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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搜!不管那个落水的刺客有气没气,都得给我找出来!”
“是!”众皇城司领命后,迅速散开,不一会儿南衙就彻底安静下来。
陈廉见廊下又有个陌生的大夫挽着药箱匆匆走进正堂,不禁心中一紧,连忙快步赶了过去。
顾千帆仍旧昏迷不醒,昨晚的老大夫正焦急踱步,新来的陌生大夫在给顾千帆施针。
陈廉焦急地拉过老大夫问:“你不是说熬过昨晚就没事了吗?怎么还没醒?”
老大夫怕陈廉惊扰到心来的大夫施针,低声道:“这是宫里头派来的御医,萧相公亲自去请的,金针一绝。顾副使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了。唉,我们大夫也是人,
只能治病,不能救命!”
陈廉大受打击,他放开老大夫,轻步走到顾千帆旁边,此时陌生大夫已经换到了顾千帆足部施针。
陈廉在顾千帆耳边喃喃道:“顾头儿,你可一定要醒啊。这都快一整天了,盼儿姐还在等着我的消息呢。你可别让我没法跟她交代。”
陌生大夫扎到了顾千帆的涌泉穴上,顾千帆的大脚趾微微动了一下。
大夫施完了针,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房间中只剩下陈廉和顾千帆两人。
陈廉再也忍不住喉头的哽咽:“你还不知道吧?你这回的命又是盼儿姐救下来的,要不是她及时赶到,你早就……你可千万别辜负她啊,你一定得活下来……”
“不会的。”一个细微的声音突然响起,顾千帆微微张开了眼睛,“我,不会辜负她的。”
“头儿!”陈廉大喜过望,忙冲出屋外,对两位大夫喊道,“他醒了,他醒了,你们快来看看!”
两位大夫冲进屋内一阵忙碌,又是给顾千帆施针,又是给他灌药。
顾千帆无力地任由他们施为,半晌才呛咳着问陈廉:“我昨天,要你做的事呢?”
陈廉忙道:“我都做了!”
顾千帆虚弱地问:“他说,说什么了?”
陈廉看了看两位大夫,小声道:“齐中丞见到的报信的人,第一句首先问的是:崔指挥是什么时候断气的?萧钦言呢?还活着吗?”
顾千帆微微沉默片刻,又问:“他什么时候,问起的我?”
陈廉犹豫了一下方道:“第三十六句。”
顾千帆的眼睛蓦然闭上,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流了出来,很快落入鬓间,消失不见,“扶我起来。”
“头儿……”陈廉有些为难地看着顾千帆,他认为顾千帆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顾千帆一声暴喝:“扶我起来!”他右手用力一拂,身边案上的药碗猛然坠地。
陈廉被顾千帆吓了一跳,赶紧将他扶了起来。
宋引章房间内,孙三娘将做好的清淡小菜一一摆在宋引章面前的桌子上。
“拿开,我不要喝!”宋引章一脸不高兴地坐在桌边,她把粥碗往外一推,却用大了力气,粥碗落地,应声碎裂。
孙三娘原本还正从食盘里端凉菜,一看流了一地的粥,也不高兴了。她放下盘子道:“宋引章,你别拿着三分颜色就开染坊啊!你和盼儿为什么不开心我不知道,可
我孙三娘没得罪过你!”
宋引章原本还在负气,一听这话颇为羞愧,忙起身想帮忙:“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孙三娘没好气地收拾着地上狼藉,将宋引章挡道一边:“不用了,别割着你那金贵的手,一会儿弹不了琵琶,又该怨我们挡了你的风骨了!”
宋引章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孙三娘却越说越气:“有些话我也憋了好几天了,你在相府出了风头是不假,可动不动就拿回家冲我们耍威风,是什么意思?前儿甩脸色,昨儿哭着跑,今儿砸盘子
。敢情就因为这琵琶上的两个字,你就拿自己当公主娘娘啦?你以前这不开心那委屈,盼儿哪回不是哄着你顾着你,可你呢?因为一两句言语不和,就连琵琶也不去
茶坊弹了!这还是我们三个一起合着弄的生意吗?”
宋引章脸色惨白,小声解释:“我,我真的是有一点不舒服……”孙三娘将地上的粥拢到一起,没好气地说:“不舒服还能有力气砸碗?你就别骗自个儿了。盼儿那
才是真的不舒服,从昨晚上起就走路直打晃,可她还是去茶坊了,还叮嘱我说你苦夏,让我给你弄点清淡的吃食。可你呢,你是怎么对她的?你关心过她一句没有?
宋引章,我是个粗人,不懂你们那些个风花雪月,我就知道一句话,你姓宋她姓赵,她天生不欠你的,她不是你娘!”骂完,孙三娘便摔门出去了。
宋引章被重重的摔门声震得浑身一抖,很快就捂着脸哭了起来。良久,她一咬牙,奔出了门,决定去茶坊找赵盼儿赔礼道歉。
而赵盼儿此时正呆坐在空无一人的茶坊中,她手里紧紧握着那只红珊瑚钗子,恍惚中,那血红色的红珊瑚慢慢幻化为昨夜她救顾千帆时双手沾染的血。可赵盼儿依旧
紧紧地握着那钗子,直至掌心烙出了那珊瑚的形状也不肯松手,似乎只要她不松手,就一定能从阎王爷手中拉回顾千帆。
突然,门口传来了陈廉的声音:“盼儿姐!”
赵盼儿停滞了一息,这才飞也似的奔出门去,她不可置信地看到,奄奄一息的顾千帆竟然在陈廉的搀扶下站在院子中间!赵盼儿狂奔而去,紧紧地和顾千帆拥抱在一
起。
嗅着顾千帆身上的汤药味儿,赵盼儿已经泪流满面:“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你是活阎罗,阎王殿不会收你的!”
顾千帆拥着她,虚弱地说:“当然,我要是不来找你,谁陪你吵架,谁陪你散步,谁陪你开酒楼、做生意?”他从赵盼儿手里抽出那只红珊瑚钗子,重新给她插入发
间。
赵盼儿悲喜交加地拥着他,哭得更厉害了。
刚刚赶来的宋引章看着赵盼儿与顾千帆的亲密相拥,一时震惊无比。
她踉跄了几步,下意识退回到阴影中。往日的情景一幕幕地闪现在她眼前——华亭县衙门口,被救起的宋引章地寻找着顾千帆,却发现赵盼儿正担心地查看他手臂上
的擦伤;城门外,宋引章、孙三娘被皇城司侍卫隔开,而顾千帆和赵盼儿在另一侧交谈;小院外,宋引章发现顾千帆送赵盼儿回来……宋引章终于明白了什么,她掩
住嘴,泪水顺着她秀丽的脸颊滑落下来,她立刻转身跑开了。
赵盼儿与顾千帆在院中拥抱良久才不舍地分开。
赵盼儿注意到顾千帆有些站立不稳,他毕竟重伤未愈,身体本就极为虚弱,又经过一番奔波,此时已经到了极限。她连忙把顾千帆扶进雅间,让顾千帆躺在榻上休息
。
赵盼儿解开顾千帆的衣服,检查着他的伤势,一看绷带上血迹斑斑,她忍不住轻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心痛地埋怨道:“上回都说不许你再硬撑着跑过来了。”
顾千帆忍痛强笑:“我不见心里也不安宁。再说,这样子你也不是头一回见。”
赵盼儿心疼地替他抹去额头的薄汗:“以前是以前,如今是如今。”
顾千帆深知,若不是一定要见到赵盼儿的这个念头吊着他的命,他可能根本醒不过来,可他只是轻轻一笑:“嗯,解我衣裳的速度,是比以前快多了。”
赵盼儿伸手想打顾千帆,又舍不得,最终只是轻轻地落在了他身上。
顾千帆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你怎么还会分辨箭上有毒没毒?”
赵盼儿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轻声说:“小时候跟军医学的,那会儿我爹在宁边军做都巡检史,每回带军出征回来,都是我跟我娘去帮
的忙。”
顾千帆只觉自己一定靠着前世修来的福分,才能遇到赵盼儿,他动情地说:“你学得很好。大夫说,多亏有你,我才能活下来。”
赵盼儿瞥了顾千帆一眼:“我自然要尽全力了,因为我可不想当望门寡。”
赵盼儿虽是带着笑说的,但一滴眼泪还是忍不住从她的眼角滑出,慢慢地滑落在了顾千帆的胸膛上。
顾千帆伸出手指,接住了赵盼儿落下的第二滴眼泪,放到了自己干枯的唇上:“咸咸的。跟血一样,味道不好,所以以后,不要再哭了。”
“好。”赵盼儿想忍住不哭,泪水却愈发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顾千帆吻去赵盼儿眼角的泪,许诺道:“帽妖案已经破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担心。”
“好。”赵盼儿轻声道。
顾千帆坚决地:“想转手的酒楼,单子已经列好了,陈廉会给你,你只管一家家去谈。”
赵盼儿的泪水不停:“好。”
顾千帆见自己无论说什么,赵盼儿都只会答“好”,便道:“管不了什么雷敬了,我一天都不愿意再等。我伤一好,咱们马上就成亲。”
然而赵盼儿丝毫没有犹豫,又说了一个“好”。
顾千帆捧起了她的脸,旋即,就将温热的唇覆在了她的唇上,并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赵盼儿反客为主,拥住了顾千帆,唇齿交融间,她的心跳和屋外的蝉鸣声一并安宁下来。一直到顾千帆肩上的伤被压到痛呼,她才醒过来神来,忙扶着顾千帆躺下。
顾千帆含笑看着赵盼儿又是拿药又是拿布巾忙碌着,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很快包围了他,睡意汹涌袭来,他瞬间沉沉睡去。在梦里,他看到了盼儿与他的柔情相拥、交
颈缠绵,也看到了一个犹如盛夏般炽热与灿烂的未来。宋引章神志恍惚地走在码头上,赵盼儿和顾千帆紧紧相拥的画面如同不散的阴魂般不断在她眼前盘旋,她耳边
嗡嗡作响,听不到任何声音,往来行人不时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可她已经根本顾不上所谓的形象。
这时,孙三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紧张地说:“引章,可算找到你了!哎哟吓死我了,你怎么突然就从家里跑出来了啊?对不住,我刚才说话又着急了些……”
孙三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半天,不小心呛到,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宋引章下意识地便上前为她拍背,拍了两下,却想起了什么,手中动作一滞,随即道:“我没事,我跑出来,只是因为突然想起把顾副使的曲谱忘在张好好那了。万
一丢了可就糟糕了。”
孙三娘这才放了心,抚着胸口道:“哦,哦,那就好。”
宋引章试探地问:“要是真的丢了,我怕顾副使会生气。你觉得,我找盼儿姐说说情,合适吗?”
孙三娘被骤然一问,没太反应过来,不假思索地应道:“合适,合适,他俩都快订亲了,一张曲谱算得了什么……”话没说完,孙三娘又咳嗽了起来。
宋引章顿时如坠冰窟,好一会儿,她才勉强一笑:“是吗?太好了,那,我现在去张好好那里了。”也不待孙三娘回答,她便上了河边的一只小船。
孙三娘看着渐渐驶远的小船,隐约觉得不对,但又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只能摇摇头,自行回家。
船中,宋引章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她对顾千帆的感觉,只是从顾千帆从铁链下救下她那天起,她就把他当成了心中高不可攀的神明。而更让她难
受的是,她一直以为盼儿姐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她们明明约好了要一辈子不嫁人,一辈子姐妹情深,但如今她却瞒着自己,在一个男人肩头那么放肆的哭泣!
“我就那么不值得你相信吗?盼儿姐?“宋引章心中的哭声传到了现实中,从无到细微,一点点变大。
船娘见状,有些担心地问:“小娘子,你没事吧?”
宋引章抽噎着将头埋进手臂,倔强地说:“没事,我只是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她们全都知道,就只瞒着我一个人!”思及此处,她不禁放声痛
哭了起来。
船娘虽然同情这位小娘子,可生意还是要做的,她有些为难地开口:“那现在您要去哪儿?”
宋引章一下被问住了,迷茫而无助地思索了半天,沈如琢的声音突然在她耳畔响起——“你是珍珠玉璧,不该堕于泥淖市井之中,往后,让我来照顾你,呵护你,好
不好?”
良久,她突然坚决地抬起头:“去长乐坊左街。”
第二十六章 金屋藏
宋引章宛如一朵疾风中的小花,楚楚可怜地站在沈府气派的大门前,上一次为了救赵盼儿夤夜临门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可这一次,她却是与赵盼儿不告而别。
好半天,沈如琢才出来,他一见宋引章那副惶然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八分了。他微微一笑,上前握住宋引章冰凉的手,柔声道:“引章你终于来啦?”
宋引章用那双布满水汽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沈如琢:“那天你对我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沈如琢先是一怔,随即眼中带笑,点了点头。
宋引章眼眶发红,目光却无比倔强:“那你就再说一次。”
沈如琢深情地注视着宋引章,无比郑重地说:“你是珍珠玉璧,不应堕于泥淖市井,往后,让我来照顾你、呵护你,可好?”
宋引章泪盈于睫,点了点头,语声柔软:“妾如丝萝,君若乔木,今愿相托,望君怜惜。”
沈如琢的脸上浮现出了志得意满的微笑,他拥住宋引章,轻声道:“定不负卿卿深情。”
两人肌肤相接的瞬间,宋引章却分明感到了一种针刺般的战栗,她强压住心中的不适感,轻轻地依偎在沈如琢宽阔的胸膛中。斜阳之下,沈家亭台楼阁如画,但宋引
章脸上却不知不觉浮现出一抹清冷的笑容,一个声音在心底喃喃:“盼儿姐要是知道我如此自暴自弃,该会有多悔不当初?“
与此同时,葛招娣心事重重地走进了桂花巷小院,正一脸愁容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孙三娘见状忙问:“你回来了啊,买到冰没有?”
“没有。”葛招娣愧疚地低下头,“还碰到了一个以前认识的人,她问我要钱……”
孙三娘马上明白了,她轻叹了口气,拍着葛招娣的肩道:“没事,下不为例就行。”
葛招娣觉得孙三娘若是能训她一顿倒还好,如今这样反而令葛招娣心里更难受了,她红了眼眶,语气坚决地说:“我屋里就有钱,现在就还你……”话音未落,她就
往自己的房间跑去。
“行啦,这事以后再说。”孙三娘将葛招娣拉了回来,这点钱没了就没了,她眼下更担心的是把人弄丢了,她怀抱着一线希望问,“你刚才从巷口回来,看见引章了
没有?”
葛招娣摇了摇头。
孙三娘心里一沉,又在院中焦躁地踱起步来:“坏了。我就知道要糟!我怎么就这么蠢呢?等她上了船才觉得不对……哎呀,我真是糊涂了……”
葛招娣莫名其妙地问:“出什么事了?”
这时,有一中年女子的声音在院外响起:“请问是宋娘子家吗?”
孙三娘和葛招娣一齐看向门口,只见一陪房模样的妇人带着两个小丫头正站在院门外。
葛招娣走过去,警觉地问:“什么事?”
那仆妇拿出一封书信,福了一福道:“奴是沈如琢沈郎君家的管事,奉宋娘子的手书,来取她的琵琶。”
孙三娘听到“宋娘子”三字,立刻大步走到门口,待她抢过信匆匆一看,脸色顿时一变,饶是她识字不多,但也认出了上面写着“孤月交来人宋引章字”几字,落款
正是宋引章的琵琶花押。
孙三娘知道自己可能闯祸了,她拉住仆妇细细地询问了一阵,得知宋引章打定主意不再回来后,她只能勉强平复下来,派葛招娣去取琵琶。
葛招娣虽然大惑不解,但当下也不敢多言,她飞速地取了琵琶回来,将琵琶交给了那名仆妇。
葛招娣目送着那仆妇抱着琵琶上了车,忧心忡忡地问:“引章姐这是什么意思?就为了昨晚上拌了几句嘴,以后就住在沈家不回来了?”
孙三娘脸色青白交加地捧着那封信,口中喃喃:“应该是我说漏嘴,她又觉察到什么了。”
葛招娣仍然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追问道:“觉察到什么?”
孙三娘缓缓看向葛招娣:“你觉不觉得,引章一直以来都对顾千帆有点不一样?”
“那肯定呀,每回一说起顾副使,她就跟茶坊里头刚听完曲子的茶客一样,叭叭叭地说个不停——”葛招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骤然停了口,随后才小声道,“你该
不会是说,她也对顾副使……”
孙三娘点了点头:“要不然为什么昨晚好端端地,就跟盼儿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这会儿又突然住到沈家去了?”
葛招娣紧张地咬了咬下唇:“难道她昨晚上才知道盼儿姐和顾副使的事?”
“八成是,而且……”孙三娘附耳跟葛招娣讲了自己刚才不小心把赵盼儿马上就要与顾千帆成亲的事情告诉了宋引章。
葛招娣脸现愕然,马上道:“那你可千万不能跟盼儿姐提刚才遇到引章姐的事!盼儿姐今天很不对劲,满街又都是皇城司的人在巡查,我疑心是不是顾副使那出了什
么岔子……”
“不会吧?”孙三娘又是一惊,可她想到昨天晚上赵盼儿回家后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也打起了鼓。
萧府正堂内,萧钦言刚刚听完了负责盯着顾千帆伤情的暗卫汇报,想到自己那身受重伤、只剩下半口气的儿子,才刚一苏醒,就不要命了似的跑去半遮面见赵盼儿,
萧钦言只觉百感交集。
忠叔见萧钦言神色黯然,劝道:“顾使尊性命无碍,您应该高兴才对。”
可萧钦言却自责地摇了摇头:“是我害了他。我原本只想逼一逼他,让他早些看清齐牧那老东西的真面目,却没想到……”
忠叔忙在旁开解:“大少爷是为了救相公和大公子才不顾性命,如此孝悌,说明他心中一直是挂记咱们萧家的。”
萧钦言每每想起顾千帆在自己怀里奄奄一息的样子就后怕不已,他心痛地点了点头,叹息道:“唉,跟他娘一个脾气,倔。如今我虽正位首相,但朝中真正有能力的
亲信之人委实不多,如果不是他那几个弟弟没一个争气的,我何至于要把他逼到血溅七尺的地步?”
萧钦言不知道的是,萧谓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正堂之外。木立在堂外的萧谓脸上仍有伤痕,听到这句话,眼中闪过一抹难过之色。
堂内,萧钦言又感慨道:“不过这赵氏行事临危不乱,果断杀伐,是个好主妇的模样。可惜身份还是差了许多,唉。”
忠叔听萧相公竟然夸了赵盼儿,有些意外地问:“您不会真愿意顾使尊娶赵氏吧?”
萧钦言心烦地皱了皱眉:“现在也没有别的好法子,赵氏毕竟救过他的命,看今天他俩这样子,一时也拆不散。唉,真是一个二个都不让我省心,萧谓居然还想娶荣
阳县主,也不想想,连个正经的科举出身都挣不上,再娶个闲散宗室的女儿,以后想喝西北风吗?”
萧谓再也听不下去,他紧了拳头,朝门里高声道:“父亲,上次您让儿子去邓州查的东西,已经有眉目了。”
萧钦言闻言一挑眉,面上终于显出几分意兴。
瑰丽的晚霞绵延在天边,赵盼儿顺着被霞光染成绯色的河道走向桂花巷小院,虽然她很想去亲自照顾顾千帆,可陈廉却告诉她由于帽妖案牵涉过多,为防意外,皇城
司雷司公都不让顾千帆回私宅,而是在皇城司南衙单辟了一间净室休养。为了顾千帆的安全着想,她也只能告诉自己,一切不急于一时,顾千帆这么好,老天都不敢
轻易收他,她还有一辈子的时间陪伴他。
一进院门,赵盼儿就发现院内的氛围有些奇怪,正坐在院中的石桌边等她回来的孙三娘和葛招娣有些心虚地对视了一眼。
“引章呢?”赵盼儿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孙三娘和葛招娣紧张地交换了个眼神,最终是孙三娘满脸愧色地说:“沈家今天派人来了,说,引章今后就住在沈府不回来了。引章还让人带了封信,把琵琶也取走
了。”
赵盼儿闻言大吃一惊,她只当引章是为昨晚的事跟她置气,扭头就要奔去找人:“引章去了沈家?这怎么行!”
葛招娣忙拦住了她:“先别去!你这样子跑到人家家里,不太合适吧?再说,引章姐现在也未必想见咱们。”说这话时,葛招娣不由自主地被赵盼儿裙摆上的污迹吸
引了,她的目光逐渐下移,最终发现原来那片脏污是点点鲜血。
赵盼儿这才注意到自己衣裙上的血迹,明显是刚才在顾千帆那沾染上的。她怔了好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问:“她的信在哪里?”
孙三娘忙把信递给了她,叹息道:“就这一行字,别的什么都没有,衣裳行李也不要,沈家下人说沈如琢把引章当宝贝,所有的东西都置办全新的,光服侍的养娘就
有四个。”
赵盼儿的手微抖了一下,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最终却只是神色黯然地叹了口气:“好,既然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那就全由她吧。昨晚上,我正为顾千帆的事
担心,她却跑过来说想请千帆去赴宴还情,我一时忍不住,就说了句刺耳的话……”
“原来如此。”孙三娘和葛招娣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了然。
赵盼儿的声音既难过,也决然:“本以为只是拌嘴,没想到……算了,有来时终有去时,她自己选择的路,就让她自己走下去吧。”直到现在,她才突然意识到,原
来引章早已不是她眼中需要照顾的小妹妹,而已经是一个可以随时抛下她,自由选择未来的成年娘子了。
“没错,反正引章如今名满京城,沈如琢也是朝廷命官,应该会好好珍惜她的。”孙三娘知道赵盼儿难受,只能极力安抚着她。
赵盼儿像是认同,也像是自我安慰地点了点头。
孙三娘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顾千帆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跟我们讲讲吗?”
赵盼儿简单地讲了画舫上发生的事,随着她的讲述,孙三娘和葛招娣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赵盼儿略带歉意地看着两人:“他受了重伤,好在保住了性命。只是陈廉在茶坊附近多派了些皇城司侍卫,难免会吓退一些客人,所以对不住,咱们的茶坊,最近估
计得多休息几天了。”
孙三娘忙道:“这有什么对不住的,帽妖案这么大的事,还是小心点好!咱们能留在东京开茶坊,顾千帆没少出力,好处既然都沾过了,坏处那也得受着。依我看,
也不用停业,反正买不到冰,引章这几天估计也不会再来弹琵琶了,咱们索性就只在每天早上开门,一是凉快,二也能给老客们一个交代。”
赵盼儿想了想道:“好,这样每天我也能有空去各处酒楼谈谈。另外我还想郑重问一回大家,把茶坊转手,另做酒楼,你们真的愿意吗?”
孙三娘、葛招娣同时点头:“愿意!”
赵盼儿的眼神中终于焕发出了光彩:“好!那咱们就试试,换一片天地,重新打出个新花样来!”
有了光明的愿景,赵盼儿、孙三娘和葛招娣都重新鼓足了干劲儿,然而,接下来的几天中,她们尽管只营业半天,茶坊的经营状况仍比赵盼儿预想的还要糟糕。虽然
她早就料到,没有宋引章的琵琶,茶坊的客人肯定会流失不少,特地将各色果子茶饮减价酬宾,可毕竟半遮面的招牌素来是“雅”,大多数客人也不是冲着便宜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