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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到在椅上,半晌才道:“请他们去后院,别让我爹知道!”
一滴泪水滑落她的脸庞,在她紧紧握住的信纸上,隐约可见“白头之约”“赵盼儿”等字样。
赵盼儿和顾千帆在春桃的指引下来到后院。赵盼儿将三年前她救下欧阳旭、供他读书、与他定下口头婚约、再到欧阳旭高中探花后将她抛弃,还买通胥吏赶她出京的
过往一一讲给高慧。
高慧听到最后,踉跄地后退一步,摇着头否认道:“你骗人,旭郎他不是这样的人!”赵盼儿有些同情地看着高慧:“这么说,那天派人去找杜长风的,也和你无关
了?”
高慧两眼茫然:“杜长风是谁?”
赵盼儿和顾千帆对视一眼,又道:“欧阳旭的朋友,也是和他同榜的进士。高娘子,刚才我说的话或许有些残忍,但绝无一字虚言。你父亲想必也早就派人到各处验
证,这些真凭实据,比我对天发誓更要灵验管用。”
这时,顾千帆突然微一侧头,赵盼儿警觉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远远地,却看见了高鹄匆匆赶来的身影。
高慧心中悲痛不已,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着,丝毫没有察觉高鹄就在不远处:“难道我爹早就知道欧阳旭和你的事,所以才会逼着我退婚?”
赵盼儿犹豫了一下,终道:“不错,这世上最疼你的,莫过于父母。他们只会爱你不会害你。”
躲在拐角处的高鹄听到了赵盼儿的话,长松了一口气。
高慧蓄在眼眶的泪水瞬间滑落:“我不信,我不信,他为什么要骗我,他是个探花郎啊,他明明说过,在遇见我之前,心里从来就没有过别的女人!”
一直未曾开口的顾千帆此时突然道:“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连唐明皇的话都不可信,何况一介读书人。”
高慧闻言,心中巨震,虽然仍在摇头,但内心的防线已然被击破。
赵盼儿看了顾千帆一眼,又对高慧轻柔地说:“高姑娘,虽然我只与你见过一面,但也知道你是个人善心美的小娘子。欧阳旭是自己心里有鬼,这才避到了西京。你
听你父亲的话,和他这样无情无义的人断绝婚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这样的好姑娘,就像我一样,值得一个更好的良人。”说到这里,她与顾千帆的手心有灵
犀地轻轻交握。
看着赵盼儿和顾千帆幸福的样子,高慧终于掩面放声大哭起来。高鹄心酸不已,走了过来,轻轻抚上女儿的肩头“好了,没事了,一切有爹在。”在安慰女儿的同时
,高鹄还复杂地看了顾千帆和赵盼儿两人一眼。
顾千帆向前一步,挡住了高鹄的目光:“今日擅访贵府之事,还请高观察不要见怪。”
高鹄客气地道:“顾副使客气了,老夫应该多谢你们才对。他日两位成礼,还要叨扰一杯喜酒。”
“荣幸之至。”顾千帆与赵盼儿朝高鹄双双一礼,便翩然离去。高鹄的眼神停留在赵盼儿的背影良久,终于轻叹一声,继续回身安抚着女儿。
走出高府后,赵盼儿仍在感慨:“真没想到,杜长风口中杀人不眨眼的高慧,原来是这么样一个不知世事的小娘子。”
顾千帆担心赵盼儿把别人想得太好会吃亏,便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总共也只跟她见过两面,怎么就知道她背地里不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
可赵盼儿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直觉,而且我身边不是还有个断案如神,审案无数活阎罗吗?她要真的那么有心机,你早就会拦着我,不让我说那么多呢。”
顾千帆停住脚步,低头看着赵盼儿:“该夸你聪明呢,还是该说你有恃无恐呢?”
赵盼儿抬眸迎上他的目光,笑得无比明媚:“随你便,都行。”
顾千帆一笑,替她扶正了歪掉的红珊瑚钗:“就算你聪明吧,毕竟高鹄进来那会儿,你还知道躲在我后头。呵,那个老匹夫,手上搂着女儿,眼珠子倒是一转不转地
盯着你。”
赵盼儿听出了他暗含的醋意,讪然一笑,但想起高观察看自己的眼神,也是暗暗担心。
顾千帆握紧了她的手:“放心,他既然说了要来喝我们喜酒的话,就不会对你再动邪念了。”
赵盼儿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不过啊,不管这人行事多混账,他倒真的是个好父亲。”
顾千帆身子微微一震,
赵盼儿察觉顾千帆神色有异,忙问:“怎么了?”
顾千帆继续向前走着,掩饰住心中的思绪:“没事,只是等到下次休沐,我也该带你去墓园那边见见我娘了。”
赵盼儿的注意力果然被彻底吸引了过去,两人越走越远,谈话声犹自传来。
与此同时,为帽妖案已经奔走了一天的陈廉独自坐在已经打了烊的茶坊的角落里埋头吃果子。正吃着,他一眼看到走进门的葛招娣,便下意识地跳起来摆了个防备的
招式。正提着一个装满东西的篮子的葛招娣,同样摆出了一个防备的姿势。
陈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你怎么还有脸敢出现在我面前!”
葛招娣见他语调中有些怯意,眼珠一转:“你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明白啊。”
陈廉震惊地张大了嘴:“你还敢不认账!那天你诬赖我是帽妖,害我被人追着打了半条街……”
葛招娣皱眉思索了半晌,做出了个疑惑不解的表情:“有吗?我年纪大了,最近忘性也大,不太记得了啊,到底哪一天啊?”
陈廉向来能言善道,可碰上葛招娣,他竟然败下阵来。嘴上说不过,陈廉便作势要抽佩刀,虚张声势地恐吓道:“那我就帮你记起来!”
正在一旁收拾桌子的孙三娘眼看不妙,大吼一声:“行啦,闹什么闹?当我是个死人啊!你们俩的过节,我听盼儿说过,可不管怎么样,都不许在茶坊里闹!不然弄
坏了东西算谁的?”说罢,她双拳紧握,发出咯拉咯拉的声响。
葛招娣和陈廉顿时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孙三娘对葛招娣训斥道:“咱们能在这开茶坊,多亏了陈廉帮忙。他既是恩人,又是官身,你得对他尊敬点儿,知道吗?一边干活去。”
见葛招娣无奈点头退到一边,陈廉高兴极了:“还是三娘姐对我最好!”
孙三娘将事先准备好的食盒从柜台里拿了出来:“既然我对你好,那能不能帮我个忙,替我去书院给杜长风送点果子去?”
陈廉震惊地接过果子,探究地看着孙三娘:“哈?送他!这么多果子,这么大一份人情,全送给他?”
“是啊,就是因为不想欠他情,才送礼。我呀,一见他那酸秀才假道学的样子,就——”说着,孙三娘做了个呕吐的姿势。
陈廉被孙三娘逗得哈哈大笑:“我这就去送!”话音未落,他就拎着盒子一溜烟跑了。
陈廉走后,孙三娘走到正在低头扫地的葛招娣身边道:“行啦。你刚跑了一趟,先歇歇吧,这些我来。”
葛招娣却似没听见一般,仍然使劲扫着原本已经很干净的地面。
见葛招娣还是固执不停,孙三娘笑道:“哟,嫌我刚才帮他不帮你啊?你是我们茶坊的人,他是客人、外人,能一样吗?你以前跑堂的时候,和客人吵起来,掌柜会
向着谁说话?”
“哦。”葛招娣这才自在了些,但还是没有放下扫帚。
孙三娘继续说道:“陈廉他性子皮了点,脑袋僵了点,嘴上也不饶人,可当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比我家那个冤孽强上十倍。咱们住的小院,就是他借的。你房间里
那些新的家具被子,也是他悄摸声地帮着置办的——这还是在他被你泼了一身水之后。既然承了人家的情,就别跟他针尖对麦芒的好不好?他是跟着顾千帆的人,要
是你每回跟他都这么闹,以后叫盼儿怎么办?”
葛招娣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气:“好吧,反正以后我把他当个瘟神,敬着点,远着点就是。”
孙三娘啼笑皆非地拍了拍葛招娣的头:“你呀,怎么这么不懂人情世故?”
葛招娣下意识地小声嘟囔道:“可三娘姐就算那么懂人情世故,你儿子还是不认你啊……”
听到葛招娣的话,孙三娘瞬时脸色大变。
葛招娣猛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忙正色道:“对不起!我不该瞎说的!”
孙三娘只觉一阵眩晕,她努力平复心情,尽量平和地问:“我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葛招娣犹豫了一会儿,小声承认:“是引章姐……”
孙三娘脸色一阵变幻,半晌才道:“好吧,那我也索性告诉你,这些人情世故,以前我也是不懂的,后来吃够了亏,伤透了心,才慢慢明白过来。招娣,你虽然已经
很聪明能干了,但毕竟还小。我们走过的弯路,希望你不用再走一次。有时候,多忍一口气,多换一种眼神去看人看事,对自己、对别人都好。”
葛招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谢谢三娘姐,以前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这些!今天的工钱就不用算了,就当是我感谢你的一点心意!”言毕,她利落地又去干活了。
看着葛招娣的背影,孙三娘心里一暖,她越来越觉得这个小姑娘真的很像小时候的她。
京华书院离茶坊不远,没过多久,陈廉就回来复命了。一进门,陈廉就给孙三娘模仿起杜长风在书院被学生欺负的惨状——最开始,杜长风一听是孙三娘送的果子,
竟然认为果子有毒。陈廉听了肯定不乐意,就吓唬杜长风,说他这是诬陷良民、要治他的罪,结果却被杜长风点出他只是武官,没法给文臣治罪。就在这尴尬之际,
孙理、胡彦却劈手抢过杜长风手里的盒子,带着一众学生把果子分食了。陈廉一问才知道,原来书院的学生仗着杜长风眼神不好、认不出是谁捣乱,成日里不把他这
个夫子放在眼里。
孙三娘听了觉得既好笑又可怜:“杜长风都是个进士了,为什么还窝在书院里教书啊?”
陈廉神神秘秘地说:“这说来就话长了,哎呀好渴,有没有茶喝?”
葛招娣不声不响将一杯茶放在陈廉面前,然后扭头就走。
陈廉防备地推开茶碗:“水里不会有毒吧?”
葛招娣离去的背影顿时一僵,她紧紧地攥紧了双拳,强咽了这口气。
孙三娘忙打圆场道:“放一百个心,招娣以后改了,一定会对你客客气气的。快说快说。”陈廉这才放了心,将茶水一饮而尽:“其实道理挺简单的,这做官吧就像
种菜,一个萝卜一个坑。萝卜是官,职位是坑。可现在不打仗没军功了,每三年就一回科举,萝卜多了,坑不够,怎么办呢?大家就得轮流来。漂亮的萝卜先进坑有
实职,皱皱巴巴的就得地一边等着。吏部选萝卜,这就叫诠选。”
孙三娘恍然道:“所以,那杜长风就是颗烂萝卜?”
葛招娣听他们说得热闹,也走近了一点,支起了耳朵细听。
“没错。本来新科的进士基本第一年都有实职做。可杜长风呢,本来就只是个吊榜末尾的同进士,又偏偏在谨见官家的时候因为这个——”陈廉模仿杜长风眯眼看不
清东西的模样,“失了仪,居然什么都没捞到!”
葛招娣被陈廉滑稽的动作逗乐了,但一见陈廉看向自己,马上又正色做打扫状。陈廉陡见她少女明媚的笑颜,一时竟有点失神,半晌才轻咳一声:“总之,杜长风因
此成了大笑话,没官做,就只能留在书院里头继续当夫子喽。几个闹事的小子都是官宦子弟,怎么还会把他放在眼里?”
孙三娘听了有些心软:“原来如此。唉,他虽然挺讨厌的,可也真倒霉。毕竟是个真进士,居然这么被一帮孩子欺负……”说到这里,她又突然想到了杜长风之前做
的事,刚软下来的心瞬间硬了回去:“哎,老天爷还挺公平,肯定早就算好了他会跟欧阳旭狼狈为奸,才会让他天生就是个睁眼瞎!”
陈廉“嘶”了一声:“好像也不是天生的,听那几个小子说,前几年都还好。后来就越来越看不清了,特别是天一黑,嘿嘿,我亲眼看见他一头就撞到树上去了。”
“天黑?”孙三娘轻声重复了一遍。
陈廉不解地眨巴着眼睛:“有什么不对吗?”
孙三娘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没什么,天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我给你做了包子,记得帮我带给你娘和你姐姐。”
陈廉大喜过望地接过尚且还温热的一大兜包子:“好嘞,明儿见!”
一走出房间,陈廉就和抱着洗衣盆的葛招娣碰个正着。
葛招娣面无表情地给陈廉让开道。
“那个,谢了啊。”陈廉有些不习惯地挠了挠头。
葛招娣大模大样地说:“您是官,我是民,您用不着那么客气。”
陈廉想了想,做了个手势:“那天,呃,反正,那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葛招娣瞬间暴怒,但强忍了下来:“不是故意的,那就忘了它!就当从来没发生过!”
“哦,好,好——”平素嘴皮子最溜的陈廉突然说不出话来,他摸出一个包子递过去,“这个赔你,也是豆沙的,和一口酥一个味。”见葛招娣盯着自己,陈廉忙把
整兜都递过去:“这些也是,全都给你。”
葛招娣翻个白眼,不肯接:“你全给我了,那你娘你姐怎么办?炊饼是三娘姐做的,难道还能短了我的不成?”
陈廉又挠了挠头,尴尬道:“哦,也是啊。嘿嘿。”
葛招娣看着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小路,终于忍不住问:“这条道你到底用不用啊?”
“你先你先。”陈廉赶忙让开路,让葛招娣走过去。
葛招娣觉得陈廉举止怪异,但她也没追究,抱着篮子走到井边,开始洗衣服。
可陈廉却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没话找话地问:“你不是跑堂的吗,怎么还帮盼儿姐她们洗衣服啊?”
葛招娣手中不停,继续搓洗着衣服:“我以前跑堂,只能睡灶房。现在能睡这么好地方,穿这么好的衣裳,怎么就不能帮她们一把手啦?你不一样也帮你家顾副使买
一口酥吗?”
陈廉闻言倒是有些意外:“你还挺知恩图报的啊,那,那天在码头,干嘛对你娘那样啊?”
葛招娣脸色一板,把衣服摔到一边:“我再说一次,我家死绝了,就我一个!你要再敢瞎说,我就,我就——”葛招娣随手捏起地上的蚯蚓:“把这个塞你脖子里!
”
陈廉平生最怕这类软绵绵的虫子,他大惊失色地跳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别别别,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哎呀我先告辞!”话音未落,陈廉便一溜烟地跑了。
葛招娣没料到他会如此反应,笑得开心至极:“胆子这么小,还是个皇城司呢。”
陈廉逃到角落边后,却悄悄地探头回看,当葛招娣含笑洗衣的样子落入他的眼中时,他的脸腾地就红了。
珠宝铺里,琳琅满目的宝石反射着午后耀眼的阳光,举目望去,铺子里客人大多是结伴而来的小夫妻,沈如琢和宋引章也在其列。
沈如琢拿起盘中的一支钗子问:“好看吗?”
宋引章看着窗外的天光,心中已然焦虑不已,敷衍道:“好看。可我真的得回去了,再拖下去,会被盼儿姐她们发现的。”
沈如琢却不慌不忙地拿起钗子在她头发上比了比:“她们只是你朋友,又不是你亲姐姐,你还真对她们言听计从啊。我倒觉得素淡了点。”他转头问向掌柜:“有红
宝石的没有?”
掌柜忙拿了一件出来。
沈如琢正要给宋引章戴上,宋引章却退后了一小步:“不行,我真得走了。你扔石头砸我窗子,我还真以为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呢,结果就是把我拉到这儿来!”
沈如琢换上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哎呀,我对你日思夜想,好不容休沐,一大早就着急来找你,又想着你成天练曲子辛苦,特意带你到这儿来散心,你倒好,一言
不合,就给我冷脸看。唉……”
宋引章小心地看向四周,见周围无人看到这一幕,才无奈道:“你别老这么说,行行行,我不走好了吧。”
沈如琢这才满意了,拿起钗子插在宋引章发间:“这根不错。掌柜的,装起来吧。”
掌柜顿时喜上眉梢:“好咧,盛惠十贯。”
宋引章一惊,连忙要把钗子拔下来:“这么贵?不要了。”
沈如琢按住她拔钗子的手,眼中满是威压:“十贯钱一根钗子算什么,我沈如琢心仪的人,便是百贯,千贯,也值得的。”
宋引章看着沈如琢那强势的眼神,心中轻轻一跳。
沈如琢引着宋引章出了门:“走,咱们再去彩明楼尝新鱼脍去。这两天到处闹帽妖闹得厉害,再不去的话,那儿就要关门歇业了。”
宋引章着急地看着回家的方向,立时就要拒绝。
见宋引章又要说话,沈如琢忙道:“别老想着回去练琵琶了,以你的技艺,在寿宴上随便弹弹,也能技惊四座。”
宋引章连连摇头:“不可以敷衍的。这回我还要跟好好姐合作呢,上回一起练习的时候,她唱得就比我弹得好。我也想像她那样,有朝一日去御前献艺。”
沈如琢却嗤之以鼻道:“张好好岂能和你相提并论?教坊娘子们技艺再高,不也得图个后半生安稳?她跟着的池衙内,不过是一介商贾。可我们沈家……单凭着我和
教坊使的关系,别说御前献艺了,就连脱籍,也不是什么难事。”
宋引章听到“脱籍”二字,身形剧烈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沈如琢察觉宋引章的异样,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宋引章忙避开目光,掩饰道:“没,没什么。彩明楼在哪儿?咱们赶紧走吧。”
“这边。”沈如琢带着宋引章朝北边走去。
宋引章忙闷着头跟上了沈如琢的脚步,沈如琢的脸上则泛起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不远处的河道中,赵盼儿和顾千帆正泛舟河上,他们正要一同去祭拜顾千帆的母亲。
赵盼儿无意看到了岸边的沈如琢和宋引章,突然轻轻地“诶”了一声:“可能是我眼花了,这会儿引章应该待在家里练你送给她的琵琶谱才对啊。”
顾千帆顺着赵盼儿的目光望向岸边,沉声道:“你没眼花,那就是沈如琢。”
赵盼儿一怔,随即笑了:“他俩真好上了?三娘之前就跟我说过,这妮子还死不承认呢,没想到今儿被我抓个正着!上回于中全抓我走的时候,那位沈官人和我素不
相识,就愿意应引章所请过来救我,可见是位品性难得的君子;后来他上茶坊喝茶,见了面也是客客气气的……”
赵盼儿越说越开心,可顾千帆却越听越不开心,他好不容易能有机会与赵盼儿独处,可总感觉他好像又被她忽略了。“我不喜欢听你夸别的男人。”
赵盼儿没想到顾千帆醋劲儿还挺浓,她忍着笑嗔道:“你不也说他不错吗?哎,引章要是能和他在一起,倒也是件好事。毕竟当初错嫁周舍那件事,对她的伤害实在
是太大了。”
顾千帆想了想道:“说不定她和沈如琢好,就是因为觉得沈如琢仗义,这就叫救姊之情,以身相许。”
“你还从周舍手上救过引章呢,怎么不见她喜欢你呀?”赵盼儿突然想到了什么,感叹道,“说起来,引章还真挺崇敬你的,以前就顾使尊长顾使尊短的,打你送了
她那本曲谱,她更差点没把你供起来了。”
顾千帆打了个寒颤:“无福消受。我还是喜欢脾气比较大一点的。”
赵盼儿:“再说我不理你了啊。我今天带的苏式果子好看吧?是三娘知道我要和你去拜祭伯母,特意教我做的呢。”
顾千帆灼灼的目光只顾在赵盼儿的面庞上流连:“你好看。”
赵盼儿一扬下颌:“我知道。”她顿了顿,礼尚往来道:“你也好看。”
顾千帆嘴角微微上扬:“我也知道。”
两人相视而笑,手也紧紧扣在了一起。
小船渐渐驶到郊外,顾千帆和赵盼儿下船后,走到一处不起眼的孤坟前站定。若非墓碑上刻着“故礼部侍郎女顾氏之墓”,没人会把这座荒野孤坟的主人与五代诗家
名门的顾家联系起来。
简单地洒扫过后,顾千帆带着赵盼儿跪下,又将他和赵盼儿的庚帖供在坟前,道:“娘,我带盼儿来看您了。她对我很好,既能干,又聪明。您不用担心,以后,我
不会再孤单了。”
自入皇城司起,顾千帆便以为自己从此不配拥有家庭,他从未敢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遇到一个真正懂他信他爱他的人,直到现在,他偶尔依旧会恍惚地觉得这份幸福
甚至有些不真实,只有他站在赵盼儿身边、握住她的手的时候,他才敢确信命运真的也会眷顾到自己。
赵盼儿听得心酸,赶紧对着墓碑说:“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千帆的,再累再苦,都心甘情愿。”
顾千帆纠正道:“做我顾千帆的娘子,不许你苦,也不许你累,只许快快活活,随心所欲。娘,我和盼儿以前各自都走过很多的坎坷,但以后,我们不求大富大贵,
只会互相扶持努力,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赵盼儿眼中一涩,她掩饰住内心的波澜起伏,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别那么不上进,等你升上了五品,再为伯母追封诰命,可不就是大贵了?”
顾千帆笑着握住赵盼儿手:“好,那日进斗金的重要任务,应当要交给咱们家的赵掌柜了。”
赵盼儿眼角一弯,用力地点了点头。
返程时,两人依旧乘船而行。不知为何,赵盼儿在祭拜过顾千帆的娘亲之后,隐隐觉得她与顾千帆的关系更加贴近了。
赵盼儿毫不扭捏,主动问道:“既然都见过伯母了,那咱们什么时候正式订亲?三娘直嚷着她要当媒人呢。”
顾千帆知她心意,款款道:“放心,该有的三书六礼,一步都不能缺。你已经随我见过娘了,可我还没拜见过令尊令堂呢。虽然你说他们都葬在钱塘,但我想,至少
得择吉日办一场水陆法会,然后,我才能在灵前正式向二老求娶于你。三娘想当媒人,自然是好,不过我更愿意她当你的娘家送嫁人。朝中清流领袖,最有令名的御
史中丞齐牧,一早就应承过,愿意做我成亲时的大媒……”
顾千帆突然发现到赵盼儿侧过了头,他心中一慌,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怎么了?”
赵盼儿扬起脸,不让眼泪下滑:“没事,我只是……开心。”
顾千帆握住了她的手:“盼儿,以后你可以对我更坦诚一些的。夫妻之间,不用那么识大体,那么小心翼翼。其实聪明如你,早就猜到我只带你去见我娘,而一句都
没有提过我爹,个中必有蹊跷吧?但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更一句也没有提过拜祭令尊令堂的事。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会让你悄无声息地嫁给我吗?”
赵盼儿被说中了心事,眼圈又红了。
顾千帆郑重地说:“对不起,我有很多秘密,因为太复杂。暂时没法全部告诉你,但是你请你相信,我既然说过会好好待你,就绝对不会是一句空言。”
强烈的被尊重感击中了赵盼儿,她眸光坚定地说:“我有耐心,我可以慢慢等。”
此时,小船经过拱桥,桥上有叫卖声传来:“卖花了,卖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