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冽当即应了,看一眼余幸,余幸自头上拔下一支步摇,何冽接了,给姚节道,“这个是给儿媳妇的。”
姚节高兴的揣怀里,以免被阿灿拿了去。然后,阿灿就一颗大头趴在了姚节胸口拱啊拱的寻步摇,拱得姚节直念叨,“唉哟唉哟,阿冽,他这是要吃奶吧!他这是要吃奶吧!”闹得一屋子人都笑翻了。
余幸忙上前接了在怀里,面儿上很有些不好意思,姚二婶笑道,“你们男人在这里说话吧,今儿天气好,我们去园子里逛逛,也看看你这宅子收拾的如何了。”
姚节忙道,“有劳二婶和弟妹了。”
姚二婶笑,“客气什么,都不是外人。”与余幸带着阿灿去园子里逛了。
姚节想到自己亲事便满面笑意,还问,“子衿姐姐没来?”
“我姐家里那一大摊子事儿倒还好说,就是阿念哥自己在家带孩子不成,待正日子她再过来。我先过来帮你操持一二,省得你不懂这定亲的门道儿。”阿冽笑呵呵地。
“我啥门道儿不懂,不过,的确是要一个会念书的来旺一旺我,以后好叫我儿子文武双全。”姚节人逢喜事精神爽,笑道,“前儿邸报来的时候,我就见着了春闱榜单,知道你在榜上,我跟阿涵哥都极欢喜,还在一处喝了一回,这也不枉你念这许多年的书了。”
阿冽笑道,“咱俩如今算是双喜临门,你与江姐姐的事,我在帝都才晓得的,真不枉你这几年苦等。”
姚节道,“我既是诚心,自然能叫江妹妹看到。”又同姚二叔问了家里长辈们可好,主要是关心祖母姚老太太。姚二叔笑道,“都好,老太太和你爹知道你有了出息,亲事也有了眉目,都欢喜的了不得。往年你祖母春夏总要病一场,今年身体啥事儿都没有。你捎回去的红参鹿葺,请了咱家惯用的大夫,慢慢儿调理着,别说,红参这东西,的确是养人。老太太现在就惦记你的亲事,让你二婶与我一道过来了,带了不少老太太给的好东西,再有鱼酒之物,路上委实不便宜,现置办就好。”
姚节叹道,“只要祖母身子康健,我就放心了。”对他爹一句没提,至于他的亲事,姚节道,“有劳二叔二婶了。”
姚二叔笑,“我们过来,就是忙你这事的,有什么麻烦的。你爹是衙门事忙离不得,不然,他就亲自来了。”还是得为大哥说几句好话。
阿冽也道,“姚大叔很是惦念你,这几年没你的信儿,还张榜发赏银寻你哩。我是不晓得这事,我若晓得,早去揭榜挣银子去了。”
姚节纵使对他爹有意见,听闻此事也颇觉好笑,道,“何至于此。”
姚二叔道,“等你有了儿子,就晓得这做父亲的心了。你弟弟他们在家,也常把我气个不行,我恨起来恨不能一人一棒子敲死。只是,这话也就是说说了,哪里就真心舍得。再者,长子与其他儿子又不一样,在做爹的心里,长子是要承续宗嗣的,重中之重。你祖母听说你的消息,以前的老病都转好,你爹这口气一松,反是病了一场,我来时天暖这才见好。”
一席话说得姚节也没了言语,他小时候是被继母有意养坏的,不过,他跟他爹的感情也没好到哪儿去,当然,姚节也得承认,他小时候也不大讨他爹喜欢就是了,时常给他爹找些麻烦。
姚二叔这话也只是点到为止,姚节就请二叔一家与阿冽一家在自家安置下了,待得晚上,姚二叔还是寻侄子秘谈了一回这亲事,不为别个,就是,江姑娘这命硬的事儿,在北靖关当真不是啥秘密,姚二叔上次来北靖关一直住到过完年才回的家,对于江姑娘克死两任未婚夫之事,早有耳闻。这事儿原本只是当八卦听的,没想到侄子送回家的信就是要与这位江姑娘定亲,姚二叔是个沉得住气的人,这事谁都没说,只是悄与自家大哥提了提。姚大人思量许久方同自家弟弟道,“这孽障既然信都寄回来了,亲事便是**不离十了。哎,咱们读圣贤书的,倒不大在意这些命格之说。要真按命格来说,阿节去北靖关打仗这几年,倘是命格一般的,早就交待了。这事莫再与他人提,尤其老太太面前,一句都不要讲。二弟待去了北靖关,问一问那孽障,可晓得此事。倘他晓得,该结亲还是结亲,倘不晓得,就让他慎重考虑。”
姚二叔得了长兄的交待,自然要问侄子一声,姚节直截了当道,“那些不过无稽之谈,二叔不必放在心上。”
姚二叔就晓得侄子的心意了,也不再多劝,而是道,“你既是晓得,以后便不要听信小人之言,也不许在侄媳妇面前提此事。”
姚节还以为二叔是劝他慎重亲事的呢,不晓得二叔竟是这样一番言语,姚节道,“二叔放心吧,我与江妹妹相识这些年,彼此什么性子,都是晓得的。”
姚二叔笑,“那就好。”想着要不要去庙里求个平安符什么的给侄子带身上,以保侄子平安。
说到符这种东西,余幸晚上还与丈夫说呢,“你走后,我就惦记着你路上可还安稳。后来你自帝都寄回书信,我方放心了。待得春闱那几日,又是睡不安稳,头一天梦到你落榜了,第二天又梦到你金榜题名,也不晓得是个什么意思。亏得大姐姐会解梦,时常宽解于我,还送我这玉符,我自从压枕下,晚上再没有做过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了。”
阿冽接了玉符看了又看,也没看出有什么神道来。别看他姐是个小仙儿,阿冽对于这些神道之事是半点儿不通的,只是道,“那你就带着吧。”姐姐给的,肯定是有用的。
余幸道,“以往听祖母说大姐姐会占卜,我都不大信服,你春闱之事,我实是服了,大姐姐占卜可准了。”
阿冽很是自家姐姐的本领骄傲,说与妻子道,“以前小时候,大姐在咱老家,阖县都有名气的,那会儿寻大姐占卜,都要排号的。那会儿还有倒卖咱家号牌的,号牌原是免费领的,就有人提前领了号牌,然后倒卖给需要号牌的人,那些心急的,就能早些过去卜了。后来看这样不成,大姐就说一个号牌要交五两银了,这样还是有人来倒卖号牌,后来大姐就不乐意再卜了。”
余幸听一回大姑姐的神通,又问丈夫,“当初跟你说了,让你去帝都住我娘家的,屋子都给你收拾好了,如何非要住到舅舅家别院去?”
阿冽道,“一则念书清静,二则也是为了去进士堂听一听春闱的门道。岳父岳母的好意,我都晓得。我也时常去给岳父岳母请安呢,就是祖父祖母两位老人家,也很是惦念咱们。”
余幸卸了钗环,慢慢的梳理头一头长发,道,“那这回,我可得跟你一道去帝都的。”
“这是自然,不是早说好了么。”阿冽道,“回来前我已与租住咱们宅子的那家人说好了,宅子让他们五月前腾出来,咱们到帝都也有宅子可住。”
余幸道,“就是临通济街的宅子吧?”说来,这套宅子的位置很是不错。
“嗯。”阿冽提前与妻子说了,道,“那是舅舅给姐姐的,不过,咱们住着也无妨。”
“那是姐姐的宅子啊?”余幸还以为是婆家的呢。
“是啊。”阿冽道,“舅舅置宅时,正好两处相临,都是四进大宅,舅舅就都买下了,送了姐姐一处。”
余幸不解,回脸看向丈夫,道,“这事儿多稀奇啊,舅舅就算送宅子,也该是送给咱娘才对呀。”补贴娘家姐姐,这是常事。哪里有越过姐姐,直接补贴外甥女的。
阿冽与妻子道,“你不晓得这其中的缘故。”就把当年姐姐卖花赚了银子给舅舅寄钱的事说了,道,“那会儿不论咱家还是舅舅家,日子都艰难。咱家还好些,老家有宅子有地,吃喝能用多少钱呢,也就是一家子念书花钱最多。舅舅刚到帝都,帝都居,大不易,一大家子,连宅子都是租的朝廷的。家里就是有心,也帮不上舅舅的忙,正赶上姐姐那花儿卖了大价钱,就跟咱爹商量了,给舅舅寄了些银钱,舅舅开了进士堂,有了生计,日子也好过了。后来那银子舅舅都还了姐姐,还给姐姐置了处宅院。”
这也是大姑姐好心有好报,余幸听了也没别个话,道,“这也是咱们两家的情分了。”
“是啊。”阿冽道,“先时咱爹和阿念哥来帝都春闱,索性一大家子都来了,要不是有舅舅给的宅子,一大家子虽然也能安置下,只是,不知要多添多少花销多少麻烦呢。”
余幸悄悄同丈夫打听,“我怎么听说,当初舅舅是相中了大姐姐的。”
“别胡说,舅舅很早就一家子去了帝都,阿念哥和姐姐青梅竹马的长大,姐姐刚及笄,他们俩就定亲了。就是到了帝都,阿玄哥早早的就议定了宋翰林家的闺秀。”
“我就是奇怪,咱家与舅舅家、姑妈家都这般亲近,当初怎么没亲上作亲?”余幸嫁到何家这几年,也是听了一些八卦的。
“离得远呗,家里就姐姐一个闺女,因着姑妈是远嫁,姑丈天南海北的做官,多少年多少年的见不着,祖母经着姑妈了,就说定要给姐姐在咱们县里寻一个,还要住得近的。当时阿念哥一听,立刻置了宅子,就买在咱家祖宅后头,再没有比他更近的了。”阿冽说着就笑起来,余幸也听着十分可笑。
余幸笑道,“其实,我在帝都也陪嫁了处小宅子,不过,不比姐姐的宅子大,只有三进。”
阿冽道,“这我倒不晓得,要早知道,咱们住你那宅子好了,咱家就这么几口人,四进宅子实在太大了。”
余幸是住惯了大宅子的,当初就嫌婆家宅子小,死活要建花园子的,听丈夫这话就不大认同,道,“哪里大来着,咱们人虽不多,家下人可是不少。再者,俊哥儿眼瞅着后年秋闱,大后年春闱,介时到了帝得总得有住的地方。我还说我陪嫁的那处小了呢,当初没想到这么快就回帝都,这次回去,叫我娘给我换处大宅子。”
阿冽忙道,“可别这样,哪里有出嫁的闺女还开口跟娘家要宅子的。叫岳母晓得,得说我养不起你呢。”
余幸笑,“这可怎么啦,又不是跟外人要。”当初祖父祖母在北昌府时,她也常跟祖母要零用呢。。
“你别张这个口啊。”阿冽道,“岳母岳母没什么,大哥二弟估计也不会多说,可到底有大嫂弟妹呢,你这嫁都嫁了,咱家又不是没住的地方。以后我自会做官置下家业,待咱们有了,多孝敬岳父岳母还罢了。不许要,知道不?”
余幸听这话,不禁十分甜蜜,笑道,“都听相公的。”
“这就对啦。”阿冽拉了媳妇一道坐床上去,道,“不过,你以后也得学着节俭度日,不有像以前那样奢侈才好。明年有了阿炫,咱们得给儿子攒下些个呢。”阿冽连二儿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我能不晓得这个。”余幸道,“现在连龙涎香也不用了。”
阿冽揭她老底,“咱阿灿闻不得那味儿。”
余幸直叹气,拍一巴掌在阿灿裹着尿布在床上拱来拱去的屁股上,道,“这小子也怪,香味儿略微不合他心意就要闹的。”儿子不爱闻龙涎香的味儿,硬叫当娘的改了习惯。
“要不说是我乖儿子呢。”阿冽抱起儿子狠狠的亲了两口,问媳妇,“阿节给的玉簪可收好了。”
“收好了。”
阿冽他们去北靖关未久,江仁与三姑娘也一道去了北靖关,江仁是给江夫人送时兴的绸缎来的,江赢大婚的嫁妆,必有时兴锦缎的,这会儿再着人往江南采买已是来不及,江夫人便自江仁的铺子里采购了一批,再者,三姑娘是来送江赢定亲时的几套衣裙。
江夫人一向很爽快,手下管事验了货,直接账房就结了银子。见闺女定亲的衣裙做工很是不错,江夫人笑道,“你这针线是与薛大家学的,她的针线,实是一等一的好,就是在帝都城,比她好的也不多。”
三姑娘笑道,“师傅在针线上的功夫,常人所不及。我们比起师傅,还是略逊一些的。”
“你们师姐妹也算得她真传了。”江夫人年轻时也给李大娘的铺子做过针线,虽然针线做的寻常,但眼力是极好的,道,“你们绣庄上的针线,又带了些苏绣的意思。”
三姑娘道,“苏绣时常有新针法闻世,如今我与师姐动手都少了,但见了好的苏绣绣件还是爱不释手,都会学一学。”
江夫人点点头,结账给了赏银,就打发三姑娘下去了。
北靖关的社交场因着江赢的亲事都忙碌起来,如三姑娘江仁这等与将军府有生意往来的自不消说,还有不少人家听说纪大将军嫁女,总要备上一份厚厚的贺礼才是。只是,也有不少人家嘀咕,他们倒不是舍不得贺礼,就江姑娘这命数,纵这贺礼备好,也不晓得有没有机会送出去呢。
何子衿也准备了一份颇是丰厚贺礼,就是何家,也备了礼,想着到时让何子衿一并送去。何子衿刚看完礼单,就见丸子进来禀道,“太太,巷子里陆老翰林家的三太太打发管事媳妇过来请安。”
“陆家?”何子衿过一时才想起来,当初买的这处宅子是邻街的好地段,这条巷子因都是四五进的大宅,一条巷子只有六户人家,这其中,就有陆家。这陆家老爷子听说是在帝都做翰林的,他家的宅子原是赁出去的。何子衿问,“是陆老翰林回来了么?”
丸子道,“前几天见他家在收拾屋子,听说今儿已是到了,陆老翰林年纪到了,致仕回乡。”
何子衿点点头,道,“让那管事媳妇进来吧。”
来的是一位年约三旬的青裙妇人,头上一二银钗,举止很是规矩有礼,先给何子衿请了安,道,“奴婢庄林家的,奉家主人新近致仕回乡,后日设酒,想请诸乡邻一聚。太太若有空,只管过来。”说着,双手奉上请帖。
丸子上前接了帖了奉予自家太太。
何子衿含笑接了,打开来略看一眼,就是请吃酒的帖子,笑道,“有劳这位庄嫂子了,我近来庶务缠身,也不晓得你家老太爷老太太回乡之事。去与你家太太说,介时一定过去。”略说几句话,就打发这媳妇去了。
何子衿说丸子,“你怎么没提前与我说陆家之事,到底是街坊,我竟不知陆老翰林回乡之事。”
丸子道,“先时他家搬搬抬抬的,我打听着说是陆老翰林要回乡,原想着,待陆老翰林回来再与太太说不迟。没想到,陆老翰林这般低调,也没见有大动静,就回来了。”
何子衿道,“罢了,今儿不是庄子上送些早杏过来么,我尝着挺甜,你收拾两篮子,给陆家老太太、太太送去,就说是咱们庄子上送来的,请她尝尝。”
丸子领命去了,何子衿叫过小河,让她备份简单的表礼,介时去陆家吃酒用。
丸子去这一趟,就不只是送杏子,连带着把陆老翰林家的事都打听了一回,回来禀道,“陆老太太年年纪,与咱家老太太差不离,衣饰很是素朴。陆家有三房子孙,长房二房都在外做官,不过听说陆大老爷爷只是举人出身,陆二老爷是秀才出身,都是捐的官儿。陆三老爷未出仕,就在陆老翰林陆老太太膝下尽孝。眼下跟着陆老翰林陆老太太回来的就是三房一家子,陆三太太年岁较太太略年长些,听说膝下二子三女,两位小爷没见着,倒是见着他家三位姑娘,皆是斯文女儿家。”
何子衿便知道待去陆家吃酒要如何准备了。
待阿念傍晚回家,听说陆家人回乡之事,阿念还道,“陆老翰林一手花鸟画是极好的,彼时在翰林修书,我们也是认得的。”
何子衿笑,“那就更好了。非但是旧交,还是邻居。”
阿念笑道,“可不是么。”
陆老翰林老家亲戚朋友自是不少,更不必提陆老翰林也是北昌府文化界的知名人士,当日陆家设酒,颇是热闹。何子衿也见过了陆老太太,很是斯文慈和的一位老人家,便是他家的几个孙女,也应了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诗句,秀气又斯文。
可以说,陆家是何子衿所见过的,最有书香气质的一家人了。
何子衿都与阿念道,“当如是。”
阿念笑道,“我更喜欢咱家,孩子们活泼。”
何子衿深知阿念这毛病,在阿念看来,谁家也没自家好。何子衿一笑,“当然是咱家更好。”
是啊,固陆家气质出众,然,自家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今天大家可以早些睡啦~~~~~~~早更的好习惯,石头一定要保持~~~~~~
第400章 北昌行之八十八
第400章
何子衿觉着陆家人气质出众时, 陆家人其实也在点评江同知一家。
陆家是北昌府当地人, 虽多年没回老家,打听起事情来着实不慢,尤其江太太何山长也是北昌府女眷中的知名人物。陆三太太同家里老太太道,“刚一回家就听说了女学的事儿,我以为江太太得四五十岁呢, 不想这般年轻。”初时陆三太太见江太太何子衿这般年纪,陆三太太还以为江太太是继室填房呢, 不想仆从打听回来的消息是, 江太太就是原配,那江同知的年纪还较江太太小两岁呢。可想而知江同知多么年轻了。
陆家老太太道, “江同知是太宗皇帝时的探花出身, 记得他中探花那一年, 也不过十六岁,是国朝最年轻的探花。江同知人虽年轻, 却是个有能为的。说来,江同知与你父亲还曾同在翰林为官呢。他岳家, 就是江太太娘家何家, 何家老爷也是翰林出身。”
这些事, 陆三太太倒是不大清楚, 主要是, 陆三老爷是个白身,不比陆老翰林在翰林院干了一辈子的。不过,陆三太太消息也是极灵通的, 当即道,“听说这位江太太的娘家兄弟今科春闱也是榜上有名,考进了庶吉士。”
陆老太太微微颌首,“可见是书香人家。”
陆三太太也很喜欢江何两家这样的人家,无他,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陆家翰林门第,自然也喜欢与这等来往。何况,住一条巷子,彼此又是邻居,要亲近起来,也很容易。
陆三太太还着人打听了一回女学的事,女学现在在北昌府是名气正盛之时,陆家仆从打听回来的也多是好话,只是,陆三太太听到一年要二百两束脩,便不禁望而却步了。
不过,两家还是渐渐的开始有所往来了。
何子衿与阿念都是好相处的,尤其阿念,特别能与陆老翰林说到一处去。陆老翰林善工笔花鸟图,学识自不必说,这是一位搞了一辈子学问的老先生,纵致仕时的官职不高,但满腹学识亦得人敬重。阿念自幼天资过人,探花出身,琴棋书画四样,唯棋书两样比较出众,画画他是不大懂的,不过,看还是极会看的。阿念不会丹青,主要是由于少年时期家境不大好所致,学画是一项大开销不说,碧水县也没太好的先生教这个。倒是阿晔,自幼受朝云祖父薰陶,朝云祖父那一手画工,都传给阿晔了。连阿晔写的那《降龙伏虎记》的话本子,里头的插画都是阿晔自己画的。
所以,陆老翰林见着阿晔,如见至宝,很乐意自家孙子与阿晔结交。
就是陆三老爷,虽年纪比阿念略大些,与阿念也说得来。很明显嘛,一个官场中人,一个本地士绅,大家都不是蠢的,能交好,自然要彼此交好。
相对于江家父子与陆老翰林的交情,何子衿偶尔也会带着阿曦去陆家串门子,阿曦就与陆家姑娘不大合得来了,主要是人家都是斯文人,阿曦自幼活泼,而且,她还是个大臭美,很不知低调。因着三姑娘是开绣坊的,三姑娘又没个闺女,自三姑娘开了绣坊,阿曦基本上没怎么在家做过衣裳,都是三姑娘令绣坊里的绣娘给她做的,三姑娘还特舍得,一件绣桃花的裙子,那桃花瓣儿里的花蕊都是用小水晶珠子缝进去的,阳光下闪闪发光,阿曦因为有开绣坊的姨妈,时常引导北昌府闺秀界风尚。当然,这种引导不是没有作用的,阿曦穿出新式的衣裙,学里的同窗就会打听,阿曦还是很会给姨妈的绣坊做广告的,如此,三姑娘绣坊客户增加不少。
所以,阿曦这种臭美的性子,其实不大与陆家诗书传家的家风对路。就如柳知府家的几位姑娘,也与阿曦不大说得一。好在,她近来上学,颇多长进,虽然不是淑女性子,装装样还是会的。但去了几次,她就不大爱往陆家去了。何况,阿曦也要上学,时间并不很多。
倒是陆家老太太、三太太都对江家龙凤胎、双胞胎很有兴趣,龙同胎如阿晔阿曦都大了,双胞胎却正是招人疼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双生子的原因,双胞胎说起话都是异口同声,偶尔何子衿带了双胞胎过去,非但陆家老太太、三太太喜欢,他家三位姑娘也都很喜欢。
陆老翰林回乡之事,没几天何家也知晓了,毕竟以往在翰林院做过同僚,沈氏也到陆家走动过几次,私下同闺女商议,“你看陆家大姑娘如何?”
何子衿道,“挺斯文的,我去陆家时,时常陪着说话。听说现在跟陆家三太太学着管家,女红什么的也不错,有一回我去了,赶上陆家大姑娘做汤水,还吃了她做的甜汤,可见厨艺也是通的。”
沈氏一合掌,道,“我瞧着那姑娘也好,你看,她与俊哥儿可般配?”
何子衿想了想,道,“倒也配得。虽陆三老爷无甚官职,听阿念说也是个懂礼之人,他家里内闱也算清明,陆家三房几个孩子都是嫡出。说来,我单是喜欢陆家这股书香气,俊哥儿以后也是要往科举路上走的,我爹也是翰林出身,要是做亲,说得上门当户对。”
“我也这般想。”沈氏顿觉闺女贴心。
何子衿道,“娘你也问问俊哥儿的意思,这亲事,还是得小两口性子相合才好。”
“我看他没有不乐意的,陆大姑娘多斯文的一个姑娘啊,娶媳妇,可不就是得娶这样斯文懂礼的。”沈氏经过余幸那种大小姐脾气的,虽现在长子与媳妇已是和睦非常,但沈氏还是想着,给二儿子娶媳妇,定要娶个温柔贤淑的。
沈氏先同闺女说了通私房话,回家又同丈夫商议,何恭道,“陆老翰林擅工笔花鸟,极有学识,他家孙女定是不错的。”又问妻子,“不过,性情什么的,还是得打听一二。”
“我已打听过了,还亲自见了好几遭,那闺女还没定亲呢。听陆三太太说,原是想在帝都说人家,可陆老翰林接着就致仕了,想着闺女若留在帝都,离爹娘太远,就打算回来再议亲事。陆家姑娘今年十五,刚到及笄之年。与咱们俊哥儿,算得上同龄般配。我问咱闺女了,这陆家姑娘针线女红厨艺也俱是通的,难得那行事,举手投足就透出股子大方稳重来。”沈氏道。
何恭道,“那你就委婉的同陆家提一提,俊哥儿今年还要去帝都,倘是陆家也愿意,不若在俊哥儿去帝都前定下亲事。”何恭对儿子也是很有信心的,长子已是进士,次子也中了秀才,三子年纪尚小,也知道读书上进。何恭道,“俊哥儿性子跳脱,是要寻个温柔大方的媳妇才好。”
“我也这么说呢。”沈氏笑,“也得问一问俊哥儿,这小子不比阿冽懂事,这亲事,还是得他乐意。”
因要给二儿子张罗亲事,沈氏这些天颇是精神抖擞。
只是,没几日,沈氏就一脸愁闷的去了闺女家,拉着闺女的手道,“幸而我有个闺女啊,要不就憋闷死我了。”说着还顺了顺胸口,沈氏恨恨地,“你说,养儿子有什么用,净是给我找气生!”
“娘这是怎么了,阿冽不在家,肯定得罪不着您。莫不是俊哥儿、兴哥儿叫娘生气了?”何子衿道。
沈氏一说这些就是一肚子的气,“你说说,那陆家姑娘,有什么不好,我瞧着极好的闺女,也不知那混帐东西是犯了什么病,硬是不乐意。”
何子衿有些诧异,“俊哥儿不乐意?”
“这混账东西!”沈氏简直咬牙切齿,“眼瞅着一年大似一年,他到底要什么样儿的?这么挑下去,好的都叫人挑没了,以后就得往剩头里挑了。”言语间,很怕儿子错过行市。
何子衿知道她娘为俊哥儿这亲事,简直是操碎了心,打好几年前就留意北昌府的闺秀,出身太高的攀不上,与何家门当户对的人家,也是有几家不错的闺女。俊哥儿不晓得怎么回事,总是不乐意,何子衿道,“要不,待阿念回来,让阿念去问问他。这不乐意也得有个理由不是,也得知道他到底乐意什么样儿的,以后好朝着他乐意的去给他找。”
沈氏叹气,“真是我上辈子的冤孽,人家八个儿子娶媳妇也没他一个这般叫人操心。”
何子衿把她娘好一番宽慰,待晚上同阿念将俊哥儿这亲事说了,道,“咱娘给他相看四五个了,他总是不乐意,我不好问他,你私下问问俊哥儿,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阿念倒并不这样认为,道,“能有什么人哪,俊哥儿先前一直念书来着,我看,他是还没开窍呢。”这男人要是有了心仪之人,不必人说,便会自己展开行动的。像他对子衿姐姐就是如此,所以,将心比心,阿念认为俊哥儿是还没开窍。
何子衿道,“不至于吧,看俊哥儿不像那不开窍的啊。”
“待我问问他就晓得了。”阿念道,“说来,陆家这亲事其实不错。”
“我说也是,陆家家教家风都好,就是陆三太太,也性子平和,与陆老太太很是亲密孝顺。”何子衿道,“可惜咱阿晔还小,比陆家三姑娘还小三岁呢,年纪就有些不相宜了。不然,我倒愿意同陆家做亲。”
“三岁不算大,女大三,抱金砖。”阿念道。
“那等孩子们大了,就看看,倘合适,就给阿晔定下。”
阿念笑,“这也成。”
阿念一向关心小舅子,没几天就给子衿姐姐带了消息回来,俊哥儿倒不是不开窍,只是,俊哥儿的意思,他娘给看相看姑娘长得一般,他不大喜欢。
何子衿听这话,真个气得仰倒,道,“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天仙啊。”
阿念道,“我也这样与俊哥儿说,俊哥儿还说我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听这话,何子衿道,“越发不着调了。”这叫什么话。人家陆姑娘也不丑,眉眼清秀着呢,当然,要说美女,也稍微有一点儿距离。可这人,也不能只看相貌啊!
阿念道,“我想了想,俊哥儿这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见子衿姐姐拉下脸来,阿念道,“姐姐听我说,俊哥儿这般年纪的少年,正是慕少艾的年纪。他说喜欢好看的,这完全是实诚话。依我看,俊哥儿今年十六,年纪还不大,不若再放两年,待他大些,稳重了,就晓得人相貌虽重要,最要紧的还是得德行好。”
何子衿道,“也只得如此了,他总是不乐意,也不能硬按着给他定亲。”
不必何子衿跟她娘说,俊哥儿早在他娘跟前直抒胸臆了,主要是,因他不同意亲事,他娘看他总没好气,还没事总唠叨他,俊哥儿给他娘唠叨烦了,就直接说了,“不说别人家,阿念哥跟我姐,都长得俊。就是大嫂,也是个美人儿。干嘛总给我说那长得丑的,我长得丑吗?是不如阿念哥还是不如我哥啊?”
沈氏给他气得头疼,她哪里有给儿子说过丑姑娘啊,都是极斯文温柔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