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对方明显不悦,容凝涌到嘴边的话,在嘴里绕了一圈,终究还是没敢说出来。
玉帝疑心重,近来诸王貌合神离,屡次召见,皆不应旨。
连番与魔军对抗早就消耗了天庭大半的力量,他有心想要拉拢,却苦于无从下手。接连从各族之中选纳嫔妃,也是为了巩固与各族之间的关系。只是这样的联盟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其余几位神王都各自成家,玉帝便把主意打到白央君身上,想要从自己的那几个女儿里,挑选一个与他为妻。
“扶桑宫里的玉蚌前几日产了天珠,”容凝见白央君沉默,赶紧转移话题,“这天珠千年难遇,笼统也只不过得了三颗。”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檀木盒。打开盒盖,鹅黄色的绸垫里,正嵌着一枚鸽蛋大小,晶莹剔透的珠子:
“陛下赐了我一颗,横竖我得了它也没用,不如就送给她做饰品吧!”
白央君不解。
“这扶桑天珠具有辟邪祛毒之效,若是将它制成发簪或挂坠佩在身上,便可百毒不侵。”
白央君瞥了眼她手中的木盒:
“既是陛下赏赐你的东西,又怎能随便拿来赠人?”这天珠虽珍贵,却也不是难求之物,更何况这珠子里头还托着玉帝的一个人情。
容妃笑道:
“华珠润玉,本就该与美人相配,妾身听说小公主容姿出众,这天珠衬她,却不是相得益彰?”
“若果真如此,既是美人,浑然天成亦是风华,又何需再借助外物点缀。”语毕,他放下茶盏:
“宴席在即,叨唠多时,还请娘娘见谅。”
说完,不等容妃开口,拂袖离去。
回到中庭,底下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朱鸾对这种神仙聚会一向没什么兴趣,从桌上捞了个酒盏,提溜着踱到殿外,倚着门柱对月独斟,一扭头,看到白央君衣袍翩袂、款款而来。
“哟,和那位妃子扯家常扯完了?”见他走来,俊美的脸上神情莫辨,朱鸾灌了口酒,嘿嘿一笑:
“看你这样子,似乎谈得并不高兴。”
白央君不答反问:
“朱雀王兴致高雅,大半夜的站在殿门外吹冷风,莫不是喝迷糊了,找不到回去的路?”
朱鸾握杯的手顿时僵住。
白央君生性温雅,只有在真的惹毛他的情况下,才会这么毒舌,朱鸾斜睨着他来回打量了几遍,讪讪道:
“她跟你说什么了?”
白央君但笑不语。
被他的笑容刺得头皮发麻,朱鸾耸耸肩膀,主动求饶:“算了算了,看你这样就知道准没好事,”顿了顿,又道,“与玉帝有关?”
“他也就只会使这些伎俩罢了。”
平生最讨厌被人算计,白央君也在他身旁站定,夜风吹来,清凉的寒意让头脑清醒了不少,侧脸看他:
“据说你那有一块上古寒玉?”
朱鸾抖了抖,嘴角抽搐:“你问这个干嘛?”
“横竖你留着它也无用,不如就做个人情让给我。”白央君轻叹一声,抬指揉揉发痛的眉心,“等天庭的事告一段落之后,我想去北海一趟。”
“那可是块冰魄玉。”
朱鸾心疼宝贝,万分不舍:“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你要送也不至于这个时候送,等留着以后提亲用么!”
白央君凤眸轻挑。
被他眼神一睨,朱鸾挣扎再三,终于缴械投降,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莹白无瑕,玲珑精致,乳白色的玉质里隐有霜气流转:
“白央,你会遭天谴的。”
眼睁睁看着宝贝被人拎走,朱鸾磨牙恨道:
“几十万岁的仙龄还跟人家几百岁的小姑娘纠缠不清,你这叫老牛吃嫩草……不对,是老狐啃嫩龙,你一定会遭天谴的。”
白央君将玉佩收入袖中,闻言,微笑道:“等我们生下孩子,定会记得请你一杯满月酒。”
“我才不要喝呢!”
再次被打击到,朱鸾抱着一旁廊柱练爪,边挠边嘟囔:
“抢了我的古玉还要落井下石,小丫头忒没眼力劲儿!放着我那憨厚老实的侄子不要,偏偏要跟你这青丘狐帝,狐狸王有什么好的?生下的小狐崽,铁定屁股后面拖上九条尾巴,一二三四五六七……长那么多,掸灰尘呢?!”
在镜湖失了青汐的行踪,本想回头去寻,不料却被中途冒出来的赤玉摆了一道,折腾了半天,非但人没找着,还平白无故地干了一架,玄枫郁闷得直想抓狂。
悻悻地滚回九洲,刚坐下来,屁股还没坐稳,门外一小仙忽然飞奔而入,手里捧了封信函,嚷嚷道:
“少主~~少主~~美人!大美人!”
小仙奔至面前,冷不防玄枫一脚绊倒他,阴森森咧嘴一笑:“美人,谁是美人?”
“少主是美人!”
话音刚落,一记无敌连环腿凌空直下,‘彭’地一声,将那刚刚挣扎着抬起头来的小仙再度嵌回了地板中。
“你才美人,你全家都是美人!”身为一个男人,这绝对是种耻辱!
小仙两次被揍,捂着满脑门的大包,气息奄奄道:
“少主,您误会了……我不是说您是美人,而是说外头找您的那位,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呀!”
此言一出,脑袋上又挨了玄枫一个爆栗:“什么,你的意思是,合着我就不是美人了?!”
小仙连连摇头:
“不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您也是美人,而且还是大美人。”
“我是男人,你居然敢叫我美人?!”
屡次被青汐甩掉,玄枫满腔悲愤无处发泄,怨念之下,随手将可怜的路人甲拉过来当炮灰,一通蹂躏,惨叫声不绝于耳。
直到将那小仙一张好端端的圆脸蛋折腾成了个猪头,他才罢手。
然后得瑟地窝回座上,用指甲尖捻起那封信,像抖蚤子似地抖了几抖,从里头飘出一页纸来:
“谁送来的?”
两眼青黑,状如熊猫的小仙摇摇头:“不知道,是个年轻姑娘,递了会函过来,便在大厅里等着,说是要见您。”
“来见我的?”玄枫瞟了他一眼,“你确定没弄错?”
“绝对没有!”
见他怀疑自己的职业道德,小仙满腹委屈,把一颗脑袋摇得跟个波浪鼓似的:“那姑娘亲口跟我说,她来找的人是您,若是麟王或其他人的话,会直接引她去正殿吧?”
这么说倒也是。
不过这时候谁会来找他呢?玄枫边思忖着,边拿起掉落在桌上的信纸,翻开一看,轻叩桌角的指骨陡然僵滞。
“少主,您怎么了?”见他神色不对,小仙惶惶不安地试探道。
目光从末尾的落款上移开,玄枫‘蹭’地站起身来,尚不及答话,房门就倏地被人从外面推开。
阳光一下子如潮水般涌入室内,浅薄色的金辉里,站在门外的女子一袭素衣,柳眉凤目,杏面桃腮,明艳得仿佛三月吐蕊的初桃。
玄枫不着痕迹地皱起眉头,视线与对方相交,半响,终于缓缓开口道:
“白若烟………”
作者有话要说:征求大家意见:
关于男配问题,因为目前意见不一,所以鄙人有两个构想,采取民主投票模式进行选择。
第一,就是按照主线发展,依旧一对一,略穿插暧昧其中。
第二,同按照主线发展,完结后每个男配各分配一篇番外,番外与正文发展无关,分别与女猪配对(这个可能会比较慢,因为等同于双结局)。
于是,目前趴趴的大纲并没有涉及到这个部分,在此之前先征询大家的意见一下。选择第一种或第二种,因为定稿之后就没法修改了,所以大家要把握机会哦!
26、那个剑舞 ...
天狐族美人甚多,白若烟就是其中之一。
白若烟本为七尾天狐,她的父亲乃先帝麾下重臣泓垠,戾山一战,泓垠为保护先帝而死,帝君感念其忠义,便亲自做主,将她许配给了独子为妻。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能令颛顼愁肠百结,撇去碧落不谈,白若烟可算得上是第二个。
“你来做什么?”
见她走近,玄枫闪避不及,当即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得厉害,抽搐道:“青丘国好歹也算七十二仙境之一,居然连自家的王妃都看不住么?”
闻言,旁边站着的小仙悲愤不已,心道:
合着少主你这也太没良心了,人家美女千里迢迢跑来找你,你却像见了鬼似地,巴不得赶紧把人家往外赶,这算什么事啊?
“闲来无事,听说蜮山的桃花开了,便想来看一看。”面对玄枫的冷淡,白若烟却好似完全没有察觉一样,微笑道:
“玄枫,你我相识百年,莫不是连这么个情面,也不肯卖我吧?”
“我记得玉狐宫中也有桃花,且经由天泉滋养,吸纳了天地灵气之后,开出的花未必就比蜮山逊色。”
玄枫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奈:“既要赏花,芳菲万里,哪里不是去处?”
白若烟媚眼一斜,那负责侍奉的小仙立马心领神会,找了个借口,猫腰从门缝里溜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顺手替他俩把门给关严实。
见他离开,白若烟才转过身来,捻着一缕发丝,淡淡道:“若只是为了赏花,的确哪里都可以看见。”
玄枫撇开了视线。
“但我不是为此才来九洲。”白若烟上前几步,忽然伸手环住了他的腰,“玄枫,你我何时竟变得如此生分了?”
玄枫推开她:
“白若烟,不要胡闹。”
“是,玄枫,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自己姓白。”白若烟被他推开几许,倏而冷笑,“就因为我姓白,你就认定我该嫁给王,然后安分守己地栖居深宫之中,顶着狐族正妃的名衔,蹉跎岁月么?”
她望着他,那眼神里,渐渐便染上了一丝幽怨:“玄枫,你究竟有没有心?”
颛顼,你究竟有没有心?
同样的话语,藉由另一个人嘴里说出来,虽然隔了那么多年,玄枫还是怔愣当场。
眼前白若烟的身影与碧落互相重叠,宽敞的屋室转瞬化作一片凄冷月夜,皎辉似水,寒风萧瑟,他独自伫立于天地之间。
满手的血,满脸的泪。
心底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地从里面冒出来,只是那伤早已腐朽,纵使撕裂,流出来的血也是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温度。
玄枫低下头来与白若烟对视,却见那双眼里漆黑一片,只瞳孔中倒映出了他俊秀的轮廓,玄枫看着她,仿佛依稀看见了当年的碧落。
一样的倔犟,一样的痴情。
千年万年,眼里始终只看得见颛顼一个,她的心太窄,爱上了他,就再也容不下别人。
那样干净而纯粹的爱。
一阵清风拂过脸庞,白若烟深吸了口气,稍微定了定心神:“我是不会放弃的。”
“良缘难求,你应当好自珍惜。”
收敛了平日的玩世不恭,远山静水中,玄枫低垂着眼眸,嘴唇微抿。光影投落在他的侧廓上,那样完美而又棱角分明的弧度,却隐约透露出一丝凉薄的味道。
直到此时,这样近距离地细细打量他,白若烟才发现,玄枫其实长了一张薄情的脸。
“情如饮水,冷暖自知。”
白若烟转身推开窗户,眺望着远处挤挤挨挨的粉色花海,转移话题:“果然还是这里的桃花开得最漂亮,好久没有来这里玩了,今日你可定要陪我尽兴才是。”
玄枫仍不死心:
“其实,听说百花仙子那……”不等他说完,白若烟就挥手打断,从底下拎起一盏寒梅醉,然后笑意盈盈道:
“你若陪我去蜮山赏花,这壶酒就送与你。”
放置了千年的佳酿,其味道自然非比寻常。
玄枫盯着那小瓷壶犹豫良久,白若烟见他动摇,轻轻拨开了一点红塞,那沁人的香气就像长了手似地直往鼻子里钻。
香味勾啊勾的,一路将他的魂儿都勾走了。
“这酒可是选用上等寒梅做的,用紫砂坛灌满埋在地底下,再经过千年储藏,整个青丘只此三坛,你若是不要,我就拿去送给别人了。”
终究无法抵抗美酒的诱惑,玄枫一把抢过酒坛,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那我们早些动身,晚上我派人送你回去。”
“留我在这住一夜亦无妨。”
“你的身份非比寻常,若真留你住下,明日白央君肯定掀了我的麒麟窝。”玄枫抱着酒坛踹开屋门:
“走吧!”
小竹林中,青汐抱了堆衣服,正在溪水里涤洗。
山清水碧,暖风和煦。
青汐拎了白袍一角,指尖对着水面戳了下,周围的水流立即呈漩涡状聚集,卷着那衣服来回起伏,甚是欢乐。
“啧,懒丫头,这点事还要靠驭水术去做!”溪边的青石上,一只浑身毛色绚烂、神情倨傲的长尾巴大鸟抬起一只爪子,嗤鼻道。
青汐撇撇嘴,只当没听见。
彩翼黄鸟本是上古遗族,它们在羽族中,是仅次于凤凰一脉的强大存在。
眼前这只名叫‘绯炎’的黄鸟,一身金红明亮耀眼,两片翅膀收拢身侧,翅尖缀着点点火焰,通体淡色神光笼罩,尾翼流光溢彩、鲜艳夺目,再配合脑袋上那簇长得极为骚包的巨大冠子,怎么看都感觉十分之……
————欠扁!
绯炎是紫宸仙君豢养的灵兽,本身就通晓人言,紫宸生性淡漠,不喜与人客套,这偌大的昆仑山终年冷寂,便也只得了它一个与他作伴。
日子久了,绯炎渐渐得意,似紫宸这般绝代风华的仙人,翻遍六界也不定能寻得一个。
世间的灵兽那么多,他却惟独选中了它,既得了紫宸的庇护,又备受他器重,时常引得周遭那些同伴羡慕不已:
“你可真是走运,平白得了个这么好的主人。”
闻言,饶是绯炎自诩低调,亦难掩得意之情:“你们若是羡慕,也去找人缔结契约好了。”
其他黄鸟悻悻道:
“昆仑仙君卓然清华,又怎是其他小仙所能比的?”
绯炎高高地昂起头颅,越发得瑟起来。
青玄在山上时,照顾绯炎的任务就全摞在他的身上,青玄是个机灵的人,手脚利落,心思细腻,绯炎很喜欢他。
及至青玄跟着元始天尊去西荒除妖,绯炎几天没人打理,心里正郁闷呢!
紫宸出门一趟,又给它另觅了个人回来。
绯炎原本以为会是想青玄那样温雅的类型,不想这话它只猜对了一半,来人的确是跟青玄一个姓,骨子里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是玄儿的胞妹,唤作青汐。”
穿着绿衫子的小姑娘滴溜着一双大眼睛,巴巴躲在紫宸仙君身后,从他胳膊底下探出一个脑袋来,好奇地抬头瞅着它。
四目相对的瞬间,绯炎一个激灵,顿生警惕之感。
这分明是条小母龙呀!
绯炎站在梧桐枝上,扑扇着翅膀打量了眼前的小丫头下,只一眼,它就惊恐得几欲尖叫起来!
只见青汐笑容满面,脸上却挂满算计之色。
绯炎盯着她的眼睛,墨黑的瞳眸里,隐约倒映出来它的模样,威风凛凛,姿态优雅,她忽闪了下眼睛,那画面瞬间切换,居然变成了一盘香喷喷的拔毛烤鸡!
烤鸡?!
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被人五花大绑,然后吊起来摁在菜板上,底下的灶膛里,一簇火苗狰狞地舔着锅底,锅里‘哗啦啦’翻滚着滚烫热水。
青汐抓着它的尾巴,左手提刀,右手握勺,森森笑着:“小麻雀,这回可算抓到你了!”
“以后,就由她来照顾你。”
紫宸并没有察觉出两只之间诡异的紧张气氛,抬手在它背上拍了拍,转而将青汐拎了后领提到它面前:
“要好好相处啊!”
绯炎瞬间泪流满面。
溪水欢快地流淌着,青汐俯□子,从水里捞起已经洗干净的衣裳,拖出来用力绞干,然后挂在系于两根青竹之间的绳上。
清风拂过,白衣飘舞,透着一股淡淡的冷莲香。
青汐现在暂居昆仑,一切开支都算在紫宸头上,身为一个混吃等死的废柴,衣食父母的大腿一定要抱紧,这是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是以,在绯炎屡次旁敲侧击,提醒她不事生产之后,青汐掘地三尺,终于发觉自己才能:
“仙君,其实我可以帮你洗衣服!”
紫宸原本正端着茶盏喝茶,猝不及防,被茶水呛了一口。
“………不必。”
抬袖轻咳了几声,紫宸有些尴尬:
倘若寻常收拾卧房还好,那换洗下来的衣物,难免有贴身穿的。他独居千年向来用法术清理,怎么能让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来做这事?
他这样思忖着,青汐却毫不知情。
只道自己吃他的用他的,不但占了他的地方住,还连累着他耽误了修行,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此番难得能有用得上她的地方,立即狗腿道:
“没关系,没关系,我最擅长做这些了,无师自通,十项全能,绝对是居家旅行的必备首选!”
紫宸还欲推拒,青汐却抢先一步,抱了他昨晚换下,随手挂在旁边的内衫,一溜烟似地飞奔出门。
待得他回过神来,人已经不见了。
望着空荡荡的回廊尽头,紫宸怔愣良久,一抹红潮慢慢顺着耳根蔓延开来。
晾完衣服,青汐伸了个懒腰,扭头往回走。
身后的绯炎嘀嘀咕咕地跟上来,见她活蹦乱跳地向后山走去,不觉疑惑道:“你要干什么?”
“采霜花啊!”
青汐抬手一指不远处的悬崖,陶醉道:“暮冬前的霜花味道最好,趁新鲜时采一把回来,晒干了泡茶喝,可以吃整整一个冬天呢!”
关键是纯天然无污染,不要钱呀!
看出她心中所想,绯炎鄙夷地飞过去一个白眼,扇翅膀飞落到雪松上,低下头梳理自己的羽毛:
“后山风大,小心掉下去。”
上次从瀑布上坠落,一头砸中紫宸仙君的阴影还没完全消散,青汐踌躇着左右打量了一下附近地势:
“这周围的雪很少嘛,我选平坦的路走,应该就不会有事了吧?”
绯炎继续抖爪子。
到底还是心有余悸,青汐伸手拽了拽它肚皮上的软毛,厚着脸皮道:“你不是灵兽么,不如陪我一起去吧?”
“我才不要去后山那种鬼地方呢,”绯炎想也不想就嚷嚷道,“那里又冷又滑,到处都漂浮着雪毛球,毛鼓鼓一团飞来飞去的,看着就头疼。”
雪毛球是一种生活在昆仑主峰上的小雪精,它们由冰雪幻化而成,模样可爱,最喜欢和人嬉戏,是无害的小妖怪。
挫窜失败,青汐忿忿地踢了一脚底下的积雪:“哼,不去就不去,我自己去!”说完,挺直了腰板,昂首阔步就朝山道上走去。
看着青汐在茫茫的雪色中化作一个小点,绯炎迅速跳下枝头,暗笑。
湮没在朦胧雾气中的悬崖上,寒风簌簌、苍茫空旷,隔着猎猎风响,隐约有长剑破空之声传来,一缕幽蓝剑气绰绰生辉,庄严华美。
“紫宸喜静,向来都喜欢在这个时候,去后山练剑。”绯炎踱着步子,开始计算两人相遇的时间:
“我劝你不要去了,你不听,这次被他抓到活该。”
这样想着,它郁积心头多日的哀愁终于一扫而光,掉转方向悠然离去。
霜花性寒,生于昆仑之巅,极为难得。
青汐抱了根藤蔓颤颤巍巍地从悬崖上荡下来,四周都是坚实的冰壁,踩上去滑溜溜的,一不留神就会摔下去。
好不容易摸到平地,那藤蔓却不够长,距离地面还有段距离。
青汐摇头晃脑张望了番,见实在没什么可以借力的东西抓,只好深吸口气,狠下心,闭着眼睛‘噗通’一声往下跳。
幸而地面上还铺了层厚厚的雪,青汐呈个大字状的横尸雪上,底下松软冰凉,站起来甩掉一头一脸的雪沫子,除了形象不太完美外,其余都还好。
崖边长了银白一片,挤挤挨挨地簇在一起,隔着大老远,就能嗅到霜花那种特有的香甜气息。
靠,发啦!
一眼瞥见如此众多的霜花,青汐大喜过望,忙不迭地狂奔过去,扑进花堆里激动得抱着尾巴直打滚,这么多霜花,好幸福耶~~
抱着满满一怀的霜花原路返回,青汐是个路痴,就记得个‘上北下南左西右东’,那标识牌还要固定不变,否则换个方向,她看哪里都一样。
踢踏踢踏地踩着雪花到处乱晃,空中翻滚着好几只毛球团,一身蓬松的绒毛,脑袋上耸了两小耳朵,尖尖细细,活泼得很。
青汐瞧着欢喜,便跟着那雪妖往山里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发觉自己走进了一片空地。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她回过头,才看清这里原来是临近悬崖的一处平坡,只不过被雪峰所遮掩,在外面看不到罢了。
冰雪封天,一袭人影负手而立。
青汐停下脚步。
此时天色微沉,紫宸单手执剑,广袖飘逸,一招一式,尽显清华。
紫宸佩剑名叫辟渊,凝水成刃,莹若秋泓,光洁的剑身倒映出他冷淡的眉眼,挥动间墨发飞扬,好似周身都被一股寒气所笼罩。
他飞身而上,那单薄的白袍被风吹得像要散开来,雪花纷纷从敞开的前襟、衣袖滑落进去,贴着温暖的皮肤,融化成雪水,落入他的里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