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珣自打执掌三司之权,就连宫中都埋了暗桩,不管什么消息,片刻就会从皇宫进入郢王府。

只可惜他大权在握,却护不住一人。

他骑马在前,直奔皇宫。

宫里有一处牢狱,是专门关犯错的嫔妃皇子。

如今这里并没关着旁人,唯有沈绛一人。

太监端着酒壶过来时,沈绛隔着栅栏只觉得有些恍惚,没想到竟这么快。

看来永隆帝是真的忌惮卫楚岚,她的身世还未彻底查清,这位无上尊贵的帝王,居然就想要了她的性命。

沈绛还不想就这么死,她还没见到谢珣。

哪怕是最后一面也好呀。

赤色晚霞从高墙上的那一扇小窗洒了进来,徒留一室霞光。

听说她出生那日,赤霞密布,染红整片天际。

是以她被取名为绛。

今日居然又是这样赤红的晚霞,绚烂夺目,将整片天空都染红。

就连晚霞都来给她送别了吗?

待太监进来,将壶里的酒水倒在杯子里,尖细的声音说道:“卫氏余孽,皇上念你乃是女子,特赐你一份体面。”

沈绛目光淡然的望着那杯酒。

“卫氏余孽,还不快些过来,叩谢皇恩。”

赐她一杯毒酒,居然还要她感恩戴德,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沈绛从来不是信命之人,若她真的信命,当日梦到父亲兵败时,她就该逃之夭夭,而不是闯入这京城来。

既然那时她命未绝,就不会轻易魂断今日。

太监见她不动,示意左右:“既然她不愿要这份体面,你们就喂她喝下吧。”

这些太监只以为她也跟后宫妃嫔般,手无缚鸡之力。

两个太监肆无忌惮过来,一左一右准备抓住她的肩膀。

可是他们刚靠近,沈绛却已经跃起,她抓住左边的太监,‘咔嚓’一声脆响,是胳膊折断的声音。

随后一声凄惨叫声,太监捂着胳膊滚在地上。

沈绛直接抢对面端着托盘的太监,对方扔掉托盘,就要往后跑。

她却在酒壶掉到地上之前,接住了酒壶。

那个先前还趾高气昂的太监,转身就门外跑,沈绛抬起一脚,直接将他踹在了牢房的栏杆上,他回身,看见沈绛已经近在跟前。

“你居然敢打翻皇上赐的酒,你不要命了。”

沈绛冷漠望着他:“反正我已经没命,在我之前,我先让你尝尝这份体面如何。”

说完,她捏着对方的下颚,就要将毒酒灌进他嘴里。

“饶命,饶命,”这太监拼命喊叫,可眼看着酒壶壶嘴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意识到自己要是一直张开嘴巴,这酒岂不是轻易就倒在嘴巴里了。

于是他又赶紧闭上嘴。

他紧抿着嘴,拼命摇头。

沈绛看着他既蠢又可怜的模样,也觉得闹腾的差不多,直接将酒壶扔得摔在了地上,里面的酒水洒的倒出都是。

一股子浓烈酒香,弥漫在监牢中。

沈绛笑了起来,老皇帝还挺有良心,连赐给她的毒酒,都挺香的。

可惜都被她砸了。

沈绛松开他们,盯着对方说:“我是不是卫氏余孽,如今还没定论,所以这杯酒我不喝,这份体面我也不要。”

监牢里的闹剧引来了看守侍卫,众人听着她的话,面面相觑。

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有人敢摔了皇上赏赐下来的毒酒。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更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时候,一路赶来的谢珣,却在听到她这句话时,忽而笑了起来。

他站在大牢的甬道上,望着坐在监牢里的沈绛,大笑不止。

直到他径直走过去,抓住沈绛的手。

沈绛看着他一步步跨进来,心心念念想要见的人,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反而有种不真实感。

先前她最大的期盼便是,能在死之前,见她最后一面就好了。

可是现在,见到他了。

她却又生了别的妄念,她不想要死了。

她想要活下去,她与他相识时间的太短,相守的日子更是不多。

“我们走。”谢珣拉着她的手,径直出了牢门。

谢珣何等身份,金尊玉贵的小王爷,如今又是手握权势的左都御史,他闯入牢中,要带走犯人,又有谁敢真的阻拦。

两人居然就这么直接出了大牢。

可是出了大牢,到了外面,就遇到了闻讯赶来的御林军。

“殿下,”御林军的人瞧见谢珣,更是不敢拦,可是也不敢任由他真的将人带走。

为首的侍卫上前劝道:“殿下,这位姑娘乃是皇上亲自下令关押的重犯,还请您三思。”

谢珣紧紧握着沈绛的手掌,沉声:“我现在就带她去见皇上。”

“别怕。”谢珣转头望着沈绛。

沈绛点头:“只要有你,我都不惧。”

谢珣紧紧握着她的手掌,一路前往奉昭殿。

这一路,御林军只敢跟在他们左右,压根不敢上前。

两人一路走过,紧握着双手。

一刻都不曾松开。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淡去,朱墙黛瓦,宫禁深深,都在这一刻隐去,唯有相识以来的种种浮上心头。

此刻他心底只有她,她心底亦只是他。

手掌相握,一步步登上长阶。

“微臣谢珣请求觐见皇上,”谢珣跪在地上,朗声喊道。

沈绛同样跪在地上。

很快,里面有个矮小的身影跑了出来,彭福海瞧见他们二人,当即哎哟了一声,他这一路过来,早已经有人来禀告永隆帝。

“殿下,皇上正在里头发火呢,您说您这是……”彭福海跺脚,满脸焦急。

谢珣目光笔直的望着对面大开着的殿门,又朗声道:“陛下,微臣谢珣叩见。”

就在两人跪着时,里面终于又有了动静。

很快,一身明黄龙袍出现在他们眼前。

随后他身后有一个被人拖着的身影,随后那个身影倒在皇帝的脚下。

永隆帝微垂着眼眸,望着眼前的小丫鬟,随后他又望向谢珣:“这小侍女方才所喊之话,究竟是何意?”

谢珣怔住,他只让晨晖将阿鸢带到此处等着。

先前太过混乱,姚寒山让自己带着阿鸢,说是可救沈绛。

他甚至还来不及思考,只能匆匆让晨晖先把人带来。

沈绛怔住,望向阿鸢,又似不敢相信般,转头望着谢珣。

直到阿鸢直直跪在地上:“陛下,您要找的人是卫家的女儿,我家小姐不是。我才是。”

沈绛睁大双眼,脱口道:“阿鸢,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小姐,我一直以来都骗了你,当年我并非真的流落街头,无家可归,是有人让我在你出门的路上等着你。因为他们知道你心底善良,一定会救我。”

阿鸢微抬着眼睑,望向沈绛。

晚霞渐落,天际渐渐被夜幕所遮盖,奉昭殿周围的明灯一盏盏被点亮。

风声在空中呜咽。

阿鸢似乎生怕被人打断,她说:“其实一开始我确实被养在沈家,只是被奶娘发现之后,我便又被转移出了沈府。直到五岁那年,他们让我利用小乞儿的身份,重新回到沈府。”

“他们说沈作明手握兵权,我在沈家的庇护之下,必能安然一世。”

永隆帝低头望着眼前这个如蝼蚁一样的小宫女。

这居然是卫楚岚的女儿?

可是方才他让人验了此女的身,她肩后居然真的有先前那个老嬷嬷说的花瓣胎记。

沈绛摇头:“阿鸢,你不要再胡说。”

可是下一刻,阿鸢从怀中掏出一物,她拿出的那一刻,问道:“不知陛下可还记得这个东西?”

永隆帝低头望过去,郝然一震。

“这是陛下当年赏给我父亲的东西。”阿鸢颤着声音,一字一句将话说完。

她本不过是个侯府的小侍女,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直面圣颜。

哪怕她胆小,可是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的道理。

她一定要救小姐。

阿鸢偷偷望向沈绛,仿佛是要偷偷给自己力量。可是她望过去时,就见沈绛也在看着她,沈绛摇头,满眼祈求,让她不想再说下去。

可是阿鸢最终还是说出,她说:“您不是一直想要知道,卫楚岚自裁前说过的话。只要陛下放过我家小姐,我便告诉您。”

“就凭你也敢朕谈条件?”永隆帝冷眼看着她。

帝王最厌恶的便是威胁。

阿鸢跪拜在地,她道:“皇上,我家小姐本就是无辜。她只不过是被我们利用,成了我的掩护罢了。”

“既然她被你利用,成了你的掩护,为何你又回来自投罗网。”

显然永隆帝还是不相信她才是卫氏女。

阿鸢匍匐跪在地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小姐待我,我怎能亲眼看着她替我枉送了性命,所以我前来领罪,任由皇上处置。”

沈绛突然发现,阿鸢说的每句话,都是她听不懂。

这不是阿鸢能说出来的话。

她再次转头看向谢珣,心底一点点冰冷下去。

他们竟让阿鸢进宫认领卫氏余孽的身份,永隆帝现在不就是要一个卫家余孽,那就给他一个。

沈绛的手掌从他的手中脱落。

谢珣意识到时,伸手想要重新去抓。

永隆帝神色冷漠的落在他们身上,他声音骤然一冷:“小小婢子,竟也敢与朕谈交易。既然你说自己是卫氏余孽,那好,朕今日便处置了你这个卫氏余孽。”

“来人,将此女即刻杖毙。”

沈绛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浑身冰冷。

她挣扎着要往前,可是却被身边的谢珣抓住手腕。

谢珣叩头求道:“皇上,此女生于市井,不善言辞,并非有意顶撞圣上,还请圣上留她一条性命,以示陛下宽厚。”

言语间,阿鸢已被人塞住了嘴巴,拖了过去。

动手的人是宫里的太监,这些人是行刑的行家,就连这棍子打在身上都是有个轻重。虽然今日这个小侍女有世子殿下求情,可是皇上下的命令乃是即刻杖毙。

这就是不留活口的意思。

永隆帝眼皮微抬,再次朝沈绛看了一眼,语气森冷:“卫氏一族,铁证如山,谁知他们竟不念朕恩,蛊惑太子,意图谋反。朕自不会再姑息这些余孽,此后,凡卫氏余孽,一经查证者,皆杀无赦。”

方才谢珣求饶时,让永隆帝突然想起了太子。

卫氏一堂当初便也是这般蛊惑太子的吧。

帝王杀心,一旦起了,便无法轻易停止。

不过蝼蚁尔,他何须三思。

杀了也就杀了,哪怕是给这些小辈一些警告也是好的。

谢珣心头一凌,他知道皇上这是在警告自己。他若是再敢求情,下一个被杖毙的就是沈绛。

沈绛却反应过来,她直接高喊:“皇上,阿鸢她根本就不是……”

她话音还说完,突然脑后重重一击。

整个人软软倒了下去。

永隆帝望着谢珣,对于他打昏沈绛的行为,却并未多言,只冷声道:“你便留在此处,亲眼盯着行刑结束。”

这是永隆帝给他的惩罚。

也是警告。

谢珣跪在地上,慢慢俯身下去,一言不发。

永隆帝甩了袖子,离开此处。

一旁的杖刑正在继续,一棍又一棍,打在人身上的闷声,还有哪怕嘴巴被堵住,依旧发出的呜咽声。

这一声又一声的呜咽,在风声中,越发凄楚。

犹如风都哀嚎,每一声都钻进了耳中。

谢珣闭了闭眼睛,可是棍声却停止不下来。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怀中有动静,他急忙低头,竟发现,刚被打昏过去的沈绛,居然挣扎着醒来。

不知是她心底强烈的意愿,还是随着风声一通传来的呜咽声,惊醒了她。

“阿鸢。”沈绛起身冲过去。

谢珣慢了一步,已被她跑出去了几步,只见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地上,两边的手持廷棍的太监,一下下打在她的身上。

沈绛疯了般要冲过去,却被谢珣从背后抱住。

他死死抱着她,手掌覆在她的眼睛中,却未挡住她的嘴。

“阿鸢。”一声极凄厉的声音,从胸腔中嘶吼而出。

谢珣将她抱住,她拼命挣扎,挣扎到竟是连他差点都站不住,直到她的脚踩住他的衣袍,带倒两人。

她倒在地上,依旧还没放弃。

用尽全部力气在挣扎,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她口中的呜咽声,与不远处渐渐弱下来的呜咽,在风中交织在一处。

她不要阿鸢代她去死。

她不要!

她宁可死!

宁可死!

沈绛手指拼命抓着地面,手指扣着地缝,抓出鲜血淋漓,也还是想要往前一步。可是抱着她的男人,却也拼命将她禁锢在怀中。

明明男子与女子之间,气力相差那么大。

可是这一刻,沈绛如同疯了一般,她竭力想要挣脱,可是却怎么挣脱。

就像是这该死的命运,她以为自己摆脱了。

可是到头来,她想要守护着的人,却还是因自己而死。

她以为自己可以迎着命运的浪头,乘风之上,却发现她不过是浩瀚烟海中的一叶扁舟,风浪一大,便将她彻底打翻。

就连她想要挣扎海水的束缚,到头来,也只不过是徒劳一场。

终于,不远处有声音传来:“好像是没气了,还继续吗?”

突然沈绛整个人静止了,原本还在拼命挣扎着的人,只是在一瞬间,就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安静的躺在地上。

她仰头望着头顶,不知不觉间,头顶星空一片。

漫天星斗,那样美好而又静谧。

沈绛的眼泪止不住般,顺着眼角落下,一滴又一滴,带着前所未有的滚烫。

她毫无顾忌的躺在地上,克制不住的恸哭起来,胸膛犹如被堵住,哭声渐成悲鸣,一声又一声。

心脏痛的呼吸不了。

谢珣缓缓半跪在地上,缓缓伸手,想要将她抱在怀中。

可是他的双手,刚触及她的身体,沈绛紧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她的黑眸被泪水浸润着,带着潮湿的水汽,可是隔着水雾之后,却不再是柔软。

而是恨意。

铺天盖地的恨意,在她的眼底,朝他袭来。

沈绛挥打开他的手掌,自己慢慢爬了起来,一步步朝不远处走去。

此刻杖刑已经停止。

那一声声仗打声停了下来,可是又好像从未停止,她的耳畔还是能听到。

这样沉的声音,打在自己的身上,该有多疼。

阿鸢这丫头,最害怕疼了。

她得去赶紧去看看。

这丫头还不知要怎么抱怨她,她会问自己,小姐,你怎么还没不来救我。

沈绛一步步走过去,可还未走到跟前,周围却是一滩血迹。

冲天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一阵衣风从身后袭来,抱住她的同时,挡住了她的眼睛。

谢珣第一次带着哀求的声音说:“阿绛,求你,别去看。”

沈绛安静站在原地,仿佛又突然之间,被他一句话轻易劝住。

可是她脸上的泪水却从未停止,谢珣的手掌心,触碰到的都是泪水。

若是他看着她此刻的眼神,就会发现那双曾经带着灼灼骄光的黑眸,在这一刻黯淡了下去,仿佛是燃烬最后一丝光彩,从此变得空洞。

不久,彭福海一路小跑回来,他低声说:“殿下,皇上吩咐,若是杖刑结束,你便可带着三姑娘回去了。”

谢珣望着不远处,彭福海看了眼,再次小声说:“这尸身,皇上没吩咐,殿下若是想处置,倒也不是不可以。”

此时,一个匆忙的身影,居然从宫外一路急行而来。

这是代表着八百里急报,乃是西北大营直接送入宫里的军报。

无人敢拦,更是无人敢挡。

彭福海转头瞧了一眼,倒是继续劝道:“殿下,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您还是趁早带着三姑娘出宫,以免再惹恼皇上。”

不过就是片刻的时间,一个小太监从殿内跑了出来,脸上已带着泪,一到跟前便跪地喊道:“西北大营急报,长平侯、长平侯他……”

沈绛猛地推开谢珣依旧覆在她眼前的手掌,垂眸望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我爹爹怎么了?”

“长平侯率兵作战,不慎中了敌人的埋伏。”

小太监长泣一声,终于喊出余下的话:“以身殉国。”

沈绛木讷望着对方,眼珠一动不动,方才滔天的恨意,又在这一刻消失。

她仿佛孤身站在狂野之中,周围风声大作,她伸开手,却什么都抓不住。

明明四下无雨,可是她的心头仿佛有滔天洪水肆虐,她所坚持的,她所想要抓住的,全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冲垮。

沈绛的胸膛在这一刻像是要爆炸,所有的情绪都堆积在这里。

这是老天爷与她开的玩笑吗?

她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一切,可到头来,她所改变的,都只是一场空。

沈绛跪在地上,仰天望着虚空,发出一声痛到极致的悲鸣。

犹如困兽,不得挣脱。

“把他们都还给我,还给我。”

第141章

春日里的京城突然狂风四作, 升起一股肃杀气氛。

不多久,内阁诸位辅臣,都被一道急诏宣入宫中,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又发生何事。

直到一夕间仿佛老了十岁的永隆帝,语气沉痛宣布。

长平侯沈作明,在与北戎蛮人作战时,不慎中敌埋伏,被北戎王子赤融伯颜斩与阵前, 以身殉国。

此言一出,众人目瞪, 竟连一向最沉稳的首辅顾敏敬都当场跌靠在椅子上。

镇守西北大营的长平侯一死, 西北大营该如何?

大晋该如何?

北戎人会不会趁机南下,踏足大晋国土。

沈绛的马车连夜启程时,连她自己都未曾想过。

短短一日, 她的人生被彻底改变。

她的阿鸢被永远的留在这座皇城,她的父亲战死在北方的沙场,现在她要前往北方, 收殓她父亲的尸骨。

马车车轮滚滚,行驶出了城门。

她漠然坐在车里, 心头掀不起一丝涟漪。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连思考的能力都失去, 可是脸颊上又一片湿润, 泪水早在不知不觉中流下来。

她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已经在皇宫里流完。

可是心上好像有个大洞。

不管再多的眼泪, 都填不满。

阿鸢!

爹爹!

一夕之间, 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甚至她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清楚。

她姓沈吗?

她是叫沈绛吗?

她到底是谁?

煌煌十七载, 她竟把自己活成了一场空。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再次停下,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沈绛茫然坐在车里,什么都不想做。

直到她突然像是想到什么,掀开车帘,直奔车下的人。

傅柏林正在跟姚寒山说着话,姚寒山入京城太过危险,幸亏锦衣卫如今是傅柏林当家,是以他才能悄无声息的进出。

姚寒山此刻心绪也极不佳,傅柏林赶来告诉他,西北大营的紧急急报。

他心头痛极,犹如苦胆入喉。

傅柏林见他这般伤神,低声说:“先生,你与灼灼都不宜留在京城,如今她的身份曝光,虽此次有阿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