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落得家人着急,以致于要让姑姑家的表兄来娶她,好周全颜面。程瑜瑾怎么会落到这等地步?
程瑜瑾听到这话垂下眼睛,林清远看到连忙说:“我只是随口一问,是我唐突了,大小姐不必回答。”
程瑜瑾抬头看了林清远一眼,低头无声地叹了口气,一副并不想说,但是看在林清远的面子上忍不住倾诉的神情:“本来这些事情不该告诉别人,但是除了致之哥哥,我也不知道能和谁求主意。致之哥哥应当已经知道我被退婚了吧,原来霍侯爷喜欢的是我妹妹,我和二妹是双胞胎,他认错了,才会向我提亲。后来霍侯爷发现不对,就和我退婚,和我二妹订婚。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这个做姐姐的本该祝福他们,但是......我却做不到。”
林清远已经大概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叹了口气:“程大姑娘......”
“霍侯爷如愿以偿,可喜可贺,但是这世道对女子就是如此不公,他们二人的喜事,却成了我的灾难。我被退婚后,名声受损,许多人家顾忌我曾和霍家定过婚,都不愿意向我提亲,偶尔有媒婆上门,来的也是眼红侯府和看中了我的嫁妆的。眼看二妹成婚在即,我要是再不说亲,就要终老侯府了。我巴不得一辈子留在程家,孝顺父母,但是这样一来,宜春侯府的名誉就被我连累了。我自己如何没什么要紧,却不能连累父母长辈被人说三道四。”
林清远听着极为触动,他没有想到,程瑜瑾居然会面对这样艰难的局面。他本来觉得,程瑜瑾这样的女子有的是男子追捧,必然是不愁嫁的。
林清远想起程瑜瑾现在和他的妹妹差不多大,要是他的妹妹遭受这种事,他该有多生气?林清远不由对程瑜瑾生出一股怜惜来的:“程大小姐你放心,你聪明漂亮又有能力,日后归宿不会差的。”
这话是真的,林清远作为男子,最知道男人有多现实。光凭程瑜瑾的外貌就不会有人舍得放过,而她同时又聪明能干,多才多艺,这样完美的妻子,没有男人会不动心。
程瑜瑾知道适可而止,她目的已经达到,就没有再继续卖可怜。只要林清远知道她凄惨的处境,日后再时不时强调一二,林清远迟早会被她打动,太过急切了反而不好。至于林清远娶她是出于喜欢,还是怜悯,重要吗?
完全不重要。
程瑜瑾笑了笑,强装坚强道:“我和致之哥哥说这些做什么,我们说些开心的吧。致远哥哥你要去哪儿?”
林清远才想起来自己的来意,他说:“我要去找景行的院子,我放了两本书在他这里。”
程瑜瑾说:“原来是来找九叔。九叔的院子不太好找,我带致之哥哥过去吧。”
林清远当然客随主便,伸手示意程瑜瑾先行:“有劳大小姐了。”
程瑜瑾温和地笑笑,内心想着她要怎样不动声色地带林清远兜一个大圈子。这么难得的独处机会,不能放过。
程瑜瑾规划好路线,她和林清远并肩穿过花园,一边走一边交谈。林清远走下回廊,侧身对程瑜瑾说:“多谢大小姐带路,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要从哪里走。”
程瑜瑾正要说一些虚伪的客气话,一转过回廊,冷不防遇到一个人。对方站在这里,气定神闲,不紧不慢:“不知去我院子如何走,怎么不来问我?”
☆、叔叔
程瑜瑾一转弯看到程元璟, 她自己都愣住了。
程瑜瑾难得反应不过来,倒是林清远,意外地眨了下眼, 顿时极为开心地走向程元璟:“景行, 原来你在这里!刚才可让我好找,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幸好程大小姐热心, 带我去你的院子。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哦?”程元璟轻轻看了程瑜瑾一眼, “大姑娘竟然这样乐于助人?”
程瑜瑾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怎么又是他, 为什么每次收网的重要时刻,她都能被程元璟撞个正着!程瑜瑾勉强笑笑, 向程元璟问好:“九叔。”
林清远没有察觉到身边涌动的暗流, 他兴高采烈地说:“对啊, 大小姐实在是好心又大度。我不小心撞到她后,她非但没有生气, 听说我找不到路,还主动来带我去你的院子。程大小姐明理又心善, 不知比我家里的几个妹妹懂事了多少, 实在让人羡慕。”
程元璟不动声色,语气也平平淡淡的,却冷不丁问:“她生气?你撞到了她什么,她为什么要生气?”
林清远顿时失语,他微微张大嘴, 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有漏洞,被程元璟抓到破绽了。林清远刚才不小心撞到了程瑜瑾和徐之羡的事,要是换成寻常女孩子,要不恼羞成怒,要么尴尬得赶快避开了,唯独程瑜瑾落落大方,还主动上前来引路。林清远本来想在程元璟面前夸一夸他的侄女,没想到自己一笔带过的一句话,就被程元璟听出来了。
林清远尴尬,刚才的事事关程瑜瑾清誉,他本来打定主意绝不会透露给外人,结果这才走了两步路的功夫,就要被程元璟扒出来了。林清远干笑着,正打算转移话题,程瑜瑾接过话说道:“是林编修太客气了。这个花园虽然女眷多,但实际上是外院和内宅的分界线,并不算误入后宅范围。林编修在这里撞到了我,误以为闯入了程家后院,所以才向我赔罪。其实是林编修客气了。”
林清远悄悄松了口气,连忙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程元璟垂眸瞥了程瑜瑾一眼,程瑜瑾笑容清浅,面色无异,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心虚。反倒是林清远,神情太过紧张,露了怯。
其实程元璟听到了刚才徐之羡和程瑜瑾的那些话,甚至,他比林清远来的还要再早一些。程元璟并不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女儿家这种事被外男撞到,终究不体面。程元璟本来打算装作不知道,悄悄放过此事,可是此刻这两人当着他的面一唱一和,相互配合,就让程元璟非常不悦。
林清远生怕程元璟再追问,赶紧说其他话转移话题,他说:“景行你怎么从这边来了?我刚才找了你很久,见这边没有你,才去另一边碰运气。”
程元璟淡淡说:“刚才院子里有点事,我回去了一趟。”
其实程元璟是在花园里听到了程瑜瑾和徐之羡的话,担心程瑜瑾出来时撞到他尴尬,所以悄悄换了一条路。没想到,缘分竟然如此奇妙。
程瑜瑾倒没有多想,她长这么从没被人表白过,徐之羡是第一个。这么小概率的事正好被林清远听到,已经很巧了,程瑜瑾压根没想到还会有另一个人。
程瑜瑾只以为程元璟刚从内院出来,正巧遇到他们两人。虽然难得的独处机会被打断,可是有机会在太子殿下面前为她未来的夫婿刷一刷好感,程瑜瑾还是十分乐意的。
程瑜瑾主意落定,不动声色地问:“九叔,你和林编修在看什么书,竟能让状元郎都急成这样?”
林清远笑了两声,说:“没什么,书倒不难找,主要是上面有景行的批注,所以我想拿回去再看看。”
“原来如此。”程瑜瑾笑着点头。她心中轻轻一动,林清远竟然和程元璟相互赠书,这种关系可非同寻常。能和上位者维持这样紧密的关系,等程元璟恢复身份后,还愁林清远不被重用吗?程瑜瑾异常满意,看向林清远的目光更加友善了。
这样的潜力股绝对不能放过,趁现在别人还没发现,她要赶快套牢了。
程瑜瑾笑着说:“编修和九叔都是爱书之人,小女钦佩。”
“哪里。”林清远爽朗笑道,“我只是沾了景行的光罢了。对了,景行,你的院子为什么这么难找?”
程瑜瑾想阻止,可是已经晚了。程元璟微微皱了皱眉,问:“什么?”
程瑜瑾顿时生无可恋,一副恨不得原地去世的表情。林清远没有注意到,他“咦”了一声,大咧咧地指向程瑜瑾:“是程大小姐说的呀,她说你的院子不太好找,外人可能找不到,所以亲自带着我过去。对了,她还说从花园西边绕路要近一些。”
程元璟垂眸瞥了程瑜瑾一眼,程瑜瑾低头,只露出一个头顶给他。程元璟轻轻笑了笑,说:“可能找路也分人吧,在有些人眼里,大概是很难走的。”
程瑜瑾完全闭嘴,不反驳不解释不承认。林清远后知后觉,终于发觉出些许不对来。他好奇,问:“方才大小姐还很活泼,怎么现在都不说话了?莫非我刚刚说了什么,让大小姐不高兴了?”
“没有。”程瑜瑾连忙否认,她悄悄觑了程元璟一眼,心虚笑道,“致之哥哥本来便是过来找九叔的,现在九叔已经来了,我不敢越俎代庖,打扰了致之哥哥和九叔说话。”
林清远笑着摆手:“怎么会,大小姐多虑了。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就要无忧无虑,凡事只考虑自己才好,像你这样懂事就太让人心疼了。”
程瑜瑾听到后怔了一下,她心里顿时生出疑虑,林清远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也喜欢天真可爱的,程瑜墨那种类型的女子?
程瑜瑾心里咯噔一声,这时候程元璟突然慢悠悠地问:“致之哥哥?”
他的声音缓慢平静,但是听着莫名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林清远“哦”了一声,热心地告诉程元璟:“是大姑娘说原来的称呼太见外了,正好她的年纪和我妹妹差不多大,叫我哥哥刚好。”
程瑜瑾绝望地闭住眼,太尴尬了,太尴尬了,她简直不忍心再看下去。她今天到底犯了哪位太岁,先是送糕点撞到徐之羡坚决反对娶她,然后和徐之羡说话被林清远听到,现在,竟然还要被太子殿下当场识破她的连篇鬼话。
诚然,她为了套牢林清远,适当夸大或者改变了一些事情,可是她只是想嫁一个有钱有权的夫婿,这有错吗?早知道一拐弯会遇到太子,她一定实事求是,好好做人。
程瑜瑾十分绝望,她的运气也未免太差了吧。
等林清远说完,程瑜瑾明显感觉到程元璟往这个方向扫来。程瑜瑾尴尬地低头装死,乞求太子殿下高抬贵手,可多少给她留些颜面吧。她手上的苗子不多了,不能再蹉跎下去了。
程元璟似乎笑了笑,说:“她说得对,称呼官职确实太见外了。不过,称呼林清远却有些不妥。”
程瑜瑾愣住了,她下意识地问:“为何不妥?”
“他是我的朋友,如果换亲近的称呼,你应该叫他叔叔才是。”
程瑜瑾彻底呆住了,良久后,她好容易说出话来:“叫…叔叔?”
“嗯。”程元璟轻轻点头,垂眸瞥了程瑜瑾一眼,“以后不许这么没规矩,要叫林叔叔。”
程瑜瑾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要是天天叫林清远为林叔叔,她嫁哪门子的人?就算是本来有五分可能,一句林叔叔出去,也变成没可能了。
林清远听到“叔叔”这两个字也觉得浑身不对劲,他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对程元璟说:“景行,不至于吧?我也没比大小姐大多少岁…”
“礼不可废。”程元璟淡淡道,“辈分不能乱,你和我同辈,她应当叫你叔叔,岂能偷懒?玉不琢不成器,管教晚辈不可松懈。”
林清远顿时肃然起敬,道:“景行言之有理,怪不得大小姐聪明懂事又才学好,原来是你们家教严厉,教女有方,我受教了。”
程瑜瑾心想你受教个鬼,再受教下去,她要如何嫁人?程瑜瑾腹诽不断,似乎感受到程瑜瑾的怨念,程元璟低头,眼神安静从容,看着她问道:“侄女,你说可对?”
程瑜瑾面无表情,这位爷是太子,她敢说太子说的不对吗?程元璟十分有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程瑜瑾实在没办法,只能咬牙,一字一顿地说:“是,九叔说得有理,侄女受教。”
“那你刚才一口一个致之哥哥,还不快向林清远赔罪?”
程瑜瑾十分难受,简直称得上丧权辱国地开口说道:“林…林…林编修,方才多有冒犯,小女在此赔罪。”
程瑜瑾实在喊不出来林叔叔,只能换成官方称呼林编修。好在程元璟也没有继续追究,林清远当然是连声说不必,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程元璟听到“林编修”,心里可算舒服些了。程瑜瑾生无可恋地走了一会,很快给自己打气,胜败乃兵家常事,虽然又回到了原点,但是为了日后的富贵生活,她还要继续努力才是。
程瑜瑾重整旗鼓,隔着程元璟,兜着圈子和林清远说话,不动声色地打听林清远的经历、习惯、爱好。程瑜瑾刚刚问完林清远私下里做什么打发时间,正等着林清远的回答,就听到身后另一个人悠悠道:“程瑜瑾。”
程瑜瑾下意识地站直了:“九叔。”
“你昨天守了一夜,侯夫人不是说让你回去休息么,怎么还不去?”
“啊?”程瑜瑾皱眉,程老夫人让她回去休息了?什么时候的事?
林清远也在看着她,程瑜瑾没有多少思考的时间,只能暂且抛下这件事,委婉道,“我其实还不太累…”
“嗯?”
程瑜瑾眉梢抽了抽,又抽了抽,最终低头道:“谢九叔,我确实累了。小女失礼,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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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好
程瑜瑾走后, 直到她的身影都看不到了,林清远还探头回去看那座被绿叶掩盖起来的月亮门。程元璟沉默看着林清远的动作,忽然问:“你看什么?”
“啊?”林清远被吓了一跳, 随后他意识到程元璟在问他, 才说道,“噢, 我是在看你的侄女。没想到她柔柔弱弱一个姑娘家, 竟然也给祖父熬了一宿。早知道她昨夜没睡, 我就不让她来带路了, 合该让她早点回去休息才是。”
林清远说完后发现程元璟依然沉默不语, 他莫名其妙,问:“景行你怎么了?怎么今日看着情绪不高?”
“无事。”程元璟淡淡说了一句, 推开这个话题。好在林清远了解程元璟的性格, 也不在意他的冷淡, 还是乐乐呵呵地自己说话:“以前从没注意过,最近才发现你观察人真细致, 竟然知道大小姐没睡觉。原来我总觉得你淡漠,现在才知道是我误会了, 其实你外冷内热, 处事很细心。”
程元璟轻轻笑了一声。林清远听到后问:“你笑什么?”
程元璟淡淡道:“我笑你想多了。”
林清远顿时不知该说什么为好。他四年前第一次见到程元璟时,就觉得程元璟这个人不同寻常。程元璟的长相放在男子之中,好看的有点扎眼。长相好看还无背景的人,在官场中难免要受偏见,但是放在程元璟身上, 这些潜规则都失效了。他淡漠又威仪,风光霁月自成一体,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莫名让人心生敬畏。
像是知道这世上再没有他需要顾忌的人和事,所以只专注于自己,稳扎稳打,步步前行。
用更通俗的话说,程元璟此人,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唯有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养出这样强大又凛然的气场。
民怕富,富怕官,官怕上级,怕厂卫,怕皇权。所有人都有所怕,所以众生皆谨小慎微,战战兢兢。而程元璟,却笃然得让人想不由自主追随。
林清远一直好奇程元璟的身份,他原本以为这是某位天之骄子,故意抹去身家名号,混入科考子弟中体验人生。后来才知道,原来程元璟真的没有身份。
林清远心中的好奇更甚,他特别好奇程元璟的生长环境,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这样的性格呢?观程元璟行事,不和人说废话,不做无用的应酬,不附和其他人吹牛,但是他本人却理智冷静,过目不忘,自律又执行力强,可谓学堂里最聪明学生和最勤奋的学生综合加强版。饶是林清远这种书香家族出来的人,见了程元璟,都暗暗觉得吃力。
林清远怀着一腔期待登门拜访程家,然而程家却让他大失所望。他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教子有方、家风严谨的家族,实际上…不说也罢。别说衣冠大族林家,就是出了名靠女人延续富贵的昌国公府徐家,也比程家治家有道。
在很长一对时间内,林清远对程家的印象便停留在程元贤、程元翰之流,结果后来机缘巧合,见到了程家大小姐。林清远觉得世事真是神奇,程元贤、程元翰这等酒囊饭袋,怎么能培养出程元璟这样的弟弟,程瑜瑾这样的女儿?
林清远想不懂,只能归结于龙生九子,九子不同。或许,程家的优点和脑子,全集中在这两人身上了?
林清远也知道程元璟这个人高冷的不像话,但是林清远性情疏朗,不拘小节,结交朋友并不在乎对方的出身脾性,再兼之脸皮够厚,时不时往程元璟这里跑,所以倒也能维持联系。
林清远本来还在奇怪程元璟什么时候改了性子,程元璟记忆力好,反应速度也快,但并不是一个会关管别人死活的人,没想到最近却一而再再而三提到程瑜瑾,这次还用自己的名义强迫程瑜瑾回去睡觉。林清远好奇中又带着欣慰,十分高兴地赞美了程元璟几句,结果程元璟一开口,就让林清远瞬间清醒。
果然,他还是他,依然不关心别人死活。他只是对自家侄女这样而已。
林清远走了一会,和程元璟感叹起命运多难的大姑娘来。因为现在无人,林清远说话也不太顾忌,直接说道:“景行,说起你的大侄女,实在是可怜可叹。她明明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却因为被过继而搞得里外不是人,和哪边都没法真正亲近起来。”
林清远想起自己家的妹妹,更加唏嘘:“小孩子只有不被宠爱,才会过早地成熟起来。被父母保护得很好的女孩子,哪个会十四岁就精通人情世故呢?等她好不容易定亲,结果还被男方退婚,用的还是一些子虚乌有、莫名其妙的理由。女子退婚对名声打击的厉害,在我家乡都是如此,更遑论等级森严的京城。唉,她明明是一个很难得的女孩子,却被这样耽误了。”
程元璟一直都懒得说话,听到这些话,他终于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林清远一眼。林清远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他不由问:“怎么了?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程元璟不回答,反而问:“你对她的印象很好?”
这话虽然是问句,但是程元璟的语气中没有多少疑问。因为在程元璟面前,林清远也不遮掩,大大方方承认了:“没错,程大小姐算是这些年来我见过最独特的女子了。虽然我知道她根本不需要,可是看到她行事,总觉得怜惜。要是有人可以给她依仗,她哪里需要这样完美呢?每次看到她,就不由想起我的妹妹,她们年纪差不多大,性情却相差太多,怎么能不让人怜惜?”
程元璟知道林清远的这个“怜惜”,只是对妹妹、对晚辈的一种怜爱,和在路边看到一只受伤的小兔子并无不同。可是程元璟知道,一个男人喜欢上一个女子,就是从好奇和怜惜开始的。
林清远说完,发现程元璟的神情不太对,虽然他依旧古井无波,沉着冷静,可是周身的气势完全不同了。林清远吓了一跳,奇怪道:“景行,你怎么了?”
他现在的样子,宛如雄狮被人侵犯了领地一样,不动声色,可是暗中已有惊雷轰隆。
程元璟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什么来的又急又快,在他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便已经裹挟了他的神志。程元璟自控能力极好,他很快就控制住自己的神情和语气,滴水不漏,真假难辨:“你当着我的面这样点评我的侄女,还打算让我给你好脸?”
林清远愣了一下,顿时哈哈大笑。他以为程元璟在开玩笑,也跟着笑道:“景行你竟然也有这样的时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的大侄女正值嫁龄,我昨天还收到家里的催婚信呢,说不定日后我就要拜托你来照拂了。”
林清远说完,别人没怎么样,他自己倒乐开了。程元璟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眼底似有暗流,又似乎只是阳光的阴影。
翟延霖老远听到林清远的笑声,走近了看林清远笑的正欢,奇怪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怎么乐成这样?”
林清远擦干眼角的水花,马上就要将方才的事转述给翟延霖:“翟兄我和你说,景行竟然也有情绪化的时候,他刚才居然开玩笑,说…”
“林清远。”程元璟的声音响起,他说的不紧不慢,可是林清远顿时止了话,没有继续说下去。翟延霖看到更吃惊了,他探究地打量着程元璟,却什么都看不出来。翟延霖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你们说什么话,居然连我也不能知道?”
林清远好玩归好玩,可是却晓得轻重,他知道程元璟没有开玩笑,他要是当真说出来,就要得罪程元璟了。然而翟延霖却是国公,旁人越是隐瞒,他越要逼人说出来。眼看气氛渐渐僵硬,程元璟说:“我个人的私事,向来不喜欢同外人道。蔡国公要真想知道,不如改天另外问我。”
翟延霖碰了个冷钉子,虚虚笑了笑:“原来是程九的私人事情,是我鲁莽了。”
唯有林清远听到,不受控地挑了下眉,悄悄回头看程元璟。他们方才谈论程瑜瑾,虽说女儿家的事情不好告诉外男,但是只要说一句“是关于程大姑娘的”,蔡国公也不会追着问。程元璟为何要这样强硬地终结话题,还说这是他的私事?
仿佛,是不愿意其他男人说起程瑜瑾一样。可是,程大姑娘是程元璟的侄女,还待字闺中急需说亲,介绍她的优点给另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不应该是好事吗?
林清远发现他看不懂的事越来越多了。
程瑜瑾回到自己房间,她昨天半夜被吵醒后就再没有睡觉,晚上在冷清清的灵堂熬了一宿,今天上午也一直忙着迎客送客,连坐下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上午的时候连轴转,等到中午时她渐渐感到吃力,走路的时候头重脚轻,全靠一口气撑着才没有露出疲态。但是程瑜瑾毕竟不是铁打的,熬一天一夜她的身体也吃不消,正好现在有了程元璟的话,程瑜瑾顺势回屋补觉。如果之后程老夫人问起来,她就推程元璟出来当挡箭牌。
程瑜瑾一回屋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得很沉,持续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日暮西垂,程瑜瑾感到饥饿,才慢悠悠醒来。
听到拔步床里的动静,连翘连忙赶过来,用金钩挑起床架两边的帷幔,手脚麻利地拿了件外衣,伺候程瑜瑾披衣穿鞋。程瑜瑾换上室内行走的软鞋,随便披了件蓝白长袄,问:“什么时候了?”
“回姑娘,已经酉时正了。”
程瑜瑾点头,她这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刚睡醒身上有点冷,程瑜瑾拢紧了衣衫,打了个哈欠坐到罗汉床上,问:“下午有人来问我吗?”
“姑奶奶差人来问过,听说姑娘在睡觉,就悄悄走了。”
程瑜瑾点头,她一下午没有露面,第一个来问的竟然还是程敏。程瑜瑾痛快地回来补觉也是有缘由的,一来有身份的人不会在下午来吊唁,二来天大地大她自己最大,程瑜瑾可不会为了别人伤害自己的身体。正好程元璟发了话,程瑜瑾就顺势回来睡觉。
虽然明白下午程家众人都惓极,程瑜瑾一会不出现根本不会有大乱子,但是听到一下午都无人来问,唯有姑姑发现她不在了,差丫鬟来打听了一次,程瑜瑾还是觉得心情复杂。
她只是想了一会就抛开,既然阮氏和程元翰更疼养在身边的儿子女儿,庆福和程元贤也只把亲生的当孩子,那她也乐得自由,一切行为只为自己打算,日后也别想着让她顾念亲缘和恩情。她倚在罗汉床上喝了盏茶,精神慢慢恢复过来,就撑起身来说:“去将我的针线篓取来。”
连翘听到惊讶:“姑娘,您熬了一天,现在还要做针线?”
“嗯,反正现在没客人了,外面的人也没注意到我不在,我再出去守孝,做给谁看?不如舒舒服服在自己屋里坐一会,养足了精神,等明天客人来了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