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扬州出事,而这位总督大人并不知晓的话,只怕他不是个傻子,就是个聋子、瞎子。
可惜能做到封疆大吏,这个位置的人,谁没有过人的手段呢。
“难道在扬州做生意的外地人,是不是都得走这位赵爷的门路?”沈绛轻笑。
瑶娘再次摇头:“不是在扬州做生意的,外地人。”
而是在扬州做生意的所有人。
待两人下船,已至深夜,这一路上的行人确实少了很多,倒是两边小楼里,丝竹之音,绵绵不绝,欢声笑语,绕梁不断。
沈绛喝了不少,不过步履却还算稳重。
瑶娘送他们下了船,有些留念道:“小公子,真不在船上过夜?”
沈绛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尾轻挑,一脸风流道:“姐姐莫担心,若是我真的留在扬州做买卖,还会再来找姐姐。”
瑶娘站在岸边,望着他们渐渐离去的背影。
谁知没一会儿,竟有个人走了过来。
瑶娘跟着来人离去,待到了一处画舫,此间画舫比她自己的,不仅要大上数倍,其上所用的东西皆不是凡品。
“见过赵爷。”瑶娘战战兢兢行礼。
此刻坐在画舫里的一个中年男子,怀中正搂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只是这女子身上的衣裳不可谓不少,特别是上身,几乎只是一层薄纱。
方才玉翩翩的穿着与这女子一比,简直是保守。
瑶娘却知这姑娘是谁,这不就是今年新出来的花魁。
别瞧着这位花魁,在外面一副是清冷不可犯的模样,没想到在赵爷跟前,也依旧要以色侍人。
“那两人的底细,可有跟你透露?”赵爷语气不耐烦道。
瑶娘立即道:“奴家只是伺候两位公子吃酒,那位年长些的公子是什么来头,他没说。不过那位小公子却透露了她的身份,她乃是京城朱颜阁姚家的人。听说这次是奉命前来江南,开设朱颜阁在江南的第一家铺子。”
“朱颜阁?”赵爷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趴在他怀里的女子,娇笑一声,凑在他耳边轻声说:“赵爷忘了,先前你去江宁的时候,特地让人给我买了几盒口脂。那些口脂便是朱颜阁的。”
这下他可想起来了,他说:“就是那个卖一盒口脂十五贯的铺子?”
女子捂嘴轻笑,眼波柔媚,点了点头。
“他娘的,这玩意竟比盐商还要挣钱,”饶是姓赵的,号称敛财有道,却也忍不住对这个眼红。
女子的银子有多好赚,他可是亲眼见过。
扬州什么最出名?
瘦马名扬天下。
那些养瘦马的人家,若是能养出第一等的瘦马,原本不过几两银子买回来的小丫头子,转头就能卖出几千两银子。
“这么说,他们来扬州是想做生意的?”赵爷摸了下自己下颚的胡须。
瑶娘如实道:“不过小公子也说了,江宁繁华不输扬州,她还想要再去江宁考察一番。说不准这第一家铺子,设在江宁也未可知。”
待瑶娘回完话,便被放了回去。
赵爷沉思,低声道:“你若她说的话,可信吗?”
他身侧的花魁,娇笑说:“我知这个瑶娘,年轻时还有些名气,如今年纪大了,早人老珠黄。她怎么有胆子骗赵爷您呢。况且他们画舫不是还有别的姑娘呢,这两个年轻公子喝酒时,肯定也寻了别的姑娘。若是您不信,再把另外的姑娘叫过来问话。”
瑶娘回去没多久,已回到客栈的谢珣,便等到了晨晖回来。
晨晖一回去便道:“公子所料果然没错,您与沈姑娘刚离开,那个赵爷就派人将瑶娘请去了。”
“这个姓赵的,对扬州掌控竟这么深。”
他们两个刚到扬州地界,不过是喝个花酒的功夫,就已被人盯上。
可见这个姓赵的,手底下的暗探、眼线,早已经遍布扬州。
第89章
这次谢珣前往扬州, 一共带了两拨人。
其中一拨乃是皇上派给他的人,保护他暗访扬州,另一批便是晨晖带领的暗卫, 乃是他秘密培育的人手。
晨晖的人最先前往扬州,比他们早到十日, 早已经潜入扬州。
他们虽然人数众多, 但并未集中行动, 而是伪装成其他各地的小商人、落魄书生或是镖师, 零散进入扬州。
这些日子, 他们在扬州的茶楼、酒肆、当铺、钱庄,甚至连赌场这种地方潜伏。
因为他们的路引皆是真的,没有引起其他的人注意。
今日下船进了客栈, 晨晖便按照联络信号, 来到了客栈。
沈绛休息时, 谢珣就将他们这些日子调查而来的信息, 全都看了一遍。
确实像瑶娘说的那样, 扬州有位鼎鼎有名的赵爷。
此人本名叫赵忠朝, 并非扬州官员,但传闻他就是扬州的土皇帝, 掌握了扬州多条产业, 赌场、妓院、当铺, 甚至手中还有盐引。
他在扬州敛财无数,就连扬州府尹对他都颇为恭敬。
不过谢珣却不信, 一个江湖流氓能管得了税收和灾民之事。
扬州之事绝不简单。
“此人手中的盐引?”谢珣的手指压在桌上的信纸,这个是目前潜伏最深的一个人送回来的信息。
这个暗探并非是这段时间所留下的, 而是他早就安排在扬州的人。
原本是为了找姚寒山, 没想到这次反而正好派上了用途。
这些人的目标是为了找姚寒山, 所以他们之前并未过多关注扬州官场的情况。
待谢珣决定暗访扬州,便用密信,联系他们,让他们尽可能多的收集消息。
没想到,还真收集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这个赵忠朝的来历,你们可有更多的消息?”谢珣问道。
晨晖立即说:“我们打听过,此人确实与两江总督薛世荣有些关系,听说他妹妹乃是薛世荣的妾室。薛世荣的子息艰难,正室只有一女。几年前,这个赵忠朝的妹妹进了薛府,没想到她居然给薛世荣生了个儿子。所以如今他妹妹在薛世荣的后院极为得宠,连带着赵忠朝也跟着发家。”
“原本赵忠朝不过就是个漕帮里头的小混混,之后他借着薛世荣的势,在扬州站稳脚跟,并且借助官府的势力,不停吞并别人的产业。”
谢珣冷漠道:“所以此人极有可能,只是薛世荣的棋子。”
薛世荣身为两江总督,自然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敛财,要不然都察院的那些监察御史也不可能放过他。
如今他借着这个赵忠朝的名义,掌管了扬州的巨大财富。
只怕他们贪墨的银子,他们几辈子都花不完。
“可有办法接近这个赵忠朝?”谢珣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
晨晖低声说:“外地商户来扬州,都要拜赵忠朝的码头。”
“他倒是比府尹还要厉害,做买卖得先拜他的码头。”谢珣声音淡漠,直到他将手中的信件收起,问道:“那些流民,如今是什么情况?”
“流民据说已被分到扬州郊外的各个庄子,扬州官府给他们重新办理了户籍,并且让他们自己开荒种地。”
谢珣闻言,点头:“开荒种地,确实是安顿流民的一个法子。”
若是这么说,扬州官员倒也没有完全对流民赶尽杀绝,反而将他们安置妥当。
“找个时间,我要亲自去探访这些流民庄子。”
晨晖立即道:“殿下,只怕您去不得。”
“为何?”
“先前咱们的人也想去探访一下流民庄,谁知刚到附近,被那些流民看见之后,他们竟招来了人,险些将我们的人抓住。”
谢珣愣住,惊讶道:“这是为何?”
“属下也并不知道,因为这件事,我们至今还没找到接近流民庄子的法子。”
谢珣没想到,这扬州不仅城内处处透着古怪,就连这些流民都如同中了蛊似得。
于是他当机立断道:“那就先接近这个赵忠朝,从他身上开始下手。”
“是。”晨晖应声道。
沈绛与谢珣两人,第二日就在扬州城内逛了起来。
虽说昨日瑶娘给他们讲了,扬州的繁华地带,但还是要眼见为实。
两人既然要在扬州做买卖,自然最先看的就是各处的铺子。
于是他们第一时间,找了一个牙行的经纪,此人乃是专门买卖房产。
“两位贵人,是要在扬州做什么买卖?”牙行经纪问道。
沈绛轻笑:“我想做女子的生意,胭脂水粉,所以铺子一定要大,门脸最好得要宽阔,我听闻东关街乃是扬州最繁华的街道,若是铺子在这条街上,那就是最好了。至于银子嘛,不是问题。”
牙行经纪一听这语气,再仔细看他们的穿着打扮,确实是富贵逼人。
他态度不由更加恭敬,喋喋不休道:“小公子真不愧是明白人。东关街的铺子,那可真是千金难求。您想要这样的铺面嘛,自然是有的。不过这些铺子都是有主的,小的也得去问问上头的人。”
“怎么,你还不能做主?”沈绛幽幽道。
牙行经纪嗨了一声,讨好道:“小公子着实是高看小的,我这个牙行经纪也不过是个跑腿的。”
沈绛点头:“行吧,你去问问你的主子,若是可以卖,就到万客居去找我们就行。”
他们离开之后,并未回客栈。
直接就去东关街逛了逛。
虽然昨晚他们已经感受到了扬州的繁华,不过昨晚毕竟是在瘦西湖旁,而且那些都是秦楼楚馆。
白日里,街面上都是普通百姓,街道两边的琼楼玉宇林立。
江南自古丝绸业发达,街道上除了酒楼、茶肆之外,就属丝绸铺子最多。
直到谢珣带着沈绛进了一家古玩行。
这家店乍一看,古朴冷清,里面也不过寥寥客人,就连古玩架上摆着的东西,看起来也只是寻常物件。
铺子里连小二都没有,只有一个略有些年纪的掌柜,站在柜台后面。
“两位客人,要买些什么?”掌柜眼皮一抬,声音懒懒问道。
沈绛忍不住笑了,难怪这店里的生意不好,做生意的人这样的态度,岂不是把客人往外推。
谢珣不仅没生气,反而笑道:“掌柜的,我听闻你们铺子上,有吴道子的真迹?”
沈绛:“……”
吴道子何人,盛唐画圣。
他的真迹,只怕皇宫里都没几幅吧。
这么个不打眼的小古玩铺子,居然能有?
倒是这掌柜抬头看了一眼谢珣,脸上这才露出笑意,颔首道:“这位公子果真是有眼光,小店正好有一副吴道子《双林图》。”
随后他转身从架子上拿出一个盒子。
沈绛有些震惊,吴道子的画,你就随便放在架子上?
待掌柜从盒子里拿出这幅画,沈绛又是一惊。
虽说她对书画并没有太深的造诣,可是却也有一定的品鉴能力,毕竟姚寒山最喜欢的就是吴道子的画。
因此沈绛看了一眼,就瞧出这幅画是赝品。
而且不是那种可以以假乱真的赝品,而是极劣质的赝品。
掌柜竖起一根手指:“一千两银子,不还价。”
谢珣接过画,低头看了眼,沈绛猜测他肯定能看出是赝品,便也没多嘴。
谁知下一刻她听到谢珣说道:“好,我要了。”
“三公子。”沈绛忍不住出声喊道。
谢珣轻按了下她的肩膀:“没事,我自有安排。”
掌柜反而见怪不怪,朝沈绛瞥了一眼,语气阴阳怪气道:“这位小公子,我看你还是跟这位公子多学学做人的道理。这人生在世,多长点眼色,路才能走的宽。”
沈绛本来只是有些迷茫,如今听着这掌柜的冷言冷语。
沈绛嘿嘿冷笑,举起拳头,冲着掌柜脸面,当头就是一拳。
“你,你……”掌柜的没想到,这么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脾气竟如此暴躁。
他怒道:“你居然敢打我,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沈绛呵呵一笑:“我也劝你,这么大年纪,多学学做人的道理,别到时候说错了话,把路走窄了。”
但凡来这买画的,就没有对掌柜这般不客气的。
他咬牙道:“好呀,我非要让你知道知道,这扬州城里谁说了算。”
可他刚说完,谢珣突然上前,抵住他的脖子:“你只是个卖画的,说到底不过是个下人。我若真的把你打死,只怕赵爷看在一千两银子的份上,也不会为难我们。”
沈绛和掌柜同时一怔。
待他们拿着画,沈绛出门脸色都还不太好看。
“怎么了?”谢珣扭头看向她。
沈绛深吸一口气:“这画是要买给那个赵爷?”
谢珣解释道:“我这次暗访,圣上给我派了一些侍卫,在我们离开京城之前,他们已经启程来扬州。这个铺子就是他们打探到的消息,这幅画就是外地客商来扬州,给姓赵的投名帖。”
“一千两换一幅假画,这投名帖还真够贵的。”
沈绛突然苦着脸:“那方才我打了那个掌柜的一拳,岂不是要坏事?”
“别担心,你行事莽撞了些,反而让他们更加放心。”
沈绛笑道:“所以我如今就是要假扮成一个莽撞冲动的小公子,初出茅庐,看起来格外好骗。”
“阿绛,果然聪明。”谢珣伸手摸了下她的头。
沈绛将手中折扇刷的一下打开,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他:“那为何你先前不跟我说,害得我差点以为要坏了你的事情。”
“是我的错,早晨出来的急,还未来得及与你说。”
谢珣也是没想到,沈绛会出手教训那个掌柜。
*
果然第二日,那个牙行经纪一早就来了。
沈绛和谢珣随着他,一路到了瘦西湖畔的一处酒楼。
两人刚到门口,就听里面莺莺燕燕笑声不断。
这一大清早,就如此荒淫无度,这个姓赵的真当自己是扬州的土皇帝了。
不过他们入内,才发现包厢内的场景,倒也还好。
只见两个姑娘一人怀抱琵琶,一人手中抚琴,正用吴侬软语唱着缠绵的小曲儿,而坐在桌旁边的中年男子,身侧则有一个绵若无骨的姑娘,正用筷子,喂他吃东西。
“赵爷,奴家喂你的,好不好吃。”女子娇滴滴道。
赵忠朝抬手,抚摸着她细腻的手背,心满意足的眯着眼睛:“好吃,好吃。”
谢珣望着此人,脸上带着恍然道:“原来阁下就是名满扬州的赵爷。”
沈绛则是露出一脸吃惊,显然是没想到这一层,也是极完美的符合她初出茅庐的身份。
赵忠朝将两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这才笑道:“想必这位就是程公子吧,我早就听闻,咱们扬州刚来了两位俊公子。”
“我等二人,不过是初入扬州而已。”谢珣道。
赵忠朝却丝毫不介意,让他们知道,自己在扬州手眼通天的事情。
他说:“你们二人一入这瘦西湖,就将两岸的多少小娘子迷住了。”
“不敢当。”谢珣轻笑。
赵忠朝冲着一旁的椅子努努嘴,“别站着,都先坐下吧。”
两人坐下后,谢珣就顺势将昨日刚买下的画,递给了赵忠朝,说道:“我初入扬州,自然也打探了一番,特寻得这份吴道子的真迹,不知赵爷可还喜欢?”
待赵忠朝身边的女子,从谢珣手中接过画卷,还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难怪那日他们在瘦西湖畔,能引起那样大的动静。
就这位程公子的俊俏模样,即便是不要银子,也不知有多少人愿意陪他呢。
赵忠朝打开画,朝底部看了一眼,这幅画上面有标记。
果真是在他的铺子里面买的。
“不知道程公子来扬州,是想要做什么生意?”赵忠朝问道。
谢珣轻笑:“听闻赵爷手中有盐引。”
赵忠朝眯着眼睛朝他看了过来,冷笑一声:“胃口倒是不小。”
“想要赚钱,自然得有大胃口。”谢珣淡淡道。
赵忠朝朝他瞥了一眼:“那你有什么?”
“船和银子。”
赵忠朝对他的话,半信半疑,直到谢珣说:“江泉程氏。”
这下赵忠朝忍不住坐直了身体,他望着程婴,一脸惊讶:“没想到程公子竟是江泉程氏。”
江泉程家,乃是大晋出了名的造船家族。
传闻程家祖师爷,对造船格外感兴趣,甚至造出了能出海的大船。
可以说,除了朝廷的工匠艺人之外,江泉程家手中所保留的图纸,可造出能出海的大船。
如今江南一带,那些出海的商船,都或多或少与程家有关系。
只是程家太过低调,一直闷声发大财。
赵忠朝自然也派人调查了他们两人的身份,只是时间太短,还尚未传回消息。
“程公子既是程家人,又何必来扬州找门路做生意。”赵忠朝狐疑道。
谢珣摇头,低声说:“赵爷有所不知,像我们这样的氏族子弟,若是不自己做出些本事,以后在家族中是并不能说上什么话的。”
一听这话,赵忠朝却赞同的点头:“若是自己没有本事,出身豪富又如何。”
他这么一想又觉得得意,自己虽出身低微,如今却能与这些大家族出身的公子哥平起平坐,这些人甚至还要求着自己给赏口饭吃。
“既然是这样,我就先收下这幅画。”
随后他转头看向沈绛,不由奇怪道:“不知这位小公子?”
“我姓姚,是来扬州找铺子做买卖的。”沈绛直言不讳道。
赵忠朝盯着她的脸,瞧了又瞧,他并不好男风。
只是这小公子的脸皮未免也太白了些,瞧着嫩滑可口,也不知手感是不是比他身边这个小娇娘还要好。
沈绛并不知道他心底的龌蹉心思。
但谢珣却因为赵忠朝直勾勾的眼睛,皱起了眉头。
好在赵忠朝也并非真的色胆包天,很快他收回目光,轻笑说:“姚公子难道就是京城朱颜阁的主家?”
“原来赵爷也听闻过朱颜阁的名号。”
赵忠朝哼笑一声:“岂止是听过。”
他可真是花了不知道多少冤枉钱。
不过这次他们与赵忠朝,确实算得上是相谈甚欢。
直到他们离开,两人在回客栈的路上,竟险些被堵住。
“这前头怎么回事?”沈绛抬头看过去。
因为前面被封路,所以他们过不去。
原来他们正好走到了扬州府衙附近,只听一个人说道:“是京城里派来的巡抚大人到了,府尹大人派人封了路,怕巡抚被人冲撞呢。”
巡视扬州的巡抚?
沈绛诧异的朝身侧的谢珣看了一眼。
直到她重新转头,正好不远处的马车渐渐到了跟前。
待马车停下,府衙门口站着不少官员,为首的那位府尹大人,竟亲自上前迎接。
接着,从马车里步下一个身着监察御史官服的男子。
只听他身姿挺拔如松,虽只能瞧见侧颜,但他嘴角紧抿,一脸冷肃。
温辞安。
沈绛没想到从京城来扬州的巡按大人,居然是温辞安。
于是她忍了一路,待到了客栈小院,这才问道:“三公子,为何又来了一位巡抚?”
“我乃是暗访扬州,所以我想是皇上又派人过来,在明处巡视扬州,这样扬州上下的目光都会被现在这个监察御史吸引。”
沈绛大惊:“那温大人在明处,岂不是危险?”
听着她焦急的语气,谢珣心中莫名被扎中。
许久,他低声问“你很关心这位温大人?”
第90章
沈绛之所以会脱口而出, 担心温辞安的安危,也是因为之前温辞安在父亲的案子中,帮她太多。
他明知此案涉及皇子,依旧一心想要拨乱反正, 追求正义公道。
“先前温大人帮我许多, 爹爹的案子, 是他上朝时弹劾魏王,这才有了转机。所以你方才说扬州官场上下都会被他吸引, 我才会有些担心。”
听着她的回答,谢珣忍不住喉结滑动, 却觉得有点儿可笑。
是觉得他自个可笑。
明明她就在身侧,也明知道她关心温辞安的原因, 却依旧心中有所忐忑。
或许是因为相较于温辞安的始终坦荡磊落,他身上背负着太多秘密。
甚至至今还对沈绛隐瞒着他的真实身份。
这次回京, 不管如何, 他总该要坦白。
谢珣温和道:“是我问的太突兀了, 那位温大人确实对沈家有恩,虽然在扬州, 我们不能有所表示, 以后回京, 咱们可以专门谢谢他。”
沈绛小声问道:“我们可以提醒他小心些吗?我怕万一他真的查出什么,扬州这些官员真的会丧心病狂到对他下手。”
“放心吧, 巡按御史外出,都会有侍卫保护。况且他是京中派来的,除非这些扬州官员真的想造反, 否则不会对他动手的。”
沈绛微叹了一声:“可是这些人若真的做了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还会在意他是巡按御史吗?”
之前江南也有监察御史, 可是扬州的风声,却一点都没传到京中。
可见扬州上下一心,尸位素餐,到了何等地步。
只怕连监督御史都已经被他们买通。
“放心,温大人并未第一次巡按地方,若是有需要,我会让清明去提醒他。”
谢珣想了下,低声说道:“但是你不可冒险行事,如今你的路引乃是姚羡妹妹所有,若是你与他见面,反而有暴露你真实身份的风险。”
沈绛明白这个道理,她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不仅将铺子看了下来,就连他们要在扬州住的宅子,都一并定了下来。
毕竟他们可是来扬州做买卖的富商,既是有钱,又怎可一直住在客栈。
况且他们住在客栈,人多眼杂,实在也不方便。
谢珣带着沈绛去看宅子,哪怕是她都有些吃惊。
这日看的宅子,依旧是牙行经纪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