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他的情,痴、恋、狂,尽在那飞转的琴音瑟瑟中,催人入魔绝云霄。
随着他平复下来的优雅弄弦,一曲终了。
依旧是那白梨花香,那温柔的白色月光,草木静谧。
他望向不远处的白衣少女,神色满是疼宠,露出清幽绝美的笑容,嗓音动听似筝。
“融融,你终于来了。”
没有来由的,她,有股想要狠狠落泪的冲动。
襄州一别,和他见面已是奢望。当大哥说十夜门与他再无瓜葛的时候,她脑中一片空白,心上也生疼生疼的。她明白他们之间本应只有手足情谊而无需男女之爱,他却依然苦苦守候,为了保护她,让她安心而只字不提地默默承受。
刚开始时她曾经以为逃避会是让他死心的最好方法。
只是情难断,忆难忘。
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驰而过:少年时期的他,现在的他,身边的他,心中的他,温暖的拥抱和熟悉的香气逐渐麻痹了所有神经。
他,早已答应她,永远也不离开的。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融融的。
——真的么?永远?
——永远。
现在已经无法让这个爱她至极的男人死心了。
因为,她,亦无法对他死心。
“二哥。”她的唇瓣颤抖着,轻轻地唤他。
他会笑着说她乖吗?他会像以前一样抱着她转吗?
她可以相信,一切…都会像过去一样美好吗?
夜紫陌静静地看着走到身前的夜融雪,她消瘦了。她的纤腰好似不盈一握,乌发上点缀着他亲自挑选的玉莲,是的,她美丽而柔软。她,是他在血雨腥风里也仍旧细心珍藏在心尖儿上的人啊。
他慵懒地侧手撑着,微笑道:“不要叫我二哥,我不是你哥哥。”
她脸一白,双腿几乎站不住了,勉强扯开一丝笑,讷讷道:“是、是么…我,我,好的,我还是先离开,不打扰你的…你的兴致了。”
她又自嘲地笑笑,蹒跚着正要离开,突然腰间感到一紧就被拉了过去…
夜紫陌知她误解了他的意思要走,便把长长的衣袖一甩卷上夜融雪的腰拉过来。一声惊呼,她柔软的身子滚落到他身上,两人跌作一团。
“你怎么这么轻了?”他皱眉,像是丝毫不介意此刻她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她僵硬地想要撑起身,下一秒又被一双大手猛地拉进怀里。
她颤抖地咬着下唇,脸色羞红,垂眸道:“轻或重都是我的事,你说你不是我哥哥了,那还以什么身份管这些?”
他目光灼灼地紧紧盯着她生怕漏过一个表情似的,惹得她脸颊越来越烫眼睛都不知道看哪儿好。他抬手捧起她的脸蛋,笑得肆意而无害,认认真真地望进她眼底。
“如果…我说我会成为你的男人呢?”
她一听便愣住了,傻傻地瞅着他露出孩子般笑容的脸,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害怕一次又一次的掩饰和失望,厌倦了说着那些言不由衷兄友弟恭的话。
他只想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鄙视?惊恐?怨恨?嘲笑?
她蹙眉,而后轻轻叹气,美眸里凝着些许哀愁:“上天…会愿意么?”他们之间早已有血缘的牵绊,她不是齐文姜,他也不是姜诸儿。
可是不管他是亲哥哥或是别的什么人,她的答案只有一个。
她舍不得眼前的男子在痛苦的泥沼中挣扎。
渺渺尘世,泱泱海州,要寻一个真心相待的人何其不易!更何况她夜融雪只是一个带着现世记忆重生的女子?她所能有的,惟爱而已啊。
沉寂许久,夜紫陌突然紧紧地攥住她的纤臂,半撑起身子,紫瞳熠熠生辉,胸臆中百感交集,最后化作一声叹息,微带哽咽地沉声道:“我不管上天愿不愿意…只要你愿意。”
记不清多少次,他捶着脑袋敲着胸口告诉自己要忘记、要忘记;他故意跟着远行的商队长途跋涉,以为只要久久不见面,心里燃烧的炽热便会消失于无形;月明星稀的夜里,他独自坐在屋顶,仰望星空而无眠。
折磨着他的是什么?
以前,他也想过要恨她。恨她在谈笑间便把他的一颗心勾了去,恨她是他的妹妹,恨她令他眼中再无其他女子,只能煎熬在绝望的爱里永世不得翻身!
可是,与其恨她让自己痛苦,不如爱她让自己幸福。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爱与恨两种极端的情感,他只能选择其中一种。
他温柔地轻揽住她的身子靠坐在树下,她则半趴在他身上。夜紫陌的手指在她的发间穿梭,慢慢地抽出云髻上双玉莲花簪子的其中一根,把玩在手心。
他盯着躺在手上的簪子,低吟道:“百花中有温馨真情者,独并蒂莲也。其花为双而根为一,岂非正吾人所追求之爱情哉?相依相靠,风雨中共患难;相辅相承,阳光下同欢颜。同沐春秋之甘露,共赏朝夕之烟霞。此相濡以沫之情,试问世间几人能及?”
“所以你打了这个簪子送给我么?”她笑问。
他笑着冲她点点头,伸手把一束乌丝绾成髻于头顶,然后斜插上那朵莲花簪子,不但不女气,那玉莲反衬的他有股说不出的风流倜傥的清韵在。
他突然倾身附在她耳侧嚅嚅细语,暧昧的热气撩拨着她每一寸肌肤。
“夜融雪,世之佳秀女子也,亦吾之心上人。非我与她,更有谁堪人间之并蒂哉?”
两人相视而笑,情意流转,相拥在白梨花树下。
梨花古琴,月冷尘清。
芳草年年青,独为多情。纵天地老,独守尔身。
窗零乱碧
自从进了冰河宫,夜融雪便搬进了夜紫陌住的院落。两人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睡在同一张床上,却只是相拥而眠,什么也没发生。
“天好像已经回暖了呢。”
遥遥望着尚且清冷的莲池, 夜融雪穿着单衣,外罩薄兔毛长衣,披散着头发靠着柱子坐在房外长廊的栏杆上。
半眯着眼,她想起了大哥,梅,承宁,还有虎儿。他们的身影一个个地在脑海中展现,好像在提醒她似的。有时放松下来,她甚至不愿去多想那些人那些事,追追逐逐,她不希望有人被伤害。这些天在冰河宫里六儿常跟着,本以为是普通丫环,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女儿家却是宫里拔尖的护卫。六儿说了,虎儿暂时被安排在别院,过得很好。
另外,还记得那天她问六儿,紫陌为什么总是出去?仿佛不愿意让她知道似的。
六儿不情不愿地嘟囔了半天才隐隐透了那么一点口风,意思是最近有人频繁地找冰河宫麻烦,甚至有蒙面人夜探冰河宫,可见是组织好的,训练有素的。种种线索追寻出来的结果直指十夜门少门主夜骥影。
那天六儿见她不敢置信,遂劝道:“小姐,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起码能快乐些。”
她多少也明白了,有些事情的真相若揭开了,只会令她痛苦罢了…
“一个人跑出来想什么呢?”一股热气从颈后徐徐喷洒着,弄得她颈一缩忙回过头来。
“紫陌!”
站在背后紧贴着她背脊的可不就是他么?头束玉冠银带,一身白衣,笑盈盈地瞅着她紫光流转。与他见面的那一晚,他说不许再叫哥哥,只能叫名字,她便试着唤了一声“紫陌”,引来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回到屋子里没找着她,下人说小姐正坐在走廊上。他一路寻来,便见她披散着青丝,穿的单薄,懒懒地半靠在栏杆上。秋瞳微眯,随意伸展着纤细的躯体,活像一只波斯猫。
“夜寒露重,进屋吧。”不等她回应,他便伸臂打横抱起她,迈步朝屋里走去。守门的两个丫环见了他们,圆脸上立刻浮现出夸张的羡慕神色,惹得她差点笑出声来。几个机灵的小童、丫环马上把门窗处的帘子撤下,熏香的熏香,沏茶的沏茶,铺被的铺被,然后排成一队退了去,效率之高让人咂舌。
“你这的人比十夜门的要好用。”她没话找话说,不料还是一片寂静,只得窘的低头扭手指头。
夜紫陌轻嗤一声,听不出情绪,只道:“十夜门的人如何,我早忘了。”他神色淡漠,原本柔和如水的紫色迅速成冰一样的冻结,“门主又娶了一房年轻侍妾,不过是个普角儿的歌伎,怕是高高兴兴的成了十夫人吧。”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直到亲耳听到那女子的声音之后,才明白夜昱刑的心早已失给了不该爱的女子。
原来,他们的父亲也一直虎视眈眈…
她打了个哈欠,状似不经意道:“爹要怎么样,已不是旁人能管的事。”她不希望爹再娶,也算是为了娘吧。但亲耳听见这事,心里确实不太舒服。
“先不说这些,我从点犀一路赶来,就想问你:为什么要离开十夜门?”
他先把夜融雪抱进被窝里,看她裹得像个肉包子,便笑道:“十夜门,终是留不得我的。其实是我主动离开的,原因只有一个:我要保护你。”他温柔地拉起她的手轻摇,垂下眼帘,复淡然道:“所以,我杀了舅舅,当上冰河宫宫主。”是的,只要对她存在威胁的人事物,他都会亲手把他们一个个除掉。
他沾了满手鲜血仍不惧罪恶,因为只要她爱他,一切都值得。
感觉到她的手微微地抖了一下,他低语:“你…怕我么?”深紫色的双眼平静无波地望进她的眼底。
用力地摇了摇头,夜融雪喉咙紧了紧正要说,窗下突然多了一道黑影。
“宫主,时间到了。该是时候吃了。”
吃?吃什么?定了什么时间?
她紧张得连忙坐起拉着他问:“什么?”他有事情瞒她?还是有什么危险?
他弯下身子,嘴角勾起安抚的柔和笑容,让她躺下掖好被子,柔滑的发丝拂过她的脸颊和玉颈,然后在她微启的双唇上印下一个羽毛般温柔的轻吻。
“没什么,你先睡吧。我去去就来。”
待他掩门走出去以后,夜融雪便偷偷地从被窝里爬出来,往床上塞了几件衣衫被枕假装“人形”以后,溜到六儿那里去了。
六儿听有人在窗下怪叫,遂点灯去看,“小姐?你怎么来了?!”
拉她进了屋,她把食指比在唇上“嘘”的失意,压低声音问:“六儿,方才有人来请你们宫主说是到时候吃东西了,这入了夜的,到底要吃些什么?还神神秘秘的。你快与我说一说!”见她面有难色,夜融雪又道:“我来问你是因为相信你,你就实话告诉我吧。况且和紫陌有关,你今日不说,我便日日来缠你。”说完还无害地呵呵直笑,我就不信你不说!
六儿也勉强陪笑,只觉得小姐笑得她心里直发毛,怎么就像…就像黄鼠狼给鸡拜年呢?呸呸呸!这是说谁呢!六儿虽与夜融雪相处了几天,但也大概摸着了她的性子,明白她有什么不打破砂锅问到底是决不罢休的,且宫主大小事都是依她的,只得道:“六儿并非宫主近卫,所以只晓得宫主每十天必须按时辰服药以克制断情丹的药性,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宫主这样,多半也是为了小姐吧。
断情丹?蹙眉思索着,夜融雪琢磨着这玩意儿的名字听起来就折磨人!难不成是像武侠小说里常出现的为得大成而服下的百害无一利的诡异药丸…“断情丹是什么?”
看她眉宇中有说不出的焦急,六儿顿了顿,解释道:“断情丹是我冰河宫的秘药,每代宫主必在登位时服下一颗,便可极大地提升功力,若辅以修炼,说什么‘武林高手’亦不足以形容了。只是‘断情断情’,即须得断却一切人间情思,若心中尚有爱恋牵念,那就…”
她急得直凑上来追问道:“到底怎么了,六儿你快说啊!!”
六儿咬咬唇,咚地一声跪下来,垂着头道:“冰河宫上下皆知小姐是宫主心上的人,可宫主既然服了断情丹,又念着小姐,怎么可能安好呢?只怕身子大好都是装给小姐看的,胡尔图说过宫主前阵子还吐血了,现下只能靠别的来压制…”
身形晃了晃,她努力稳住虚软的身子,一把用力按住六儿的肩膀,一字一顿地问道:“他、在、哪、里?”
“六儿不知。”六儿不敢看她,依旧垂着头讷讷道。
她咬牙用力摇晃六儿,乌黑的双眼瞪大深不见底,声线绷得死紧而轻颤:“说!!”
六儿心惊,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心一横索性和盘托出:“长生殿。”
话音才落,夜融雪已推门跑了出去。路上碰见巡夜的护卫、小厮等等,见一个抓一个劈头盖脸就问:“长生殿在哪儿?!”
紫陌!!为什么?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高兴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她使劲儿地跑着,入夜的凉风迎面打在她脸上身上,仿佛也在用力地把她往回推。终于寻到一处荒亭子,连着一个小屋,她想必是此处了,就撞开门冲了进去。
昏暗的屋内,杂七杂八的堆着破家俱和损毁的桌案、旧书。角落里连着一个小入口,却只有三四岁孩童般高,根本没法让一个人钻进去。
夜融雪急得不得了,累得满头汗,骂道:“这他妈的真是糟透了!”机关机关,到底在哪儿?!还是要到亭子那儿找找?
滑坐在入口处稍事歇息,眼一瞥,“这是…”好像是血!虽然只有一小滴,但看起来应该是不久前才留下的。死死盯着那滴血渍,她兀自点点头,伸出一个指头就狠狠地咬下去!
嘶…真疼!她想着能进去的定是紫陌,如果以血为钥的话,她和他的血有一半是相同的,试试看或许能行。她缩了缩,把滴着血的手指头伸到入口处一个不起眼的坑痕上。那木边儿一染上血,“嘎吱嘎吱”的有节奏的沉重声响从深处传出来,像是机器在运转的声音。
她往后退了两步,不一会儿,木边入口就不见了升出一个一人宽高的石门,里面黑黝黝的,如同在迎接她的到来。
她走进门洞里,摸索着墙壁正准备往下走,壁上排列好的火把噌地点燃,照得长长的密道明亮起来。沿着密道走了很久很久,阶梯没了而前面豁然开朗,装潢大气宏伟的长廊浸透,厚重的刻有不知名神兽的大理石门开了一扇,她敛气走进去,不意外的看见了那个身影。
他好像很疲惫,颀长的身子靠坐在长椅上,手臂半撑在白玉石案上,脸色苍白,双瞳中醉人的紫光越发黯淡了,几缕发丝粘在脖颈处。昏暗的灯影摇曳,他的面容却显得有些不真实。
他慢慢地转过头来,望向杵在门边的夜融雪,缓缓地、费力地扯出一个笑容,“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俊美中带着丝丝脆弱。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回以微笑,看不出情绪的脸,她走到案前,“为什么?”
为什么每见他一回,她就狠狠地心疼一回?
在这所谓的长生殿内,逼迫人断情绝爱,又能让谁长生?
他蹙眉,抬手想碰她,不料她却迅速往后地退了一步。她的脸脏脏的,头发也也落了灰,单薄的白衣也是沾了一身土,如此狼狈的她,只是知道一个答案。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没必要再隐瞒…”夜紫陌努力让自己的疲态不被她看出来,微笑着解释道:“其实断情丹就是一个‘锁’,并无毒性,如果挣扎,便会受些折磨。我每十天就服一次药,可以压制断情丹,那么即使你每分每秒都在我身边也不用怕了!”但是他没说,每次服药必定要集中精力练功,也会消耗巨大的体力,如有分神便会走火入魔。
她靠过来,俯视坐在椅上的他,细致的五官笼罩在阴影中看不真切,惟有身侧紧紧攥起的拳头说明了她激动的心情。
他明白她不高兴,又拉过她的手柔声道:“痛苦…思念…伤心…这些东西就让我来承受吧,你只要幸福就行了。”
她一听,心窝里火烧一般燎痛,当下愤然甩开他的手,扬起手“啪”的照着他俊秀的侧脸就是一个巴掌打下去,在他惊愕地看着她的时候,激动得立眉大声怒道:“够了!!你以为你这样做我会很感激你吗?你既然要心痛吐血又瞒我,或是吃这丹那药的送了性命,那便随你高兴好了!我走了死了便是!!”说到末了,夜融雪只觉得眼眶酸涩,脸颊湿湿的,竟不知已红了眼,泪流满面。
“你什么都不说,这样把我保护起来我就高兴了么?还是说你根本不信任我?你爱我的同时也应该爱自己,不然哪天只剩下我一个要我怎么办…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问题够多了,如果爱我最终会让你丧命,那么我们便做永远的兄妹罢了!”她以手背用力拭去脸上的泪水,背过身往外走。
突然,她猛地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他沙哑着嗓子声声沉痛:“如果只做兄妹,那么你现在就杀了我吧。”手臂拼命的揽着她纤瘦的躯体,生怕她离开似的。
如同失明者终于得见光明,再也不愿堕回黑暗的世界一样,她的爱,对他来说早已成为最甜美的毒药,一点点地勾引他完全的陷落。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害怕你离开我…害怕你哪天选择了梅尚之,或许他才是最适合你的夫婿,可以光明正大地爱你。”她的身子僵了僵,又听他道:“岳玄宗为了‘人祭’一直暗地里寻你,你也是知道的。我想变得更强,那样就能好好保护你;怕你担心,才没告诉你的。以后有什么事,我都会和你说的…所以,别哭了好么?”他把她轻轻拉起来,拍拍她的脸蛋。
她打量他,见他表情真挚,便点了点头答应了,又不放心道:“说好了的,再不许做危险的事!你倒说清楚,今天吃的药到底有没有害?”
他笑笑,道:“五年之内无碍的,五年后再服一株炎草便可彻底解了断情丹。我答应你,以后再不做让你担心的事了,若有违背你罚我便是!”恢复了些体力,他牵起她的手走了出去。
她边吸鼻子边思索,忽又兴奋地大叫:“对了!我知道点犀山南坡有两株炎草的,过些天我就去把他求回来给你当解药!”又哭又笑的,脸上脏脏的早就成了小花猫,夜紫陌拿帕子柔柔地给她抹脸,淡然道:“炎草难求,何况那两株应该已归大哥所有了。以后再想其他法子就是了。”
在点犀山南建了竹馆的可不就是大哥么?她摇摇脑袋,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信心十足:“我一定一定会拿回来的!!”
他没有回应,而是避重就轻地拽拽她耳朵:“好啦!都变成小花猫了还傻笑呢,快点回去洗个澡!”能跑得脏成这样不容易啊。
夜融雪故意往他身上蹭,不依不饶:“我变成小花猫你就不要我了?背我~”
夜紫陌修长的手指探到她脑门前弹了一下,她忙捂着额头叫“哎哟”,他装作无可奈何地垮下肩,大声哀叹:“真是的,怎么摊上你这么个鬼灵精!”瞄她一眼,见她也在泪光闪闪装无辜,禁不住笑了出来,眼波中荡漾的又是那清澈的紫色。
“快点上来,拖拖拉拉的我可不管你了!”他蹲下身做姿势等着,醇酒般的嗓音里溶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嘴角挂上甜甜的会心的笑,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趴上去,腻在他颈间笑道:“起驾咯!”
他背起她,耐心听着她讲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琐碎小事,什么谁家的小鸡跳井啦,谁家老头闹笑话啦,两人稚童般一同放声大笑,晃晃悠悠地往回走。
繁星闪烁,夜幕柔和,青草香里爱人甜蜜。
长相聚
深夜回到房里,夜融雪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然后,她就穿着松松的单衣推门进了夜紫陌的房间里。
“紫陌你睡了?”床榻空空的,人上哪儿去了?
她四处张望,沿着极细的声响拉开另一道侧门,淡淡的水雾便极尽袅娜地迎面而来。这是哪儿?正思索着,内室传来泼水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在洗澡…
紫陌在洗澡!她手把着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硬地卡在门边,一双大眼却是控制不住地往水声响起的地方飘过去。
足四人共浴的池子里雾气白茫茫的,若隐若现之间叹息芳华。一道人影侧身在池里半靠坐着,饶过肩头从胸膛而下的乌黑亮泽的长发,被水湿了云絮一般沉浮在清澈的池水里。惹得她的目光止不住地流连不去:俊美忧郁的侧脸,紫光点点,修长的脖颈线条优美,再到紧实的肩线,宽阔结实的背部,散发着男人的致命吸引。
两颊越来越火辣辣的,心里也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她尴尬地擦擦额头的汗,蹑手蹑脚地边往外退边把门慢慢合上。
殊不知,原本似无所知的夜紫陌竟扭过头来,冲她消失的方向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待门一关上,夜融雪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小手拼命的朝脸上扇风,心想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就一溜烟往自己的房间跑去。
到了房门口,却见六儿捧着衣物满脸怪异地憋着笑,福身道:“小姐早些安置吧,六儿告退。”方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