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的好妹妹。我相信,其实你也一直是把我当哥哥的,只是你现在还太小,不懂得如何区分哥哥和旁的人。过得一段时日,你心中自然会明白的。到时就算我收了这荷包,你也会将它要回去的。丹枫,我不是那个对的人。”
“我不小了!再过十四个月,我便及笄了!裴哥哥,你等我好不好?”
裴靖再叹:“丹枫,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的小妹妹,以后也是如此。”
“是…是你心里,有了旁的人,是不是?”丹枫声音哽咽,哀戚的尾音被夜风吹散,好似整个园子都感受到了少女的悲伤。
“同别人无关。丹枫,你日后,定会遇到一个一心待你,将你视作珍宝的人,但那个人不是我。我是你的哥哥,我也会一样爱护你,但这种感情同你设想的并不相同,且,尚不及夫妻情谊的百分之一。”
“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这样见面了吧,对你不好,我也不愿再令你误会。”
丹枫沉默良久。
“裴哥哥,人是会变的,而且,你也许会弄错两份感情,不是么?”她声音里仍带着一份希望。
安晴突然十分佩服她的大胆直率,也许,年轻时总要这样勇敢一次,日后才不会后悔吧?
“抱歉。”裴靖长叹,回答的却是干净利落,不留丝毫转圜余地。
“就算是妹妹送给哥哥的礼物,这荷包,你都不能收着么?”
“丹枫,我很抱歉。”
裴靖似乎便只会说这两个字了,到了这般田地,饶是丹枫再大胆也毕竟是个面皮薄的小姑娘,只听丹枫突然狠命跺脚:“你好狠的心!”
而后脚步咚咚,似是转身跑了。
安晴等了良久,不闻裴靖的脚步声响起,只得轻叹一口气,从假山后转了出来。
裴靖淡淡开口:“都听到了?”
安晴点点头,将醒酒汤递给他:“有些冷了,但还能入口。你且在园子里寻个背风的地方站站,好好醒醒酒,莫要太早回去被灌那些个黄汤了,我去寻她。”
“你不怪我?”一丝惊讶从裴靖面上闪过。
“有什么好怪你的?”安晴苦笑,“莫非还要鼓励你对她百般温柔,令她欲罢不能么?那样对她才更残忍。只是看着她哭,我也不能拍着肩膀夸你就是了。”他们少年间的事,她又有什么资格插手,说这说那?更何况,她自己于此道也并不擅长。
只是这大晚上的,一个喝了点酒,且郁结在胸的小姑娘,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安晴心里担忧,同裴靖胡乱点了点头便向一路匆匆寻丹枫去了,留裴靖一人捧着醒酒汤吹风赏月。
还好丹枫也是个泼辣的性子,受了气便要立时撒出来,走了不远,安晴便听见丹枫的声音:“谁管教你们的?这些泼皮奴才,当我是好欺负的么?对本小姐不问不答,你们是聋了还是哑了?”
很明显,这话并不是冲着下人们去的,好在顾家的家人脾气大都平和,被丹枫这样没事找事的乱骂,也没听见有人回嘴。
丹枫便更加生气,声音也陡然提高了八度:“你们都是死的么?问你们话呢!”也不知她做了什么,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乱响,听着颇似瓷器四裂。
安晴叹了口气,忙匆匆赶过去,果然见着丹枫脚边一堆碎瓷,同一些被祸害得惨不忍睹的甜品。安晴不由一阵肉痛,见丹枫还要冲上去寻管家的麻烦,忙从她身后抱住她双臂软声劝:“好妹妹,出什么事了?姐姐帮你出气。”眼睛却先扫过四个无辜受了池鱼之殃的管家,见一名管家半张脸上红了三道,一看便知是女人指甲挠的,于是怜惜丹枫的心意便陡然减了小半。皱着眉看看地上,以目示意为首的福叔回去厨房一趟,叫人寻相配的容器再补一份甜品送去宴席。
福叔会意,垂着手不动神色地向后退了几步,便脚步匆匆地向厨房赶,其余三人见状,也有样学样地想撤离这是非之地。
丹枫大怒,拼命挣扎,指着福叔叫骂:“没教养的东西,谁教你不经主人允许就走的?”又瞪着另三名管家开骂,“冲撞了本小姐,竟一句道歉的话都不说就想走?”吓得三个管家忙垂首肃立,不敢再动。
安晴愈发的不喜欢丹枫,但因今日是顾夫人大寿,闹僵了总是她顾家最是没脸,所以只能不时软言哄着。怕她再对下人失礼,忙忙掰转了她身子,令她面对着自己柔声安慰。
丹枫拼命挣扎,但她总还是个孩子,身量未足,自然是挣不脱的。于是怒视安晴,见她仍是笑对她,一脸温柔,片刻后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们都欺负我!”声音之大,安晴直觉得半边脑子嗡的一声,耳鸣阵阵。
小孩子闹脾气,不哭不闹的话最是难哄,待哭出来了,大多软言劝几句便没事了。安晴心下松了口气,抱着丹枫不住柔声劝慰,半个肩头都被她泪水打湿了。不由苦笑,这事闹的,她左右是回不去席上了,待伺候完这位姑奶奶,还得回房换一件衣服才成,宴席那边是顾不上了。
好在厨房有个知道事的福叔照应着,虽然成套的瓷器被丹枫辣手摧花,但他多年经事,总能想出妙招来掩饰。事已如此,安晴便也不再着急,抱着丹枫又是拍又是哄,自觉比小时候带孩子的手艺高超了不止一星半点,丹枫似也被她哄得十分舒坦,哭声渐止,竟就靠着她肩膀睡着了。
安晴知是她酒劲上来了,于是轻声吩咐方才几个无辜挨骂的管家:“今天委屈你们了。只这事传出去,咱顾家和冯家的面子上都不好看,哪有请客把人弄哭的了道理?这事就到此为止罢,回去同环茵支一两银子,只当是辛苦费,日后都知道怎么做了?”
三人听见赏银,面上都是一喜,见安晴神情严肃,便又都点头如捣蒜。
安晴点点头:“叫刘家婶子来这一趟,再去同冯家的大小姐知会一声,道她妹妹不胜酒力,在客房暂歇,叫她不必担心。”
三位管家点头领命,分别去了。
不一会,刘家婶子便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媳妇子来接,安晴这才歇了一口气下来,又指使仆妇们将地上狼藉打扫了,方觉自己腰酸背疼,肩膀都有些发木。再看丹枫,面上犹有泪痕,眉尖轻蹙,似还在怨恨不已。
安晴捏捏肩膀,轻叹一声,心道裴家有郎如此,不知顾家还要跟着操多少心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话说V_V...内什么,跟俺说几句话吧,打零分也成啊…蹲墙角画圈圈
第十二章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次日,安晴尚在温床软衾中哀叹自己老胳膊老腿经不起折磨,只忙了一日便腰酸背疼时,含夏便来催她起床:“小姐,冯夫人上门,同夫人正在厅里说话呢。”
安晴一个机灵,腾地翻身坐起,看含夏大眼珠滴溜溜乱转,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鬼精灵。”心知她定是注意到昨晚丹枫与裴靖的反常,才觉得冯夫人上门少不了要见她一面。于是笑骂,“日后知书怕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去!”
含夏闻言羞得满面通红,跺脚道:“婢子心里向着小姐,却得了个这样的结果,以后我还是装傻罢,倒能混得个老实憨厚的名声。”
安晴笑着同她讨饶:“好含夏,是我错了还不成?快替我挑一身衣裳出来,别教你好心都白费了。”
含夏自然知道轻重,听了这话便转身打开衣柜,替她找合适的衣裳。待看了一圈,嘴里又轻声怨道:“这位冯家小姐可真是难缠,好好一件衣裳,才第一天穿便叫她毁了去…”指的是昨晚安晴穿的对襟夹袄。因是为寿宴特地做的,绣工自然走的是精细华丽的路子。单这绣线的染料便金贵得紧,染后便要忙忙地分线绣花,趁着还柔软时绣的样子才最活灵活现。且甫上身时不能沾水,非得穿上一阵子,教阳光晒得稍微退色了,这色才算是附得牢了,此时过水也不会掉色晕染,且洗过后绣品更添光泽。
可惜教丹枫一哭,这件夹袄算是毁了,绣线颜色染得一塌糊涂,乍一看仿佛小儿尿炕一般腌臜。
安晴无奈一笑,下床洗脸漱口:“一件两件我还穿得起,若她三五日便来上这么一遭,我便只能寄账单去冯家了!”心中却是想的丹枫打碎的那几件瓷器。
不怪她小气,实是那瓷器大有名堂。昨日宴席,满堂十二套,摆的俱是极难寻到的珐琅彩。十二套分三种主色,制作精美考究,外面用五彩绘制了五福捧寿、喜庆三多、福寿双全等等吉祥的纹样,每套各不相同,端得是工巧精细,富丽堂皇,堪称极品。价格也自然好看得很。这还是安晴走船时看着好,又想着家里总要备齐一套这样富贵典雅的餐具留待这种时候宴客,才狠心咬牙买下的,算下来倒与半船的瓷器差不多价格。因其金贵无比,安晴回了家后一直好好收着,昨天还是第一次使,便让丹枫毁了五套去。
思及此,安晴抚着胸口,又是一阵肉痛。
不成套的瓷器,真是留也不是摆也不是,安晴只得让人将残了的几套擦洗干净,妥帖收着,也不指望什么时候能配齐了,令它们重见天日。
待梳洗穿戴妥当出了房门,含夏突然轻呼一声:“小姐您看,水榭里那人不是裴家少爷?”
安晴驻足,定睛细看,果然是裴靖,半依半靠地坐在水榭之中,两脚搭在围栏上,端得是自在写意。她不由又气又笑,转头吩咐含夏道:“你过去同他说,冯夫人上门找我娘聊天来了,怕是裴府的好事不日将近,让他回去好生做做准备。另外,今天是谁守着角门?你同刘家婶子说一声,道这人本月的例钱减半,放心,他家的裴少爷定不会亏了他!”
含夏忍笑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安晴也不急着去厅里,只站在原地与裴靖遥遥相望,看他在听了含夏的话之后如火烧屁股一般猛地跳起,匆匆走了,不由心情大好。
小样,小姐我替你擦屁股,你总不好过得太惬意,惹我眼热吧?
又走几步,便见环茵匆匆迎上来,手中擎着一个双层的食盒,面上很是愤愤:“小姐你看,这倒要叫我怎么回礼?”
安晴打量着食盒奇怪道:“这不是咱家自做的漆盒么?”
自安晴店子正式开了张,家里的食盒并一些小玩意便都是自做了。因不用批量生产,样式自然比店里卖的要精巧繁复,所以二者极容易分辨。安晴再细看,确定是自家做的漆盒无疑。
环茵气得轻轻跺脚:“可不是么,不知是什么时候送到冯家的礼,她便这样大喇喇地装了些杂碎,一转身又送回来了!”边说边开了盖子给安晴看,的确是寻常的几样点心,连精巧用心都算不上。
安晴脸不禁也白了几分,心道不送还好些,这样敷衍,就算是平常走访也觉得有些失礼了,更何况你家闺女昨天在我这儿这样没脸!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还是柔和的态度:“这盒子点心,谁愿意吃便吃吧。回礼时就拿比着这个漆盒高一档次的盛,昨天新做的酥还是有的吧?挑些好看的给装一盒就成。”
谁愿意吃就吃,那不愿意吃怎么办?挑好看的而不是挑好吃的,这里头学问可就深了。环茵懂得她意思,抿着嘴答了声是便要走,安晴又拉住她轻声嘱咐:“好歹是多年的交情,不管别人怎样,咱们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放走了环茵,走到厅口,刘婶子又迎了上来,递给安晴一只玉梳,低声道:“冯家小姐昨日落在客房的。昨晚事忙,媳妇们待到今晨收拾客房时才在枕下发现。”
丹枫还未及笄,平日里用钗是可以的,这样较正式的日子却是不能破例的。安晴眯了眼睛,这玉梳她认得,昨晚丹枫头上最出彩的就是这件首饰,她会忘在厢房,还是枕下?
安晴诧异,这个小妮子,到底想做什么?
因离得花厅太近,她也不好多说,于是只同刘婶子匆匆一笑,接了玉梳将其拢在袖中便进了花厅,笑盈盈地给冯夫人见礼:“冯姨早。”
冯夫人忙喊快起,笑得也算温和:“安晴啊,昨晚丹枫多亏你照顾,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安晴含笑摇头:“是侄女考虑不周,在席上备了果酒。这酒口感香甜,也喝不出多少酒味,但后劲也算了得。丹枫定是贪其味美,喝得太多上了头。不过妹妹十分乖巧,喝醉了只是直嚷头疼,媳妇们将她扶到客房后,挨着枕头便睡了,并不曾惊动旁人。”又掏出那枚玉梳双手奉上,“许是昨晚灯火昏暗,妹妹将玉梳落在了房里,可巧冯姨今天来了,正好当面交还给您。”
冯夫人将那玉梳接过来,低低道了声有劳,便做出一副犹豫的样子来,双目微垂,吹了几次茶沫才柔声开口。
“安晴啊,冯姨仗着长辈的面子,想同你打听件事。”
来了来了。安晴面上微笑不变:“冯姨尽管开口,侄女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同福官从小便玩在一块,你可知他…有没有什么中意的人?”
“呀,冯姨这可是难为我了。福官同我差了七岁,又是男女有别,他怎可能将心事说给我听?最近他虽来得我家勤些,也是冲着裴姨和我娘的交情居多,为我娘准备寿礼。再者,我和他分开了八年之久,纵是有什么交情,现在也淡了许多,总要慢慢相处,久了才好推测些什么的。现在侄女既不好说什么,又不好猜什么,实在为难得紧。”安晴说着,向顾夫人看了一眼,顾夫人会意,接过话茬。
“妹妹这么问,是否是为了你家丹枫?”
冯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家丹枫从小身子弱些,一家老小便都宠着她,不让她受气,久了,她性格难免骄纵些。我看福官脾气好,说话办事也稳重,更重要的是对丹枫也好,时常送我家丹枫些小玩意,她也都当宝贝似的收着。两个小孩处得,叫我这个长辈看了都觉得羡慕。而且,丹枫这几日也愈发有个大人的样儿了,待人温和有礼,说话也愈发的温柔,我便寻思着,要是两个孩子都有这个意思…”
冯夫人说到这,停顿了半晌,又改口笑道:“不过是我这老人家一厢情愿,姐姐你可千万别同人说,传出去了,叫两个孩子见了面也尴尬。”
顾夫人会意一笑:“这个自然。”
两人又说了些东家长西家短之类的闲话,安晴含笑陪坐在一边,晓得冯夫人该敲打的已经敲打完毕,她这个布景便再也没多大用处,于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心里想着有日子没去店里了,这几日多亏了环茵和来贵轮流照看着,今日午膳过后该去转一趟才好。
如此发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待媳妇又上来换了一道茶后,冯夫人便起身告辞了。
安晴笑着与顾夫人一道起身相送。
顾夫人喜滋滋的:“我怎不知道丹枫与福官已经好到这般田地了?看来咱家得快些准备贺礼才好!”
安晴无奈:“不是娘您没发现,而是他们本就没到过那般田地。”于是摈退了家人,将昨晚丹枫同裴靖的事简略同顾夫人说了一遍,又轻声道,“经了昨晚,我还道丹枫已经死心了呢,谁知今天冯夫人便又登门了。娘您可千万别趟这浑水。福官也是从小在家说一不二惯了的,我看他那个性,若是遭人这么算计了,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好在我今天看他在咱家水榭里闲逛,已经赶他回去了,他定会跟裴姨知会一声,您也省得同裴姨说这些吃力不讨好的闲事。”
顾夫人听完便有些生气:“这是把我家当成什么地方了?她家想把女儿往裴家塞是她家的事,怎的还把咱们顾家当成戏台子了?”
安晴只得含笑劝她:“人家女孩子面皮薄,总不好直接登门求娶吧,谁叫您和裴姨是好姐妹呢?再说,不在咱家发生的事,您也不知道不是?只当是免费看了出戏。您大寿,可没请戏班来唱堂会,这不,还多亏人家有心呢。”任谁都听出她话中带刺。
顾夫人笑着推她:“你这丫头,嘴怎的这般刁!我看你也是心中有气吧?”
安晴苦笑:“又被娘看穿了。”于是挽着她手臂将丹枫昨晚大骂管家,今早冯夫人送礼不合宜的事都轻声说了一遍,又道,“说不气那是假的,咱家凭什么惹这许多闲事上身?不过想想福官为您翻修水榭,为我开店牵线搭桥,出了不少的力,您心里也一直把他当儿子一般疼着,我这也算是为自个儿的弟弟帮忙出力啦。这样一想,心里便不气了,还生怕自己做得不妥当,给人家又添了麻烦呢。”
顾夫人对那几套珐琅彩也十分心疼,咂了半天嘴才点头:“是这么个理,以后有什么你可得同娘说一声,省得娘也好心办了坏事。”
“可不是,以后有的您烦呢。”安晴笑,将头倚在顾夫人肩上撒娇,“您只当不知便是了,若是裴姨中意了哪家姑娘,您倒是要和我通个气,我也好歹问问福官,看他的意思如何。”
顾夫人含笑答应,又长叹一声:“这阵仗,倒像是咱家要娶一房媳妇似的。”转眼又含笑看着安晴,“阳儿回家也有小半年的时间了吧?那位…”转眼话题便又要歪到魏郢身上。
安晴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忙胡乱打岔道:“娘不说我还不觉得,原来还真有四五个月了,还是在娘身边的日子最是开心,以后日日如此便是最好了!…看时辰也快吃中饭了,今天我下厨,为娘做一道清蒸鲈鱼,娘瞧瞧我手艺!”
“阳儿啊,那个不急。”
“还真要抓紧了。”安晴头一次抢白顾夫人,“要让鲈鱼入味,非得提前让鱼吐尽了沙子,再用清水蒸上小半个时辰去腥,然后再用鸡汤慢火入味,这一来一去的,怎么不得近一个时辰才得?女儿用过午膳还想去店子里一趟,这几日总有旁的事要忙,环茵替我盯了好一阵子了。”
“要不娘跟你一道去厨房帮忙…”
“那可使不得,厨房烟火大,娘您前日不还念叨着嗓子里不舒服?”
顾夫人几遭安晴抢白,不由气笑道:“你这孩子,精得跟猴儿似的!”冲安晴推了一把,“去吧去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看你能躲到几时!”
安晴咯咯笑着跑远:“娘啊,您别这么急着把女儿往外推啊,女儿在您身边还没待够呢!”
顾夫人笑:“这傻丫头,还能在我身边待一辈子?”眉间却隐隐藏着丝忧虑。
阳儿的姻缘,却要什么时候才能到?
作者有话要说:送礼这事儿,送得轻了还不如不送~
想象一下家里一常常走动的亲戚,给你家带了一袋五香瓜子做为走亲戚的礼物…╮(╯▽╰)╭
第十三章
往后几日,裴靖倒是常来。
安晴说去店里,他便跟去店里帮忙,说在家,他便也老老实实地待着,找顾夫人聊聊天,陪顾老爷下下棋,到天擦黑时便走。
安晴忍笑赶他:“你家里的生意不用忙?裴叔还没回来吧?你倒是放得下心。”
裴靖苦笑着央她:“好阳儿,你就莫要再看我笑话了。别说你没猜到,我娘现在天天念着丹枫如何如何,好似我始乱终弃似的。再在家待下去,难保我头脑一热,就从了我娘了。你忍心看我因着一时不慎,后半辈子委屈了两个人么?”
安晴羞他;“说得跟真的似的,你敢同我这发誓,你心里没有一丝得意?丹枫长得虽不似莲清那般娇怯可人,但也是婷婷袅袅的一个妙人儿,就算是配了你,也不委屈你吧?”
裴靖正色:“没有,真没有。我若是中意她,现在开心还来不及,怎可能假惺惺地躲着她?正因为对她半点邪念也没,才觉得对她不住,令她误会,将一片芳心错予。——人总有几分虚荣,盼着全天下人都觉得自己好才好。但她自小与我相熟,我这样令她心中难过,若还不知悔改,兀自沾沾自喜,对她假以辞色,令她误解,我才是真真的畜生不如。”
因他说得郑重,安晴待愣了愣才笑道:“没想到你小子竟是这般正经。”
裴靖对她深情凝视道:“你才晓得?我自小便将一片心意尽数赋予你身上,谁知你却到现在才知晓了这一星半点…”
“又开始不正经起来了!”安晴笑着用手中账本虚掷他,“莫要开我玩笑,我老心老肺的,经不起折腾啦。”
“哟,是谁说老呢?虽不说要你彩衣娱亲,起码得做到父母在不言老吧?”顾夫人笑吟吟地迈步进门,身后跟着含秋,她手中托盘上盛着三碗酸梅汤。
近几日天气渐渐热了,虽然早晚还是凉气袭人,但正午的太阳也能照得人发昏。是以顾夫人早早吩咐人将冰窖里存的冰取出来一些,每日做了酸梅汤拿冰镇着,午后最热的时候便喝些解暑。
安晴向来喜欢这一类酸甜的零嘴,见了酸梅汤已笑得眼儿弯弯,一边同顾夫人撒娇打诨:“女儿哪能说这般不孝的话?娘一定是听窗外那只鹩哥瞎学嘴!”一边手已伸向含夏递来的酸梅汤。
裴靖却挡住不让,同顾夫人道:“阳儿自小体虚,不能吃这冰凉的东西,平白损了阳气。”说着又似要证明什么似的,拉着安晴的手向顾夫人手心轻轻一压,“天这般热了,阳儿指尖还是冰凉,虚成这样,哪能再吃冰的?”又转头向着安晴,颇带了几分责怪的意思,“我娘送你的那许多补品,你吃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