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媛收了玉佩,给太婆婆磕了头,之后又见过大伯娘,胡大太太一行来前也没准备,胡大奶奶便效仿婆婆,取了腕间一对金嵌宝镯给宫媛做了见面礼。然后就是堂妯娌间厮见过,宫媛的丫环极机伶,见有晚辈,算来是自家奶奶侄子侄女一辈的,回房时顺便取了几个荷包,每个荷包里放了两个小金锞子,宫媛就拿这个给的堂侄堂侄女们。
当然,囡囡和已去上学的小郎也都得了长辈给的东西。
宫媛看太婆婆一行随手也都是金珠玉宝的拿出来,想着,太婆婆手里银钱也是充足的。她坐在一畔听着干娘和太婆婆说话,心下万分庆幸当初她爹让她认下干娘之事。就太婆婆这说话,也知这不是个好缠的,宫媛倒不是没遇到难缠的人,就是太婆婆这毕竟是长辈,她是孙媳妇,辈份上就有天然劣势。不到万不得已,宫媛不愿意与太婆婆翻脸。
幸而有干娘出面,宫媛的心也就渐渐安稳下来。
何子衿与胡大太太说着话,待中午留饭招待了胡家一行,饭后,胡大太太起身告辞,何子衿让宫媛出去相送,自己并未起身。胡大太太既恼于何子衿托大,心下却也无甚法子。何子衿现在是四品恭人诰命,她不过一白身,如今江家坐着高官,她儿子却功名被夺,胡大太太哪怕是个刁钻人,也晓得在帝都怕是有不少仰仗江家的地方,对何子衿不但毫无法子,更是要客客气气的才好。
宫媛送了太婆婆,往干娘那里说话,见房里并无外人,就私下说了,“我看,大太太不似喜欢我的样子。”
何子衿道,“不用理她,就她连累得胡大爷丢了官儿,这事胡山长和老太太还不晓得,要是他们晓得,饶不了她。”
宫媛道,“相公给家里写了信,还说让父亲母亲斟酌着,看是否告诉老太太和太爷。”
“两位老人家上了年纪,这事是得斟酌。”何子衿叹道,“真是财白儿女争不得气,你家老太太、太爷,都是难得一见的明白人。就是胡大爷,先时在老家时,也是个本分人。考功名多么不容易,寒窗十年,从县城考到府城,从府城考到帝都,这才得了官儿。好生经营个几十年,纵不得高官显位,也能有立身之地。如今一朝尽毁,大太太大老爷不思过错,如今倒想这些妇人手段。哎,要是叫你家老太太、太爷知晓他们这事,还不知要如何生气呢。”
何子衿不喜胡家长房,胡家大太太回家亦很是气恼,直说何子衿狂妄,胡大奶奶站在一畔,只做个木头状,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讲。
胡大太太这会儿说何子衿狂妄,待到何家,她就不这样认为了。因为,相对于何老娘,何子衿简直就是何家的文雅人哪。胡家的事,何老娘沈氏还特意问过何子衿。何子衿哪里会为胡大太太瞒着,早一五一十的与娘家人说了。何老娘沈氏都说胡大太太是昏了头,沈氏一向委婉,也就自家人跟前儿说一说,胡大太太亲自到访,她自然不会这样说。
何老娘不一样,何老娘与胡老太太一个辈份,她又是个心里存不住事的,一向有啥说啥,见胡大太太就忍不住了,何老娘道,“这话按理不当我说,可你婆婆不在这儿,我就替她多说几句。你呀,往时见你也精明伶俐,又是大家主出身,如何这般眼皮子浅。我们这样寒门出身的,阿冽他爹在外做官,俸禄也不多,我也不敢收别人一钱银子。你收人家银子,能不替人家办事?你家也不是缺钱的,诶,你到底收了多少银子啊?”何老娘好奇死了。
胡大太太窘的脸上通红,连忙道,“大郎实是冤枉,亲家老太太哪里听得这些话,做不得准做不得准。”
“行啦!你就别瞒着啦!谁不知道呀!大家都知道啦~”何老娘一幅天下人尽知的神色,说胡大太太,“你以后可别这样儿了,要说阿文不是你亲生的,你不疼他也便罢了。你家大爷,可是你嫡嫡亲的儿子,天下哪有你这样坑儿子的亲娘啊!要不是咱们知根知底的老亲家,我都不能信这是亲娘做出来的事儿。你说说,你干的这事儿,原本你家大爷再熬些年,上了五品,你也能有个诰命,如今就因着你,你家大爷前程也没了。原本孩子们都是官宦门第,就因着你,成了平民百姓。男孩子还略好些,只要会念书,总有一门好亲事。可女孩子不行呀,眼下说亲,都讲究门当户对,你家大爷罢了官,岂不耽搁女孩子们的前程。你呀你,要是我,就是有人给我一百万两,我也不能葬送儿子前程,你呀,你糊涂呀~”
何老娘这一席话,把胡大太太说的眼眶都有些泛红,一则是窘迫所致,二则就是纵然这罪名是长子顶下来了,可到底怎么回事,胡大太太难道自己不晓得?何老娘这一通话,别个还好,有一句话是直戳胡大太太的心肝儿,那就是“这可是你嫡嫡亲的儿子,天下哪有你这样坑儿子的亲娘啊!’,胡大太太哪里能不悔,就是因着后悔,方想着借几家的势,看能不能再为儿子谋个官职。
胡大太太到底有些年纪,很能憋着,硬是将眼泪憋了回去,重新恢复平静。胡大奶奶不一样,胡大奶奶的眼泪如断线珠子一般滚了下来,既是心疼丈夫,又是心疼儿孙。
胡大太太一咬后槽牙,道,“看亲家老太太说的,我一样疼阿文的,我疼阿文更胜大郎几个。”
何老娘将嘴一撇,将手一摆,手上三个金戒子闪闪发亮,“行啦,这谎话你也就糊弄糊弄外人。咱们多少年的交情,就别说这些不实诚的了。你以后可改改好吧,就你办的这事儿,你婆婆慈悲,估计也就自己个儿生气,要换了我家,有你这样的媳妇,我早休了她!”说着,就夸起自家媳妇来,夸沈氏,“别看我家媳妇不比你出身大家主,生是旺家旺夫旺子孙,我家阿恭还有他爹他爷爷,都是单传,到阿冽他们这一辈,小子有四个,闺女你见过的,就是我家那丫头,也是一身的福气,旺的不行,把阿念旺成四品官儿!”
何老娘这说话,也就遇着胡大太太这窝里横的,拿何老娘没法子,不然,人家正倒霉,听你这臭显摆的话,心胸狭窄的该报复社会了!
好在,何老娘也不尽是显摆自家,她虽看不上胡大太太这败家婆娘,看胡大奶奶还不错。与胡大奶奶道,“你婆婆糊涂,你就得多操心。这男人哪,忙外头的事,女人,就得管好家里。日子还长呢,只要将心放正,教导好子孙,有是后福等着你哪。”
胡大奶奶哽咽道,“我就盼着应了老太太的话才好。”
何老娘安慰她道,“你可不能灰心,你想想,就算官儿没了,你家大爷还是正经进士出身,你家也是。我家以前,多难哪,家里往上数十辈人没出过一个秀才老爷。祖上十辈子传下来的田地不过百亩,这还得精打细算,一个月吃不了两回肉,我自从嫁了老何家,好几十年没穿过绸,如今,日子也好了。你要是觉着难,就想想我家以前,再难,也难不过我家了。何况,还有子孙呢。孩子哪,就是家族的希望。你婆婆干的这昏头的事儿,以后你也要引以为鉴,咱们都是本分人家,宁可穷些,再不能收那昧心钱的。”
看别人家的长辈这般明事理,再想想自己这祸家婆婆,胡大奶奶深觉自己命苦。
何老娘正看胡大太太不顺眼,可想而知胡大太太说请何家过去吃酒,会得到何老娘怎样的答复,何老娘说她道,“你这还有心思吃酒呢?我都替你愁的了不得,你还是赶紧去庙里念几天去恶业的经文吧。我就不去吃酒了。”
胡大奶奶心中虽对这个婆婆怨念极深,不过,婆媳俩的利益是一致的。胡大奶奶也知道江何两家如今过得不错,何家官职还低些,江家却已是正四品官阶,何况,这两家联姻的都是帝都大户人家,胡大奶奶也是想着,能不能借助两家之力,给丈夫再谋新缺。就与婆婆一并劝道,“家里遭了这些事,全赖亲戚们相助,我家大爷方得平安。如今诚心诚意的摆两席薄酒,请亲家老太太、太太、奶奶们过去坐坐。”
何老娘道,“有这个心就好,咱们又不是外人,哪里还用你家摆酒了?不必如此外道。”她平生最瞧不上胡大太太这样的败家媳妇,哪里愿意去她家吃酒!
胡大太太、胡大奶奶婆媳一意相邀,何老娘看不上胡大太太,再不肯去的!她老人家十分机伶,拿孙媳妇当挡箭牌,道,“阿冽媳妇身子笨了,兴哥儿媳妇刚有了身孕,还有俊哥儿媳妇这刚出了月子,身子正虚着,我也得照看她们,家里可是离不得人。实在去不得。”
胡家婆媳俩见何老娘是铁了心的不去,便邀沈氏过去,沈氏想着,毕竟姻亲之家,家里一个人都不去,这也不好,遂道,“家里事多,母亲实在离不得,要是亲家太太不弃,我过去拜访。”
胡家婆媳虽只请动一个沈氏,虽有些遗憾,但人家都给女眷寻了各种不便,胡家婆媳也只得作罢。胡大太太笑道,“咱们也有二十几年不见了,正该好生亲近一二。”
沈氏笑,“是啊。”
胡家一行又去沈家拜访,江氏接了帖子,答应过去吃席。
何老娘还特意问了自家丫头一回,何子衿道,“没见胡大太太那样儿,还在阿媛跟前摆起太婆婆的谱来,说话不阴不阳的,我刺了她几句。”
“她那人,早就瞧不起咱家,当初你三姐姐嫁了阿文,可是没得过她什么好儿。”说一回旧怨,何老娘道,“要不是看在胡家老太太和胡老山长的面子上,我就得与你说,不要理她家的事儿。”
“何尝不是如此。”可毕竟阿念阿冽小时候,都在芙蓉书院念过书的,也多承胡山长照顾。何况,胡大爷不过是被胡大太太坑了,这是胡山长的嫡长孙,实在不忍胡大爷落得这般田地。
沈氏趁机教导三个媳妇与闺女,道,“胡大太太糊涂,把全家都坑惨了。可要我说,胡大奶奶也不过是个假明白,又不是新进门儿的媳妇,她也是做婆婆的人了,眼瞅着就要娶孙媳妇。家里的事,如何就这样不留心,倘胡大奶奶略留心则个,不至于此。”
何子衿道,“胡大奶奶以前就是个柔和性子,哪里像能管住胡大太太的?”
“所以才说她无能。谁家娶媳妇不是为了把家管好的,胡大太太讨人嫌,胡大爷瞧着就像个愚孝的,我知不是胡大奶奶一人的缘故。可这人家过日子,婆媳之间,便有些个不对付,这是自家的事。胡大太太在外收银子,这就是关乎一大家子的事。眼下胡大爷只是丢了官儿,这还算是运道好的。性子软不软的,得心性明白。不然,男人丢官弃职,想东山再起,可就难了。”
何子衿道,“娘你哪里晓得,我听说,胡大太太有绝招,一旦胡大奶奶哪里不合她的意,立刻就给胡大爷添通房丫头。”不得不说,何子衿这八卦性子,简直与何老娘一脉相承,特别爱打听。
何老娘一听这事儿就瞪圆了眼,神秘兮兮道,“胡大爷真是胡大太太亲生的?这不是亲娘吧?亲娘哪里有这样害自己儿子的?”
沈氏哭笑不得,“母亲莫说笑,血脉之事怎能有假。”
“不是说这个,要是亲娘,怎么能左一个通房右一个通房的给儿子房里塞啊?”何老娘道,“我可是听说,那通房就是没正名的姨娘。姨娘是啥?那就是小老婆。这胡大太太是不是脑子有病啊,我这没什么学问的都晓得不能叫孩子耽于美色。她这总给儿子塞小老婆,岂不是引着儿子学坏?”
何老娘感慨,“要不是眼见,我都不能信世上有这样的亲娘。”
余幸道,“世上可有多少人像祖母这样明白呢?”
“是啊,祖母您是写过好几本书的人,您这样的见识,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杜氏也拍太婆婆马屁,主要是,太婆婆这话,不论儿媳妇、孙媳妇,没一个不爱听的啊。不得不说,阿冽这一辈能娶到好媳妇,与何家的家风也是悉悉相关的。真正疼闺女的人家,纵女婿家门第略低些,也愿意闺女嫁过来过清净痛快日子。
李三娘也说,“祖母那书,我都读了好几遍,还在铺子里买好几套给了我母亲,让她回去时带着,给我娘家兄弟们读一读。”
何老娘呵呵直乐,与三孙媳妇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哪里用买的,沈家小舅爷的书铺子里就有,拿几套就是,省得花钱了。”
何老娘又道,“你进门儿晚,不然,原来我手上有几套,这些年,有人来求,就都送人啦。”那自豪得意的模样哟,简直叫人无可形容~
何子衿笑道,“说来,这都多少年了,祖母您那书再版的次数比阿念那书都高。”
何老娘道,“阿念写的东西,之乎者也,都是给有学问人看的。我的书,通透易懂,谁都能看。你想想,这世上,还是学问浅的人多些。”
何子衿哄老太太高兴,“主要是您老人家书写得好。”
何老娘假假谦道,“一般一般啦,也就比阿念写得稍微好那些三五分罢了。”
大家说说笑笑,十分愉快。
何子衿在娘家吃过午饭,下晌方回了家。
作者有话要说:PS:作息要调节回来啦~~~~~大家晚安~~~~~~都早些睡,石头也早些睡~~~~~~~~~~~~~~
第493章 帝都风云之四五
第493章
胡家虽然张罗着请客, 最终也只摆了两席酒, 倒不是胡家小气,舍不得宴席,实在是,来的人少,无需大肆排场。女眷那里, 沈氏何子衿母女,再者就是江氏带着阿丹媳妇过来。官客那边, 阿念、何恭、沈素倒是都到了, 不过因胡家刚经官司,即便热闹也有限。
要依沈素说, 实无需设宴, 大家都是同乡, 还沾着亲,能帮的自然会帮。如今官司了了, 胡家还是想想接下来的日子比较好。
大家吃过酒,便也各回各家了。
至于胡大老爷胡大太太想的胡大爷起复之事, 官司刚了, 沈江何三家虽都在帝都为官, 但官高不过正四品, 哪里有这样的本事给胡大爷起复。三家都未应承此事, 胡家也只得作罢。
重阳回家都与妻子道,“真是羞死我了,祖父当真说得出口, 大伯刚罢了官儿,怎么起复啊?你不晓得,祖父一说这话,我脸都觉着辣辣的。”
宫媛跟着太婆婆忙了两天,正坐妆台前拆头上钗环呢,闻言手一滞,慢慢的取下一支金钗,道,“还有这事?”
“是啊。”重阳道,“我想着,要不去劝劝大伯。”
宫媛把金钗放回妆匣,道,“要怎么劝呢?我看大伯娘准备宴席时极是用心,想来也是一样想让大伯起复的心,你去劝,怕就要讨人嫌了。只是大老爷大爷也不想想,就是你去大理寺,都是正经要考进去的。何况,几位长辈多是翰林这上头的官儿,又没有在吏部当差。”
重阳见家族长辈见得也比较少,再加上家族长辈与他三观不大相合,重阳对长辈也有些个意见,觉着长辈这事儿做得不大对。可听妻子这样说,重阳又有些犹豫,担心劝解不成反被长辈嫌弃。
宫媛道,“还是等一等父亲母亲那里的信儿,看父亲母亲怎么说吧。”
重阳只得如此。
重阳到底私下同阿晔念叨了一回,还说了些如果叫胡大太太知道包管要活剥了他的话。重阳道,“这不是我说,别说没这个能为。就大爷这刚革了职,要是转眼再谋了缺,大太太还只当官儿是好当的,去了别处,还不一样要收银子。谁家也禁不住这样儿,可千万别叫姨丈管这事儿。大爷那里也不只是大太太一人的事儿,就说大太太收钱,我就不信大太太能做得这般机密,难道就无人能察?无非就是都装做不知道,反正好处是进了自家,如今出了事,大太太这收银子的自然是众矢之地,可那些先时察觉没阻止的人,比大太太又强到哪儿去。”
就是因重阳看事情看得透,阿念才愿意指点他入仕。
其实,就重阳不说这话,阿念也不可能为胡大爷的差使出力。倒是重阳这样明白,阿念很是欣慰。
去胡家吃过酒后,何子衿就没再与胡家来往,重阳宫媛这是没法子,正经孙子孙媳妇。何子衿不一样,何子衿正经与胡家不过是有三姑娘那些么关联,如今她忙的很,哪里有空应酬胡家。
何子衿自宫里教学归来,苏冰过去服侍,何子衿笑,“虽说进了八月,这帝都天儿热,秋老虎也厉害着呢。以后不用过来,待凉快些再过来,咱们娘们儿说说话是一样的。”
苏冰笑道,“四时节气,各有不同,也不能总在屋里养着。母亲放心,我过来时有丫环撑伞,咱们院子离得近,也不觉着热。”看婆婆回家的时辰,想着婆婆定未用午膳,苏冰先命人上了盏酸梅汤,何子衿一口饮尽,道,“好生痛快。”
苏冰道,“这天儿,就喝酸梅汤最开胃了。”命厨下端上饭菜,服侍婆婆吃饭。
何子衿从来不必儿媳妇服侍,苏冰现在有身孕,饭也没准儿,说不得哪会儿就想吃了,故而,厨下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人当值。有一回苏冰硬是半宿饿的睡不着,阿晔还起来让丫环给煮了杏仁茶。因着天热,家里做的多是素菜,就一道汤是冬瓜火腿汤算是荤的,何子衿见桌间青菜碧绿,茄瓜紫红,莲藕洁白,再加上一丝淡淡醋香,不禁胃口大开。苏冰闻着那丝醋味儿,也有些想吃了,索性让丫环多摆幅碗筷,又陪着婆婆吃了半碗饭。苏冰还说呢,“我这午饭才吃了没一会儿,怎么又饿了。”
何子衿笑,“有身子就是这样,说要吃立刻就得吃,我那会儿怀着阿晔阿曦时,一开始就是饭量大增,每天吃不饱似的。别人一天三顿,我得五顿。”
苏冰道,“我也是,口味儿还变得厉害,先时像妹妹一样,偏爱甜的,这两天,又闻着酸的开胃。”
婆媳俩说着话,待吃过饭,何子衿打发了丫环,方与苏冰道,“有件事,原不当说,只是你娘家与太后娘娘是至亲,我既知道,也不好瞒着。”
苏冰一听,心就提起来了,生怕苏太后是有什么事。何子衿见她脸色都变了,连忙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以往进宫去慈恩宫请安,都能见着苏太后。这回竟没见着,听大公主说,我才知道,苏太后有些身体不适。不过,我想着并不严重,不然,大公主就该去侍疾了。但既知道,要不,你打发个人回家说一声吧。”
苏冰道,“是啊,母亲与我都这般担心娘娘的病情,要是叫伯娘知道,更不知如何记挂。虽不是大病,也当进宫请安探望。”
苏冰打发陪嫁的嬷嬷回家说了一声,祖母苏夫人却是个见多识广的,私下忖度一番,去承恩公府找了侄媳妇承恩公夫人说话。苏夫人道,“我家那位亲家太太,素来不是个多嘴的人,认识她这许多,从未听她说过宫里半个字,如今特意让阿冰送信回来,想是娘娘那边有事。要不,你明儿就递牌去,进宫给娘娘请安。”
苏承恩公夫人一听说闺女病了,就有些坐不住,恨不能立刻进宫去。只是诰命进宫自然有规矩,得提前递牌子申请。苏承恩公夫人道,“娘娘一向体格儿好,千秋节见她还好着呢,如何突然病了?”
苏夫人连忙安慰她道,“你也莫要太急,倘真是急事,阿冰她婆婆没有不直说的。想虽有事,却也不是太要紧的事。她又是个好心的,就让阿冰给咱们送个信儿。”
“是啊。”苏承恩公夫人道,“我以往进宫,娘娘也夸江太太为人好,正经的太太,为人有风骨。”只看江家与曹家不对付,苏承恩公夫人就看何子衿很顺眼了,何况江苏两家亦是姻亲。如今看苏太后有事,还特意令苏冰打发人来说一声,要不说是正经姻亲呢。不然,换个冷心肠的,哪里会多说一句。
苏承恩公夫人与婶子苏夫人商量一二,第二天递牌子进宫了。
何子衿晚上方与阿念说了宫里的事,何子衿道,“苏太后生病倒是小事,我看苏太后不似病重,只是,苏太后这一病,后宫之事就落到了曹太后手里。”
阿念道,“宫里的事,难道不是太皇太后做主?”
何子衿道,“太皇太后每天要与内阁议事,宫中之事,一向是苏太后打理。”
阿念寻思一二,“按理,让曹太后接手,也是正常。”
“是啊。”何子衿道,“曹太后一向心大,盖个屋子都要最大的,这人,有野心。依我看,她早恨不能代掌后宫了,你没瞧见,今儿我去慈恩宫请安,苏太后不在,曹太后只差眉飞色舞了。”
阿念听这话不禁道,“就是心里喜悦,也该憋着些,叫人人都瞧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再者,苏太后不过小恙,将来苏太后大安,难道她还能继续执掌后宫?”
“曹太后不见得是故意露出喜色,怕是心里太过喜悦,反是藏不住。”何子衿道,“我只担心这后宫大权,于苏太后是好放不好收啊。”虽说宫中之事与江家无干,但,毕竟江家与曹家不睦,与苏家是姻亲,何子衿于情于理,都希望看到苏太后执掌后宫。
阿念道,“这后宫的事,到底得是太皇太后说了算。”
翌日,苏承恩公夫人进宫请安,就晓得这里头的缘故。
苏承恩公夫人先安慰了闺女,回家后没有不与婶子苏夫人商议的。
苏家更不愿意看到曹太后掌后宫,真是宁可太妃太嫔代为执掌,毕竟,待苏太后大安,自太妃太嫔那里取回后宫之权是顺理成章之事,曹太后则不一样,这是今上亲娘,一样是太后。就如何子衿说的,这权,是好放不好收啊。
苏承恩公夫人说起曹太后就不痛快,道,“婶子是没瞧见,那得色都写脸上去了。一会儿打发人送参,一会儿打发人送燕窝,你送是一起送啊,哪里有这刚送一样,病人刚躺下,又打发人来送的。不晓得是显摆她如今管着事儿,还是故意折腾咱们娘娘。咱们娘娘的性子,就是太好脾气,要是有太皇太后一半的性子,怕也无人敢这般放肆!”太皇太后当初怎么管仁宗皇帝后宫的,一个个的在太皇太后面前猫儿一样,就这样,仁宗皇帝临终前都要为发妻除了先帝生母。这样一想,苏承恩公夫人就觉着,闺女不若太皇太后有福气。
苏夫人道,“你有没有好生劝一劝娘娘,就那没眼色的奴才,你堂堂一品公爵夫人,也该训斥了去,哪里有这样送东西的。咱们娘娘才是陛下嫡母,那位再折腾,也不过是个妃妾扶正。”
苏承恩公夫人道,“内务司的人倒不是有意,送了东西并不叫打扰咱们娘娘,都是放下东西就走,只是我知道哪里有不生气的。如今不过是令她代掌后宫事,就这般张狂,以后还不知要如何呢。”
苏夫人道,“必得想个法子才好。”
“是啊。”
这事儿,说是后宫内闱之事,可关系到的都是太后一级的人物了,要想个从曹太后手里把后宫之权夺回来的法子,苏夫人、苏承恩公夫人还做不得主。
苏夫人私下与丈夫商议,“不为别个,我只担心咱们这里一疏忽真叫曹太后坐稳了后宫之权,不说娘娘将来,恐怕曹家真要成第二个胡家了。”
“不至于。”苏不语垂眸思量半晌,说了这仨个字。
“难不成,就坐视曹太后这般得意?”苏夫人出身国公府,娘家戚国公,家里五弟娶的是谢太后的妹妹。这样显赫的出身,苏夫人平日里眼界便高,她并不是轻视寒门,不然,也不能与江家联姻。但,苏夫人是打心眼儿里瞧不上曹家。
苏不语道,“你想想,以前都是咱们娘娘管着后宫,先时娘娘是先帝正宫皇后,管得是理所当然。先帝过身,娘娘是嫡母太后,继续执掌后宫也是情理之中。如今娘娘有恙,曹太后好端端的,难道不让曹太后代掌,反让妃嫔接手?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一旦如此,内阁必然发难。”
苏夫人小声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怕也不喜欢曹氏。”
“你还是不明白,喜不喜欢对于太皇太后并不重要,太皇太后平生只做正确的决断,她是不会给内阁这个把柄的。”苏不语与太皇太后少年相识,相交多年,彼此之间了解极深。
“我是说,太皇太后可暂代后宫之事。”
“要是太皇太后有这个意思,就不会让曹太后接掌了。”
苏夫人看丈夫这闭目养神的模样就着急,推他一记,“这就没法子了。”
“有。”苏不语睁开眼睛,道,“你们妇人的法子,咱家娘娘虽有恙不能理事,端宁大长公主自幼养在太皇太后身边,今上姑妈,两位太后的小姑子,回娘家暂代宫务,谁也挑不出错儿来。”
“我跟侄媳妇也是这样商议的。”
“你们哪,你们能想到的事,太皇太后只可能比你们更早想到。这法子不是不成,但太皇太后没用。”
“我们商量的是,倘再有永福、长泰两位大长公主,再加上端宁大长公主,一道理事,也是好的。”
“晚了,现在曹太后都接过后宫大权。”
“依你的意思,难不成,太皇太后真心用曹氏?”苏夫人自己说着都不大信,太皇太后一向极有性情,她老人家并非没有心胸,但依她老人家的性子,是断不会喜欢曹氏的。
苏不语道,“太皇太后的心思,不在大长公主这里,更不在曹氏这里。”
“那在哪儿?”
“在柳家。”苏不语提醒妻子,“你不要忘了,柳家姑娘是先帝金口玉言写进遗旨里定下的皇后人选,不过是因着今上与柳姑娘皆年少,未到大婚礼的年纪,这大婚礼方未举行。柳姑娘这皇后的身份,是绝无更改的。除了诸位大长公主,未来的皇后亦是主持宫务的合适人选,不是吗?”
苏夫人道,“柳姑娘年纪尚小,她成吗?”
“别人断然不成,但,想从曹太后这里分权,必然只有柳姑娘才成。年纪小怕什么,身份地位是有的。”
苏夫人道,“柳姑娘的身份,自然无人敢说个‘不’字。只是你也想想,柳家也不是傻的,能让自家闺女这个时候进宫,还不得叫曹太后记恨。以后柳姑娘进宫,岂不难做?”
“你呀你,难道曹太后就不想拉拢未来的皇后?”苏不语淡淡道,“只有这位柳姑娘,曹太后会欢欢喜喜的接受,毕竟,这是将来凤仪宫之主,也是曹太后以后正经儿媳妇。何况,柳家显赫,先帝临终都不忘指柳氏女为后,曹太后便是不喜柳氏女,这会儿也不会表现出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拉拢柳国公的机会。”
苏夫人不禁皱眉,“原本只是后宫小事,要是真叫曹氏拉拢了柳家,可是大大不妙。”
“这话你也信,曹家要有这本事,早拉拢柳家了。柳国公要是这般容易被拉拢,也就不是柳国公了。”
苏夫人松口气,又觉着太皇太后的心思叫人揣摩不清,道,“老爷能猜到柳家不会这么容易被拉拢,难道太皇太后看不透?那为什么太皇太后要让柳姑娘进宫呢?”
“太皇太后的心思,要是能叫人一眼看穿,韦相也就没这诸多烦恼了。”苏不语眼神晦暗不明,“便是韦相知道柳姑娘进宫,定会欢喜的。”
“依你的意思,这倒是皆大欢喜之事。”
苏不语一叹,“是啊,皆大欢喜。”
苏夫人心下却是觉着,她与太皇太后也算认识多年,怎么想,都认为,太皇太后不是圣人哪。
虽则太皇太后不是圣人,但,太皇太后办的事,真个圣人都不一定办得这样人人欢喜。当然,这是事后,何子衿的个人看法。
作者有话要说:PS:本来想早些更,晚上有事耽搁了,太困了,大家先看,明天再改错字!
第494章 帝都风云之四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