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瑜瑾心中大致有数, 车夫问:“大姑娘,后面还有两家成衣店, 您还要去吗?”
程瑜瑾朝后扫了一眼, 说:“不必了, 直接去我们家的那两个铺面吧。”
车夫应了声“得嘞”,就赶着马朝另一条街走去。程瑜瑾安心等了一会, 没多久就到了。连翘扶着程瑜瑾下车,程瑜瑾站到地上, 先是抬头环顾四周, 发现岔路上坐落着一家不大不小的店铺,上面挂着“云衣坊”三字牌匾。因为地段好,这里不至于门口罗雀,可是和程瑜瑾刚才路过的那几家大绣坊比起来,还是差多了。
程瑜瑾知道, 这就是程老侯爷留给她的产业了。
程元璟也看到了,他下马,走了两步见程瑜瑾不动,回头问:“你停着做什么?”
程瑜瑾自然而然地跟上,说:“我在看周围的环境。九叔,祖父刚刚将这几个店铺交到我手中,恐怕店里的掌柜账房还不知道换了主家。我们一会进去先不必表明身份,只装作来买布料的样子,打听一会再说。”
程元璟无可无不可,轻笑了一声:“你心思倒多。”
“多谢九叔。”
程元璟虽然没说答应,可是进门后,却并不提他们是宜春侯府程家的人。掌柜的受雇守店,打老远就注意到外面来了一位公子,清贵俊朗,举手投足都是威仪。他正在感叹这是哪家的王孙贵族带着妻眷出来散心,然后就眼睁睁看着这位俊俏男子停在自家门口,一回头扶了一个女子下车。
那位女子扈从如云,虽然穿着素净的白衣,但是容貌姝美,气质沉静,抬起头时宛如繁花盛开,又如月涌江流。这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说不出的匹配养眼。
掌柜都看呆了,不光是他,路上经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回头看这对璧人。直到程瑜瑾和程元璟两人进门,掌柜的终于反应过来,忙不迭跑过来招揽:“姑娘,公子,你们要看什么?”
程元璟身份特殊,这些年来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掌柜的并不认识程元璟。而程瑜瑾是女眷,掌柜就更不会见过了。是以这两位主家站在面前,掌柜愣是没认出来,还在殷勤招待。这正合程瑜瑾的意,她装作不太精通的样子,说:“我第一次来这里,也不知道该买什么布料,不知道店家有什么推荐?”
掌柜一听就知道这是大主顾,笑得更加殷勤:“姑娘这可问对人了,姑娘随小的来。”
程瑜瑾带着丫鬟去里面看布料,程元璟就站在外堂等她。掌柜亲自引路,原本的跑堂倒空闲下来,只好过来招待程元璟。跑堂有心讨好,故意说好听话:“公子和姑娘感情真好。公子和姑娘郎才女貌,看着就让人欢喜,日后必能多子多福,白头偕老。”
程元璟本来没在意,可是这话听到后面越来越怪异。程元璟回头,静默地扫了店小二一眼。店小二被这样的目光看得腿肚子发软,他以前也见过许多达官贵人,可是从没有一个人像程元璟这样,一身白衣便服,不张扬不吆喝,但是能让人从心里生出敬畏来。
店小二紧张,说出来的话也结结巴巴的:“公子息怒…小的说错了吗?”
程元璟倒没有生气,他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觉得我和她是夫妻?”
程瑜瑾明明是未婚打扮,这些小二成日在权贵堆里打滚,不至于连这点识人眼力都没有。程元璟难得生出些好奇来,不是程瑜瑾,那就是从他身上看出来的了?他哪里看着像是已然成婚的?
店小二被问得懵了一下,他搔头,喃喃道:“公子和方才那位姑娘一起进门,姑娘虽然还梳着低髻,可是年龄正好,正值婚龄。公子和姑娘的年纪不可能是父女,看长相也不像兄妹,这样一来不是未婚夫妻,还能是什么?”
还有一点店小二没好意思说,那就是如果是兄妹,能带着妹妹逛成衣店的可想而知兄妹感情深厚,这样兄妹两人说话,自然而然带着亲昵。不会是程元璟和程瑜瑾这样,两人都漂亮的不像真人,距离不远不近,疏离客气中又带着旁人无法插足的默契,他们两人站在一起,真的很像贵族夫妻。
所以店小二理所应当地觉得,这两人都出身不俗,已经订婚,但是还未正式成婚。所以程瑜瑾梳着少女发髻,而程元璟带着未婚妻出来置办新婚用品。
难道,竟然不是?
店小二有点懵。这时候掌柜引着程瑜瑾从里间出来,程元璟低头扫了店小二一眼,店小二那一瞬间福至心灵,竟然神奇地明白了程元璟的意思。
这个话题,不许再说了。
程瑜瑾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看到程元璟站在外面,一个人几乎将整间店铺都照亮了。程瑜瑾自然地走到他身边,唤道:“九叔。”
店小二顿时瞪大眼睛,表情十分夸张,几乎叫人疑心他的眼珠会从眼眶里掉出来。店小二历练多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过这种可能,这对男女不是兄妹,不是未婚夫妻,竟然是叔侄?
店小二惊讶的太明显了,程瑜瑾注意到店小二的表情,疑惑地皱眉:“九叔,怎么了?”
程元璟淡淡瞥了店小二一眼,店小二连忙低头。程元璟收回视线,轻描淡写地说:“无事。你看到喜欢的料子了吗?”
说起这个,程瑜瑾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立刻抛开方才的疑问不管了。程瑜瑾说:“衣料倒还好。听掌柜说店里还兼做成衣,我让他们拿两件成衣样子给我看。”
程元璟点头,这些东西就是拿给程瑜瑾玩的,她愿意如何就如何。说话间掌柜已经取了做好的成品衣服出来,程瑜瑾上前翻看了一会,沉吟不语。
掌柜也渐渐看出不对来,程瑜瑾虽然看的料子多,可是提问说话并不像是要买,反而像是…来视察一样。掌柜逐渐生疑,担心是哪家同行过来打听内情,但是又觉得谁家能请来这样两位神仙人物。真有这份难耐,打探什么行情啊。
程元璟见程瑜瑾将手里的衣料放下,问:“看好了?”
“嗯。”
“都包起来吧。”
“哎!”程瑜瑾连忙拦住,回头对程元璟说,“九叔,你在这里买什么?”
这是她名下的铺面,在这里买东西岂不是自家人向自家人付钱,显得很傻?
掌柜的站在一边,心情大起大落,等听到程瑜瑾的这句话,脸上的笑几乎都要维持不住了。
什么意思?瞧不起他吗?
程瑜瑾最后还是没好意思让程元璟花这笔冤枉钱。她当然知道这是程元璟看在她的面子上,给她送钱,可是程瑜瑾多少要脸,这笔钱她拿不住。
之后程瑜瑾又去了首饰店和琉璃铺子,首饰店名叫琳琅阁,和云衣坊相距不远,可是卖琉璃的店铺就有些距离了。等三家店都走完后,程瑜瑾很是不好意思,程元璟和她不一样,他身上有许多事要处理,却还陪着她耗了一天。坐车回府的时候,程瑜瑾对程元璟端端正正行了个谢礼:“谢九叔。”
这一次她说的诚心诚意,程元璟不甚在意,他说:“刚才你出去后,我给这三家店送去了侯府的名牌,现在想必他们已经知道你是新的东家。之后你如果要传话,或者想出门看铺面,直接来找刘义吧。”
程瑜瑾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能深深地行了一礼:“谢九叔。”
程瑜瑾不喜欢麻烦别人,同样也不喜欢被别人麻烦,可是这一次她却连推辞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她实在,太需要外面的人手了。她人在内宅,身边都是丫鬟婆子,这些人也不能离开二门,何况这里面还有不少程老夫人、庆福郡主的人。程瑜瑾想背开其他人的耳目管理产业,实在太难了。
程元璟的这句话可谓雪中送炭,程瑜瑾无法拒绝,只能在心底里着重记上程元璟的好。
等晚上回房后,连翘给程瑜瑾端来了热茶:“姑娘,您今日在外面走了一天,快好生歇歇吧。”
程瑜瑾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回来后也不歇着,拿了笔比划花样。云衣坊和琳琅阁生意不错,但是程瑜瑾觉得可以更好。他们现在的进项,远远对不起这两家店所在的地段。
曾经程老侯爷手下有很多产业,没心思一一打理,只要不亏损就行了。但是程瑜瑾不一样,她手里只有三间店铺,而花钱的地方却有很多,她必须将利润最大化。琉璃她也不懂,只能暂时搁置,可是另两个,程瑜瑾却有很多想法可以实践。
毕竟她当了十四年的侯府小姐,嫡母还是庆福郡主,这些年眼睛里不知见到过多少好东西,改造一个成衣坊、一个首饰店,她还是说得上话的。
程瑜瑾放下笔,难得惆怅地叹了口气:“九叔这次实在帮了我大忙,我都不知该如何回报为好。”
连翘并不知道内情,快言快语说道:“姑娘,九爷是您的亲叔叔,自家骨肉,讲究这么多做什么?”
程瑜瑾摇头,如果程元璟真的是她九叔,程瑜瑾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大不了日后多送些点心过去,谁让晚辈身份自带底气。可是程元璟,并不是啊。
这个人情欠大了。
连翘不明白程瑜瑾为何忧心忡忡,程瑜瑾摇摇头,也不想再说。她叹了口气,头一次发现自己当大家闺秀十多年,自负多才多艺,可是真到用时,竟然没多少能派的上用场。
程瑜瑾只能下定决心,这段时间去的再勤些,多送些点心吃食等小玩意。虽然这些东西对太子来说不值一提,可是除了这些,程瑜瑾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程瑜瑾杂七杂八想了一会,由衷在心里感叹:“九叔真是个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九叔:好人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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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钱
清早, 鸟鸣声清脆,洒扫丫鬟刚在地面上洒了水,廊柱也洗的干干净净。程瑜瑾走在游廊中, 眼睛里看到的都是清晨独有的清爽气息, 而她素衣白裙,缓步慢行, 落在别人眼中, 也是美景中的一部分。
宸明院的人见了她都十分熟悉, 老远就对她问好。程瑜瑾笑着点头, 刚从外面回来的刘义见了她, 也立刻停下身拱手:“大姑娘。”
“刘总管。”程瑜瑾敛衽回礼。她对刘义的身份心知肚明,这位八成是宫里的某位心腹公公, 现在以家仆的身份跟随在程元璟身侧, 所以称他一声“总管”, 也是应当。
刘义连忙推辞:“大姑娘折煞奴才,奴怎么当得起大姑娘这样称呼…”
“总管客气。”程瑜瑾站起来, 笑着说,“刘总管是九叔身边最信任的人, 时常在外面跑, 堪可说是九叔的左膀右臂。这一声总管你不当,何人还当得?”
刘义虽然连连谦虚,可是看他的神色也很开怀。他得意的不是揽了多大的权,办了多少事,而是被太子重用。程瑜瑾这些话, 可谓正正好说到了刘义心坎里。
程瑜瑾看着刘义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对了。她对杜若示意,杜若立刻将胳膊上挎着的食盒提出来,程瑜瑾说:“小女深受九叔照拂,之前还托总管帮了不少忙,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能给刘总管准备些点心。东西不好,刘总管可不要嫌弃。”
刘义摆手:“这怎么使得?奴才能给大姑娘跑腿是奴才的福分,怎么能收大姑娘的东西!”
“刘总管收下吧,这是我们姑娘的一片心意。”杜若说着,将食盒放到刘义身后的年轻小厮手上。刘义推辞也是做个样子,他见程瑜瑾这样会说话做事,便半推半就地收下了:“如此,奴才谢大姑娘。”
“总管客气。”程瑜瑾笑着说。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道理内外通用,刘义收了程瑜瑾的吃食,果然说话又和气了很多。他问:“姑娘这么早来宸明院,可是找九爷有事?”
“说不上什么大事。”程瑜瑾顿了顿,无意地说,“不过有些话,想托刘总管帮我传出去。”
“这有何难。”刘义闻言大手一挥,说,“姑娘且随奴才来,您要说什么都记在纸上,奴才一会出门便帮您带出去。”
程瑜瑾顿时笑的更真心了:“有劳刘总管。”
程瑜瑾今天可是有备而来,她特意来了个大早,赶在刘义出门前让他带话,她甚至将图纸都带来了。程瑜瑾坐到茶水间,从荷包里一样一样取出东西。
“这是我画的衣服图样,劳烦总管带给云衣坊。光是卖布料收益有限,如果将布料做成成衣,那同样一匹布,能赚的利润便多了好几倍。再者,布匹都是平的,一匹匹堆在一起看不出好坏,如果旁边能摆上一件做好的成衣,那就好看多了。客人看到衣服好看,也会愿意拿一匹布回去。如果客人不愿意自己动手,云衣坊还能将布料留下,帮忙裁剪衣服。这样又是买布又是做衣服,料子是自家的,手艺人也是自家的,可比单纯卖布匹挣钱多了。”
程瑜瑾说着让杜若将包裹拿出来,她摊开一个角,抖出一件上袄给刘义看:“这是我用云衣坊的锦缎做出来的短袄。我那天去看的时候就觉得这匹云纹青绿锻颜色很正,这两天我和丫鬟做了个衣服样子出来,果然上身很好看。我记得这种缎子,除了云青绿云纹的,还有木兰纹、凤尾纹、莲花纹,颜色也从白到红有好几种,刘总管今日去了云衣坊,让他们将不同颜色、不同纹路的缎子放在一起,把这件上袄摆在布料旁边,客人如果看中了衣服,却喜欢其他颜色,尽可从别的料子里挑。这张纸上记了做袄时的放量,劳烦总管一起带给掌柜。但是务必提醒他,让他将数据放好,如果客人喜欢,那就将布料留在云衣坊做,可万不能把裁衣数据给出去。”
刘义一边听一边点头,等接过程瑜瑾手里的纸张,他内心中惊叹更甚。刘义展开纸看了一眼,暗暗感叹程瑜瑾可真会做生意,卖原料远不如卖加工,而程瑜瑾这样一来,从布料到裁衣再到成品都是自己家的,客人省功夫,云衣坊也能赚更多。
而且不得不说,一样的衣服,从程瑜瑾手中做出来,就是精巧俏丽的多。以刘义在妃嫔和宫女堆里历练过的眼光看,他猜测程瑜瑾在衣袖和腰身处做了收紧,贴身又显曲线,很显娇俏。
程瑜瑾毕竟时间有限,除了上袄,她只来得及做了条下裙。这条裙子是用纱做的,里面是白色绸布内衬,外面是柔软的纱。两侧褶子不知道怎么打的,看上去修长又飘逸,颇有飘飘欲仙之感。
现在正是夏天,这样一身雨过天晴的裙子上身,不知道该有多瞩目。
程瑜瑾将大致的重点指给刘义后,就让杜若把衣服都收起来,连着做衣数据一起交给刘义。刘义是在内廷和官场行走过的人,办事能力一流,程瑜瑾将东西交给他十分放心。程瑜瑾事情已经办完,心情大好,她见机起身,带着丫鬟走出茶水间。
出来时阳光正好,程瑜瑾又给程元璟留下了糕点,刷足了好感,才心满意足离去。
茶水间里,小刘子送人回来,刘义见到后问:“程大小姐走了?”
“是。大小姐又去给九爷请安,和九爷打了招呼后才走。”
刘义点头:“程家两个男人多年来不得进寸,只知道怨天尤人,还不如一个小姑娘知礼数。”
面目白净的小刘扫到桌子上的东西,问:“干爹,那这些东西…”
“难得她懂得孝敬九爷,我见这几天九爷心情好了许多,既然她陪着九爷解闷,我替她跑这一趟也没什么。反正她一个女子,影响不了局势。”
刘义并不知道程瑜瑾已经知晓了程元璟的身份,他只以为程瑜瑾还是把程元璟当程家人,所以才天天往来跑。程家其他人都对程元璟虎视眈眈,生怕程元璟分了他们的家产,而这么多人中唯有程瑜瑾热情备至,不停地释放好意。对比之下,刘义对程瑜瑾的印象也越来越好。
“干爹,您外面事情多,要不程大小姐这些事儿子替您去吧。”
刘义摆摆手,说:“不用,又不是什么难事,走一趟就办完了,还是我自己去吧。商人多奸,你毕竟脸嫩,那个掌柜见了你说不定会生轻视之心,不好好办事。第一次就我去吧,料他们不敢敷衍我。”
小刘子称是,他心想那可不是么,刘义在宫里就是个笑面虎,这些年陪太子爷在外面跑,越发成了鬼见愁,去威慑一个区区小掌柜,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哪个掌柜敢轻视刘义?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同样评估主人也要看狗,手下能有这样厉害的家奴,恐怕云衣坊从此之后对程大小姐也毕恭毕敬,不敢轻视分毫。
刘义见小刘子说完了话,还站在跟前不走,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桌子上瞄。刘义扫了眼旁边的食盒,心里明白了,骂道:“瞧你那德行,办事怎么不见你这么积极?”
小刘子哈腰笑:“这不是有干爹疼我么,爹厉害,儿子当然成了酒囊饭袋。”
刘义被说的笑了,作势踢了一脚,说道:“油嘴滑舌,记吃不记打,快滚吧。”
小刘子佯装吃痛地躲开,然后喜滋滋用帕子包了两块糕点,出去了。程瑜瑾这些天基本日日来宸明院,宸明院的人从最开始的戒备,慢慢变成真香。不得不说,程瑜瑾带来的糕点真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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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瑜瑾并不知道自己搬了怎样一个大杀器出去。云衣坊和琳琅阁的掌柜被吓得要死,刘义虽然隐瞒了自己太监的身份,可是身上厂卫的气质还在,他往哪儿一杵,云衣坊的掌柜吓得差点跪下来。刘义的气势骇人,他交代下来的事掌柜必然认真对待,生怕有一点点不符合刘义的要求。程瑜瑾的想法实施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好,月底送来账册,程瑜瑾看到这个月的营利,小小吃惊了一把。
仅仅一个月,盈利便翻倍了。而不仅如此,掌柜的托人传话,说雨过天晴纱和云纹青绿锻卖的最好,库存都卖完了。其他布料店见状也进同样的料子,与他们争利。同时,上一次做了成衣的主顾都过来问,问有没有新的样式。
这个发展倒是程瑜瑾始料未及,她原本只打算用做好的成衣带一带销量,并没有想到会这样火爆。程瑜瑾重新核算了一遍收益,将这个数额加到自己的小金库中,心情顿时大好。
看来,成衣这个路子走的很对,而且以后变化还可以快一点,比如半个月换一批新衣。如果太快不能突出珍奇,太慢会被其他成衣店仿制,影响利润,所以半个月刚刚好。
程瑜瑾拿出之前想好的几个图案,挑了一件上衫、两条裙子出来,打算明天带给刘义,让刘义帮她传给云衣坊。程瑜瑾从小在锦绣堆中长大,闺秀们攀比严重,而程瑜瑾又一定要拿到头筹,所以多年来在衣服上花费的心思数不胜数。她又是个要拿捏架子的,不肯把功夫用在明面上,一定要以漫不经心、仿佛完全不在乎穿衣打扮的模样,把其他人都比下去。所以,多年的磨炼下来,程瑜瑾对设计衣服、搭配首饰十分有心得,连专门的梳头嬷嬷也比不过她。
她以前做衣服就很繁琐,小到一粒纽扣,大到衣服上的绣花,全部要她一样样挑选,直接穿样板衣服是完全不可能的。宜春侯府针线房的丫鬟见到程瑜瑾就头疼,而找外面的绣坊订做,也难免有许多不合意的地方。
现在好了,程瑜瑾自己就有一家衣料铺子,完全能由着她折腾。程瑜瑾终于可以极尽挑剔地做一件衣服,顺便还能挣钱。
简直完美。
程瑜瑾还想了几个首饰花样。她早就嫌弃自己的首饰太过老气,花样换来换去就那几个,可惜一直买不到合心意的。如今正好,她由着自己的心意画了花样,拿出去让琳琅阁打,成品做好后传进来给她过目。如果程瑜瑾满意,她先戴几天出风头,之后就可以让琳琅阁推新款售卖,如果不满意,她再慢慢改造。
程瑜瑾在灯下一直忙到夜深人静。直到杜若来催了好几声睡觉,她才恋恋不舍地将图纸收起来,再一次数了数本月净收益,心满意足上床睡觉。
第二天,程瑜瑾去程老夫人屋里请安,一进门就听到阮氏说:“娘,靖勇侯府派人来催了,墨儿和霍侯爷的婚事是不是该准备起来了?”
☆、亲母
程瑜瑾听到这句话, 脚步只是略微顿了顿,然后就一点犹豫都没有地走入堂屋。
丫鬟站在纱窗外禀报:“老夫人,大姑娘来了。”
阮氏乍然听到程瑜瑾的名字, 脸上神情变得僵硬。这几天侯府在忙程老侯爷的丧事, 到处都是人仰马翻。可是无论再怎么忙,大小事情都被程老夫人和庆福郡主紧紧攥着, 什么事都漏不到阮氏手上。阮氏无所事事, 就忍不住担心自己女儿的婚姻。要她说, 程老侯爷去世, 大房分了好大一笔家产, 赚的盆满钵盈,这其中唯一受到伤害的就只有她的小女墨儿。
阮氏惦念了好几天, 生怕程瑜墨嫁人迟了, 被其他女人趁虚而入。今天阮氏终于找到机会和程老夫人说这件事, 她刚刚说完,程老夫人沉吟不语, 听到程瑜瑾来了,她们两人都收了声。
程瑜瑾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含笑如常走到屋里, 大大方方给两人行礼:“瑜瑾给祖母请安,给二婶请安。昨天夜里起了风,半夜刮起好大动静,祖母没着凉吧?”
程老夫人脸色淡淡的,说:“我没事。我年纪大了不爱贪凉, 你们几个小辈倒要注意,晚上不要开着窗户睡觉,务必让丫鬟检查好了。”
“孙女明白,谢祖母提醒。”程瑜瑾笑着应下。她的神情太坦然了,谈笑宴宴,没有一点在意的样子。程瑜瑾这样,反而让程老夫人和阮氏不得劲。
阮氏见程老夫人和程瑜瑾你来我往说客套话,俨然祖慈孙孝的模样,她不由有些急了。程老夫人和程瑜瑾如何装样子她不管,可是墨儿的事却不能再耽搁了。热孝出嫁必须在白日之内,如今眼看就过了一半,今日好不容易起了头,要是再不定下来,程瑜墨就得生生等一年了。
阮氏着急,忍不住打断程老夫人的话:“娘,您看我刚才说的事…”
程老夫人暗暗瞪了阮氏一眼,嫌弃她没眼力劲。瞧瞧这沉不住气的模样,一点都不上台面。
程瑜瑾心里笑了,她面色如常,故意说:“原来是我打断了二婶的话。是我不对,瑜瑾在此给二婶赔罪。二婶想说什么就说吧,不必顾忌我。”
阮氏支吾,难得地生出些愧疚之心。她和程老夫人暗暗商议过让程瑜墨热孝出嫁的事,程老夫人并未反对,只说等老侯爷七七过去了再细谈。程老夫人松口,程瑜墨提前出嫁的事基本板上钉钉。不过这事虽然成了共识,但是还没有正式宣布过,也就是说,程瑜瑾还不知道。
阮氏并不知道程瑜瑾一早就听到她和程元翰商谈,程老夫人也不知道程敏将这件事告诉了徐之羡,恰巧被程瑜瑾撞破。总而言之,明面上,程瑜瑾应当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阮氏一直都理直气壮,她这可是为了自己女儿好。生老病死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难道婚姻子嗣就不重要了吗?姑娘家花期本来就短,生生耽误一年,不知道要错过多少,如果在这段时间内有了妾或者庶长子,那就是影响女子一辈子的大事啊。
所以,她这样做有什么不对?阮氏一直坚信,然而此刻,对着程瑜瑾澄澈清亮的眼神,阮氏嘴唇翕动了好几次,都无法说出话来。
程瑜墨提前出嫁,对二房来说当然不成问题,可是,在程瑜墨前面的程瑜瑾呢?身为姐姐,却被妹妹跳过,外人要怎么想程瑜瑾?
阮氏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每次这个想法冒出了头,她就若无其事地岔开。阮氏的心思自欺欺人到近乎可笑,反正程瑜瑾还不知道,那就不用去想,到时候顺其自然,肯定有办法的。
然而程老夫人和阮氏都知道,不会有办法的。她们想要拉拢住霍长渊这只前途不可限量的潜龙,想让程瑜墨生下靖勇侯府的嫡长子,就得牺牲程瑜瑾。程瑜瑾毕竟被退婚,日后前程不明,可是靖勇侯府却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现成好处,程老夫人会选谁,完全是可以预料的事情。
程瑜瑾一点也不意外,更谈不上伤心,但是她却不想轻易放过程老夫人和阮氏。踩在一个孙女的终身悲剧上攀龙附凤,还妄想孙女毫无怨言,继续任劳任怨孝顺程家,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好事情。程瑜瑾笑着,又轻轻问:“二婶,你怎么发起呆来了?你刚才和祖母说了什么,现在有没有外人,继续说谈就是了,我不会打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