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干活让你做苦力,让你送死让你当诱饵啊!有什么问题吗?”
林妧大言不惭,满脸理所当然,“你当时不是露出了很满足的表情么?怎么样,我言而有信、言出必行吧。”
是挺言出必行的。
你看起来还挺骄傲的是呗。
小红帽双眼无神,只有嘴唇在无意识动弹,从喉咙里发出干哑的低呼:“啊,那个,等——”
她话没说完,就被另一道更加决然且清脆的声线骤然打断——
林妧双手高举,一边把手里的小女孩往白雪公主那边猛扔,一边用正气凛然的口吻告诉她:“放心去吧。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你最后的意志,我已经收下了!”
她吸了口气,语气坚定:“发射吧,神州五号!”
到这种时候了还要给自己疯狂加戏吗!去你的神舟五号,去你的人间真情真爱啊啊啊!要是再让她听到这句台词,绝对分分钟锤爆说话那人的脑壳!
这是飞翔的感觉,这是自由的感觉,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随着呼啸而过的风声无比清晰地响彻心底。在如同人形火箭笔直飞出去的刹那,有一滴泪从女孩眼底划过——
林妧狗贼,你不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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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遗落童谣(三)
小红帽僵着一张脸跟在林妧身后, 看上去神色淡淡,其实心里早就把这混蛋撕咬成千百块碎片。
自从被无情地丢给白雪公主,小红帽就开始了身为马拉松运动员的头一回征程。那个浑身腐烂的疯女人显然丧失了所有理智, 见到人就叫喊着“王子”往前冲, 她忍着臭味拼命狂奔, 终于忍到了陆银戈拿着毒苹果回来。
——说实话,她本来是没觉得那伙人会回来的。
陆银戈的靶子格外准, 抬手就把苹果扔进了白雪大张着的嘴里, 后者囫囵吞枣地咽下, 很快身形一晃,沉沉倒在地上。
林妧毫无把她丢出去的愧疚感, 假惺惺上前安慰:“噢我的上帝啊!你没事吧亲爱的!”
看看她红成火球球的脸, 听听她气喘如牛的粗气, 这还叫“没事”吗?
小红帽强颜欢笑:“没事没事, 姐姐不用担心。”
“没事就好!姐姐以大局为重, 不得不暂时牺牲你的生命安全, 你不会怪我吧?”
这脸皮比城墙厚的混蛋。
居然还开始夸起自己了, 林妧你没有心。
呸,不仅怪你,还早就在心里把你生吃红烧清蒸爆炒炖煮一锅端。
小红帽气得怒火中烧,只能浑身颤抖地摇头:“我都懂,姐姐也是受形势所迫。”
这次的仇她不可能不报, 可贸然出手绝非他们的对手, 要想报复林妧, 还得继续在她身边卧薪尝胆。
陆银戈拿手抓了毒苹果, 虽然用布把它包裹住,但那股粘稠恶心的感觉还是如同附骨之疽, 阴魂不散地残留在手指上。
他在河边洗了五分钟的手,最终愿意起身停下来,还是因为天空突然下了雨。
天气变换得毫无征兆,豆大雨点像天河决堤般浩浩荡荡淌下来。白雪公主的小屋臭气弥漫,众人无处可去,在森林里漫无目的奔走时,恰好望见一座古城堡。
西欧的古老城堡其实并没有电影里那样豪华庄严,冰冷石块相互堆砌,遥遥望去像是个灰白色的高大巨人。
推开尘封许久的大门,有漫天飞舞的灰尘如白雾迎面而来,室内没有阳光,显得阴暗森然。
陆银戈走在最前面,等迈入厅堂,才终于在晦暗不明的暗潮中瞥见大厅中央的景象。
极细弱的光线照亮悬浮于半空的灰尘,在恍如静止的空间里,一动不动伫立着十二个身穿华丽舞裙的女人。
女人们保持着舞蹈中的动作,纤细手臂悠扬轻盈地高高扬起,脚尖则呈现出踮起点地的状态,似乎下一秒就会随音乐声旋转跃起。
“这是……”陆银戈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十二个跳舞的公主》。”
林妧心下了然,安静点头。
与《灰姑娘》和《白雪公主》这种家喻户晓的童话相比,《十二个跳舞的公主》流传度算不上多么广泛。故事的大概脉络十分简单——
某个国家的国王有十二个女儿,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每天早晨起床后,公主们的鞋子都全部被磨破,仿佛跳了一整夜舞。为解开这个谜团,国王在全国范围内发布悬赏,声称只要能查明公主们夜里做了什么,就可以迎娶其中一位公主,并继承王位。
在无数人应征失败后,一个老兵接下悬赏。他假装熟睡,实则悄然跟在公主身后,发现她们穿过片片森林,乘着小船去往湖泊彼岸,最终到达一座华美辉煌的宫殿。宫殿灯火通明、乐声大作,从中走出十二名王子,邀请公主们上前与之共舞,不停歇的舞蹈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
士兵在次日揭露真相,顺理成章地成为王位继承人,并与大公主订下婚约。
“看来,我们是误入了舞会现场。”
陆银戈挡在众人最前面,眉头微蹙:“可是身为男主人公的王子不见踪影,而且这些女人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快快乐乐地跳舞啊。”
衣着华丽的姑娘们保持着舞蹈中的姿势,纤细修长的身形投下一个个绝美剪影。画面乍一看去静谧且美好,可仔细看来,很快就能发现不对劲。
每个女孩的脸庞都苍白得不像活人,让人联想起单薄纸片。无神的蓝色瞳孔仿佛一滩滩污浊混沌的水,既没有光线渗进去,也瞧不出丝毫起伏的波澜,最令人心怀不安的,是她们眼底显而易见的恨意与杀机,平常人只要与之对视一眼,就会被吓得遍体生寒、不敢胡乱动弹。
“她们似乎正处于极端的愤怒状态,或许在怨恨着某个人。”
林妧上前打量一番,低头看向身边的小朋友:“明川,在你的印象里,这个故事还有什么后续吗?”
如果她猜的没错,这里的一切都属于陆明川的记忆碎片,也就是说,所有童话人物的设定都是以他脑海中的认知为主要依据,而非原原本本被记录在册的故事。
“……有。”
被女人们凶恶狠戾的目光吓得浑身一震,明川下意识低下脑袋:“秘密被老兵捅破后,愤怒的国王认为女儿品行不端,将她们全部囚禁在城堡里。可公主早就与王子私定终身,只能日复一日地以泪洗面,逐渐丧失活下去的勇气。更何况那个士兵又老又残废,完全没有可以称赞的优点,大公主却迫于父亲的一时承诺,不得不嫁给他。”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用手指紧紧攥住衣角:“于是在婚礼当天,公主们一起从房间窗口纵身跃下,全都……”
这是原著里不存在的段落。
其实哪怕是在精心修订、去除大部分反社会情节的原著作品里,《十二个跳舞的公主》也称不上“合理”或“正义”——接下悬赏却失败的挑战者们无一例外被国王斩首;公主与士兵素不相识,甚至早就有了互相倾慕的对象,却不得不委身下嫁于他;就连王位的继承也简单到令人发笑,找不到丝毫逻辑。
无论整个故事被粉饰得多么美好,也无法掩盖公主被亲生父亲拱手相送的事实,如同对待不重要的商品。或许在那个时代,女性的地位就是这样任人宰割。
“这地方总感觉阴森森的。”
小红帽拉紧林妧衣摆,不安地四下环顾:“如果不是下了雨,真不想在这里呆。”
她说得战战兢兢,视线飘忽不定地上下游移,忽然身形一僵,一动不动地盯着大厅中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其中一个女人的手指……大概,好像,也许,轻轻颤抖了一下。
“你、你们快看那里!”
她的嗓音刚刚响起,就被另一道更为响亮的乐声骤然掩盖——
大厅角落的乐器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几个面无血色的中年男人,当站在正中间的那位抬手缓缓拉动提琴,其余人也随之弹动跟前的乐器。
音符飘飘然回旋于厅堂之上,与此同时舞池中的女人们身形微动,居然开始随着音乐迈开舞步。
最初的乐声舒缓悠扬,十二名姑娘的动作同样优雅且缓慢。纤细身形在灯光下投射出跃动的影子,举手投足间充满行云流水的韵律,让人想起扇动翅膀、轻飘飘翱翔于半空的鸟。
陆银戈愣了一下:“这什么情况?”
林妧没说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音乐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响。
女人们加快了旋转迈步的速度,雪白裙摆荡起上下起伏的小小浪花。自优美如天鹅的脖颈往下,依次是姑娘们纤细的腰肢与浑圆修长的小腿,和身上的长裙一样,全都是不掺任何杂质的纯白色彩。然而就是在这片纯粹的冷色调里,突然闪过一抹狰狞的红——
丝丝猩红的液体由内向外缓缓溢出,散发出诡异却艷丽的色泽。浓郁鲜血逐渐覆盖她们的后背、腰身与前胸,如同一团团陡然绽放的花簇,将美好洁净的纯白全部撕碎。
腐朽难闻的气息瞬间弥漫在整个大厅,林妧心下暗道糟糕,目光猝不及防便撞进一双怨毒无神的蓝眼睛。
那十二个脸色如死人般诡异的女人在同一时间扭动脖子,以极度不协调的姿势僵硬凝视着他们。
在那一瞬间,林妧分明听见了一道骨头断裂的咔擦声响。
不断变换的音符接踵而至,女人们依旧毫不停歇地跳着舞,动作却不复最初的雅致温柔,而是一举一动都带着股视死如归的狠劲,癫狂得近乎于诡异。哪怕是一直处于状况外的小红帽也终于意识过来,她们正迈着舞步逐渐往大门这边靠近。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女人们手臂微振,竟从华丽的灯笼袖里抽出一把把匕首。
眼看已经有三个不人不鬼的怪物冲上前来,陆银戈收敛神色最先出手,将她们与其他人隔开。
匕首划破空气时,耳边不断闪过呼啸而过的风声。陆银戈侧身躲过数道迅猛的攻击,下意识抿紧双唇。
他原本以为对方只是一些不足为惧的柔弱小姑娘,没想到在汹涌如潮水的乐声下,她们的力量与速度都提升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不仅动作快得难以捕捉,连力道也远远超出了成年男性的平均水平,每一次挥砍都带着力拔千钧的势头。
仅仅招架这三个就让他感到有几分吃力,可对手有足足十二人。
凌厉的挥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陆银戈找不到反击机会,只能徒劳地进行着闪避。与此同时旋律越来越快,每个音符都如同轻盈律动的精灵般跳跃在耳畔,牵引着女人不断发起攻击。
她们在舞蹈,同时也在谋杀。
小红帽拼了命地拧动门把手,带着哭腔喊:“门上锁了,打不开!”
“喂,林妧!”
好不容易把其中两个掀翻在地,陆银戈喘着气抬高声音:“音乐,那音乐有问题!我牵制住她们,你去把那些演奏音乐的家伙一网打——”
他说着匆忙转身,这才发现原本林妧所在的地方已经空空无人影。
陆明川怯怯抬起手,指向大厅另一边:“林妧姐姐……她已经去了。”
*
现在的局势非常不妙。
林妧绕过一根根粗壮石柱,借由阴影遮挡自己的身形,飞快奔向大厅角落的乐手。
恢宏磅礴的旋律像极了陡然爆发的火山,誓要将整座宫殿尽数吞噬。女人们的动作熟稔且狠厉,每一次进攻都凶狠得难以抵挡,要是等她们一起涌上来……
大概会和马蜂窝被打翻的情景一样吧。
虽然有信心与她们正面硬扛,但那样必定会造成难以预估的人员伤亡,要想出其不意,或许还得从这音乐下手。
女人的行动节奏与乐声完全一致,开始动弹也是在提琴拉响以后,显然受到了背景音乐极大的限制。当她们一股脑往大门涌来时,林妧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必须把那些乐器全砸了。
而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陆银戈挡在明川跟前,虽然落了下风,却还是凭借一己之力拖住绝大多数怪物。有个别落网之鱼朝林妧冲来,也都被她顺利解决。
乐手们似乎只是演奏乐曲的工具,并不具备自我意识,因此当林妧一把抢过竖琴并敲碎时,事情的进展顺利得出乎意料。
小红帽把身子缩在明川背后,眼睁睁看着大厅里乐音减弱、最终归于一片沉寂,不由得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没有了气势汹汹的音乐,充斥于室内的只有门外滴滴答答的雨声。潮湿空气在寂静里悄然蔓延,裹挟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渐渐攀爬上在场所有人的脸颊。
女人们不约而同停下动作,保持着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模样。时间如同静止在这一刹那,大厅中央只留下十几个扭曲的雕像。
然而这副景象只持续了一秒钟不到。
还没等众人松下一口气,耳畔便被接踵而至的咯咯声响全然填满——
没有了乐声旋律,女人们非但没有停止动作,反而以更加迅捷的速度继续发起攻击,关节活动的闷响仿佛死神脚步,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
小红帽看得心下一哽,差点两眼一翻昏倒过去——
并没有用啊啊啊!之前因为有背景音乐,这些家伙不得不跟着旋律行动,如今乐器全被砸烂,她们反而摆脱了束缚,变得更加灵活了!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眼看着脸色惨白的怪物蜂拥而至,正当刀尖即将划过陆银戈胸膛,一道陌生又突兀的、完全不应该在这时响起的声音自远处悠悠传来。
女歌手的声线在伴奏下显得温柔又悠扬,荡漾的水声哗啦啦溢出来,无比清晰地响彻耳边——
“剪一段时光缓缓流淌,流进了月色中微微荡漾。弹一首小荷淡淡的香,美丽的琴音就落在我身旁——”
一首朴实无华的《荷塘月色》,蕴含了多少雅致的音符,寄托了多少静谧的情愫。
歌声响动,如同湖水微漾、萤火四起,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听着这样舒缓悠扬的歌声,有谁不心醉,有谁不会放下心中仇恨,随着音乐的律动轻轻摇摆。
陆银戈编不下去了。
他面无表情地眨眨眼睛,看着跟前闪过的手腕陡然失去力道,像海草一样飘飘忽忽掠过眼底,并随着歌声开始悠悠摇摆。
陆银戈:……
有没有搞错,连动作都变得软绵绵了!夭寿啦,紧张刺激的决斗变成集体广场舞啦!这是比武现场不是比舞现场啊你们清醒一点!满屋子全是荡来荡去的水草是怎么一回事啊喂!
“她们果然是依靠音乐行动的。”
林妧把手机音乐播放器调到最大声,轻而易举地避开一个慢吞吞向自己袭来的公主,神色悠哉地走到陆银戈身边:“不管是乐师奏的曲子,还是手机里播放的音乐……只要有旋律在,就必须跟随乐曲的节奏行动。怎么说呢,真不愧是‘十二个跳舞的公主’,对音乐的狂热已经刻到骨子里了。”
陆银戈欲言又止,躲过其中一根水草仿佛电影卡带般的迟缓进攻。
还真就是“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右手左手慢动作重播”了呗。
“可是,”小红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半晌说不出话,看向林妧的目光里更多了几分不明不白的模糊意味,“就算你可以用这首歌制住她们一时,等我们离开这里,她们说不定又会恢复原状,赶来追杀我们。”
林妧微微一笑,直视她的眼睛:“别着急。”
她说着垂下脑袋,拇指按在屏幕上。手机里播放的音乐换了一首,只听最初的前奏,陆银戈就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曲子。
世界上速度最快的音乐之一、每秒钟按下十六个音符的超高难度钢琴曲——
《野蜂飞舞》。
她!是!魔!鬼!吧!
接二连三的乐音迅捷如闪电,在短短一秒钟之内噼里啪啦涌出来,居然与蜂群的轰鸣有异曲同工之妙。听着那些完全无法用耳朵捕捉的音符,陆银戈似乎还能感受到演奏者全身每一个脉搏的剧烈律动,无比贴近地一遍遍敲击耳膜。
至于那些跳着舞的女人……
居然开始了无止境的抽搐啊啊啊!
他已经没眼看了。
一秒钟十多个音符,也就意味着她们要在一秒钟之内做出十多个截然不同的动作,一具具纤瘦的身体状若痉挛,像触了电一样飞快律动。
女人们自顾不暇,压根没功夫把注意力集中在如何杀掉他们上,只能在原地徒劳地重复抽搐。
太惨了,太惨了。
最最人神共愤的是,林妧这厮嫌一首曲子不够,居然在《荷塘月色》与《野蜂飞舞》之间来回切换。一会儿是“荷塘呀荷塘,你慢慢慢慢唱哟”,一会儿又是噼啦啪啦嗡嗡嗡的钢琴音符,连陆银戈都少见地沉默下来,眼底带了点怜悯的意思。
眼看着她们要么抽筋闪腰,要么脱力半昏迷,一个个像极了被玩坏的破布娃娃,林妧这混蛋居然竖起大拇指,嘴角带笑:“看吧!周树人先生曾说过:在我的BGM里,没人能打败我。”
陆银戈沉默半晌,低声接话:“鲁迅没说过这种话,你这是恶意迫害。”
“你这话就不对了。鲁迅先生说过:迫害周树人,和我鲁迅有什么关系?由此可见,就算是迫害,也轮不到他头上。”
林妧停顿片刻,目光飘向大厅中央,语气无比欣慰:“你看她们跳得多开心啊!或许,这就是街舞吧。”
街舞你○。
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大厅,角落里的小红帽不由得眼角抽搐。
不得了,这女人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啊。
虽然她留在林妧身边是为了伺机而动,报那一扔之仇,但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或许还没等报仇成功,她就先被这人给玩死了。
谁都好,快来救救她吧,求求了!!!
凶恶的灰狼:弱小可怜又无助,甚至有点想哭。


第96章 遗落童谣(四)
天气晴得很快, 没过半个小时,屋外淅淅沥沥的雨滴便尽数停下。厚重昏黑的乌云如同浸了水的墨汁般渐渐褪色,被微风吹得飘飘摇摇荡开时, 露出几缕破碎的日光。
与这番雨过天晴的情景相比, 宫殿里的景象就显得惨淡许多。
久久无人踏足的城堡灰尘四溢, 在太阳照射下叠成一团团漂浮在半空的破碎棉絮,平添几分败落之感。乐手们毫无知觉地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无一不是鼻青脸肿的模样;十二位跳舞的公主则耗尽了全身力气, 在高强度高速度的律动下要么闪腰要么骨折, 这会儿全都一动不动地瘫倒在地面,满脸的生无可恋。
“算你有种。”
其中一位受害者勉强保持着意识, 耗尽自身剩下的所有力气, 用咬牙切齿的语气低声道, “老娘以后……再也不想跳舞了!”
“原来你们会说话啊。”
林妧面色如常地拱手, 完全没有面对受害者应该有的愧疚与歉意:“小舞怡情, 大舞伤身。帮你们治好舞瘾只是举手之劳, 各位不用道谢, 也不用问我的名字——我是热心市民林女士,一个无名的党员。”
公主:……
我可去你的吧!你这家伙把设定是“爱舞成痴、死了都要舞”的角色硬生生逼得听见这个字就想哭,心里难道对自个儿还没个清醒的认识吗!还道谢,还热心市民,你个无耻的凶手, 我呸!!!
公主:“请您滚, 不再见。”
随着这句话狠狠落下, 原本紧闭的大门自行打开, 轰然灌进来的狂风让小红帽打了个哆嗦。
然后她听见林妧略带着疑惑的声音:“虽然我们的确是时候离开……但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
他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这真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道路两旁充斥着雨后树叶的清新气息, 林妧无目的地走在森林小径上,感到有滴水珠落在自己鼻尖。她对此毫不在意,漫不经心地抬眸环顾四周。
一棵树连着另一棵树,织成仿佛永无止境的绿色巨网,把他们一股脑笼在其中。没有张牙舞爪的怪物,也没有不期而遇的奇遇,一切都显得死寂沉沉,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
虽然摸清了这地方由扭曲的童话构成,很可能属于明川的幻觉或梦境,但他们要去做些什么、来到这里的原因是什么、怎样才能从这里脱身,一切都是未知数。
至于唯一的信息来源明川……
林妧悄悄瞥向身旁始终沉默的男孩子,他似乎同样对眼前的情景一无所知,之前陆银戈尝试询问关于临光孤儿院的事情,同样得不到任何答复。
“哇,你们快看!”小红帽双眼放光,高高抬起的右手指向远方,“那栋房子是用饼干和蛋糕做成的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能远远望见一栋孤零零的小屋。
房屋只有一层楼高,尖尖的屋顶由纯黑色巧克力制成,烟囱则是四块围在一起的深棕饼干。墙壁上镶嵌着大大小小的蛋糕、糖果与饼干,主体看上去则像是凝固的奶酪,每一处角落都粉粉嫩嫩,透露出令人无法抗拒的奢华。
虽然相隔甚远,浓郁醇厚的甜香还是随着风飘飘悠悠,笼罩在每个人鼻尖。
“这屋子……”陆银戈微微皱眉,刻意不去看房屋上吸引力十足的甜点,“是《韩塞尔与葛雷特》里那栋吧?”
林妧倒是被这房屋吸引了所有注意力,双眼一眨不眨地点点头:“嗯。”
《韩塞尔与葛雷特》,又名《糖果屋》。
因为家境拮据,韩塞尔与葛雷特两兄妹被丢在荒野自生自灭,正当无处可去之际,两个孩子发现了一座伫立于森林深处的小屋。
小屋全部由糖果、蛋糕和饼干做成,主人则是个伪装成老妇人的魔女。魔女性喜食人,把哥哥韩塞尔关进笼子,并强迫妹妹葛雷特为她干活,帮忙把哥哥喂得越来越胖,只等某一天肉质足够肥硕,再下锅炖煮。
故事结局符合一贯的正义必胜套路,魔女被葛雷特推进滚烫的沸水中活活烫死,兄妹俩继承了糖果屋与财宝,“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不过啊,”林妧斜睨陆银戈一眼,嘴角的笑带了点嘲弄与调侃的意思,“真是看不出来,没想到你居然会知道这么多童话故事啊。”
陆银戈没做多想,随口应答:“因为每天晚上都要给团团——”
他说到这里兀地停下来,眼底带了点欲盖弥彰的慌乱,恶狠狠瞪她:“我知道什么,和你有关系么?”
林妧佯装一本正经地摆手:“没关系没关系。”
就是一想到狼人先生在外人面前凶残狠戾又不可一世,回家却低眉顺眼地捧着童话书、吃着草莓棉花糖——
就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
她笑着移开视线,目光挪到另一边时,恰好看见笔直站立着的明川。
他不知怎地一动不动,出神望向不远处由糖果饼干构建而成的小屋。似乎是感受到林妧的注视,男孩神色阴沉地转过身。
他的双眼黝黑得可怕,浑身抖个不停,说话时声线亦是止不住地轻轻颤抖:“不要去。走进那栋屋子的话……会被吃掉的!”
林妧放柔声线,微垂眼眸:“怎么了?”
“我、我想起来了……”他眼眶通红,似乎随时都会哭出来,“我被住在屋子里的女人抓住了好多好多次,然后被丢进锅炉里……”
“别怕。”
林妧半蹲下来,让视线能与他保持平行:“慢慢说,你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