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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姐,我在地上捡到张佛经,放哪儿啊?”
孙三娘随意指了指书架道:“是引章的吧,盼儿平常也不看这些,放那吧。哎,今年天气怎么这怪,又热,妖风又一阵一阵的!”
葛招娣也并未多想,随手从书架拿下一本佛经,将库贴往里一夹,就又放了回去,随后便跑过去帮起孙三娘的忙。
第二天一早,天就放晴了,孙三娘按照之前的约定,跟杜长风去店里选衣服。杜长风原本长得不差,就是因为鸡视眼总是抻脖子、眯眼睛,看起来不太神气。如今他
眼睛也好了,又穿上了平整的新衣服,整个人都显得焕然一新。
孙三娘固然对杜长风的新扮相很是满意,可她清楚在买衣服的时候,是绝对不能当着老板的面夸人的。她皱着眉打量着试着新衣的杜长风,又上前替他整理了一下,
挑剔地说了个“还行”。
孙三娘回身对老板语速极快地说:“这件,还有那两件,都要了。刚才说是一千四百钱是吧?那我再加两幅巾子,两双鞋,你一起便宜些,凑个整,算个一千五百好
了。”
老板听得目瞪口呆,开店这么多年,碰上这么会讲价的还是头一遭。孙三娘却已经默认这笔生意已经谈成,自顾自地去挑男鞋了。
杜长风将钱付给老板,偷偷满足地乐道:“不好意思,她太会持家了。”
老板只能无奈地收下钱,把柜台上的一大摞衣物全都包了起来。
买完鞋子后,孙三娘和杜长风便一起步出了成衣店。走了老远,孙三娘口中依旧念叨着:“人家铺子里有册子,以后你也不用上门去挑了,每逢时令,打发人过去一
趟,从头到脚自然有人给你配好了送来,省得麻烦。”
抱着一个大包裹的杜长风拼命摇头:“不麻烦不麻烦——我的意思是,还是你帮我挑,我才放心。”
孙三娘觉得杜长风简直是个爱撒娇的小孩,无奈地扶额道:“以后酒楼开起来,我只怕忙得脚不点地,哪有那个闲工夫。”
杜长风鬼使神差地停住脚步,直愣愣地看着孙三娘说:“我等你。”
孙三娘被杜长风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说得愣住了。
杜长风又鼓起勇气说道:“只要你愿意跟我出来,我什么时候都愿意等。”
孙三娘脸上红晕顿起,转头就走:“不会说话就别学着人瞎说,省得人家听了误会!”
杜长风忙追了上去,焦急地说:“我没瞎说,我是真心这么想的!”
孙三娘越走越快,很快把杜长风甩在了后连,她的脸色越来越红,额上也见了汗水,她突然喃喃道:“嘿,他对你有意思,你跑什么跑,你又没什么好心虚的!”
孙三娘想等一等杜长风,为了不表现得太过明显,她停在卖冰雪水的小摊前要了碗凉水。
很快,杜长风便追了上来,他一边用手里扇子给孙三娘扇着风,一边对小贩道:“给我也来一碗。她要荔枝浆,我要豆儿水。”
孙三娘没想到杜长风连她爱喝什么都知道了,不由脸上一红,可她突然又想到什么,眉一皱,狐疑道:“你真没娶过老婆?怎么这些路子一套一套的这么熟?”
杜长风身形一僵,眼神也有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孙三娘察觉杜长风的异样,一时气上心头:“好哇,居然骗到我头上来了!”
杜长风忙压低声音道:“我没骗你,我只是不知道算不算真没娶过。我三十好几了,又不是长得天残地缺,要说没人说过亲,肯定你也不信。我其实有过一门亲事,
跟女方大定都过了,可惜过门之前半个月,她急病走了。别人都说我克妻,所以我才独自一个人,蹉跎到现在……”
孙三娘先是替杜长风不忿,后来又同情地说:“没事,人生谁没几个坎呢,我不也被休过吗。大哥二哥麻子哥,大家都差不多。”
杜长风眉开眼笑地说:“我也觉得我俩挺——挺像的。”
孙三娘看了出来杜长风原本的口型是“挺配的”,又急又羞,拿起摊主调好的荔枝浆猛喝,结果不慎呛到了。
杜长风忙在一边帮她拍背顺气。旁边有妇人看了,忙指给自己丈夫看,意思让学着点,杜长风忙拱手为礼。
“你在胡说什么啊?”孙三娘好不容易缓了过来。
杜长风决定索性趁这个机会把话说开:“其实你的事,我都悄悄向招娣打听过了。咱俩都不是小郎君小娘子,我的心思,我不信你不明白。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不着
急的,等你们把酒楼的事都置办好了,咱们再慢慢分说也不迟。”
孙三娘涨红了脸,啐道:“你就发梦吧你,谁跟你慢慢分说。”她喝完了荔枝浆,还没来得及付钱,杜长风就抢先付了。
孙三娘气结,也扔下几枚铜钱,便快步离开。
杜长风忙又把她的钱收了起来,这才又往孙三娘那边追去:“三娘你等等!”
孙三娘的步伐原本迈得很大,听到杜长风的呼喊,她嘴角上扬,不留痕迹地放缓了脚步。
杜长风见孙三娘走慢了一些,心中大定,嘴角咧到了脸边,抱着一堆衣服向前奔了过去,渐渐地,两个影子重叠到了一起。
转眼到了赵盼儿与望月楼老板约定好的交易之期,然而整整三天,顾千帆不仅音信全无,说好的钱更是未见踪影。没计奈何,赵盼儿只得硬着头皮带着孙三娘和葛招
娣去了望月楼请求老板宽限她们几天。
望月楼老板看着又被改了一遭的契书,不满道:“这契书改了又改,到底是什么个意思?赵娘子,你要是没钱就直说,别耽误我时间!”
赵盼儿心中底气不足,可为了做成买卖,她还是尽量沉着地说道:“挑货人才是买货人,契书上精细些,对咱们都好。”
然而对方也不是好糊弄的,当即表态道:“我之所以愿意把酒楼拆半了卖你一个女的,就看中你爽快。你要做不到,这买卖咱们也就砸了。这样吧,这契书要么你现
在签,要么就此作废,我另找买家去。”
赵盼儿咬牙表示:“我可以签。但头期那六百贯,得明天才能给你。”
望月楼老板也不想再花太多时间找买主,再等一日他还是等得起的,索性道:“行,明日辰时三刻,过时不候!”说着,便在契书上加了几笔,随后按上了手印。
不一会儿,赵盼儿等人便拿着新改的契书走出了望月楼。
看着盖了双方指印的契书,葛招娣犹自担心:“你就这样签啦?可咱们现在手里的钱,不是还差挺多吗?”
赵盼儿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放心,我这就跑一趟皇城司,有千帆在,这点钱,应该没问题的。”
孙三娘迟疑地说:“可万一你见不着他……”
赵盼儿却轻笑了一下,坚定地摇头:“不可能。千帆又不是欧阳旭,怎么会对我避而不见呢?”
赵盼儿让孙三娘和葛招娣先回桂花巷小院,自己去南衙找顾千帆。孙三娘和葛招娣知道盼儿去了南衙肯定要跟顾千帆说一些体己话,便依着她的意思,先行离开了。
然而,待赵盼儿顶着烈日来到南衙,却在门口被人拦了下来。把门的皇城司侍卫根本不相信赵盼儿认识顾使尊,且不提顾皇城根本不在东京,就算在,堂堂使尊是说
见就能见的?
正在僵持之际,幸亏顾千帆的手下孔午认出她来,替她解了围。
赵盼儿这才松了口气,虽说她已经快和顾千帆成亲了,可她真的不知道除了这里,她还能去哪儿找他,不说别的,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顾千帆的家在哪儿,毕竟皇城司
的事情太复杂,顾千帆不说,她抹不开脸主动打听。
当赵盼儿求孔午代为通传时,孔午却告诉她,顾千帆陪着使臣出京上梁园那一带狩猎纳凉去了,这几日只怕都回不来,但他可以替她向顾千帆飞鸽传信。
赵盼儿不好把自己需要钱的事情告诉孔午,只能向孔午道了谢,便匆匆离开了。
回到桂花巷小院后,赵盼儿有些为难地将顾千帆外出公干的事情讲给孙三娘和葛招娣听。
孙三娘听完这话,不禁急得团团转:“这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顾千帆在搞什么鬼啊?他该不会反悔了,这才故意不见你吧?”
赵盼儿有过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经历,当孔午告诉她顾千帆不在东京时,她的确有一瞬间的怀疑,可那份疑虑只存在于瞬息之间,顾千帆的为人她最清楚,她应该信
任他。她坚决地说:“绝对不会的!千帆他真是有公务一时回不来,我相信他!再说他一直都那么支持我开酒楼,没道理这个时候突然反悔!”
“我同意!”葛招娣也觉得顾千帆不是那种人,跟着分析道。“不然他干嘛送那两百贯来?要真反悔了,就该一分不给才对。”
“没错,所以咱们就再耐心一点,再多等等,他手下也是这么说的,最多几日,千帆肯定能把咱们需要的钱送过来!”说着,赵盼儿用力地点了点,既像是在安抚三
娘,也像是在安抚自己。
然而孙三娘依旧眉头紧锁:“可咱们能等,望月楼那边不能等啊!你忘啦,明天一大早咱们得凑够六百贯交过去,否则人家就不卖了!现在天都快黑了,咱们上哪找
钱去?”
赵盼儿一咬牙,望月楼是她眼下最合适的选择,无论如何她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我还有些字画,还有茶坊的地契,现在马上去找一家当铺当掉,应该还能凑点钱
出来。”
孙三娘闻言大急:“不行!那是咱们最后的老本了!万一再出岔子,咱们连一点点的退路都没有了!”
一语既出,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良久,赵盼儿抬起头来,反问道:“可如果不去当铺,咱们守着这个没有引章和琵琶的茶坊,生意只会越来越差。三娘,上一回决定卖掉钱塘所有的家当留在东京的
时候,我们又想过退路吗?”
孙三娘心中一凛,她也知道,半遮面近来的生意大不如前,长此以往,她们只会越亏越多。
赵盼儿的眼神变得无比坚毅:“抵押地契是很冒险,可是做生意,本来就得迎难而上。而且,我相信千帆,因为他从来都是一诺千金。上次他受伤,差点命都没了,
可就算他连路都走不了,还是不顾一切地来见我,为的就是不让我担心难过。所以这一次,他肯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难事,才会这么多天不能和我见面。凭我对千帆的
了解,只要他收到消息,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联络我的。所以现在我们只要凑齐这六百贯的头金,再用他送来的银子赎当,这笔生意肯定就了成得了。三娘,难道你
不想尝尝做望月楼东家的滋味吗?”
孙三娘明显心动了,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发话,葛招娣突然插话道:“我想!不过我手里头只有三十贯,能算我一份吗?我没想着当四东家五东家,当个小东家就行!
”
孙三娘一拍葛招娣的头:“二东家还没发话,轮不到你!”
葛招娣夸张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做出了个委屈的表情。
孙三娘终于下定了决心,看着赵盼儿,坚定地说:“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这么晚了,还有当铺开着吗?”
赵盼儿看着两位全力支持自己、相信自己的朋友,只觉心中热腾腾的。她眼中燃起异样的火光,并在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将这酒楼干出一番天地!
到了这个时辰,东京的各家商铺都已经陆续关门,赵盼儿三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尚未关门的当铺。此时,赵盼儿正把半遮面的地契递给当铺掌柜,葛招娣和孙三娘
则在旁边眼巴巴地瞧着。
当铺掌柜仔细看着地契,又不停地打算盘:“马行街的地段倒还是不错,这处宅子——”正说着,他的一个手下走过来,轻踩了掌柜一脚。
掌柜情知不对,但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继续说道:“能值个不错的价钱,不过现在天色不早,能不能收这样的大货,我还得去请示一下我们东家。”言毕,他把地契
还给赵盼儿:“还请稍候。”
掌柜和那名手下一起走进一旁的隔间中,不知在谈些什么。
葛招娣担心地看着隔间禁闭的门,问:“不会他们不肯收吧?”
赵盼儿却很是笃定地摇着头:“不会,当铺开门,就是做生意的。东京这么大,我们这一处小小的宅子算什么?人家来当的金银珠宝更多呢。”
隔间中,手下和掌柜附耳说了几句,掌柜脸色顿时一变。待他再走回来,脸上虽然带着客套的笑容,但周身的气场确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好意思,刚才我点了点
,发现账上的钱不够了,所以您这份地契,我们收不了。”
赵盼儿尚未察觉掌柜的异样,便道:“那明天呢,我们可以明天一大早过来等——”
掌柜摇着头打断赵盼儿:“明天也不行,明天正好小店盘存休店。您还是去别家吧!”
孙三娘顿时急了:“可现这会儿别家当铺都关了啊!”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赵盼儿不是傻子,能让掌柜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只有一种可能。她直截了当地问:“掌柜的,明人不说暗话,我只问你一句,池衙内是不是也是你
们东京典当行会的行头?”
掌柜一愣,尴尬地笑道:“小娘子是个聪明人,做生意嘛,讲究的就是和气生财,小人也不知道您怎么得罪了池衙内。但是,小人肯定是不敢得罪他的。”
“那你就敢得罪我了?”赵盼儿语声不高,掌柜却是一凛。
赵盼儿淡淡道:“您可别忘了,我们要当的这处茶坊里头,还有一个刚得了柯相亲笔题字的琵琶宋娘子。您今晚上是可以不当给我们,可您就不怕哪天她跟哪位贵人
相公随意提上贵店两句?”
掌柜脸色一变,果然被赵盼儿糊弄过去了,他犹豫了一下,终道:“小娘子要是实在想当,也不是不可以。但活当的话,小店只能出五十贯。”
葛招娣一听,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才五十贯?你怎么不去抢啊!”
赵盼儿按住葛招娣,深吸了一口气道:“一百贯。活当的规矩向来都是以一个月为期的,我们只需要七天。七天之内,要是我不来赎当,这处三百贯的地契就归您。
”掌柜在三百贯地契的诱惑和池衙内的怒火中权衡了一下,终是点了头:“成交。”
赵盼儿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不一会儿,葛招娣和赵盼儿便一起抬着一只钱箱走出了当铺,不远处,孙三娘正指导着小厮往车上装箱子。
赵盼儿看出葛招娣似乎欲言又止,便问:“怎么了?”
葛招娣有些沮丧地开口:“是不是……因为我娘那事才得罪了池衙内……”
若不是手中抬着箱子,赵盼儿很想摸摸葛招娣的头,这小丫头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心思重得很。“不关你的事。池衙内跟我梁子结得深了,我引你娘去他那,本来也
只是想恶心他来着。既有因必有果,今天这局面,责任全在我。算了,不说这些晦气的,想想好的吧。咱们总算赶在天亮前拿到了钱。凑一凑,正好六百贯出头,够
付望月楼的头金了。”
葛招娣点了点头,又疑惑地问:“可这一百贯怎么会才这么点啊?上次陈廉送来的那两百贯,我看足足装了六个箱子!”
赵盼儿耐心地解释道:“当铺给我们的祥符元宝是折十钱,一枚值十文,陈廉拿来的那些有折二钱,折五钱,只值两文和五文,所以肯定比这个多。”
葛招娣点点头:“原来如此,我之前最多也就见过一文的铜钱,引章姐那会儿给我看那个飞钱,我都不认识,这钱怎么能是纸做的呢!”
赵盼儿笑道:“钱的数量太大,不用纸做的,就太重了。也就是陈廉他们有一身武功,几百斤的钱箱才能随意搬上搬下,也不知道他这回临时到京外公干,能立个什
么大功回来。”
葛招娣想起了什么,又低头不语。
赵盼儿察觉葛招娣情绪低落,好奇地问:“怎么不说话了,你平常和陈廉不是玩得挺好的吗?”
“人家是皇城司的大都头,我只是个茶坊里的小丫头,虽然都带个头字,可这中间差得远了去了,哪敢跟他相提并论啊……”葛招娣自嘲地笑了笑,停顿了一下才道
,“盼儿姐,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命好,能遇得到顾皇城的。”
赵盼儿略感诧异地看了葛招娣一眼,想了想终道:“遇到千帆,固然是我的幸运。可咱们的幸福,不能指望别人,终究还是得靠自己。”
葛招娣若有所悟,缓缓点了点头。她抬头看着天空中的弯月,陈廉若是知道她马上就要做望月楼的东家了,也一定会为她感到自豪的吧,可惜她之前一怒之下对他说
出了那样的话,他肯定不会原谅她。
次日一早,赵盼儿、孙三娘和葛招娣就带着钱来到了望月楼,头一回做这么大的生意,保险起见,杜长风也被赵盼儿请来做中人。
孙三娘看着望月楼的小厮把钱搬下马车,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坏了!”孙三娘把赵盼儿拉到一边,低声道,“我刚才想起来,今天这六百贯里,是不是还有引章的钱?咱们挪用了她的钱,这不太好吧?”
想到引章,赵盼儿眼中闪过一丝难过,她飞速掩下心中波澜:“没事,我昨晚上就让招娣去沈府送信给她了,她让我们尽管用,说没关系的。”
孙三娘这才放了心,转头对杜长风道:“赶紧上去啊,日头那么大,站在这儿干晒,想把自个儿晒成肉干啊?”
杜长风忙不迭地答应,跟着拾级而上。
赵盼儿见杜长风那受气的样子,有些不忍,上前招呼道:“今日就要多劳杜夫子了,请。”
杜长风早就摸清了孙三娘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笑道:“没事,孙娘子也是为了我好。赵娘子请。”
赵盼儿和杜长风客气地相视一笑,一同步入望月楼内。
进入望月楼后,赵盼儿和杜长风便进了内室与老板交涉,孙三娘和葛招娣则在走廊外等候。
趁着这个空当,孙三娘悄声问葛招娣:“你昨晚还去沈家了?怎么没跟我说?”
葛招娣叹了口气道:“盼儿姐不让。”
孙三娘心中疑惑顿生:“为什么?引章跟你说些什么了?”
葛招娣压低声音道:“她把盼儿姐给她的信撕了,说这么着急问她同不同意出钱,不过就是想逼她呗。好在现在反正也用不着这些臭钱,索性当作以前你们去华亭救
她的谢礼好了。哦,还有,说她身子不好、得休养,就不去喝盼儿姐和顾姐夫的喜酒了。”
不出葛招娣所料,孙三娘闻言立刻火冒三丈:“她怎么能这么这样!难道就因为她也喜欢顾——”孙三娘的话被葛招娣夸张摆手的手势打断,她意识到自己失言,看
向赵盼儿的方向,确认她没听见自己刚才的话后,才放下心来。
虽说宋引章不懂事,寒了她们的心,但昔日姐妹情分毕竟还在,孙三娘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你看她在沈家怎么样,气色还好吗?”
提到这点,葛招娣也由衷地为宋引章感到高兴,一边比画一边说:“挺好的,衣裳是销金的,钗子上的珍珠有这么大,一大帮婆子养娘伺候着,上上下下都叫她娘子
。”
孙三娘这才欣慰地松了口气:“那就好,总算她这回没遇到骗子。”
“其实我也是去了沈家才隐约发现,她这回走也未必全因为顾姐夫的事,毕竟人家眼里可从来只有盼儿姐一个。”葛招娣故意卖了个关子。
孙三娘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赶紧追问:“那还有什么?”
葛招娣神神秘秘地说:“嫉妒呗。你想想,她当年都能为那个什么欧阳中个进士,就一门心思地要嫁周舍;如今盼儿姐都快当上诰命夫人啦,她当然也得赶紧跟上个
沈如琢呀!”
孙三娘一时大为震撼:“就为这?”
葛招娣却做出了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不然还能有什么?盼儿姐没猜到头一层,但肯定猜到了这一层,要不然她干嘛不让我跟你说这事?”
孙三娘方待回答,就听赵盼儿在房内招呼:“三娘,招娣,该你们了。”两人忙停住话头,一起走进屋内。
此时赵盼儿和望月楼老板已经各自在契书按上手印。轮到孙三娘按时,她在契书上发现了宋引章的名字,不禁一愣。
赵盼儿小声解释道:“茶坊是我们三个合伙,望月楼她既然出了本钱,也该有她的一份,只不过由我暂时代签。”
杜长风由衷地生出敬佩之情,朝赵盼儿一拱手:“赵娘子高义。”
孙三娘按完手印,又将契书让给葛招娣。
葛招娣伸出颤抖的手,也按了一个,尔后喃喃道:“这不是在做梦吧,我居然也能当上酒楼东家了……”
一旁的杜长风也按下自己的手印:“契书一式两份,两方各自收好。头金六百贯的收条,赵娘子拿好。七日之后,再行交割六百贯,望月楼就正式易主!”
赵盼儿、孙三娘、葛招娣既激动又喜悦地看着对方,心里悬了好几天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她们终于能开酒楼了!
梁园。空中雁鸣,顾千帆弯弓发矢,雁如石急坠。
远处契丹打扮的异族男子耶律宗政朗朗笑道:“顾皇城好箭法!”
顾千帆忙拱手道:“不如殿下多矣!”
正在此时,一匹骏马从远处奔来,马上的皇城司侍卫朝顾千帆禀告道:“使尊万安!司中孔指挥急信。”
耶律宗政极为知趣地一扬马鞭,不知往哪里去了。
顾千帆忙拆开信匆匆浏览,看到信上说赵盼儿似乎遇到事了,不禁大急:“孔午有没有说赵氏遇到了什么急事?”
那皇城司侍卫摇头道:“没有,不过事情应该没那么紧急,孔指挥说他放心不下,后来就特地派察子又去跟踪了一回,赵娘子她们已和望月楼顺利过完契书了,杜长
风杜官人做的见证。离开望月楼的时候,他们几个都是笑着的。”
顾千帆这才微松了一口气:“那你去备好纸笔,等我这边完事了,立刻就过来写信。”
此时,耶律宗政拿着雁策马奔来:“顾皇城,本王替你把射中的大雁捡来了!”
那名皇城司侍卫颇有眼力见儿地替顾千帆将死雁接了过来。
“多谢殿下。”顾千帆又是拱手一礼。
耶律宗政热情地拍着顾千帆的肩膀,尽显北方男儿的豪放本色:“有什么好谢的,要谢,你就与我再好好地赛一回马,上回输你一个马头,本王可是大大的不服!”
顾千帆只得无奈道:“敢不从命?”
山林中,双马并驰,你追我赶,不分先后。耶律宗政不停挥鞭,顾千帆则只策马纵骑。
顾千帆的双眼虽然紧盯着前路,心中却一直在思索。他下意识地觉得那封信没有那么简单,盼儿一定是遇到了非常紧急的事情,才会破天荒地去皇城司找他。不是望
月楼,那就是宋引章出事了,还是——还是她已经知道了?
就在此时,双骑前方突然窜出一只野鸡,两人的马被惊,都人立起来,耶律宗政坐骑接着就是一阵狂奔。
顾千帆骤然醒转:“殿下小心!”但等他控制住自己的惊马,耶律宗政与马早就跑得不见踪影,顾千帆忙拍马向来路奔去
耶律宗政呼救声从不远处的悬崖下传来,顾千帆连忙赶去,探头一看,只见耶律宗政半悬空中,一只手紧紧扣住石崖,而崖下是马的尸首。
“殿下坚持住,一切有我!”顾千帆探身出去,一手抓住耶律宗政的腰带,“你这样是用不上劲的,把手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