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风愣了一下:“血淌了满地,不是他杀还能是什么?”
“自杀就不流血了吗?”萧景铎语气淡淡地反问。
黎清风一时哑然。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所以我才问你昨日送梁之鸿回来后也没有发现异常,果然,你说因为下雪换了衣物,当时我本是怀疑,听到你这样说后就愈发确定,你早就知道梁之鸿死了,而且仔细查看过他的尸首,知道他被人一刀毙命。而且你那身被换掉的衣物,恐怕并不是被雪水打湿,而是沾染了血迹,这才不得不销毁。我本来怀疑是你对梁之鸿下了杀手…”
萧景铎朝容珂扫了一眼,继续说道:“现在看来,你虽然不是凶手,但也和梁之鸿牵涉甚广。那晚不知为何你又去了梁之鸿的屋子,进去后才发现他已经死了,你惊讶之下仔细翻动了梁之鸿的尸身,记下了诸多痕迹后才回自己的学舍,并换下了染血的衣物。可是你并不想让他人知道你的行动,等第二日,你故意从梁之鸿门前走过,装作自己才知晓此事,从而将自己的嫌疑洗脱。可惜你先入为主,心中已经知晓梁之鸿被人所杀,这才在言语中带了出来。”
“原来如此,竟然聪明反被聪明误。”黎清风苦笑,然后对萧景铎作揖,“萧兄弟年纪不大但心细如发,为兄佩服。不知道兄弟也没有兴趣来大理寺供职,为兄不才,或许可以给你走个后门?”
容珂坐在上首,听到黎清风的话也不生气,只是轻轻笑了笑,一双眼睛笑盈盈地看向萧景铎和黎清风。
萧景铎觉得容珂这个笑容恐怖极了,他连忙推辞:“不敢,李兄莫要说笑。”
黎清风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好罢,等萧兄弟改变了主意,一定要来找我啊!”
萧景铎预感再在容珂面前说走后门的事就要捅娄子了,他赶紧转移话题:“郡主,我的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不知郡主可否给我解惑?黎兄,不,李兄为什么会埋伏在国子监?梁之鸿又什么会惹祸身亡?以及…”
你一个小姑娘大晚上的从东宫跑出来,绕这么大的弯又想做什么?
容珂一手托着腮,依然是懒懒散散的模样,她突然说起另一件事:“你可还记得夏天的那场瘟疫?”
萧景铎无奈:“我自然记得。”药方还有他参与,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这场瘟疫来势汹汹,而且源头竟然在井水里。若是一口井染了疫病就罢了,可是城南许多井同时爆发瘟疫,这岂会是自然而为?”
萧景铎的神色严肃起来:“郡主是说,有人蓄意投毒?”
“对,有人将染了疫病的家禽投入井中,又靠井水传染给周围的民众。呵,被打了一次还不安分,竟然玩起这些不入流的伎俩…”
如果瘟疫是有人蓄意为之,那此事就非常严重了,恐怕之后的悯太子、鬼兵等谣言也是有人幕后推动。萧景铎问道:“百姓何辜,竟然要遭此毒手?不知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容珂没有说话,黎清风替容珂说道:“大理寺和东宫查了许久,我们怀疑,这件事是域外之人做的。”
萧景铎眼睛都瞪大了:“是谁?”
“回纥。”
这两个字说出来后,整个屋子都静默了。片刻后,萧景铎的声音响起:“那么梁之鸿此人,究竟是谁?”


第37章 真相
“梁之鸿此人,究竟是谁?”
萧景铎此话说出来之后, 许久都没人吱声。黎清风偷偷瞅容珂, 容珂动了动眉, 笑着看了回去:“你想说就说, 看我做什么?”
黎清风嘿嘿笑了两声, 这才说道:“我们查到有人在井水里投毒, 顺藤摸瓜查到了国子监的一位学生上。国子监人员混杂,而且许多藩国的王子后人也在国子监就读, 所以, 我们怀疑…”
萧景铎已经听懂了:“你们怀疑, 梁之鸿是别国细作?”
“对。他扮作学生混入国子监, 背地里偷偷给回纥之人传递消息。太子殿下想要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于是让我扮作学生埋伏到国子监,伺机接近此人。我害怕装的不像,特意和我侄子取经,没想到我这样小心, 生怕打草惊蛇, 还是被他们察觉了。那日我看到梁之鸿出门, 猜到他要和回纥的人接头, 于是当天夜探梁之鸿的住所,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他已然死了…”
“所以, 那日齐轩和梁之鸿发生口角,也是故意的?”萧景铎飞快地想通了关节, 是了,齐轩的舅舅在大理寺供职,黎清风也是大理寺的人,显然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霸凌事件,就是为了给黎清风创造机会,好接近梁之鸿。
萧景铎心中难言的复杂,事实的真相竟然如此,所谓寒门子弟其实是别国细作,所谓校园恶霸只是替朝廷做事,所谓拔刀相助的同窗也是别有心思的卧底。
这些朝廷中人果然会玩。
黎清风还在愤慨地指责:“这些细作真是狼子野心、丧尽天良,给无辜百姓投毒就不说了,还恶意制造鬼手印,散播对圣人和太子不利的谣言,简直其心可诛!”
不,此事还真是冤枉了这些细作,鬼手印的罪魁祸首其实是自己人。自然,萧景铎不会把真相告诉这位大理寺正,他朝容珂的方向瞄了一眼,有些尴尬地说道:“我事先不知郡主和大理寺的打算,这才坏了郡主的计划。不知,可否能补救一二?”
萧景铎猜想,梁之鸿意外死亡,黎清风也没了主意,这才深夜出门,来和容珂商议对策。等黎清风意识到身后有人后,干脆顺势而为,将跟踪之人带到此处,然后一举擒获。没想到跟踪的人并不是国子监里的细作,反而是他,这才打乱了容珂的全盘计划。
容珂和善地笑了:“你洞察力敏锐,这是好事,我怎么会怪你?”
萧景铎心里的冷汗更多,黎清风见状连忙说道:“郡主,此事错在我。是我露出了马脚,这才被人怀疑,萧兄弟他是无辜的…”
“你也知道错在你?”容珂的笑容愈发和善,黎清风却冷汗涔涔,强装镇定地说:“郡主,你的计划本来天衣无缝,是我疏忽才坏了事。李某自知有错,甘愿领罚,然而李某微不足道,郡主的计划却不能有失,郡主你看,接下来要怎么办?”
萧景铎也将目光移到容珂身上,所有人都等着容珂的指令。容珂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烛火,跳跃不定的火光打在她的脸上,愈发显得她精致如画,冰肌玉骨。
“将计就计罢。”容珂突然说道。
“啊?”
“既然已经染上了嫌疑,那就干脆将破绽闹得更大一点,让你真的成为凶手。”
“郡主的意思是…”
“若回纥细作发现你杀了他们的接头之人,必然会怀疑你洞悉了他们的计划,如此,他们就会对你动手,想方设法杀了你。”
黎清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郡主?”
“急什么,我又没说不救你。”容珂十分嫌弃,“等你把他们的人引出来之后,我会派人提早埋伏,到时候,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郡主,道理我都懂。可是哪些蛮子凶狠又不讲理,你没见梁之鸿的尸体,动手之人一刀毙命,直接割断喉管,一看就是常年杀人的凶徒。”黎清风哭丧着脸说道,“我以身作饵,万一真出了意外怎么办?”
黎清风都这样说了,容珂少不得要照顾一下卧底的情绪,她吩咐身后的侍卫:“来人,给李寺正准备几样称手的武器…”
“等等,郡主!”黎清风面露尴尬,几乎是从牙缝里将接下来的话挤了出来,“臣的意思是…郡主可以调两个人来国子监保护我…”
容珂惊讶地挑了挑眉:“你会骑马射箭吗?”
黎清风不明所以:“会。”
“会用刀剑吗?”
“倒也学过。”
“那为什么要派人去保护你?”
好有道理,黎清风竟然一时无言以对。
萧景铎再也忍不住,他连忙抬起手,握拳堵住唇边的笑意。
“我祖父十六岁就能上阵杀敌带兵打仗,我父亲也是十五那年上战场。你在国子监,周围都是自己人,还怕他们几个藩国人不成?”
“郡主,你不能用陛下和太子的武力值来估量我啊!”黎清风哭丧着脸,“臣虽然学过武艺,但仅是半吊子罢了,实在不敢和他们硬碰硬。”
“再安排人进国子监保护你太费事了,打草惊蛇就坏了。你这几天练一练武艺,靠你自己吧。”
容珂说得异常平静,黎清风却差点当场哭出来。有一帮能征善战的主子真要命,武力值不强根本活不下去。
容珂自认为妥善地解决了黎清风,然后就把视线转向萧景铎。
有黎清风这个例子在先,萧景铎非常上道地说:“我不小心打乱了郡主的计划,心中忐忑难安,不知能为郡主做什么?”
容珂果然满意地点头,和萧景铎说话的语气好了许多:“你的任务说来简单,揭穿黎清风是凶手就好。”
萧景铎清晰地听到黎清风猛抽了一口凉气,他想笑,但又生生忍住:“遵命。”
容珂扫了黎清风一眼,似乎实在看不下去他那如丧考妣的脸色,只好通融一二,对萧景铎说:“必要的时候,顺手掩护黎清风一二吧。”
黎清风不满了:“郡主,他才十三,比我小五六岁,我来掩护他还差不多,怎么能指望他来保护我?”
容珂只是平静地回应:“他能在刘二手下挺过三招,你能吗?”
他不能,黎清风默默闭了嘴。
萧景铎被迫卷入了容珂的计划,他们几人敲定了接下来的步骤后,终于能离开这座别院。
黎清风出来之后还是忧心忡忡的模样,他问萧景铎:“萧兄弟,这个计划危险重重,你打算怎么办?”
“无事,国子监毕竟在天子脚下,他们不敢明着动手的。”萧景铎不甚走心地安慰黎清风,“李兄保重。”

萧景铎按照原路,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学舍。他无声地推开门,然后又回到自己的床塌上,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片刻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而黑暗中,另一双眼睛却慢慢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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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论语》课上,学生依然对昨日的命案议论不休。
尽管祭酒刚刚下了禁口令。
国子监学生选课非常自由,可以按自己的喜好选择二经、三经、五经,其中学哪一门经书也是自己决定,但是《论语》却是所有人都要学的,所以上《论语》时,学堂里的人总是最多最杂。
萧景铎微微侧过脸,就看到黎清风坐在他侧后方,对着他微不可见地颔首。
“听说大理寺已经把梁之鸿的屋子围起来了,不知道查出什么没有?”
“急什么,过两天肯定有消息流传出来的。”另一个学生说道。
但是发问人却并不满意,他看了黎清风一眼,兴冲冲地凑过来问:“黎兄,听说当日是你把梁之鸿送回学舍的,而且还看到他雪中外出,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哪里知道他是怎么回事。”黎清风笑道,“我和他道别后就回了自己的屋子,一整夜都没有出门,再见到之鸿时他便死了,我怎么会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
“黎兄。”萧景铎说话了,他带着淡淡笑意,问道,“你说你晚间一别后,再也没见过梁之鸿?”
黎清风看向萧景铎,朗声笑道:“自然。”
“那为何昨日你走到梁之鸿的屋子后,没有上前查看就知道他是被人所害?那时你远远站在人群里,并不能看到梁之鸿的伤口状况。”
黎清风停顿了一下,说:“他喉管被割断,一刀致命,这不是为人所害还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的喉咙被割断?当时许多同窗都在,大家都可以作证,你并没有上前查看尸体。既然你说你分别后再也没见过梁之鸿,怎么会对他的情况知道的这样详细?”
听完萧景铎的话,屋里其他人也如梦初醒:“对啊,你怎么知道?”
黎清风没有说话,好在很快博士就来了,看到屋里的学生吵吵闹闹,他不悦地大喊:“肃静,专心上课!”
屋里的学生都收回目光,不再讨论梁之鸿一事。教室里虽然表面平静,但私底下许多人都在思索刚才的事情。
黎清风是什么情况,为何言行矛盾,前后不一?
而萧景铎也顺势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集中在课本上,不再针对黎清风。
他察觉到些许不对,于是偏过头,皱眉看向白嘉逸:“怎么了?”
“没什么。”白嘉逸嘴边含笑,他摇了摇头,目光却闪闪烁烁,似有所思,“第一次看你针对一个人,很好奇罢了。”
萧景铎和白嘉逸对视,两人的神色都没有变化,片刻后,萧景铎轻轻笑了笑:“只是你没有见过罢了,你不知道的还有许多,没什么可奇怪的。”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拭目以待。”
说完,萧景铎和白嘉逸都收回眼神,坐直身体,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专心听课的学生一般,谁能想到两人刚刚往来了好几个回合的暗话和试探。
似乎自从那日《论语》课后,关于黎清风的谣言一夜而起。
国子监明面上对此事禁口,将查探凶手的责任都推脱到大理寺身上,而大理寺自然不会放出风声。许多学生向大理寺打听无果,于是只好私下里偷偷揣摩,随着时间流逝,梁之鸿一事也越传越离谱。
还没等众学生讨论出个所以然,冬至就到了。冬至是一年中仅次于除夕的大节日,朝廷要朝会祭天,国子监也要忙着祭拜孔圣,准备祀礼。
同时,这也是许多藩臣前来朝见的日子,皇帝要在太极宫举行大朝会,皇太子献寿,户部奏各州一年的贡献,礼部奏诸藩国的贡献,结束后还有盛大的宫宴。于是从进入十一月起,长安就车马不绝,鸿胪寺每日都要接待许多藩国侍臣,长安里一时热闹喧天。
鸿胪寺前高鼻深目的藩国人摩肩接踵,国子监也跟着热闹起来。国子监内留学生甚广,这些学生来自日本、新罗、百济、高丽、尼婆罗、南诏、吐蕃等国,大部分是高官子弟,其中甚至还有王孙公子,如今诸藩来朝,这些外国学生难得见到故国使臣,自然兴奋非常。而国子监内风气非常开放,并不限制学生出入,所以这些天国子监里也十分热闹,异域人随处可见。
国子监给假跟从朝廷,祭礼过后会放七天长假。既有庆贺又有假期,这大概是学生们最喜欢的事情了,连国子监这些贵族子弟也不例外,所以从进入十一月起,国子监就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气息,就连梁之鸿被杀一案所带来的阴霾也冲淡了许多。
然而黎清风却完全相反,他周身的气氛和周围格格不入,冬至大庆在即,国子监内人员杂乱,而藩国人齐聚一堂最适合甩锅,这简直是幕后黑手对黎清风下手的最佳时机。
黎清风越想越觉得自己小命危矣。
萧景铎在路上遇到黎清风时,见此人脸色苍白满身丧气,忍不住低声劝慰:“黎兄不必慌张,就在这几天了,郡主不会放任你不管的。”
黎清风丧着脸朝萧景铎看了一眼:“求你,别提醒我了。”
好吧,萧景铎只好沉默,和黎清风擦身而过时,他低不可闻地对黎清风说:“这几天小心,保重!”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幕后之人动手,就在这几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黎清风和萧景铎对视一眼
萧景铎:我要指认你做凶手了。
黎清风:来吧兄弟,我做好准备了,我配合。
#确定过眼神,可以开始表演了#


第38章 细作
国子监内人来人往,都在忙碌即将来临的冬至祭礼。
皇帝重视文教, 诸藩国也见势意思意思, 纷纷给国子监送上贺礼, 以示对孔孟的尊崇。
“让开, 快让开…”几个壮汉推着一尊雕塑走在国子监内, 口中吆喝不断, 一路上行人见了接连闪避。
那是一尊萨满雕像,色彩艳丽, 五官夸张, 瞪眼龇牙地注视着路上手无寸铁的学生, 充满了域外神秘色彩。
萧景铎和白嘉逸也正好在场, 他们侧身给雕塑让开道, 目送那尊雕像远去。
萧景铎停下脚步,回头望着那尊雕像。白嘉逸站在他身侧,问道:“这是哪国送来的贺礼?”
“信奉萨满,多半是北方草原的习俗, 我看不外乎是吐蕃、回纥, 或者是突厥。”萧景铎回道。
“你怎么连这都知道?”白嘉逸啧了一声, “话说他们信奉萨满是他们的事, 把萨满神雕像送给国子监算什么情况?”
萧景铎轻轻笑了一下:“许是想让他们的神灵保佑这次祭礼罢。”
白嘉逸忍不住又望了几眼, 一回头才发现萧景铎已经走远了:“唉,你慢点, 等等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们在塑像里藏了人, 想乘机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萧景铎对此只是随意一笑:“就算那个神像是空的,最多不过藏两个人罢了。两个人能做什么?”
白嘉逸回想了一下方才雕像的体积,不得不承认自己异想天开了。“也是,藏两个人都勉强,更别说藏一支军队…那把东西送过来做什么呢?”
萧景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明日国子学的师兄举行文道宴,你去吗?”白嘉逸问。文道宴是一个半官方的宴会,名字说的好听,其实只是诸位学生借着论道的名头玩乐罢了。虽然如此,但架不住主办之人财大气粗,名头吹的响亮,而且又临近放假,竟然在国子监内传播甚广。
“文道宴?”
“对,那位师兄和我吹得天花乱坠,说是主办师兄和皇室沾亲带故,这次甚至能把皇子请过来。”白嘉逸好笑地摇摇头,“真是什么都敢说。”
萧景铎眨了眨眼,突然改变了主意:“既然如此,我倒还真想去看看了。”
白嘉逸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萧景铎在说什么,他吃惊地张大了嘴:“我没听错吧?你居然要参加同门的宴会?”
“之前有课,这才耽误了同门聚会。”萧景铎笑着看向白嘉逸,“怎么,不行吗?”
“怎么会!”白嘉逸也笑了,“这样说,我倒也想去了。”
白嘉逸本来以为举办者只是说说,没想到文道宴当天,居然真的有皇子莅临。
众人围着三皇子,套话套的不亦乐乎。白嘉逸啧啧摇头,用手肘轻轻撞了萧景铎一下:“那可是宫里的皇子,你不去露个脸吗?”
萧景铎的心思完全不在此处,他随意地应付道:“唔,好,我一会去。”
白嘉逸不悦:“喂!”
可是萧景铎没等他说完就蹭的站了起来,匆匆丢下一句话就往外跑:“我出去一下,有什么等我回来再说。”
萧景铎方才扫到几个域外摸样的人相互撞了撞,然后就陆续出去了,萧景铎直觉有异,顾不得白嘉逸说了什么,也顾不得看顾被托付给他的黎清风,立刻起身跟了出去。他尾随着这几人,悄悄走到外面。
几个汉子从屋里出来后,他们肩膀搭着肩膀,看起来就像相谈甚欢的学子一样,相约往外走。他们似乎漫无目的地飘荡,渐渐走到萨满像前,两个汉子站在前面,刚好挡住了另一人。
另一个人借着同伴的阻挡,迅速将手伸向神像底部。然而他探手进去一摸,然后就意外地拧起了眉。
他不信邪,屈起指节在萨满像四处敲了敲,咚咚咚的声音在神像内反弹了几次,最后传入众人的耳朵。
这人正惊疑不定,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藏在萨满像里的武器不见了?”
这几人大惊,霍地扭过头,就看到一个围着白狐毛领的小姑娘领着两个侍女站在不远处。
小姑娘身上披着红色的披风,素白的小脸陷在毛绒绒的领子中,可爱的不得了,就连嘴边的笑意都那样赏心悦目。她双眼弯起,宛如新月,再配上红彤彤的披风,在这样寒冬腊月中像送财童子般讨人喜欢。
可是这几个人却提起了心,他们干巴巴地大笑了几句,喊道:“你是谁家的小娘子,来国子监找亲戚兄长吗?你兄长也真是的,居然放心让你一个小姑娘站在外面。这里危险,快去别处玩吧!”
小姑娘却笑着摇了摇头:“连我都认不出来,还妄图离间诸国,挑起宣朝内乱,真是痴人说梦。”
这回他们彻底撕破了伪装,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来:“你究竟是谁!”
话音还没落,一只羽箭穿破严寒,带着凛凛破空声朝这几人飞来。仿佛信号一般,转瞬间,许多身披黑甲的士兵就从周围涌了出来,训练有素地朝他们包抄而来。
几个汉子一看事情已经败露,只能破罐子破摔地朝屋里大喊:“形势有变,立刻动手,杀了他们的皇子!”
容珂听到这句话却还摇头感叹:“我站的这么近,先杀了我岂不是更快?”
萧景铎刚跑过来就听到这句话,他心里既着急又生气:“郡主,这里危险,你快闪开!”
容珂朝萧景铎扫了一眼,淡淡地说:“不是让你去保护黎清风么,他看起来是真的弱,你回去看顾他为要。”
萧景铎自己着急地不得了,而然这位主子却这样气定神闲,他只能再劝:“郡主,刀剑无眼,你还是躲避一二吧!”
容珂身后的侍女已经全神警戒,听到萧景铎的话,她们也连声应和。容珂只能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好吧。”
眼看这位小祖宗终于肯屈尊躲上一躲,萧景铎感动不已,连忙护着容珂往人少处走。
屋外的动静很快就传到屋内,回纥埋伏在屋内的人听到外面的打斗声时就心知不好,可是他们手里没有武器,战斗力大大下跌,只能仓促发难。诸国来朝,宣朝自然不会毫无防范,鸿胪寺和金吾卫对诸国的兵器盘查特别严,回纥人无法将武器带入皇城,自能另想他招。他们听从巫师的指示,将刀剑等物藏在萨满神像内,借贺礼之名送入国子监,然后找时机杀死几个其他藩国的王子,挑起宣朝和诸国的战乱。今日他们偶然得知宣朝皇帝的三皇子也会来国子监,这简直是送上门的肥羊,回纥的细作不愿意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约定好今日发难,杀死三皇子和诸国王子,再顺手解决了前几日撞破梁之鸿一案的那个学生,就算大功告成。方才他们派人出去取藏在萨满神像内的武器,没想到外面的人久去不归,反而发出事败的预警。回纥细作不知道从哪里走漏了风声,然而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他们只能仓皇应战,抵抗仿佛从天而降的官兵。
回纥人本想乘乱杀死三皇子,可是几乎是信号响起的那一瞬,三皇子身边就围满了护卫,这回细作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从始至终,这就是一个圈套。
然而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杀三皇子不成,他们只能拉几个国子监的学生陪葬。可惜托了皇室尚武的福,国子监的学生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行军打战不敢说,但打个群架还是没问题的,更何况回纥细作手上没有武器,真打起来还指不定谁吃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