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暖春,百花齐放。
温舒宜难得走出轩彩阁,要知道,轩彩阁的景致半点不输御花园。
加之,她本来就不喜与后宫嫔妃们有任何交集,入宫这大半年以来,鲜少会出现在御花园。
当温舒宜领着宫婢们缓缓从夹道上走来时,在园中赏花的几位嫔妃纷纷僵住。
温舒宜眼下有孕在身,对她们而言,此刻的温舒宜就宛若是易碎的美丽琉璃,谁也不敢靠的太近。
倘若温舒宜不得宠,她们倒是都巴望着温舒宜腹中孩子保不住。
可关键就在,温舒宜就是帝王的心头肉,这万一她在御花园磕着碰着哪里,她们这些人谁也逃不了。
但此刻,温舒宜既然来了,她们又不能扭头就走,只能硬着头皮行礼。
“给淑妃娘娘请安。”
温舒宜今日穿着一身大红百蝶穿花遍地金锦缎宫装,反绾髻上插着一只海水玉缀珠明凰,眉心的描金牡丹花钿夺目生辉,即便还不是皇后,但浑身上下已经散发着皇后的矜贵气韵。
她如闲庭散步,由徐嬷嬷搀扶着缓缓走来,眸光在几名嫔妃身上扫过,神情倦怠,“真是巧了,几位姐姐今日都在。怎么?姐姐们是商榷好了一起逛园子么?怎么也没人叫上本宫一起?”
众人,“……”淑妃这话的意思,是说她们孤立了她?
除却仍在禁足中的宋婕妤之外,德妃、白良媛、曹荣华,以及卫婕妤都在。
卫婕妤神情坦荡,其余三人难免心虚。
白良媛虽然向温舒宜投诚了,但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后宫谁人不想怀上龙嗣?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容色出众,奈何就是不得宠,白良媛心气本就高傲,虽是已经完全向温舒宜低头,但多多少少心有不甘。
她自己翻不起什么浪花了,倒是盼着德妃几人能做点什么。
在场几人之中,除却温舒宜之外,就数德妃位份最高,她只能先开口,答道:“回淑妃,妾身与其他几位妹妹是恰好遇见。”
温舒宜悠悠一笑。
宫里这几日都传开了,都在说,柳将军当年背叛了温家,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德妃当然知道,这一定是温舒宜的手笔。
奈何即便她知情,面对温舒宜这张明艳的脸蛋,她也无能为力,因为忍的太痛苦,德妃出现了一刻的头昏目眩,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心肠歹毒之人,通常也会揣度对方别有心机。
“淑妃,妾身突然身子不适,这就先回去了。”德妃勉为其难的笑了笑。
白良媛与曹荣华也不敢久留,皆找了机会离开。
卫婕妤单独留下了,她看着温舒宜的目光有些复杂。
温舒宜笑着问,“婕妤为何这般看着本宫?”
卫婕妤稍稍一怔,如实说,“实不相瞒,娘娘是嫔妾见过的,唯一能够得宠的后宫嫔妃。”
就连卫婕妤也相信了,皇上他也是有真心的。
否则,以皇上的为人,不会轻易让妃嫔怀上孩子。
卫婕妤刚离开,温舒宜蹙了蹙秀眉。
徐嬷嬷忙问,“娘娘!娘娘这是怎么了?”
温舒宜对着她莞尔一笑,却答,“本宫肚子痛,快扶本宫回去。”
徐嬷嬷愣了愣,才恍然大悟,“……”
****
这厢,淑妃在御花园动了胎气的消息传到了帝王耳中。
褚彦放下公务,亲自携御医前来看望。
黄太医看诊过后,当即被帝王质问,“朕的淑妃与皇儿如何了?”
黄太医眨了眨一双布满褶子的眼,他也是个人精,方才淑妃娘娘那眼神,他可是记着呢。
遂只能道:“回皇上,皇嗣并无大碍,只是淑妃娘娘情绪不稳,好在皇子是天命所归,安然无恙。”
褚彦很快就抓住了重点,“皇子?你能确定是皇子?”
黄太医身子一僵。
这可是皇上二十六岁以来第一次当爹,别说是他了,满朝文武都盼着是位皇长子吧!
黄太医求生.欲.极强,忙跪地,“皇上,老臣期盼皇家开枝散叶,自是盼着淑妃娘娘这一胎是皇子,这是老臣的一片赤诚之心呐!”
褚彦并不是很在意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毕竟是温舒宜头一胎,他也是第一次当父亲,即便温舒宜给他生只小狐狸出来,他仿佛也能接受……
当然了,这只是帝王内心的腹诽之言。
褚彦走到内殿,温舒宜朝着他莞尔一笑,“皇上不必忧心,妾身和孩儿没事。”
褚彦总要做点什么,不管温舒宜这次有没有动胎气,他初次当爹的激动无法发泄,正好趁此机会发泄一番。
待温舒宜睡下,褚彦当即召见了徐嬷嬷等人,得知温舒宜在御花园和德妃几人见过面后,才肚子疼,帝王心中大约有数了。
褚彦行至殿外,站在廊下深吸了口气。
他不是昏君,心机高人一等。
自然是知道,这个节骨眼下,无人敢对娇娇和皇嗣下手。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娇娇这是在利用这个机会铲除异己。
呵呵……
帝王无声苦笑,心口有股淡淡的酸涩。
他的深情又被利用了。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
他在乎娇娇,也在乎她腹中皇嗣。
那便顺着她的心意吧!
再者……
柳家是宋相一党,他本就没有打算一直留着柳家。
“来人,宣忠靖候入殿,朕与他有事相商。”褚彦吩咐一声,离开之际,转身往内殿望了一眼,他很想告诉温舒宜,他之所以选择一次次中计,仅仅是因为他在乎她。
****
不多时,温泽入宫,去了御书房面圣。
见帝王眉之间隐有阴郁之色,温泽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谁知,褚彦命人送了几罐子酸梅给他,似乎是已经知晓傅生有孕。
温泽僵住,明知是欺君大罪,但他打死都不想认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厢,褚彦才道:“温泽听令!”
“臣在!”
褚彦直接下了口谕,“朕命你彻查柳家上上下下。此前柳将军是在令父麾下任职,想来你对柳将军也有所了解。另外,尽快举荐一位可以替代柳将军的武将,朕还有重用。”
温泽犯难了。
傅生倒是极为合适,但她眼下是自己的妻,还怀着孩子。
放眼整个朝中,宋相一党盘根错节,如今武将一派几乎都是以龙彪大将军为首。这些人都是先帝给晋王留下的棋子,只等待有朝一日助晋王夺回皇位。
温泽拧眉,想起了一人,“皇上以为,白世子此人如何?”
西南王府尚未站队。
而白梅梅如今又是帝王义妹,他兄妹二人若在帝王掌控之中,西南王府不太可能倒戈北燕,亦或是晋王。
褚彦点头,似乎心不在焉,“好,朕再考虑考虑。”
温泽离宫,回到府上。
刚一进门,就看见傅生正爬在梯上摘玉兰花.苞,动作肆意
温泽,“……”
和皇上一比,他这个夫君显得很不称职啊。
温泽试着当傅生的夫君,他上前将傅生拉了下来,一把将人抱起,“又胡闹!你怎么不上梁揭瓦?”
傅生被温泽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但倒是受用的很,“郎君,皇上因何事宣见你?”
进了堂屋,温泽将傅生放下,又塞了几罐子酸梅给她,“这是太医院特制的梅子,专供后宫没有胃口的娘娘们吃。听说有孕的妇人,也适合食用。对了,皇上打算对付柳家。”
傅生“哦”了一声,仿佛并不吃惊,“皇上迟早容不下宋相一党,只是很奇怪……”
“奇怪什么?”
“皇上提前动作了。”
温泽默了默,岔开了话题,他可能并不想让傅生关心朝中之事,万一影响了孩子可就不好了。
“夫人,你近日胃口如何?可有干呕?”
“没甚感觉,吃嘛嘛香,郎君因何这样一问?”
温泽,“……”他的夫人真是一点不娇气啊。
作者有话要说:温泽:我可能养了一个假孕妇。
褚二狗:舒舒现在是朕的重点保护对象。
傅生:同样是男人,怎么区别那样的大呢!
舒舒:同样是女人,区别也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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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傅生难以安于后宅, 见温泽归府,遂故意缠着他,两个人新婚燕尔, 难免过火。
翠书上前禀报时,就亲眼瞧见侯爷正一手摁着夫人的后脖颈,将她困在茶案前,侯爷正亲着夫人的唇。
翠书“啊——”了一声,都怪温家清冷了数年,她实在想象不到侯爷是这样浪.荡.奔.放的男子。
幸而夫人胆子大,且性情爽朗,不然还不得羞煞了。
温泽与傅生双双分开。
温泽很快恢复常色,轻声咳了咳, 双手无处安放。
傅生却是畅快自在,她一惯随心所欲, 和自己喜欢的郎君待在一块,不恩恩爱爱, 难道整日商榷政事?
傅生笑了笑, 眉目娇妍,她又换了新花钿,打扮的完全不像一个有孕之人, 妆容精致美艳, “进来说话吧,下回不得再咋咋呼呼, 我与侯爷亲热, 你这小东西就这样吃惊?”
翠书战战兢兢迈入屋子。
傅生拉着她的小手揉了揉,惊的翠书满脸涨红,“夫、夫人……婢子省得了!”
妩媚温柔的夫人低低一笑, “真乖。”
翠书的头越垂越低,好像忘记了她方才是要禀报什么。
温泽,“……”
“何事慌张?”温泽绷着脸,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翠书这才恍然大悟,夫人身上花香浓郁,她好像突然心跳如鼓,抽出了自己的手,翠书禀报道:“回、回侯爷、夫人,承恩伯在门外求见。”
“那老家伙怎么来了?”傅生狐疑,漂亮的桃花眼挑了挑。
温泽记着妹妹的吩咐,这几日一直在钓承恩伯这条大鱼,他神色忽然凝重,“让他进来吧。”
“是,侯爷。”翠书退下之际,抬头无意间瞥了傅生一眼,羞的耳垂彤红,转身一溜烟的跑开了。
温泽唇角微抿,瞪了傅生一眼,但一与她潋滟的桃花眼对视上,温泽又没没辙了,无奈只能道:“翠书不是寻常婢女,我打算将她许配给一个好人家,你莫要再调.戏她!”
他真怀疑,他娶的这位夫人,可能不仅仅喜欢男子。
傅生噗嗤一笑,“这可如何是好?翠书就要嫁人了么?郎君,不如将她给我,日后跟在我身边伺候,嗯?”
温泽,“……”
他真是大错特错了,就不该对傅生抱有任何幻想,更是不该指望她成为贤妻良母。
“别闹了,承恩伯马上过来,你若不想见,可以先去后院。”温泽知道,傅生这几年也查到不少事情。
这个承恩伯甚是古怪,明明看似名声狼藉,但真要去细查,又什么都查不到。
傅生落座,兀自吃着酸梅干,“郎君,我倒是要看看,这个承恩伯今日因何而来,再者,有我在,也能帮你出谋划策。”
温泽的目光落在了傅生的小腹上,想到她已怀上自己的孩子,莫名心安。
翠书也的确该早些许配人了……
****
不多时,承恩伯被小厮领了过来。
他与已故的温大将军年纪相仿,如今看上去依旧身形健硕,虽是至今未婚,据说后宅倒是安置了不少美人。
承恩伯与温家之间恩恩怨怨,几乎是满城皆知。
温泽神情复杂,他自幼就无数次见过这人,也知他是自己母亲的前未婚夫,还是曾是父亲的知己。
但后来发生的种种,都让温泽一度怀疑,承恩伯也欠了温家的血债。
故此,即便疑点重重,温泽也依旧将承恩伯视作仇家,态度甚是清冷,“伯爷有何事?”
承恩伯胡子邋遢,一看就是数日不曾捯饬过了。
他扫了一眼堂屋内,目光又落在了温泽夫妇二人身上,长叹了口气,有种终于认命的无奈与沧桑。
“温泽,你暗中安排的那些人能收手了,我今日是来言明一切,并且会知无不尽,将当年之事都告诉你。”承恩伯言罢,可能知道温泽不会信任他,又道:“侯夫人的身份,我一清二楚,倘若我真要害你,会直接去面圣,而不是今日特意登门。”
温泽与傅生对视了一眼。
傅生冷冷“呵”了一声,又被人轻易看穿,她很是不服。
不过,细一回想,她这几年在朝中树敌无数,必然是给对手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否则他们不会一个个都能认出自己。
温泽已开始提防,不过承恩伯是孤身前来,也未带兵器,他道:“伯爷有话,不妨直言。”
承恩伯动了动嘴,一脸委屈。
温泽夫妇二人坐在梨花木圈椅上,而他却是站着的,没有得到丝毫的尊重。真要是算起来,他也是长辈啊!
承恩伯兀自找了圈椅坐下,胸膛微微起伏,情绪有些波动。
“我从未做过迫害温家的事,也未曾陷害过你父亲与母亲,我……我岂会害他二人!你可以停止散播谣言了,可莫要再让人去伯府寻事。”
承恩伯忽然哽咽。
这完全超乎了温泽和傅生的预料。
温泽眉头紧锁,“我自幼起便记得,你时常潜伏在温家附近。”
承恩伯立刻辩解,“倘若我真有歹心,何故自己动手?再者,温泽,你细细想想,我有多少次弄死你这臭小子的机会?!”
温泽语塞,“……”
幼时他就觉得承恩伯甚是古怪,偷窥父亲与母亲也就算了,还喜欢强行抱起他。
傅生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伯爷这是因爱成恨。当初婆母退了婚事,后又嫁给了你的挚友,也就是我公爹。如此一来,等于是他二人一起背叛了你,你难以承受背叛之苦,故此,才对温家加以报复!”
被人揭穿伤疤,承恩伯颜面无存。
算了……
看在晚辈的份上,他不予计较。
承恩伯长叹一声,反正早已颜面尽失,他索性坦诚了一回,独属于中年男子低沉醇厚的嗓音娓娓响起。
“其实,在我与阿瑶定下婚事之前,温蘅就与她两情相悦了。我与温蘅一块长大,自幼相识,关系甚笃。后来时常陪着温蘅偷偷去见阿瑶……那时少年怀梦,我也对阿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起初,我知道不该夺人所爱,可人会执念的,一个念头起,就再难以落下。”
温泽眉头紧拧。
这时,傅生惊呼一声,“所以……是伯爷你夺人所爱,而并非是公爹与婆母背信弃义?!伯爷……你的心是黑的么?”
承恩伯俊脸一僵。
温泽瞪了傅生一眼,示意她稍稍安分一些。
承恩伯没有否认,“没错,后来日复一日,我终是不能忍,遂设计让荣国公府将阿瑶许配给了我……我本以为,阿瑶也会像喜欢温蘅一样喜欢我,可谁知……她得知婚事之后,对我只有嘲讽和恨意,还当众退了婚事……”
男人一阵摇头苦笑,再度抬首时,眼底仿佛布满星子,“其实,阿瑶和温蘅很相配,她漂亮、大胆,不畏世俗,而我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丑角。”
傅生做回女子后,已经无聊了数日。
这几天好不容易得来几册话本,但即便是话本里所写的故事,也没有她方才亲耳听见的震撼人心。
傅生仿佛发现了自己的新癖好。
但碍于温泽在场,此事又是关于温泽父母,她便强忍着好奇心,没有追问到底。
堂屋内安静了片刻,温泽对承恩伯的话已有几分相信。
“伯爷,那之后呢?我明明记得,你还当众……欺辱过淑妃娘娘。”温泽追问。
其实,温泽一直很好奇,倘若承恩伯真的有那个心思,又怎会只是当街威胁几句?
承恩伯一怔。
他当然记得有那么一回事。
温舒宜的确像极了她的母亲。
那日长安街偶遇,温舒宜年纪尚小,但容貌秀丽漂亮,十分惹人惦记。
彼时,温家又正当落难,温舒宜不知身后有几个混混尾随,承恩伯不便直接出面相护,全京城皆知,他被挚友“抢”走了未婚妻,他不想一辈子活在这样的阴影下,这才将自己伪装的刀枪不入。
所以,那日他的确当街“欺辱”了温舒宜。
承恩伯无奈,只能逐一解释了一遍。
傅生听完,一时情难自控,有种很想创造话本的欲.望在滋生。
温泽沉默稍许,又想起了妹妹的话,他直接问道:“伯爷今日来,除却是想澄清你自己之外,是来投诚的?”
毕竟,温泽也知道自己手段可能……卑劣了一些。他煽动了全城百姓,承恩伯府近日来的处境十分不妙。
没有人想活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囧境。
况且,承恩伯总觉得,即便这么多年他擅于伪装,过的依旧不快乐。
阿瑶和温蘅双双离世六年了,他还装模作样给谁看呢。
承恩伯不喜欢“投诚”这个说法。
难道他就不能是关爱晚辈?
“你无需再花精力查我,你父亲与母亲的事,与我毫无干系,我……”承恩伯突然哽咽,“我又何尝不想替他们报仇?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傅生识人无数,看出承恩伯没有扯谎。再者,这几年她的确是查不到承恩伯的把柄。
温泽默了默,“不知伯爷可否提供一些证据,你方才也说了,想替我父亲母亲报仇,那你必然知道什么。”
承恩伯这才想起重点,“我知你在查柳家,这的确是一个突破口,不过柳将军只是一颗小棋子。”
傅生催促,“伯爷既然来投诚,不如将你知道的一切都告之郎君。”
承恩伯的确有所隐瞒,在傅生的“咄咄相逼”之下,只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直至一个时辰之后,承恩伯才差不多交代清楚。
“总之,你若是要行动,那必然是要将大半个朝堂连根拔起,此事……皇上未必会放任你去做。”承恩伯提醒道。
水至清则无鱼,再者,先帝留下的势力过于庞大。一旦朝堂空置大半,帝王也会有所顾虑。
翠书这时过来禀报,“侯爷,到时辰用午膳了。”
温泽点头,傅生眼下有孕,一日三餐需得按时按量,但承恩伯恰好在府上,对方又已经“投诚”,温泽没有逐客的道理。
“……伯爷,若不留下一起吃个便饭?”
承恩伯眼眸一亮,眼眶红了,“好、好!”
温泽还有好些事没有问出口,辟如,温家这六年来还算安然无恙,这其中是不是也有承恩伯的庇佑……但他终是没问出口。
温泽脑中又浮现出,彼时承恩伯趴在巷子口偷窥的样子。
他猜,伯爷大约早就想和父亲母亲和好,但迟迟没有放下执念。
****
三日后,京城发生了一桩大事。
柳将军畏罪自尽了,还留下了罪状书。
这一天下了朝会,温泽去了轩彩阁见温舒宜。
温舒宜虽是有孕,但丝毫不显,整个人看上去还如稚嫩少女一般。
兄妹二人在亭台下落座,温舒宜提醒了一句,“阿兄,你神情不定。”
温泽一怔,他发现妹妹不知从几时开始,变得镇定自若,形色不露于表面。
温泽喝了热茶,道:“娘娘,柳将军自尽了,臣已亲自验过尸,可以排除他杀。”
温舒宜才不会相信柳家会放弃大好荣华,“那罪状书呢?是否有疑?”
温泽如实道:“罪状书也的确是柳将军的字迹,他将六年前的事皆一人包揽了,那份罪状书也实属,但此事……不对劲。”
这时,温舒宜忽的邪魅一笑,“此事看似天衣无缝,定然是宋相一党逼着柳将军扛下一切罪责,阿兄猜猜看,宋相一党到底是怎么威胁了柳将军,让他情愿背负骂名去死?”
“是为了保护某个人?”温泽想不到其他。
温舒宜没有接话,她兀自思量片刻,又问,“阿兄,兵权的事,进展如何了?”
温泽看着面前容色明媚,却眼神隐露狠毒的妹妹,他总觉心头不安,“娘娘为何这般着急?”
温舒宜微微垂头,一手轻抚的小腹,唇角扬起淡淡的笑,“阿兄,我腹中这一胎是皇子,我有了皇子,就不需要皇上了。”
下一刻,温泽突然站起,“……娇娇!”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臣失仪了! 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相较之温泽的慌张,温舒宜却仿佛久经世事,“阿兄,天道轮回,因果报应,我当然是替温家报仇,将那些人一个个铲除。皇上他……”
皇上他才是罪魁祸首!
可一想到这里,温舒宜揉了揉太阳穴,脑中忽的一阵抽痛,她只记得皇上也是操控这一切的人,但细节却是模模糊糊,什么都记不清。
温泽,“娘娘,您到底是怎么了?要不要宣太医?”
温舒宜停止继续想下去,她很快恢复平静,“阿兄!你莫要再多说了,总之,我交代的事,你尽快去办。我乏了,阿兄可以走了。”
温泽,“……”
片刻后温泽离开,温舒宜呆坐在亭台下。她抬手拍打额头,却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怎会这样?
她明明记得,皇上害她好惨。她的仇家就是皇上!可为什么她根本不知道皇上究竟怎么伤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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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轩,柳书冉抱着丧书,痛哭不已,“父亲……为什么……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已传话给柳家,让柳家早做准备,只以为温家会寻柳家麻烦,却不知,这才几天过去就等来这么一个噩耗!
“娘娘莫要哭坏了身子,大将军一惯疼您,定然是不想看到您这般。”心腹嬷嬷在一旁宽慰道,“老奴打探到消息,说是麒麟卫已经在彻查将军府,眼下关键之际,是娘娘得赶紧重获帝宠啊!”
柳将军膝下只有一女。
德妃可以说是自幼被放在掌心呵护长大。
她一手捂着胸口,忿然,“什么重获帝宠?本宫几时得过帝宠?!麒麟卫已是温泽执掌,温家怎可能放过将军府?!父亲都不在了,本宫还护着谁?!”
德妃瘫软在地,柳将军名义上是畏罪自尽,会被写入史册,被世代唾骂。
德妃越想越气,一口鲜血吐了出去,“父亲!您怎的这样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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