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问何子衿,“书铺子也差不多就放假吧,阿仁家是单传,乡下过年事儿也多呢。”
何子衿点头,“我也正想这事儿呢。”跟她娘商量,弄些酱菜酱肉的给江仁做年礼,沈氏笑,“这可得走账。”
何子衿笑,“走账就走账,收我成本钱。”
何老娘先不乐意,与沈氏道,“亲闺女哟,还收什么钱。”
沈氏笑,“看母亲,这可显出偏心来了。”再没有比她这婆婆更分明的人了,孙子孙女在一处,肯定偏孙子。孙女媳妇一比,肯定偏孙女。
何老娘还挺会说,“倒跟亲闺女吃起醋来,我就不说,你比我还疼丫头片子呢。”
大家一乐。
说一回铺妆的事儿,傍晚阿念阿冽江仁就回家了,一道先来何老娘屋里说话。何老娘先问,“考的如何?”
余嬷嬷笑着捧上姜汤,笑,“一人喝一碗,外头冷哪。”
阿冽接了姜汤暖一暖手,十分自信,道,“不赖,题目都答上了。”
阿念喝口姜汤,“我跟山长说了,明年要准备秀才试,明年就不去学里了。”
何老娘点头,忽又问,“那不去学里,可还有奖励?”五十两呢。
“没了。今天是山长给我们几个准备秀才试的出的题目,说明年中了秀才,有五十两奖励。中不了,就没有。”阿念道。何老娘再三叮嘱,“这到明年考试,啥都不要干了,安心念书,念书就是赚银子啦。”
阿念忍俊不禁,“我得练一练劲儿,阿文哥再三叮嘱我,要我提前练好了,别到时把三姐姐摔着。”
三姑娘面儿上微羞,笑嗔,“这个多嘴的。”原本论亲疏该是阿冽来背她的,只是阿冽比阿念还小两岁,太小了,就定了阿念。
何老娘乐呵呵地,“阿文也是惦记你,咋叫多嘴呀。”
阿念道,“我已经跟阿冽说好了,先背一背阿冽,把阿冽背熟了,背一背子衿姐姐,然后再背三姐姐,就差不多了。”
江仁插话儿道,“我陪你练吧,你把我背好了,背三姐姐一准儿没问题呀。”当谁不知道你那小心思哟,还扯阿冽做幌子。
阿冽年岁小,素来实诚,道,“阿仁哥,你这么大个子,还不得把阿念哥压扁呀。”
阿念道,“就是,这叫循序渐进。”
三姑娘笑,“阿念,可别把你压得不长个儿了。”
说到个头儿,阿念还是粉儿有信心滴,他道,“我今年比去年长高了一寸多,明年就能追上子衿姐姐了,子衿姐姐说我腿长,以后肯定比阿仁哥还要高。”
江仁大呼,“子衿妹妹,原来你背后都这么鼓励阿念啊,亏我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看错你啦~”掩面装哭。
何子衿哈哈笑,“阿仁哥,你都多大啦,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阿念内心深处给了江仁个大白眼,总是逗他家子衿姐姐。
阿念不管这个,说会儿话,用过晚饭,去子衿姐姐屋里背了一回,子衿姐姐道,“一身骨头,隔着棉衣都觉硌的慌。”
竟然被挑剔了~阿念俩胳膊一勒子衿姐姐的腰,把人抱起来,子衿姐姐笑,“好啦好啦,不硌啦不硌啦。”
阿念这才松开手臂,唇角弯弯,说,“子衿姐姐,你腰可真细。”穿着棉袄还这样细。
“那是,这叫杨柳腰。”还臭美上了。
阿念摸摸自己的,“我腰也细。”
何子衿比较一下,“你是个子长太快,哪里有肉啊。”摸一下,“得给阿念炖点儿好吃的补一补呀。”
阿念刚想跟子衿姐姐说自己想吃啥,阿冽就进来了,嘴里还不知在嚼着啥,阿冽粉儿热忱粉儿欢脱粉儿真诚地,“阿念哥,你不是要练劲儿吗?来吧,背我吧背我吧~”
阿念:…怎么会有这种大白目弟弟哟~
阿冽已扑到阿念背上,“背吧背吧~”
阿念:…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哟,亲爱的~
第197章 小冬笋~
把没眼力的小舅子背了两遭,阿念就回去睡觉啦。
第二天,何子衿要去朝云观。阿念道,“我陪子衿姐姐去吧,你一个人没伴儿不妥当。”
何老娘惦记阿念中秀才五十两银子的事儿,道,“阿念在家温书,让小福子陪你子衿姐姐去就是了。”
阿念笑,“福子哥要预备三姐姐出嫁那日的酒席上的事儿,还有阿山哥,都要忙这个。学里这才刚放假,就是念书也得有松有弛才好,道长学问听子衿姐姐说也是极好的,正可顺道请教,祖母放心吧。”
何老娘可不好糊弄,“不就是会念经么。”老道难不成还懂秀才的事儿,又补充一句,“还会烧菜。”懂厨子上的事儿。
阿念笑,“可不止这个。”
江仁笑眯眯的给阿念拆台,道,“我正好要去山上收拾铺子里的东西,我与子衿妹妹同道,阿念你不用去。”
阿念也笑眯眯地,“那我更得去,帮阿仁哥你收拾铺子啊。”
何老娘算是明白了,一挥手,“去吧去吧,不就是想去玩儿么。唉,这也放假了,玩儿去吧。”
阿冽不去,阿冽今天去送他的小伙伴皆同窗冯炎一家子回老家芙蓉县,冯家四个孩子在书院念书,冯凝冯太太夫妇完全就是过来陪读的,当然,碧水县也有冯家的生意,冯凝兼理家族生意。过年啦,学院里考完年考,冯家就要回老家过年啦。冯何两家,既是邻居,又有姻亲。虽说不是跟冯凝家有姻亲,何敬也是嫁的冯氏家族,算起来都不是外人。故此,何家要送一送的。
另外还有,托冯凝家一并带去给冯姑丈家的年礼。冯姑丈不在家,老家还有老爹继母兄弟等人,父母在,不分家,所以,这些年,即使冯姑丈不在家,两家也是有节礼往来的。
以前都是何恭跑老远的送去,这回方便了,托冯凝家带去就好。
何子衿去山上的时间向来早,用过早饭,阿念江仁与她一道出门,见冯家在装行礼,三人过去说了几句话,无非是“路上小心,天冷多穿衣裳”之类。说了几句,辞了冯家,三人就去山上了。
冯太太小声同丈夫嘀咕,“你说,何亲家是不是相中阿仁了?”
“胡说,阿仁不过是帮子衿打理山上的铺子。江沈两家正经姻亲,阿仁于何家也不算外人,哪里就论到亲事上去。”冯凝还有句话没说,何子衿这般人才,江家那小子明显还是差一点儿滴~
冯太太其实很有些小心思,她家长子年长何子衿两岁,也到了说亲的时候。不过,何子衿年纪还小,而且,何家要给闺女往碧水县说亲,唉,要冯太太说,芙蓉县离碧水县又不远,再者,何家的姑奶奶也是嫁了冯家啊…
这些小心思,一时又不好说出口,只得虎视眈眈的留意来往何家的适龄男孩子们啦~
阿念替子衿姐姐背着小竹篓,这边儿还跟江仁商量着书铺子的事儿,“干脆把书和文具都暂时存放在朝云观,别往山下般了,怪麻烦,又累人。”
江仁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书与文具都怕潮,箱子里我垫了竹炭,还要找个干燥的屋儿放才好。”
何子衿也同意,道,“嗯,到时让闻道师兄给找个干燥的房间。”
何子衿问,“阿仁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江仁显然早想好了,他道,“三姐姐成亲事忙,待三姐姐成亲后,我再回也不迟。子衿妹妹,你先支我五两银子,我有用。”
阿念先问,“有什么用?”
“小屁孩儿知道什么,这不眼瞅着腊月二十庙会么,大过年的,我不兴买点儿东西回去孝敬长辈啊。”江仁道。
阿念眯着眼睛打量他片刻,嘿然一声,“二十庙会,我估摸着江大叔江大婶也得来县里赶庙会。阿仁哥,到时咱们一道逛吧。”
江仁道,“那哪儿成,我怎么能耽搁你念书。”
“要不,你跟子衿姐姐一道逛?”阿念问。
江仁一本正经,一幅兄长派头,“庙会上人挤人的,多少登徒浪子就想着那时侯挤来挤去的占女孩子便宜呢,子衿妹妹是大姑娘了,不好再去庙会滴。倒是妹妹喜欢啥,跟我说,我买来给你。”
“切,子衿姐姐要啥,我自然会给她买。”阿念眉开眼笑,“不过阿仁哥你说的也有理。”
听这两人一唱一和,何子衿道,“这么说,我还不能去逛庙会啦。”
阿念道,“头两天别去,人多。等人少了,我跟你一道去。”
江仁忍不住吐槽,“子衿妹妹,干脆等庙会完了,你再去,没人跟你挤。”
阿念立刻跟子衿姐姐道,“那咱们跟阿仁哥一道去,有阿仁哥和我,肯定不叫人挤着子衿姐姐。”
江仁哑巴了。
何子衿觉着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呀~
待到了山上,把书铺子的几箱东西抬到朝云观,江仁就先下山了,说是回家帮着料理三姑娘成亲时候的事。何子衿听闻道说竹林里冬笋要冒头儿,道观吃不了那许多,再不挖就老了,何子衿便与阿念去挖冬笋。山路上,何子衿悄悄问阿念,“你有没有觉着阿仁哥好怪。”
“他呀~”阿念嘿嘿笑两声,抖一抖两条小眉毛,拉长音调拽文,“关关雎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何子衿拍他头,“小小年纪,怎么笑得这般荡漾?”
阿念不满,“子衿姐姐,什么叫荡漾啊,荡漾是说水的,水波荡漾。我可是最正经不过的君子,你怎么能对一个君子说荡漾呢。你可以说我是‘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切,酸不拉唧的。我问你,阿仁哥是不是看上谁啦?”
“我哪儿知道,我天天上学,阿仁哥天天在铺子里打理生意,有时还要出远差进货。”思量一二,阿念还是决定跟子衿姐姐透露一二的,他悄声道,“就是吧,近些日子,他总是偷用我的桂花油。你看今天把那脑袋捯饬的,油亮亮的都能照出人影儿啦,得用了我半瓶子桂花油。还特臭美,以前半个月不换衣裳,这会儿隔三五天就换新的。前儿还自己买了把镜子搁屋里了。”
“我了个神哪,我怎么没发现哪。”何子衿深为自己的观察能力汗颜。
阿念笑,“你没事儿留意阿仁哥做什么呀,你要哪天这么留意谁,那肯定是看上那人了。”
何子衿道,“唉哟,这么说,你这么留意阿仁哥,是看上他了?”
“子衿姐姐!”阿念把声线抬高,臭着脸把小背篓搁竹林边儿上,道,“胡说什么呀!”
“唉哟唉哟,还生气啦,逗你呢。”何子衿哄他。
阿念依旧臭着脸,“我哪里有生气,我是觉着,子衿姐姐一点儿智商都没有!”
何子衿:不过玩笑一句,她就成没智商的人啦~话说智商这个词,还是她教给阿念滴~
阿念气哄哄地,“你留意我就行啦,干嘛要去留意阿仁哥啊!人家又不喜欢你!我说让你跟他去逛庙会,他又不要你去!”
何子衿啧啧两声,感叹,“幸亏我也不喜欢阿仁哥啊,要不给阿念你这么一说,我就伤死了。”
“有什么好伤的,我就知道子衿姐姐你眼光不会那么差。”听到子衿姐姐根本没看上阿仁哥,阿念也就不在意子衿姐姐刚刚的话了。他语重心长的同子衿姐姐道,“子衿姐姐,你现在要当心。你是个磊落的人,心地赤诚,而且你生得好,人也好,只要长眼的人,谁不喜欢你呢?但是,许多浅薄的人,可能是看你好看,便想与你说话,讨你欢喜。这样的人,是好色之徒。还有人,是听得你有养花儿的手艺,一盆花儿卖好几百两银子,看你如看金山,方对你好。这样的人,是好利之徒。还有人,是看中你心眼儿好,人品好,咱们家的家风好,觉着你为人可亲,人品可敬。这样的人,是好德之人。此三种人,子衿姐姐,你可得心里有数。”
何子衿都听愣了,良久方道,“阿念长大啦。”都知道看人啦。
“我早就长大了,就是你看不到而已。”阿念说着,瞧地面儿有微凸起的地方,抡着小土地锄往下一挖,就是一只小冬笋,拿起来拍拍土递给子衿姐姐。
何子衿搁竹篓里,道,“阿念,你说,阿仁哥是哪种人?”
“他哪种都不是。”想了想,阿念道,“现在勉强算是慕少艾的发春人。”
何子衿笑到肚痛,阿念也笑,嘴里道,“有什么好笑,本来就是。”
何子衿问,“阿念,你有没有发春啊?”
笋是连根的,一个地方不只一个,认真些找,附近也会有笋。阿念再挖个小冬笋,递给子衿姐姐,郁闷,“我倒是想发,又没人应,发了也白发。”
“这么说,你也有意中人啦?”
“是啊。”虽然知道可能性不高,但阿念还是有些紧张的抿一抿唇,想着子衿姐姐是不是猜到我的心意啦~
“是谁啊?”何子衿好奇的要命,想着,阿念真是早熟,这么丁点儿大就知道喜欢女孩子了。
阿念抡起小锄头,中一笋,叹,“是个瞎子。”
“啊?你看中了个瞎子?”何子衿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脚也迈不开了,路也走不动了,扶着额角直叫唤,“唉哟唉哟,你,你哪儿认识的瞎子啊!我,我倒不是歧视残疾人,可也不能叫我家阿念娶个瞎子啊!”
老鬼已经笑翻,阿念的心情啊,用他已知的词汇竟然无以形容。
良久,子衿姐姐方略好些,她自认是个开明人,何况世事无常,要是阿念真看上人家,也没法子。于是,子衿姐姐问,“那,那瞎子姑娘肯定有别人没有的优点吧?”有些残疾人,照样伟大,譬如子衿姐姐上辈子的小学偶像,张海迪姐姐自强不息的故事,就感动了千万国人。也许,阿念喜欢上的姑娘是海伦·凯勒一样的女孩子,也说不定啊。而且,阿念自小就好强,凭阿念的眼光,看中的肯定不是凡人。于是,子衿姐姐殷殷期盼的问,“肯定是个很了不起的姑娘吧。”
阿念手里小锄头一抡,又是一只小冬笋,转身交给子衿姐姐,道,“是啊,了不起的很。”
子衿姐姐终于略好了些,追问,“快跟我说说,人家姑娘都了不起在哪儿啊?”子衿姐姐急需盲人姑娘的优点来治愈一下。
阿念挥锄再中一只小冬笋,道,“了不起在哪儿?”捡起小冬笋,拂去笋衣上的泥土,塞到子衿姐姐手里,阿念唇角弯弯,眉眼弯弯,眼神含笑,“嗯,挺没智商的。”
子衿姐姐:…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瞎子,没智商,这样的人,我家阿念说起来,竟然还幸福的跟个二傻子似的。子衿姐姐觉着,哪怕看透生死,亦知世事无常,她也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啊啊啊啊!!!
一时,阿念挖了十来个冬笋,拉着子衿姐姐的手道,“走吧,回家用冬笋烧肉吃,你不是最爱吃嘛。”
子衿姐姐悲愤地,“吃什么冬笋烧肉啊!龙肝凤胆我也吃不下去!”
“怎么啦~”
“我死也不会同意阿念你娶个没智商的瞎子哒!”
阿念:…
老鬼,“我怎么觉着,你是一辈子打光棍的命啊。”
阿念一声长叹,觉着身心都苍老啦,忽然眼角余光一动,过去刷刷刷三下,又是三只小冬笋,整理好小背篓,拉着子衿姐姐的手,“走啦。”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去更《千山记》啦~
第198章 何老娘的主意~
子衿姐姐完全是关心则乱,可静下心来仔细一想,不对呀,阿念成天念书上学,便是节假日也是与她在一处,哪里会有机会去认识什么瞎子啊?
下山的时候,子衿姐姐就问他,“盲人姑娘住哪儿,带我去瞅瞅。”
阿念坏笑,“你还当真啊,真是笨,逗你呢。”
何子衿气的给他大头一下,“再敢这样胡说八道,我可揍你啦。”
阿念真心实意的表示,“我天天守着子衿姐姐,哪里会看上别的女孩子。”
子衿姐姐表示,“还算有些眼光。”
老鬼:…
子衿姐姐问,“阿念,你心里喜欢什么样的?想过没?”
对着没智商的瞎子,阿念就得一遍又一遍的说,“你这样的。”
子衿姐姐龙心大悦,笑眯眯地,“主要是咱们从小就在一处,一般男孩子都有恋母情节,这也是在所难免啦。等你大些就明白了。”
老鬼对阿念道:人家姑娘把你当儿子啊。
阿念不理老鬼,闷声闷气道,“比我大两岁,就想当我娘,你这野心也大了点儿吧?”
子衿姐姐道,“就是这么一比喻,意思是说,男孩子少时对女性长辈都有依赖。”
“那你说,我怎么只想依赖你,不想去依赖三姐姐,也不想去依赖沈姑姑,也不想依赖何祖母呢?”
不愧是十二就要考秀才的人哪,阿念一句话就把子衿姐姐给问住了。子衿姐姐想了想,道,“咱俩关系好呗。”
“我跟三姐姐、沈姑姑、何祖母也好,尤其祖母,待我跟阿冽一样。”阿念还装得一脸天真问,“子衿姐姐,这恋母情节,是恋母亲,还是恋祖母啊。我怎么觉着,我是恋祖母啊。以后,我会不会娶个老太太呀。”
“去去去,别胡说八道了。恋个头啊恋,小小年纪,好好念书,烦得慌。”子衿姐姐恼羞成怒的白阿念一眼,“就你这样的,天天东想西想,能考上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