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与方定修早已和离,又不指望一辈子都替那个姓方的守着,再寻良人有何不可。
沈绛只盼着大姐姐能越嫁越好,狠狠打那些想要看她笑话的人一巴掌。
让那些好事之人明白,沈殊音哪怕二嫁,也依旧能寻得良人。
沈绛去了书房,这间房是日常她与大姐姐用的。
不过大姐姐用的多,她反而来的少。
果然,她一推开门,沈殊音正埋头在书桌前,面前摆着厚厚的账本,旁边是一把算盘。只见她一双纤细玉手,快速而流畅的拨弄着算盘珠子。
灰褐色珠子,在她手指下,噼啪作响。
沈绛喊了声:“大姐姐。”
“灼灼,怎么没在家里休息?”沈殊音有些奇怪道。
“大姐姐,旁边来了个位贵客,你能不能帮忙去招待一下?”
听到沈绛如此说,沈殊音放下算盘,“是灼灼你的朋友?”
“算是吧,”沈绛上前将沈殊音拉了起来,指了指账册:“这些劳什子的账本,我来替大姐姐看,你只管去招呼客人。”
见她神神秘秘,沈殊音只得笑着去招呼客人。
待沈殊音推开那间有贵客的屋子,映入眼帘的,竟先是一个挺拔高大的背影。
他站在窗口,穿着寻常公子的衣着,只是宽肩窄腰,隔着衣衫,都透着一股蓬勃迸发的力道。
林度飞转身后,沈殊音露出吃惊表情。
两人四目相对,竟是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也不知为何,林度飞的脑海中突然想起那日船上,漆黑的夜幕,他的双手紧紧扣在她胸前,她的心跳隔着衣衫,清晰传递到他的手掌。
“沈姑娘,”林度飞站在窗前,遥遥一行礼。
他乃武人,并不惯这些贵公子的礼仪客套,只是他生得本就俊朗逼人,整个人更如同凌空的太阳,透着灼灼烈烈的干净、明朗。
沈殊音微启唇:“灼灼说的贵客,便是林公子?”
林度飞:“我过两日便要去西北大营赴任。”
少年人的声音已经渐渐开始浑厚,透着一股成熟男子的威仪。
“所以临走前,我想来看看你。”
望着眼前的姑娘,她虽比自己年长几岁,可却正值盛颜之时,眉眼间透着不经意的妩媚动人,一个抬眸便能摄人心魄。
这时候的林度飞反而不想当着沈殊音的面儿,说假话。
或许是临行在即,他的胆子莫名大了起来。
全然没了刚才在沈绛面前的吱吱呜呜,反而是抬起眼眸,直直盯着沈殊音。
沈殊音心中如遭雷击,心神不定,不由伸手扶住身侧的东西。
她抬眼望过去:“林公子,我知你是正人君子,这样的话,还请慎言。”
“正人君子便不能有喜欢的姑娘吗?”林度飞突然自嘲一笑。
他不顾忌的望着沈殊音,柔声说:“若是正人君子便不能喜欢你,那我宁愿不当这个正人君子。”
沈殊音从年少时,便有盛名。
不知有多少王孙公子,借故想要与她搭上一句话。
哪怕是和离之后,她如此样貌,又是侯府嫡女,也不知多少人递话,想要迎娶她。
但她如此并不想谈情爱。
或许是方定修的所作所为太过恶劣,让她失望透顶,对于联姻一事,早已看透。
沈殊音摇头:“多谢林公子的赏识,只是我已心灰意冷,不想再谈情爱。”
林度飞却在她说话的时候,跨步上前,直接站在她身前。
两人只有一步之遥,他身上的气息霸道而强势的入侵,萦绕在沈殊音周围。
让她有种被彻底包围的感觉。
林度飞个子极高,此刻微垂眸望着眼前的女子,见她眼睫不停颤抖,这才发现,原来她并非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心灰意冷,看破红尘。
林度飞突然轻笑:“你抖什么?”
这样近乎无礼的话,让沈殊音抬起头。
她望着眼前的少年,有些气恼,觉得自己竟是被个毛头小子给调戏了不成,于是她再次板着脸说道:“林公子,你若不是诚心来买口脂,只是想要捣乱的话,那就恕我不能接待。”
“你等我好不好,”就在沈殊音准备转身离开时,林度飞突然在身后说了这句。
待林度飞上前,双手轻轻握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身对着自己。
他微俯身,望着沈殊音:“我知自己现在人轻位卑,高攀不上长平侯府的门楣。但你信我,我定会回来找你,到那时我一定光明正大到长平侯求娶。”
沈殊音被他的强势几近逼的失态,她道:“荒唐,难道你求娶,我便要答应你吗?”
“我知你有拒绝的权利,但是在这之前,我会努力,让自己先有一个求娶你的资格。”
少年人的话,灼热滚烫,几乎要灼烧到沈殊音的心。
沈殊音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道:“你还是先想着,如何先活着从战场上回来吧。”
林度飞此刻神采彻底飞扬了起来。
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近在咫尺,尚还保留着属于少年人的纯粹、热烈。
而此刻那双眸子里,清清楚楚倒映着她的模样。
第127章
都察院内。
谢珣正在屋子里的看文书, 关于扬州案子的一系列证据,他已经着手整理的差不多。如今也只有一件事还待确认,那就是太子之事。
谁知外面传来敲门声。
晨晖的声音响起:“大人, 宫里的福顺公公来了。”
谢珣眉头微蹙,这是太后身边的太监总管,怎么会在此时来都察院。
“进来。”
他一声吩咐。
晨晖将门推开之后,便领着福顺公公进来, 他穿着一身内侍服, 手里倒是未拿着惯常会拿的拂尘。
福顺上前:“世子殿下,奴才是请您进宫瞧瞧太后她老人家。”
“皇祖母怎么了?”谢珣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福顺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还是在谢珣的眼神下, 小声道:“太后娘娘今个知道太子殿下之事后,便一直茶饭不思, 到现在连一滴水米都没沾过。太后最疼世子殿下,所以奴才斗胆,想请世子殿下去宽慰宽慰太后娘娘。”
“皇上可知此事?”谢珣眉眼冷淡道。
福顺赶紧道:“太后是因为担心太子殿下, 这才吃不下东西,又岂敢让陛下知晓。”
“走吧, 我与你立即进宫去见太后。”
谢珣站起身, 立即往外走。
如果说这个皇室里, 还有让谢珣心软的人,就是皇祖母了。
毕竟皇祖母是真的疼爱他, 而不是像永隆帝那般,有意将他当成一个靶子, 让所有人明白自己对郢王府的宠幸。
待到了太后宫中, 四下寂静, 连伺候的小宫女都知道, 今日太后心情不虞。
等到宫人入内通禀,世子殿下来了,太后立即让人请他入内。
“你不是在当差嘛,怎么这会儿来了,”太后知道他入了都察院后,极是开心。
毕竟入了朝堂,就意味着入了红尘俗世。
太后虽喜好礼佛,却并不想瞧见自己最心爱的孙子,真的成了断情绝欲的和尚。
谢珣低声说:“我听福顺说,您今个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太后瞧着身侧的福顺,一向宽厚仁和的人,竟难得发脾气道:“你这奴才,程婴忙着差事,您竟还敢去叨扰他。”
“来人,将这个自作主张的奴才,拉出去。”
福顺跪在地上,也不敢磕头求饶。
倒是谢珣轻笑着求情:“皇祖母就饶了他吧,说起来,他也是担忧皇祖母忧心过重,怕您这般食不下咽,伤了身体。”
太后被他提到心事,重重叹了一声。
她挥挥手,示意殿内的人都先出去,不必留着伺候。
宫人都走出去后,太后才低声道:“今日皇上在朝会上,可有说关于太子的事情?”
谢珣立即摇头。
其实太子之事,在朝会开始时,已有不少耳通目明的人知晓了。
端王更是满脸压不住的喜色,霍贵妃统管后宫,虽说管不着皇上的奉昭殿。
可是奉昭殿那么多伺候的内侍和宫女,保不准就有她的人。
况且尹晋将太子送回东宫,那么大的动静。
想瞒都瞒不住。
今日朝会上,皇上似乎也没什么心情,只让有事启奏。
太后忍不住道:“你可知太子是因何惹得皇上如此不快?昨个不还是小郡主的百日宴,皇帝还送了那么多赏赐去东宫。”
谢珣知道此事,太后若真想知道,也早晚会知道。
不过他也只开口说了昨日,他在东宫看见的事情。
太后闻言,微怔住,皱眉道:“你是说昨日东宫发生命案,怀疑是那个伶人干的,贵妃想要带走这个伶人,太子却不允?”
“当时场面混乱,许是太子不喜贵妃插手东宫之事。”谢珣避重就轻。
只是太后何许人也,她经历了前朝的夺嫡,自己的儿子成为最大赢家之前,早已经经历过大风大浪。
是以她对有些事情的承受力,倒是比旁人想的还要厉害。
原来太子是为了个男宠,才会与皇上如此大动干戈。
太后忍不住忧心:“储君乃是国之根本,岂能轻易动摇。”
谢珣低声劝慰:“皇祖母不必如此担心,陛下如今只是让太子在东宫禁足。”
“现在是禁足,日后呢?”
太后也知道朝堂之事,难免动荡,太子乃是她自幼看重长大的。
孙辈之中,她对太子最为看重,对谢珣最为宠爱。
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太子不可轻言废立。
这几年皇帝对太子的态度,太后虽不说,却是看在眼中,皇子们野心勃勃,全有皇帝纵容之故。
太后不免担心,可是她从不过问朝堂之事,在旁人眼中也只是慈善仁厚的长辈。
谢珣目光微闪烁,许久,才说道:“此事不管结果如何,还是由陛下圣心断绝。”
太后闻言,长长叹了一口气,又是在软榻上靠住。
一向硬朗的太后,有种突如其来的颓败。
直到她轻声道:“程婴,皇祖母只愿你们都好好的。”
不管如何身份尊贵,此时的太后也不过是个年过古稀的老人。
谢珣屈膝靠在她榻前,微仰着头:“皇祖母,有我在呢。”
太后被他安慰,总算没那么忧心,甚至还吃了些东西。
直至天色微暗时,谢珣才离开。
他的马车从西华门离开,正巧碰上当值的统领任郁。
任郁瞧见他的马车,立即站在下面行礼:“见过世子殿下。”
“任统领,辛苦了。”谢珣掀开马车的车帘,露出一点侧脸,如天人般的容颜隐没在阴影之中,依旧清俊至逼人。
任郁轻声道:“不辛苦,拱卫皇宫安危,乃是卑职分内之事。不管任何宵小,卑职都不会让其在皇宫中来去自如。”
谢珣眉梢微扬:“任统领有心了。”
随后马车离开皇宫,驶向前往郢王府的门路。
*
皇宫内的紧张气氛,似乎延绵到了宫外,这些日子,各大勋贵世家都下令自家子弟都老实些,别在这个风口浪尖被人抓住把柄,以免惹来皇上的雷霆震怒。
至于太子一事,内阁的几位大人似乎也有着急。
倒是首辅顾敏敬依旧八风不动,他是两朝元老,早已经习惯了大风大浪。
这日他依旧推了许多人的拜访帖子。
反倒是让人把温辞安叫来,两人竟在自家凉亭里下了几盘棋。
“还是与你下棋痛快,旁人与我下棋,在棋盘上的心思反倒不如猜测我的心思多,”顾敏敬在下完这盘棋,以半子取胜后,低声说道。
温辞安认真收拾棋盘上的棋子:“先生若是想下棋了,随时差人唤我便是。”
“你在都察院也历练了几年,按着你的履历早该升官,但是皇上屡屡提起,我却拼命压着,”顾敏敬望着温辞安,声音悠然:“子瞻,你可知为何?”
温辞安想了下:“老师是怕学生生性鲁直,不能圆滑处事。”
“看来你也知自己的缺点啊。”顾敏敬大笑了一声。
温辞安为官清廉正直,这乃是名臣该有的品质。
可是若过分刚正,容易过刚易折。
顾敏敬望着他,语重心长道:“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你先前只知刚不知柔,若是到了高位,不免会引来杀身之祸。”
“先生教训的是,学生定会铭记在心。”温辞安将所有棋子都收起,起身,冲着顾敏敬行礼。
就在顾敏敬指了指棋盘:“再来一盘,再来一盘。你如今差事倒是比我这个内阁首辅还要忙,难得能抓到你下几盘。”
可就在此时,家中管事突然过来,朝他看了一眼。
顾敏敬:“就在此处说吧,子瞻不是外人。”
“老爷,宫里传来消息,太后娘娘病倒了。”
顾敏敬皱眉,皇上和太子关系这般紧张的关头,太后竟病倒了,岂不是雪上加霜。
“当真是风雨欲来风满楼。”
顾敏敬望向皇宫的方向,轻声一叹息。
此时沈绛刚从马车上下来,她没想到今日并非休沐日,谢珣居然也能带她出现闲逛,竟还要去吃什么京城新开的一家酒楼。
她上了酒楼,这才发现这里客人也并不多,瞧着不是什么受人追捧的店。
她推门入内时,一身白衣的谢珣已经站在包厢内。
“这家酒楼……”沈绛正欲开口说话,却被谢珣打断。
他轻声道:“过来。”
沈绛眨了眨眼睛,却还是听话走到他身侧。
两人站在二楼的窗口,望着楼下车水马龙的热闹场景,沈绛望着四周,正想说话,就听谢珣说:“出来了,看那个丝绸铺子。”
沈绛顺着他说的,寻了楼下的那间丝绸铺子看过去。
这间铺子的门脸极大,格外打眼,因此沈绛一眼就瞧见,也正好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那人。
“是他。”沈绛轻呼一声。
是那日她在东宫看见的那个男人,也是当初上船想要劫走张俭的人。
更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着卫楚岚是冤枉的男人。
谢珣:“那日你说完之后,我便让宫门口的人死死盯着,果然被他们找到了。”
任郁这人办事牢靠,不仅帮他找到了人,更是记住了对方是跟着谁一起来的。
“此人叫侯闵,乃是御林军指挥使何崇先家中的管事,那日入宫他是为了给东宫百日宴送礼,”谢珣轻声一笑。
沈绛皱眉。
“何崇先乃是御林军指挥使,统管御林军,皇城守卫都是他的职辖内,只是听闻那日他只派了一个小小的管事前来送来,惹得太子不悦,对身边人说,何崇先不敬他。”
沈绛睁大双眸:“难道何崇先也是端王的人?”
“并非。”谢珣笃定摇头。
沈绛错愕:“张俭乃是端王安在扬州的棋子,为他敛尽财富,又开设私矿,掉脑袋的事情都替端王干尽了。这个候闵既然不顾危险去救张俭,就说明他们乃是一根藤上的。”
候闵又是何崇先的人,这不能推断,虽然他何崇先表面上是皇帝的人,可私底下早已经跟端王勾结在一处。
谢珣似乎也不打算再瞒着:“其实这些天来,我也收集了些证据,更是把张俭提到了都察院大牢。”
“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圈套?”
沈绛皱眉:“什么圈套?”
“一个让端王走上不归路的圈套?”
沈绛似乎花费了许久,才将这句消化完全,她说:“你是说扬州之事,都是别人给端王下的套?”
何等荒唐,何等荒谬。
可是谢珣既是如是说,她忍不住问道:“可有证据?”
“如今都还只是推断。”谢珣说道。
沈绛心底似小小松了一口气,她说:“若是这般的话,并不能说明端王是无辜的。”
“端王自然不是无辜的,即便扬州之事,真的是旁人给他下的圈套,但是他夺嫡的野心,让他掉进了这个圈套之中。可是那个幕后之人,如此行事,却也并非仁君爱民之辈。”
沈绛恍惚了片刻,轻声说:“你怀疑的人是太子?”
谢珣点了点头。
他对沈绛从来没有隐瞒。
“难道张俭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不要,就只是为了陷害端王?他何至于?”沈绛似被一团细密的网丝被裹住,完全无法挣脱,看不清这样的局势。
谢珣却说:“若是想要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干,便要明白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什么?”
“卫楚岚。”
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沈绛耳畔,她总有莫名古怪的感觉,并非厌恶,只是冥冥中有种特别的感觉。
谢珣干脆拿起桌子上的茶盏,他摆了两个:“这个是太子,这个是端王。他们自然是两团不同的势力。”
随后他又拿起另外一个杯子:“这个可以看作是张俭和候闵。”
“他们代表着的是另外一股势力,一股暗中势力,他们的目的并非是帮谁夺嫡。”
谢珣修长手指轻轻压在盖子上。
沈绛垂眸,落在他手指下的茶盏上面。
直到谢珣说:“他们想要的是帮卫楚岚洗刷冤屈。”
“那为何是太子呢?”沈绛问出心中疑惑。
也可以是端王啊。
谢珣轻声说:“端王的母家乃是霍家,传言当年卫楚岚卖国通敌一案,便与英国公霍远思有关。”
“而太子年少时,曾拜卫楚岚为师。”
这股代表着卫楚岚的势力,与端王之间,可谓是不死不休。
这也是为什么谢珣,在得知张俭与卫楚岚有关之后,便怀疑扬州案的幕后没那么简单的原因。
他自然不是徒劳猜测,那日在船上遇袭,回京之后,他就尽所有可能收集关于卫氏旧案。
大理寺卿章汯也是他的人,帮他收集到了不少当年遗留卷宗。
待了解到卫氏旧案与英国公有关后,他就彻底怀疑起了张俭的目的。
毕竟张俭入狱之后,简直是知无不言,甚至将所有罪责都牵扯到了端王身上。
卫楚岚的这些旧部,或许在私底下结成一股势力。
他们知道永隆帝绝不可能替卫氏翻案,于是便干脆趟入了夺嫡这摊浑水。
他们拥护太子登基,是因为太子对卫楚岚有旧情,而若是真的让端王登基,只怕卫氏一案,就真的永无天日。
沈绛听着谢珣的分析,突然轻声问:“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死了这么多年,竟还能让人不惜性命,也要为他翻案。”
他这样的人,究竟是有多光风霁月。
才能让这些人如此虽死不悔。
第128章
就在沈绛陷入沉思时, 她脑海中却有另外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击中了她。
先前她一直以为师兄是在给端王做事。
要不是傅柏林做内应,那日一整船的人如何能被一个伙房帮厨轻易撂倒。
他的目的是帮那些人上船救张俭。
如今整件事都被推翻的话,张俭并不是端王的人, 那么傅柏林要帮的也不是端王。
可是那日在东宫, 他明明有机会帮太子掩饰, 那个被杀宫女房中搜出来的东西。
还是说,是因为当时太过匆忙,他并未得到来自太子的示意。
沈绛不明白, 师兄为何不与她说清楚?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自嘲的想着,或许还是因为不够信任吧。
夺嫡之争, 纷乱不断, 你来我往, 在彼此的阵营中安插内线。
哪怕是至亲者, 也不可轻言相信。
“怎么了,”谢珣似乎察觉到沈绛神色的变化,伸手抚了下她的脸颊。
沈绛抓住他的手掌,将自己的脸颊轻轻靠了过去,微抬眸, 眼睫轻颤望向他:“程婴, 你会一直相信我吗?”
“会,我相信你, 相信到可以将我自己的性命交到你的手上。”
谢珣声线虽然清冷,可说出的话, 却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滚烫灼热。
沈绛心底刚升腾起的那点悲春伤秋, 被这句话轻轻一吹, 全都散了去。
她抓着他的手掌,脸庞浮起浅笑,温软乖巧。
唯有在他面前,才会露出的笑容。
谢珣低声说:“只怕这段时间,京城会有变动,我不管旁人如何,但是一定会保护好你。”
沈绛闻言,澄澈圆润的双眸里,再次露出小狐狸般狡黠的笑意:“我也相信三公子,就像是三公子相信我这般。”
谢珣任由她拽着自己的手掌,眼底泛起宠溺而无奈的笑意。
“机灵鬼。”
她倒是知道提前把好听的话都说完,让谢珣问无可问。
“你说这次太子与那伶人的事情,是不是端王所下圈套?”沈绛问道。
谢珣眉眼微舒展,缓缓道:“如今谁最得利,谁就是最有可能的人。端王本来因为扬州一案,已是站在悬崖边,岌岌可危之势。如今却情势急转,原本手握胜券的太子,被皇上关在东宫闭门思过。”
“皇上心中的想法如何,谁都不知。但最起码这件事,已经给端王赢得了一丝生机。甚至他还能依仗着这件事,彻底扭转乾坤。”
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这个幕后布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