永无相逢之日。”
跨度轮回,这便是所谓的报应。
即使能够替她免去轮回之苦,也比生死两隔好不到那里去,甚而更为惨烈,褚清言却毫不犹豫:
“如此,多谢。”
就连神仙也会有一叶蔽目的时候呢!
这实在算不上是帮助,不过是非对错又有什么关系?路是自己选的,有时候明知是劫,仍愿飞蛾扑火,青汐笑笑:
“不过举手之劳,还望天尊能够珍重。”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褚清言不在意,瞬间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紫宸转过头看着她,眸中神色复杂,青汐折了枝青竹放在坟前,看着冰冷的碑石,轻声道:“姻缘已断,是祖师爷自己看不透。”
紫宸不说话,陪她一起,把青竹埋入土中。
“错过就错过了,再怎么挽回也是没有用的,你说对不对?”无意识地往他那边靠了靠,紫宸拍拍她的头。
“对。”
“我不想这样。”
青汐说完,感觉到对方的手滞了一下,她笑了:“我们都不要变成这样,好不好?这样太难受了,就呆在昆仑,哪里都不要去,什么都不要改变。”
紫宸将她揽入怀中,宽广的胸膛,消弭了林里的寒意。
青汐蜷缩在他的怀抱里,感觉到一个浅淡的吻落在发间,然后她听到紫宸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
日子在安宁中悠然度过,直到某天清晨,一声清亮的凤鸣划破天际。
左耳上挂着的金羽耳坠绽放出璀璨光芒,仿佛呼应一般,久违的亲切感再次传来,青汐推开房门,抬头望向前方。
天虚宫的大殿上,金袍墨发的青年负手而立,俊美的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
“七公主。”
见她走来,他凤眸轻扬,眸中光华流转,笑容显得分外清雅。
50、那个凤舞 ...
许久不见,凤兮的气色好了很多。
难得故人来访,青汐很是高兴,男子生得漂亮,是怎么样都不会看腻的,更何况凤兮又如此亲切温柔,顿觉人世间无比美好。
“本来前些日子便想抽空来看你,只是族中琐事缠身,这才耽搁了下来。”
紫宸从静室中走出,青汐习惯性地跑过去,沏了杯暖茶递给他,然后十分狗腿地让了位子给他坐,凤兮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一眼:
“听说你拜了仙君为师,这段日子以来,都住在昆仑修行,我还道不过是误传罢了,莫非果真如此?”
紫宸端茶的手僵了僵。
好在青汐尚有自知之明,当初紫宸收了她哥青玄入门,看中的就是他那绝佳资质。
只是资质这种东西就像桃花,若得的好是福,反之则成了灾难,青汐在紫宸这蹭吃蹭喝惯了,却不能坏了他清白,遂干笑道:
“哪里的话,仙君若要收徒,怎么会挑上我这样的?”
紫宸撇开冷漠一点不说,其他都是一等一的完美,但要拜他做师父,首先她的心理素质就不够坚实。
“那真是可惜了。”凤兮替她遗憾。
青汐自认为印象中师父都该是大把白胡须飘来飘去,一张脸上沟壑纵横,远远望去便有千古风范,沧桑得好似隔壁掉光叶子的老树干。
紫宸这般俊美年轻的模样,实在让她无法把‘师父’二字与他连系在一起。
“以你的筋骨,欲得大乘,并非难事。”
紫宸抿了口茶,放下杯子,然后很是认真地看着青汐,其实他认真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而且有种专注的沉静:
“早知如此,昔年我便该向龙君要了你来,与青玄一同磨砺。”
青汐顿时毛骨悚然。
这具躯壳究竟底子如何,她自己也不太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怎么看,在觉醒以前,她都算不上是个做徒弟的好料子。
青汐笑得讪讪:“六哥明显比我强么,仙君委实抬举我了。”
紫宸淡淡瞥了她一眼,她立马缩到凤兮背后,见他叹了口气,不再提此事,这才拍着胸脯,庆幸自己躲过一劫。
凤兮与紫宸谈了会儿,话题再次转移到她身上。
青汐抱着绯炎在旁边顺毛,正拽了它屁股上的尾翎蹂躏得欢,原本耷拉着脑袋的笨鸟忽然一个激灵,扑棱起来,极是激动地往外挣扎。
一只白玉般的手,在它脑袋上轻抚了下,凤兮弯腰称赞它:“好乖巧的灵雀。”
原来是见着了自家的王。
青汐见绯炎眼冒红心地巴巴瞅着凤兮,看架势,只要她这边一松手,没准它就直接扑上去了,想想凤兮那小身板才刚恢复没多久,要是被它这么没轻没重地撞几下,说不定又要捞个吐血啥的,便将热血沸腾的某鸟一把拖了回去。
绯炎泪奔。
凤兮含笑着看她折腾绯炎,绯炎无奈,被迫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主人,紫宸接触到它的目光,默了默,不着痕迹地转开了头。
绯炎脆弱的小心肝,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它都快被你拔光毛了,还是姑且放了它罢!”最后,还是凤兮过意不去,轻轻说了句,青汐放了绯炎,它迅速踱着步子跳进紫宸怀里,一头扎进袖中埋首不出。
紫宸拎了它丢一旁去,继续喝茶。
萧冷过后,柔和明媚的阳光铺撒了一地,草长莺飞,碧空如洗,连带着心情也变得好起来,这是个适合叙旧的日子。
凤兮站起身,轻声道:“此番前来昆仑,只为邀七公主一游,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他看着她,凤眸里清澈澄透,却叫人看不透那些隐藏在背后的情绪。
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邀请自己,青汐不解,凤兮亦不打算解释,有时候沉默比言语更加有力,她点点头:“那就却之不恭了。”
这样也好。
紫宸抬头看了眼窗外,花开花落,又是一年良辰美景。
跟着凤兮御风而行,来到一片广袤的草原上,这里碧草连天,悠悠的白云和着温暖的风,四周寂静空旷,只有草叶随风飘动的‘沙沙’声。
凤兮道:“就是这里了。”
青汐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不同于北海的辽阔,也不似青丘的雅致,更不像昆仑的清寒,蓝紫色的花草映满视野,悬浮的小石峰此起彼伏,朦胧的光芒在草丛间飞扬、跳跃,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
“这里是我偶然找到的一处山谷,虽然偏远,景色倒是不错。”
凤兮说完,回头望着她。
青汐莫名,却听得他语声轻柔,然后缓缓道:“我们凤凰一族,一生只寻觅一个伴侣,不离不弃,生死不渝,哪怕得不到,也断不会再变心。”
时间瞬间静止。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见她不语,凤兮苦笑着摇了摇头,衣袖在风中微微拂动,依旧是初见时,那般单薄孤独的样子:
“你不要害怕,我并无意做什么,我带你来这里,只是为了了结一个心愿。”
世有凤王,吟歌而舞,不求相伴,惟愿诉情。
清雅的青年飞身而上,身影须臾被一片耀眼金光所包围,光芒褪去,一只巨大的华美凤凰赫然显现。
身被流霞、祥瑞萦绕,长长的尾羽卷着五色彩光,一对宽大绚烂的凤翼展开,仿佛无数燃烧的火焰,那是纯净而极致的美,瑰丽得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
青汐觉得恍如置身梦境。
雄凤引颈啼鸣,悦耳的凤吟之声,贯彻天地,如碎玉坠盘,似林籁泉韵,传入耳中,只觉得心神都被吸引而去。
凤凰围绕着她翩翩而舞,优雅而矜持,行云流水一般。
青汐看着它,便看见那双浅褐色的凤眸中,溢满的情意深不见底,她想逃,身体却被这绝伦的舞姿所震慑,躲不开、避不过,惟有任细微的疼痛泛出心底。
这就是传说中的求偶之舞。
为心爱之人所跳,不求回报,不为私欲,只是单纯的祝福与期待,献上自己最诚挚的祈祷,用这世间最曼妙的舞姿,来倾诉那无可言说的思恋。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弥漫的神力如绸带将她层层包围,沉浸在细腻的温润中,于这一刻,她忽然觉得那么难过,不知缘何而起,只是难过,为眼前这个失之交臂的温雅男子,也为那些横阻在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的漫长流年。
“我很爱你,但我始终晚了一步。”他们相逢在适合的地点,却错离了适合的时间。
既然不能相守,就请让我站在原地,这样安静而执着地看着你。
不靠近,不远离。
————那样清醒而悲伤地,看着彼此,缘浅情深。
白央君静静地站在山崖上,雪白的衣袍在风中翩袂,瞳眸中倒映出那一抹璀璨的金色,那样辉煌的明亮,却透不过他眼底的黝黑。
青汐就站在另一端,他们离得那样近,不过咫尺,可是竟遥远得,连碰触都难以企及。
她并非只属于他。
这样想着,总是温柔含笑的男子终于敛了笑意,胸口像是被撕裂开来,最初只是浅浅的疼痛,然后随着岁月沉淀,越来越痛,越来越痛。
直到再也无法呼吸。
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
舍弃与牺牲意味着成全,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没有做错悔,经历过那么多年,责任与争斗早已将一颗心变得冰冷,他不像凤兮,永远保留着内心最后的柔软,那是他们的致命伤,稍有不慎,一损俱损,一亡俱亡。
“现了原形虽然方便,若叫其他人看见了,不免折损面子。”白央君这样说完,忽然便有些羡慕起对方,明明站在同样的位置上,凤兮却比他活得更加轻松。
至少,在这一刻,他是真的这样觉得。
凤凰收了羽翼落下,依照自己对青汐的了解,白央君不意外地可以预见,那个女子将会以怎样的从容与微笑来回报他的付出。
他们对她的好,她一一都记得,回不回应是一回事,记住并感激,才是真正的尊重。
掌心贴上心脏,衣衫下跳动的温度,随着逐渐黯淡的天色而慢慢降低。
有冷风从衣襟灌入,目送着青汐与凤兮离开的身影,白央君忽然想起那一夜,少女抿紧嘴唇抱了外衣塞入他怀里,然后恨铁不成钢道:
“晚上寒气重,就算你是只狐狸,那九条尾巴也不能拿来当被子盖罢!”
他当时噎了噎,平生初次有种哭笑不得之感。
那样的记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自她离开,身边再无这样贴心的陪伴,分别又有什么要紧?
他回忆起她所说过的每一句话,一颦一笑,无不清晰。
“总要把你找回来。”像是自言自语般,他的眉宇渐而舒展开来,他们还有无数个百年可以纠缠,他喜欢她,终究能够重逢。
51、玄枫番外 ...
“即便被乱棍打出家门,这也是身为男人的幸福。”——颛顼语
帝丘殿外,一袭流霞华袍的俊美青年负手而立,衣袖飘飘极是妖孽,妖孽的帝神大人正站在自家寝宫门外,作无限感慨状:
“真的英雄,敢于直面家暴。”
话音刚落,‘啪嗒’一声,一只鞋子呈抛物线状从打开的房门里飞出来,随即伴随着碧落震天怒吼:
“给我滚!!!!!”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们的帝神君,第一百七十六次被爱妻踹下了长阶。
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墨偃同情的看着他说:“陛下,莫非又是和夫人家事不和?”
颛顼淡定:“哪里,房事不和而已。”
白日一道霹雳凌空落下,尘埃落定,颛顼顶着一头爆炸卷,悠然地从嘴巴里吐出了口黑烟圈儿。
颛顼陶醉道:“这也是爱的表现。”
墨偃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然后对旁边的侍女说:“帝君病入膏肓,已经无药可救,直接找人拖出去用草席裹了埋掉吧!”
差点被九雷轰顶成渣的某人‘嗖’一声爬回去,粘在门板上,深情款款地挠着墙告白:“爱妃,为夫的如此卖力,不知可否有幸邀你继续缠绵?”
这一次,碧落没有再用鞋子砸他。
碧落直接抄了长剑奔出来,漫天剑光,险险将这只厚颜无耻的青鸾,拔毛炖成了一锅鸟肉汤。
以上,仅仅是诸多日常生活中的一个小片段罢了。
说起颛顼与碧落之间的孽缘,大约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
彼时,碧落尚且青葱年少,娇柔水嫩、涉世未深,粉扑扑地叫人忍不住想要扑上去狠狠啃一口。
碧落刚诞生时,就被伏羲圈养在自家后院里,九重天上的万里仙域,众男神男仙们碍于始神威慑,纷纷对其敬而远之;及至日后被女娲抱去洛水,万年神力构筑而成的强大结界,连水蚊子都飞不进去一个。
所以总的来说,在遇见颛顼这厮之前,碧落的人生既光辉又美好。
这一日,碧落化了原形,正于洛水温暖的怀抱中畅游嬉戏,明媚的阳光洒落在澄澈见底的水面上,墨绿的水草像绵软的垫子,拂在身上痒痒的,有种安宁的沉寂。
碧落沉在水底,即将睡着。
忽然,一双修长的手破水而出,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一把将她拖出了水面,碧落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英挺而不失儒雅的面容。
“好漂亮的鲤鱼!”这是颛顼初见碧落时,说的第一句话。
难得能在这里见着活人,碧落冲他甩甩尾巴,本不欲理睬,可是此人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她再也不能淡定下去了。
颛顼说:“长这么大,烤来吃,味道一定不错!”
靠,居然敢吃她!
颛顼拎着碧落的尾巴,屁颠屁颠跑过去生火,碧落被他抖得胃疼,眼瞅着他手脚利落地堆好柴火,又想伸手去剥她的鳞片,碧落终于怒了。
怒了的碧落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颛顼平生头一遭被人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心凉,巨大的浪头让他措手不及,一连呛了好几口水,耳边倏而传来女子清脆的嗤笑声:
那一年洛水河畔,年少的帝神与碧发少女偶然邂逅,事后每次想起这事,碧落都忍不住泪流满面、悔不当初:
“这就是孽缘啊孽缘~~”
历经三万里逃亡之后,颛顼总算从碧落剑下捡回一条小命,负责侍奉的仙官笑着调侃他:“哎哟,陛下,您老这是在唱哪出戏呢?”
“啧,夫妻之道,贵在真诚,懂不懂啊?”
悻悻地丢给对方一个白眼,颛顼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翘着二郎腿得瑟道:“小玉子,给朕说说,近来情况如何?”
仙官名叫玉尘,小玉子是颛顼给他取的绰号。
玉尘笑容满面:“其他倒是没什么,只是有一事,不知该不该禀报陛下。”
“说。”
颛顼将茶盏凑近嘴边,就听得玉尘幸灾乐祸道:“近来青丘与昆仑都发了帖子,请娘娘过去作客,这年头桃花开得灿烂,出去看看也是好的。”
一口热茶喷出,颛顼扑过去就掐住对方脖子,磨着牙道:“好你个头,那桃花开得再灿烂也是对朕和谐生活的莫大威胁,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陛下天天都被娘娘抽飞,四海八荒那么大,就算小的有心想要找您,怕是也找不到啊!”分明就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口气。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介于颛顼大神曾有过光荣被甩史,所以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紧张半天,媳妇虽然圈进了家门,但情敌是众多的,捍卫自己在碧落心中的地位,就等于保住了自己的家庭妇男地位。
颛顼毫不犹豫地大手一挥:“小玉子!”
“给朕传令下去,三天之内,寝宫附近的围墙增高百尺,一千里内雄性生物不得大于三只,另外再给朕准备一份笔墨,朕要亲自‘回谢’他们。”
看着他阴森森的模样,玉尘默了默,扶额长叹:“陛下,你应该维持一下自己的君王风范,小肚鸡肠是不可取的。”
颛顼挑眉一笑,妖魅之情顿生:“你刚才说什么?”
一阵冷风吹过,带起遍体寒意。
玉尘窜到书房门口,很是诚恳地对他道:“陛下您请继续,小的这就给您去请文房四宝来,您请恣意……”
语毕,迅速遁闪而去。
“嘶,没骨气!”
硬骨铮铮的帝神大人冷哼一声,然后扭头,‘嗷’地再度扒回碧落门前,凄凄惨惨地抱着廊柱哀嚎:
“爱妃,记得给朕留条门缝进去,将功赎罪啊……”
房间里,碧落手握稻草小人,边用手中牙签戳着,边碎碎念:“渣男,渣攻,一切腐朽的专制主义都必将被民众潮流所推翻!”
说着,抬脚踹开房门,只听‘噗通’一声,某人再次被踹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对于颛顼,大家应该都没啥兴趣,所以我就不详细写了,只简单概括下,适当放松剧情节奏就好,以免让大家产生虐文的错觉 b
52、那个杀机 ...
翩舞的凤凰于空中缓缓落下,鎏金璀璨的金羽,像霓虹般美妙,青汐抬手刚想触碰他,却听到一声低沉的请求:
“请七公主先背过身去,可以吗?”
青汐不解。
“我现在化了原形,恢复人身时,未着衣衫,怕是略有不妥。”凤凰收拢了翅膀,微微有些尴尬。
原来如此,青汐不由失笑,依言转身向后。
一阵光芒褪尽,凤凰化作俊秀的男子,静静立于风中,皎洁的月光流泻在他身上,莹白如玉的肌肤衬着乌黑墨发,欣长而又单薄。
青汐听到身后布料摩擦的声音,离得很近,她甚至可以想象出,凤兮弯腰拾衣的样子。
一双手忽然将她拥住。
“最后一次,允许我这样抱住你。”男子轻柔的语声在耳畔响起,青汐张了张嘴,正欲开口,凤兮却先一步抬手抵上了她的唇。
“什么都不要说,就这样,让我放纵最后一次。”
感觉到肩膀上细微的颤动,青汐叹了口气,终于放弃了所有抵抗。
她能说什么呢?他是如此爱她,而她却不能给予任何回应,就像是注定要凋零的繁花,明知道残忍,依旧冷眼坐视它的湮灭。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无法为自己辩解。
夜色渐浓,星辰闪烁。
凤兮带着青汐来到离昆仑不远处的一座悬崖上,这里唤作‘不落崖’,顾名思义,便是日升不落,极目东方的意思。
入夜的不落崖,显得格外幽寂。
“真的不回去吗?”
青汐摇摇头,此刻不论是凤兮还是紫宸,她都有点难以面对,心绪混乱起伏,她希望能找个空旷的地方来梳理一下。
凤兮亦不强迫,他总是温柔得恰到好处,这样恬静而淡雅的男子,美好得简直无可挑剔,她明白他的好,从一开始就明白。
明白而不愿接纳,这是她的错,是她永生无法逃开的心劫。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在茫然的时候,幸好还有他陪伴在身边,青汐由衷感谢,凤兮微微一笑:“是我心甘情愿,你又何必在意?”
于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光,她与他一同渡过,那是他记忆里最温暖的时光。
“只要你开心就好。”
若是她能因他而展颜欢愉,无论得失,不关朝暮,至少这一霎那,她是为他而快乐,他已然知足。
看着那张温润含笑的脸,胸口里有什么,再抑制不住,带着哽咽的意味。
“天色不早了,你先走吧!”
低头揪住脚边的一株草,青汐哑着嗓子低低道,长发垂落,遮掩住她此时的神情,凤兮顿了顿,然后点点头:
“你自己小心。”
凤兮走后,有咸涩的感觉逐渐自喉间泛起。
青汐使劲滚动了几下喉咙,眼前的景色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她突然觉得很莫名,为何他还能笑得那般柔和,哪怕明知道这种付出注定无果,甚至只是一味的给予与纵容?
胸口细微的疼痛,丝丝纠缠。
“我不是真心想要赶他走,”夜风中,女子抱住膝盖,声音里透着一丝微不可闻的呜咽,“我只是害怕,害怕忍不住……”
在他微笑的瞬间,为这个温和的男子,泪流满面。
到了子夜时分,周围朦胧的雾气越发氤氲起来,白茫茫地铺满了整个山头,就像是一条白练缠绕在山峦之上,萧凉里,透着肃杀的气息。
青汐站起身来,指尖凌空一划。
纯净的神力将月辉引导而来,银色的光芒,熠熠生辉,以她自身为中心,凝聚成一朵莲花状的阵型。
莲瓣徐徐绽放,如霜露晶莹。
手腕上缠绕的锁链飞腾起来,青汐忽而抬手一转,只听得‘嘶’的一声,一只巨大的白色妖狐窜了出来,如钢牙般的爪子紧紧扣住土地,屁股后面摇摆着四条粗大的尾巴。
“四尾天狐。”
待得看清楚眼前妖兽的真身之后,青汐讽刺地勾起唇角:“我不去招惹你,你却每次都非要跑来送死,莫非真当我是豆腐捏的不成?”
想是化作兽状的狐狸听不懂人话,四尾用力一甩,顿时掀起飞沙走石,断裂的岩块像刀刃一样,朝她笔直冲来,青汐皱起眉头,稍稍倒退一步。
脚下光柱冲天而起,岩石顷刻被击碎掉落,山体崩塌的巨响,显得格外刺耳。
“呜!”
被反弹的碎石波及,妖狐惨叫着跳了起来,它这一下跳得很是惊天动地,连带着四周山峰都抖动了几下。
青汐眼中笑意敛去,手中银链泛起幽寒冷光。
远古众神消亡殆尽,颛顼与碧落虽经转世,却不是不能打的,之所以不想动手是因为怕麻烦,但怕麻烦不代表就不能战,而妖狐显然不懂得这点。
妖狐定了定神,细长的媚眼涨得通红,两枚獠牙从嘴巴里露出来,模样十分骇人。
“你这个样子,当真有负狐族美貌之名。”
收了伤情感月的心思,青汐冷哼一声,一缕月光托着她来到空中,她低头看着妖狐,屈指成诀:
“性子这么狠辣,早晚必成祸端。”
语毕,天空倏地爆起一道惊雷,青汐收拢指骨,念了句:“缚!”
无数透明的光带从地面窜了出来,将妖狐团团围困其中,妖狐自恃爪牙锋利,欲破咒而出,那光带却灵巧地从四面八方卷来,一下子就把它捆了个结实。
妖狐被困住,嘶吼着挣扎想要爬起来,无奈妖气被锁,一时间竟脱身不得,它阴狠地死死盯住青汐,血红的眸子转来转去。
青汐道:“你既是天狐一族,想必也无须我来干涉,直接把你丢回青丘去,你的王,自然会有所定夺。”
妖狐猛地瑟缩了下,估计总算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青汐不耐与它纠缠,打架这事情,平白浪费体力,她已经蹉跎了好几百年,难得温故知新,颇有点腰酸背痛之感:
“我不杀你,狐狸毛厚,拿来做垫子都嫌闷。”
妖狐突然安静下来,青汐察觉不对,正待凝神,眼前陡地升起一片红光,戾气像芒针般穿透体肤,隐约混杂着极浑浊的魔气。
“噬魂阵?”
眼看着妖狐身上被一层诡异的绿焰所包围,青汐迅速反应过来,噬魂阵乃天魔所创,只要肯献上自己的魂魄,便能获得血魔之力。
而此情此景,很明显,是这只狐狸眼见杀不了她,便想着要与她同归于尽。
“疯子!”
没想到妖狐居然这么不知轻重,那噬魂阵本非正道,一旦发动,方圆百里之内的生灵都要沦为祭品,它自己找死也就罢了,却还要连累无辜!
青汐抿紧嘴唇,脸色阴沉。
妖狐纵使被魔焰包围,依旧不忘想要拖她下水,或者它本来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只见它鲜血淋漓地站了起来,仰头张开嘴巴,一团紫红的火球升起。
“青汐,今日我设下这杀阵,我离不开,你也出不去,黄泉路上刚好做个伴!”妖狐狞笑着将狐火朝她甩来,那声音分明是嫣娆无疑。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青汐心知必须速战速决,万一魔阵形成,指不定又是一场浩劫,思及至此,她也不再躲避,干脆催动轮回锁,神光闪耀,锁链层层缭绕,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狐火迎面而来,嫣娆兴奋得咆哮起来。
忽然,一道剑光横空掠过,狐火立即被劈成两半,青汐睁开眼,却发面白央君背对着她,目光冷冽:
妖娆的笑容登时凝固在嘴边。
“谁指使你这么做的?”往日的温和不复,白央君严厉呵斥,“不顾禁令,自堕魔道,简直胆大妄为!”
到这种时候才想到要补救,青汐嗤了声。
妖娆在看到白央君的时候,眼底飞快燃起一丝灼热的期翼:“王……”
“你先离开这。”
白央君却不理会她,只将青汐挡在身后,青汐看着他拔剑出鞘,白央君很少用剑,然此番看来,亦凛然生威。
“这是噬魂阵,一旦被唤醒,除非设阵之人死去,否则断无瓦解之法。”青汐指了指黑气弥漫的法阵,解释道。
“我知道。”
白央君没有回头,语声里仍带着安抚:“你先回去。”
是想要一个人独闯么?
青汐不太能理解他的想法,但还是好意提醒道:“嫣娆在里面,你要杀她,就得进阵。”她停顿了片刻,“你要是进去了,就再出不来了。”
吸纳了无尽戾气与魔性的法阵,便是连大罗神仙也会灰飞烟灭。
“就算这样,还是得去。”
白央君说完,蓦一抬手,不待青汐反应,掌风将她带出老远,隔着呼啸的风声,她听到他模糊的声音飘来:
“因为如果我不去,就要换成你去。”
所以,他去。
青汐被他推得有些恍惚,等醒悟过来,白央君已提剑入了阵。
灼灼的火光像盘曲的炎龙,她就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阵中光影闪烁,鼻尖涌入汹涌的血腥味,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嫣娆被他拦腰斩断,而周遭的魔阵也同时发动,乌云滚滚,大雨滂沱,冰冷的雨水倾盆而下,却熄不灭那越发黑暗的魔焰。
心底一片冰冷。
几乎是反射性的冲了过去,可是已经饮血的魔障,就像一道坚实的壁垒横阻在他们之间,青汐凝了神力与之对抗,黑白缠斗间,那阵中的光芒逐渐暗淡下来。
寒意顺着脊背一点点渗入心肺,青汐双手微颤,直直盯着那混沌不清的暗影,她没来由地涌现出一股恐惧。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曾巴不得他从此消失,然而当他真的消失在自己眼前时,却又仿佛有什么瞬间崩塌了一样。
“死狐狸,你不会真死了吧……”
脱口而出的话语,尾音带着余颤,青汐努力想使自己冷静下来,白光渐盛,像一柄利刃划破黑暗,神力开始强行撕裂魔障,慢慢有压过魔气的趋势。
她却只觉得浑身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呼,终于快完结了TAT
53、那个圆满 ...
眼前一片黑暗,怎么也找不到那抹雪白。
青汐渐感力竭,那魔阵却仍是诡异幽暗,它就像一只狰狞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准备享受一场无与伦比的饕餮盛宴。
————青丘神王,数十万年修为,生魂血祭,如何叫人不喜?
青汐陡地生出一股空茫之情。
“就算死,也不要死得这么狼狈,想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被一只小狐狸祸害死的么?”愤怒的呼喊伴随着长链舞动,月辉纷纷落下,映得整座不落崖霜雪满地。
紫宸赶到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失控的场景。
一把从背后紧紧抱住她,紫宸扣住她的双腕,语声清冷:“青汐,你冷静下来,不要妄生心魔,冷静!”
紫宸的声音唤醒了她游走的神识,她怔怔地抬起头来,脸色苍白。
“仙君,白央他进去了……”
这样近乎低喃地说完,青汐忽然睁大了眼睛,颤抖着抓住他的胳膊:“那是噬魂阵,九天虚魔,噬魂焚身,他未必还出得来!”
“出不出得来,不是你我现在所能揣度的。”
抬头看了眼血腥浓郁的法阵,紫宸皱了皱眉,这种阵十分诡异,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依然能够感受到其中汹涌起伏的力量在不断碰撞。
“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那阵很麻烦,我已经提醒过他了,”青汐被他圈在怀里,浑身颤抖,“我来不及阻止他……”
白央君说,要破此阵,非他既她,可是他不要她死,所以他去,他代她死。
他不知道,即便没有破解之法,他们也不必死。
她从来没想过要让他死。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认清自己的心,纵使恨他、怨他,毕竟忘不了他,这是她的情劫,她尝试过挣脱,却无可奈何,她只想要他回来。
修为俱废也好,化出原形也好,手脚残缺也好,怎么样都好,只要他能回来……只求他能活着回来。
紫宸的眸子黯了黯。
“若是他再也回不来了呢?”他忽然问道。
再也回不来啊……
青汐一下子停止了挣扎,脑海中浮现出青丘时的一幕幕回忆,温柔的白衣青年,调侃的白衣青年,威严的白衣青年,同她一起挤被窝的白衣青年。
以为全都遗忘殆尽,偏生清晰如故。
良久,就在紫宸以为她再也不会开口时,青汐缓缓抬起头来,眼神竟瞬间清澈通透:“那我就去陪他。”
魂飞魄散,本无再入轮回之能,如此,她捏碎丹元,去地下与他做个伴,也不算孤单。
“他若是不回来找我,我便去黄泉找他。”
这样说完,青汐混乱的大脑反而变得清明起来,不是因为打算放弃,而是已经下定决心,她推开紫宸,抬手覆在那团黑气上:
“两个死在一起,也不算冤枉。”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龙吟破空而出,青龙盘卷着身子,缠绕在噬魂阵周围,紫宸大惊,不及阻止,一片血肉炸开,青龙已拽动那法阵绞碎、撕裂。
鲜血混杂着雨水一直蔓延到他脚下,紫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任由冰冷浸透全身。
暴走的神力引起电闪雷鸣,山石再也承受不住力量的冲击,纷纷崩坏碎裂,大地裂开骇人的深缝,鸟兽惊林而出,天地异动,四方神仙皆被震惊。
颛顼站在对面的山头遥遥而望,墨偃道:“不过去帮她么?”
“去帮她救情敌?”
颛顼转过头去,淡淡道:“碧落是不会领我这份情的,白央君因她而身陷危难,她既散了神力,便是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如果救不回来,她也不会独活。”
再怎么样也回不去从前,这是一场赌局,认赌服输,何必再生纠缠?
噬魂阵在强大神力的撞击下,总算平息下来。
黑雾褪去,白央君单膝跪地,只手扶着入地长剑,一身白衣血迹斑斑,脸色比白纸还白上三分。
身旁横卧着嫣娆的尸身,四尾妖狐自上而下拦腰砍为两半,粘稠的血液几乎将他整个埋没,白央君踉跄着想要站起来,却险险再次跌倒。
颛顼道:“他这一身修为,至少也折损了大半,再加上被戾气所侵蚀入肺腑,没个几百年,是恢复不了的。”
不过折损修为,总比魂飞魄散要好得多。
青龙落地为人,同样伤痕累累,两人对比一下,居然分不出究竟谁更狼狈。
青汐跌跌撞撞地扑过去,白央君大概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冒出来,双手下意识地张开来去接她,重心不稳,两人一起跌倒在血泊里。
狰狞的猩红如修罗炼狱,心却意外地安静下来。
白央君单臂支撑着她的重量,一头墨黑的乌发铺散开来,尽管已经虚弱到了极点,脸上仍挂着温润的笑意。
他说:“不是早跟你说过,不要跟来了吗?”
那是第一次,他们离得这样近,不止身体,也是心的距离。
青汐俯视着面容苍白的男子,便见他眼底那抹化不开的温柔之色,仿佛天地间再也没有其他东西,只倒映出她的影子。
深深地,倒映出她泫然欲泣的影子。
“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这样说着,白央君忽然感到脸颊上有湿润滑过,他看着晶莹从对方的眼中掉落,然后轻笑出声。
“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啊!”
冰凉的指尖轻轻拂去青汐脸上的泪水,他抬头在她唇角落下一吻,凤眸里凝着一抹释然的愧疚:“抱歉。”
他回来了,是对是错,恩怨纠葛,于这一刻起,都变得不再重要,若这是劫,那么便顺应自然吧,她已经累了。
躲不开,逃不过,终是孽缘。
洞房花烛,桃花遍野。
回去之后,历经生死的相守,更显弥足珍贵,北海与青丘联姻,及至七月,狐帝大婚,宴席一连摆了十天,期间各路神仙纷纷前来贺喜,一派喜庆之色。
青汐身着红裙,坐在喜榻上。
窗外歌舞升平,皎月如辉,恰逢良辰美景,白露未寒,夜未央。
眼前蓦地明亮起来,青汐抬起头,白央君正好俯□,俊美的脸庞与她相距咫尺,没有说话,只轻揽住她的肩膀,然后将薄唇温柔贴上。
舌尖探入口中,细致而灵活地互相纠缠。
随着这个吻的逐步深入,呼吸渐渐急促起来,青汐被他抵在被褥里动弹不得,眼看就要憋死,情急之下一口反咬上去,白央君像是感到惊讶,唇稍微离开了些。
青汐刚松了口气,还没调整完心跳,那人又再度吻了上来,且这次的力道似乎比方才更深更激烈,几乎要将她肺里的空气全部抽干。
“咳咳~~”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推开了他,青汐趴在枕头上‘呼呼’直喘,白央君伸手替她顺了顺背,含笑道:
无耻!
青汐恶狠狠地瞪了过去,无奈被他吻得浑身发软,这样的威胁看上去实在没什么威慑力,白央君见她眸盈水汽、朱唇微启,眼底笑意更深。
青汐被他看得颇不自在,往榻内缩了缩:“你干嘛这样看我?”
“嗯,好久没这样仔细地看过你了,”
白央君微微一笑,张臂将她拉入怀中,凑近耳边,柔声道:“今夜既是你我大喜之日,且让我好好看看,小姑娘长大了,自然是漂亮的。”
说完,故意似的,不重不轻又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
青汐恼他脸皮厚,想要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白央君却凌空倒了杯酒过来,将她的后脑勺扣住:
“不要动。”
唇上一热,清凉的酒液顺势流入嘴里。
喂完了交杯酒,白央君不等她出声,随手一挥,珠光赫然泯灭,只余榻边木案上一盏红烛,摇曳着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帷帐被放下来。
一只大掌沿着脊背缓慢摩挲,繁复的裙带散落于地,感觉到温热的气息拂过颈侧,青汐隐约明白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虽然说是结为了夫妻,好歹你也要给我一个适应过程罢?”青汐看着身上男子满含宠溺的凤眸,忽然便觉得有点不甘心。
貌似吃亏的人变成了她自己?
这个想法很是打击到了青汐,不过颈上落下的吻却愈发炙热,白央君笑着握住她的手,攀上自己的衣襟:
“那么,要不要换你来调戏我一次?”
青汐果断把他反扑在了身下:“这是你亲口说的,不许反悔!”
“嗯,当然不反悔。”
白央君说完这句话之后,果然在她身下不动了,青汐咬咬牙,大着胆子探手去扒他衣袍,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看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素白的广袖长袍顺着肩膀褪下,露出里面的贴身里衣。
敞襟的衣衫下,大片白皙的肌肤呈现在她面前,随着里衣剥落,那紧致的胸膛,优美的腰线,以及……
青汐一把捂住鼻子,险些血溅三尺。
见她望着自己发呆,白央君亦有些好笑,一个翻身,将她重新摁倒在身下,原本温和的声音里,隐约带了情.欲的暗哑:
“还是我来好了。”
最后的隔膜也被扯去,两具光滑的身体瞬间纠缠在一起,长长的发丝彼此牵连,再分不出谁是谁的,所谓结发,便是指这个意思吧!
缠绵的最后一刻,疼痛彻底贯穿了心神。
青汐痛得死死抓住白央君的脊背,指甲在他背后挠出一道道血痕,白央君低头亲吻着她的美艳,轻声安抚:
“没事的,不要紧张,没事的……”
神力不断从经络之中灌注进去,暖和的感觉冲淡了初夜的疼痛,青汐带着哭腔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替你洗骨。”
白央君说着,倾身往更深处埋入,掌心握住她的手腕,便见一缕缕白色光丝,从他指尖渗进她的体内:
“你上次受了伤,用双修之法,可以让你好得快些。”
然后他用鼻尖轻蹭了蹭她的鼻子,泛着些许红潮的俊颜上,是难得一见的认真:“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青汐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扣在他血肉中的力度却放松了很多。
那一晚红绡旖旎,分外缱绻。
【五十年后】
华府后院内,稚嫩的女童抱着彩球抛来抛去,一不留神,彩球从窗外掉了出去,见左右无人看管,她偷偷绕到后院,想要把它捡回来。
彩球在一袭靛蓝色旁停住,一双修长的手将它拾起。
“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呆呆地看着那人将彩球放回自己手中,那是位清俊出尘的青年,好看得仿佛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我叫华帆。”
女童乖乖答了,然后看见青年弯下腰来,从袖中取出一段红色的丝线,小心翼翼地在她和自己的手腕上绑好。
“原来如此,的确是个好名字。”
他微微颔首,在她头顶轻揉了下,声音淡然而悠远:“等你长大之后,我就来接你回去,你愿意做我的妻子么?”
妻子是什么,女童并不清楚,但见他漂亮的模样,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那你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字,这一次,再也不要忘记了。”
青年低下头来:“我叫褚清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