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这里略一停顿,缓声加重语气:“我已经知道了一切。秦昭、卧底、江照年……那些被你藏起来的所有秘密,幻境全部告诉了我。”
幻境里的噩梦成为了现实。
剧烈的心跳快要冲破咽喉,迟玉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从林妧的角度看去,正好能望见他骤然泛红的眼眶。
——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如果林妧能知道所有真相,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
与心心念念许多年的女孩重逢时,正常人本应感到欣喜和雀跃,可每当念及那时的情景,迟玉都会恐惧得浑身战栗。
如今林妧以特遣队队长的身份功成名就,身边围绕着太多太多需要顾及的人,也拥有着无限光明美好的未来;而他只是个蜷缩在阴暗地底的怪物,注定在无穷尽的痛苦中虚度光阴,无法带给她任何有用的东西。
自己早已不能像当初那样时刻保护她,一旦两人相认,林妧会怎样看待他?
身世悲惨的可怜虫、早该淡出记忆却不知好歹突然出现的老熟人……还是让她不得不承担起重重压力与责任的拖油瓶?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林妧,更不想让珍视的女孩见到自己如今落魄不堪的模样。
虽然自欺欺人,但这或许是他仅存的一点坚持和自尊。
少年漆黑的瞳孔逐渐被水光润湿,让林妧无端想起月夜里静谧的湖水。水面在微风吹起时掀起层层涟漪,重重叠叠地扩散开,径直荡漾到她心口上,惹得心脏颤动不已。
她实在不忍见到如此悲伤的目光,头脑发热地深吸一口气,让右手保持着贴在对方唇珠的姿势,左手则一把揽住迟玉后背。
然后借着力道,将他不由分说地揽入怀中。
怀里的人在微微颤抖。
像是瑟瑟发抖却无力反抗的小猫。
迟玉比她想象中更加瘦削,抱起来有些硌人,却出乎意料地乖巧舒服。林妧没用什么力气,手指一点点拂过他笔直的脊梁、战栗着的肌肤与凸起的蝴蝶骨,最终停留在他蓬松的黑发之间,笨拙地摸摸迟玉脑袋。
因为把脸颊深深埋进了对方脖颈,当林妧轻声开口时,温温柔柔的热气尽数流淌在他颈窝里,似有若无的痒随之蔓延,激起一片燥热。
耳畔迟玉的呼吸声骤然加重,而林妧垂下眼睛,手掌缓缓用力,把他搂得更紧:“你什么都不知道……无论是‘梦想’还是‘未来’,如果没有你陪在我身边,一切就没有任何意义。”
隔着一层单薄布料,林妧能感受到他砰砰直跳的心脏。它是那样慌张且有力,每一次律动都沉甸甸冲撞在她胸口,像森林里跃动的小鹿。
“自由啊前途啊,那些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我唯一想要的——”
她说着抬头与迟玉四目相对,按在后者唇瓣上的手指轻轻拂动,极轻柔地为他拭去从裂口里渗出的殷红血迹。在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里,迟玉听见林妧对他说:“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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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旧事(九)
在此之前, 母胎solo的林妧同学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在某天亲口说出“我只想要你”这种偶像剧风味十足的话。
天地可鉴,这句话说出口时不过脑子, 乍一听来的确爽快, 然而话音落下之后——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小到可以忽略, 只要稍微动弹一下,仿佛就能亲吻到对方脸颊。
手指仍然停留在迟玉嘴唇上, 指腹传来让人脸红心跳的柔软触感, 甚至能感觉到他轻缓又拘谨的呼吸, 伴随着温热气息飘飘然落下来。
少年懵懂的漆黑瞳孔深深凝视着她,连眼眶都被红晕染成漂亮的绯红色, 那双眼睛里似有慌乱、有紧张, 但更多的, 还是受宠若惊般的喜悦。
在这样暧昧的情景里, 她真的、真的好害羞啊。
居然当面说出和告白没什么区别的话……所以谁能告诉她, 在脑袋发热地逞英雄耍帅之后, 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才好啦。
求求了, 时间可不可以永远停在这一秒。
周围有没有洞可以让她钻一钻。
啊啊啊就这样一直看着彼此吧,什么都不要问她。顾城不是说过吗,有你有我,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奈何事实总是不如人愿,迟玉听完这番话后呆呆愣在原地, 等林妧红着脸移开手掌, 如梦初醒般哑声开口, 打破满室寂静:“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伤心。”
“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
他的目光就像拥有魔力, 在四目相对的瞬间,眼底微漾的水光能让任何人软下心肠。林妧努力按捺住剧烈心跳, 把少年沾满血污的、遮盖在眼前的碎发轻轻拨开:“这么多年来,你一定很辛苦吧。对不起,如果能早一点发现的话——”
她说到这里便不忍心继续下去,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存在“如果”,无论她多么歉疚,都改变不了迟玉在这几年孑然一身、浑身是伤的事实。
可她虽然弥补不了过去,却能承诺给他未来。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至少现在,那个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人就在她身边——
如同昏暗的洞穴终于落进一束阳光,它那样温暖明亮,林妧又怎能忍住不去靠近。
这个想法成形的瞬间,周围景象陡然扭曲,仿佛一幅慢慢褪色的风景画。他们依旧位于地下室里,不同的是墙壁上血渍尽数褪去,灯光也逐渐变得莹白透亮,当林妧茫然回头,正对上一双有些慌乱的眼睛。
是欺诈师。
幻境由她心底深处最为恐惧的记忆构成,如今那段回忆已不再是无法涉足的阴影,幻象也就顺理成章地自行解除。林妧本以为幻境消失后,自己能如愿以偿回到收容所,没想到左顾右盼一番,居然还是熟悉的地下室场景。
“原来是这样啊。”
她把手从迟玉额头放下,临走前不忘摸一把他的脑袋,然后站起身子面向欺诈师:“我的回忆是一层幻境,迟玉的记忆又是另一层……结果你居然还准备了第三层。想来也是,你几乎从没在幻境里出现过,却知道里面发生的所有事情,说明一定在幻境之外默默监视。那时的你不能藏在收容所,否则一旦被发现,就会被立刻逮捕,要想万无一失,呆在自己创造的幻境里是最好的办法。”
欺诈师尴尬一笑,曾经天上天下为我独尊的狂傲神采消散无踪,故作镇定地后退几步,与她保持一定距离。
他之所以被称为“欺诈师”而非“格斗家”,就是因为把技能点全部加在了催眠和幻术上,对体术一窍不通。在今天之前,青年一直不觉得这是个大问题,毕竟从来没有人能突破幻境接近他——
直到此时此刻,这位自命不凡的破坏专家终于体会到了,何为被支配的恐惧。
创造之前那两层幻境已经耗费了他太多太多精力,如今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来拼死顽抗。眼看林妧一步步朝自己靠近,而她身后的迟玉也背靠墙壁撑起身子,漆黑瞳孔下满是阴翳,欺诈师浑身颤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打从一开始,他把这女人选作目标的决定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错误。
身为苦心经营一切的幕后黑手,他眼睁睁看着林妧手撕怪物、脚踢女鬼,把他精心设置的机关按在地上摩擦,气得几欲吐血。更过分的还在后面,在看完所有剧情后,他真的超级想对这两人大吼一声:
这里是稍不留神就会小命不保的地狱,才不是让你们两个谈恋爱搞暧昧的地方啊啊啊!为什么他会无缘无故变成牵线的红娘啊摔!求求两位滚出去好吗!
他心血毁了,狗粮吃了,临近结局的时候,还要遭到毫不留情的男女混合双打。
他容易吗他?
“之前你信誓旦旦说过什么来着,为了今天的表演,特地准备了很久很久?对看见的一切满意吗?”
林妧眯眼笑笑,眼眶虽然仍带着微微绯红,在凌厉目光的映衬下,更像是一层淡漠血色,“到处惹事的熊孩子……果然还是需要一点管教的吧?”
她话音刚落,还不等欺诈师强笑着试图辩驳,就陡然抡起拳头,毫不犹豫砸在青年左脸上。
这一拳又快又狠,与她文弱漂亮的外表完全联系不起来。欺诈师没想到这女人居然如此歹毒,鬼哭狼嚎地捂住侧脸,无比哀怨地怯怯看她一眼。
紧接着似乎下定了极大的决心般狠狠咬牙,用视死如归的表情闭上眼睛,眨眼间消失在地下室里。
“他这是,”林妧摸了摸发红的拳头,“跑到幻境之外了?”
迟玉勉强走到她身边,低低“嗯”了声。
这里应该是欺诈师的最后一张底牌,一旦离开,就会回到戒备森严的收容所,而他现今耗光了力量,成为瓮中之鳖是必然的结局。
留在这里必定遭受林妧不带感情的社会主义毒打,逃出去虽然免不了牢狱之灾,但好歹能保住小命。在这两者之间,欺诈师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一个。
——林妧,一个比地下六层更加可怕的女人。
“你怎么起来了?”
听见迟玉的声音,林妧仓皇回头,仅仅是一个转身,就抖落了面对欺诈师时所有的戾气与杀机,像寻常小姑娘那样皱起眉头:“伤口还没有愈合吧?身上全部都是血……这里疼不疼?”
迟玉没说话,只是垂着眼睫安静看着她。林妧被盯得不好意思,拿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觉得我对那家伙太凶啊?”
“不是。”
近在咫尺的少年抿起薄唇,嘴角不自觉扬起小小弧度:“只是觉得,能这样跟你待在一起……就像做梦一样,很开心。”
他怎么忽然没头没脑地说这种话呀。
林妧下意识屏住呼吸,感觉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又碰碰躁起来。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而迟玉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下意识说出了什么话,像炸了毛的小猫,脸色通红地睁大眼睛。
这样看来,居然比她更加害羞。
“你、你别脸红啊。”
脸上的热气像是会传染,先是从少年苍白的脸庞悄然蔓延,紧接着在周身空气里慢慢氤氲开来,把气温也染上几分暧昧的温热。躁动不已的因子降落在林妧耳畔和侧脸,熏出一点点瑰丽的绯红色,她的声音小了很多,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脑袋:“你要是害羞的话……我也不好意思了。”
周遭十分短暂地沉寂了几秒钟。
忽然迟玉轻轻叫了声她的名字:“林妧。”
“嗯?”
她闻声正要抬头,毫无防备地感到有只手忽然贴上自己后背,随即便是身体一轻,整个人失重般腾空起来。
——迟玉一手揽住她后背,一手放在林妧膝盖之下,笨拙地将她横抱而起。
紧接着少年左手略微用力,把她的肩膀向内里按压,肩膀和身体朝里面靠拢时,脑袋也不受控制地向他倒去。
林妧的眼前一片漆黑。
她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自己的脸颊紧紧贴在迟玉胸口。
“……这样就看不到了。”
迟玉的声音很低很低,尾音微不可查地悄悄颤抖,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仿佛用光了他仅存的勇气。少年似乎轻笑了一声,用低哑却温柔的声音告诉她:“你一定累了,就这样休息一会儿吧。”
林妧能感受到他剧烈跳动着的心脏。
也知道自己的心跳开始猛然加速,一下又一下地,好像要撞开胸膛。
什么啊。明明他自己也在害羞,却抢先一步做出了这种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动作,还拿“为了不让她看见自己脸红”这种幼稚又完全说不通的借口糊弄过去。
真是太狡猾了。
林妧没再说话,轻轻侧过脖子,把脸庞埋得更深一些。
迟玉身上萦绕着淡淡血腥味,凑近他单薄的衣料时,还能闻到一些残余的洗衣液清香,像暗夜里盛开的一朵小花,极其轻微地、无声无息地飘到她身旁。
迟玉的身体是暖的。
她轻咳一声,努力佯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被埋在对方胸口的声音闷闷的:“我们应该怎么出去?”
“欺诈师已经没了力气,幻境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自行消失。”迟玉说,“除此之外,我曾经听说每场幻境都有对应的出口,之前我们往下走来到地下室,这一回,不如试着从上面离开。”
“上面?”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他笑了一下,而林妧也在同一时刻勾起嘴角,替迟玉说完接下来的话:“要一起离开这里,从俱乐部正门,光明正大地。”
她怎么会忘记呢。
即使那里不是幻境真正的出口,可对于当年那两个孩子来说,只有在共同跨过俱乐部门槛的刹那,才算是真真正正地离开了地狱。
这是个迟到了许多年的小小心愿。
“不要再消失了。”
林妧的声线比风更轻,模糊得分辨不清:“你不知道……在那段日子里,我有多难过。”
一度陷入崩溃,什么人都不见,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哭泣着蜷缩在角落里,无数次尝试用小刀划破手腕。
在某个月明星稀的夜里,江照年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刀片,借着月光告诉她:“对你来说,死亡的确是件容易的事情。可你想想,一旦你死去,那个男孩子的所有努力就全都白费了。他为了救你宁愿放弃生命,从他死去的那一刻起,你的性命就不单单属于自己,同样也属于他。妧妧,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真的想要摧毁这件……由他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东西吗?”
那时的林妧泣不成声,而江照年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去眼泪,透过朦胧水光,她看见男人朝自己极为苦涩地笑了笑:“所以要努力活下去啊,哪怕是为了那个孩子。”
于是她在无止境的思念与愧疚里活了一年又一年,把从前冷漠偏执的自我埋葬在回忆里,塑造出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林妧”,一个与秦昭一模一样的“林妧”。
这样的话,偶尔会产生一种奇妙的错觉,仿佛他一直陪在身边。
迟玉动作微滞,下意识把她抱得更紧。
怀里是他默默喜欢了很久很久的女孩子,他从没想过,自己能有一天能像这样抱住她。
这是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之前那句话发自真心。
林妧的身体纤细却并不硌人,用双手将她搂在怀里时,仿佛触碰到了一缕柔和的水流,清澈灵动得让他舍不得放开。
当怀里的小姑娘呼吸时,气息透过薄薄一层衣物浸入少年皮肤,那种感觉陌生却并不难受,带着点酥酥的痒。暖意丝丝缕缕地缠绕五脏六腑,他早已强迫自己习惯地下六层里那个冰冷孤寂的狭小空间,对于这久违的温度贪恋得近乎痴迷。
他在黑暗里悄然注视了林妧太久太久,哪怕是最为简单的触碰,也是种求而不得的奢望。
“对不起。”
迟玉对她说:“我不会再离开。”
如果林妧在此时抬头,一定会惊诧于他眼底无穷无尽的汹涌情愫。在那双漆黑色的深渊里藏匿着太多浪潮,只需要一眼,就能将她浑然吞噬,再也没有逃离的可能。
可她实在太累太累,躺在迟玉温暖的胸膛里时,困意一下子就占据整个脑海,不得不得跟随着这股感觉闭上眼睛。
察觉到林妧的呼吸渐渐平缓,少年安静垂下眼帘,任由浓密睫毛在昏暗灯光下洒落一片阴影,将翻涌的情愫浑然笼罩。
……要是一直这么没有防备心的话,即使是他,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一定会忍住不做些什么啊。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迟玉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细细打量怀中人睡梦中的模样。
面对他时,林妧似乎总是很乖很乖,这会儿迷迷糊糊没了意识,却还是保持着把脸埋进他胸膛的姿势。视线缓缓勾勒出女孩模糊的轮廓,从迟玉的视角望去,只能见到凌乱的黑发,还有一只耳朵。
一只小巧漂亮的、仍然泛着微微粉红色的耳朵。
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
在那一瞬间,有许多念头匆匆划过迟玉脑海。
比如他并非人类,无论做出怎样的努力,与林妧都不可能再成为一路人,两者之间横亘着难以跨越的鸿沟;比如他是如此卑劣又贪婪,居然会对她产生超乎友情之外的贪念。
林林总总的想法来了又去,最终只剩下一道微弱却笃定的声音,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他:
哪怕一次也好,他多想真真切切地触碰她。
喉结干涩地上下滑动,少年无言勾起唇角,左手悄然用力,将她深埋的脑袋微微抬起一些。
然后小心翼翼地低下头,薄唇颤抖着落下,停留在她莹白圆润的耳垂。
在那短短一瞬间,大脑轰然沸腾,呼吸骤然停滞,灵魂脱离躯壳。
他羞怯又克制,却也带着难以自持的冲动。干涩的嘴唇被咬得血迹斑斑,此时虽然已堪堪凝固,却显得更加狼狈凌乱,接触到林妧耳垂时,能感到令人心颤不已的滚烫温度和柔软触感。
还有淡淡的柠檬味清香。
即使注定被困在深渊里,他也还是忍不住伸手触碰月亮。不求将它据为己有,只要能触及到几缕月亮就心满意足。
这番动作又轻又快,短促得仿佛从未发生过,然而当迟玉做贼心虚般迅速抬头,却察觉林妧轻轻缩了缩脑袋。
即将冲破胸口的心脏顿时熄了火,像磁带卡壳般骤停下来。一个念头刹那间萌芽,少年屏住呼吸停下脚步,不敢稍作动弹——
林妧她……可能一直都没睡着。
其实从客观来看,迟玉只猜对了一半。
她之前的确被睡意扰得疲惫不堪,半只脚踏进梦乡,可就在彻底入睡的前一秒,却猝不及防地感到有什么东西覆上了耳垂。
那是软绵绵的、比棉花糖更加细腻的触感,还带了点令人安心的热气。林妧在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想,这种感觉和温度,还有这样克制的力道,简直和迟玉的嘴唇一模一样嘛。
等等。
这个想法让她浑身一震,瞌睡和做梦全被丢到了太平洋,满心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
迟玉的嘴唇碰到了她的耳朵,以正常动作来看,好像无论如何都出现不了这种姿势。也就是说,迟玉趁她睡着的时候……
偷偷地,亲了亲她。
不会吧。
林妧费了好大力气,才终于把捂着脸浑身颤抖的冲动拼命压下去,可惜到头来还是没忍住,咬着嘴角无声笑了一下。
于是理所当然地被迟玉发现了。
他似乎比林妧很紧张,迟疑着低声试探:“你醒了?”
她只好从少年胸口抬起脸庞,朝对方满脸无辜地眨眨眼睛,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里兵荒马乱,只想丢盔弃甲快快逃跑。
所以,遇见这种情况时应该怎么做?
林妧想,按照她的性格,绝对不能和言情小说女主角一样红着脸兀自害羞,那样实在太没出息——可究竟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亲的位置不对,要不换一个地方?嘴唇怎么样?”
“你刚刚吻了我一下,出于礼尚往来,我是不是也得向你回赠一个?”
“喜欢,还要。”
她越想越离谱,结果没来得及说出一句骚话,就先把自个儿撩得面红耳赤。眼看迟玉似乎意识到什么,兀地红了耳根,林妧支支吾吾,犹豫半晌:“那个,不知道为什么,耳朵突然有点痒,莫名其妙就醒了。”
林妧:……
啊啊啊不对不对!去他的“耳朵有点痒”!她想说的才不是这个啦!
决心呢,勇气呢!她连死都不怕,怎么唯独在这件事上怂了啊!林妧你在干什么啊林妧,拿出你和怪物们战斗时的决心,快振作起来A上去啊!
林妧:“可能是被小虫子咬了一下,没关系的。”
林妧:卒。
听见“耳朵”两个字,迟玉的身体很明显地僵住。
与此同时心脏砰砰砰地跳,慌乱地敲打着她的耳膜。
最后林妧看见他佯装镇定地别开视线,然后不露声色地把左手抬高,慢慢按揉她滚烫的耳垂,继而用僵硬得听不出语调的声音轻轻说:“是吗?我帮你揉揉。”
欲盖弥彰却忍不住害羞的样子……真的可爱爆棚。
想要狠狠欺负他一番的欲望瞬间烟消云散,林妧浑身软绵绵地闭上眼睛。尚未褪去的困倦卷土重来,她用脑袋蹭蹭迟玉胸口,从喉咙里发出小兽般细弱的呜咽:“那我继续睡啦。迟玉,晚安。”
在越来越深的睡意里,她听见少年含着笑的、纵容得近乎于溺爱的声音:“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情人节快乐!!!
(露出了单身狗的狗头微笑)感谢在2020-02-12 09:26:32~2020-02-14 16:2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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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奶油蛋糕
林妧从睡梦中醒来时, 透过模糊不清的视线,首先隐隐望见了一片无暇的纯白色。空气里充斥着温暖和煦的阳光,淡淡消毒水味道萦绕鼻尖, 等她坐起身子睁开眼睛, 终于勉强看清了眼前景象。
她正躺在一张病床上, 位置应该处于收容所医疗部里的单人病房。周围是摆放整齐的家具与药品,雪白墙壁上掩映出太阳斑驳细碎的斑痕, 一张明艳瑰丽的脸庞凑上前来, 伴随着无比欣喜的惊呼:“你终于醒了!”
那居然是很久没有出现在生活区里的蛇女大姐姐娜塔莉娅, 自从被林妧打败后带进收容所,她便一直对这个战斗力爆表的小姑娘情有独钟。这种心态说好听点是“强者间的惺惺相惜”, 直白地形容, 就是个外表强硬的抖M。
晃眼看去, 在她身旁还有两张无比熟悉的面孔, 正是德古拉与陵西。
还没来得及把混乱的记忆理清, 林妧就感觉后背被人猛地按住, 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向前倾倒, 落入一个散发着香气的温暖怀抱。
脸上传来软绵绵的触感,让小姑娘兀地红了耳根,与此同时耳畔响起女人娇嗔般的低喃:“你怎么会孤身一人闯进那么危险的地方?当时收容所乱成一团,你冲进走廊后又不见了踪影,大家都快急疯了。”
德古拉叹了口气, 小声补充:“生活区的大家听见你失踪, 全都抛下手里的事情, 第一时间赶回了收容所——虽然最后找到你的不是我们, 是迟玉啦。”
“对了,”娜塔莉娅闻言一怔, 迅速把林妧从怀里松开,碧绿蛇瞳里幽光大作,“欺诈师没对你做些什么吧?迟玉那家伙怎么会浑身是血地把你带出来?”
她说到这里停顿几秒,凝神加重语气:“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老实回答我,为什么他会对你使用公主抱!明明我都没抱过你!”
这一点其实并不是很重要好吗!完全只是你的个人因素在作祟吧!
不过说起迟玉……
尚未褪色的记忆重新浮上脑海,林妧心头悄悄一紧,像是被无形的手掌陡然攥住,一时间忘了呼吸。
在由欺诈师构建的幻境里,她终于明白了当年发生的所有真相,并对迟玉说出了与告白无异的话语,而少年将她笨拙地抱起来,趁林妧昏昏入睡时低下脑袋——
悄无声息地、颤抖着亲吻了她的耳垂。
所、所以迟玉当真亲了她……而不是在做梦?可当时的一切是那么清晰灵动,每当林妧细细回想,都能记起他宠溺得没边的黑色眼睛,温柔得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