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嬷嬷笑道:“娘娘您就放心吧,一切已安排好,就等着贤妃上钩了。”
徐嬷嬷竟然隐隐期待了,她入宫以来,依旧许久不曾这般亢奋激动。
相反的,温舒宜却是神情蔫然,眼皮耷拉,由宫人伺候着裹上了一件滚雪色兔毛的大氅,墨发随意盘起,留了一撮垂在肩头,方才小憩片刻,此刻面颊白里透着粉,如斯美人,唯有画中有。
温舒宜走出内殿,迎面吹来的寒风,将美人水眸吹得微微一觑,见眼前阵势颇大,温舒宜面上一怔,仿佛是被吓到了,站在原地,一时间忘了反应。
褚彦见不得自己喜欢的小姑娘受了半点委屈。
他们才两情相悦,他又比她年长了十岁,既然娇娇已经愿意真心托付于他,他又如何能让娇娇失望?
褚彦自认,他可不是坊间那些秉性卑劣的人渣男子,他已与娇娇交换了真心,娇娇又如此爱慕他,身为男子,护着自己心悦的姑娘,那是本分。
“娇娇莫怕,到朕身边来。”褚彦语气温和道,这个时候万不能吓着美人,更是不能寒了美人的心。
一旁的贤妃僵住,“……”
皇上不是来替她住持公道的么?
如何能当众宠溺温舒宜?!
温舒宜仿佛这才缓过神来,并未仗着帝王的宠爱而为所欲为,她敛袖福了福身子,“给皇上请安、贤妃娘娘金安。”
褚彦唇角含笑。
见温舒宜如此懂礼,并未恃宠而骄,不由得内心欣慰,好像不管温舒宜做什么,褚彦总能找到优点。自己心尖上的姑娘,她浑身都是闪光点。
“嗯,起身吧。”褚彦面色无温,但语气透着明显的溺宠。
温舒宜一脸茫然,“皇上和贤妃姐姐怎的来了妾身这里?”她明知故问。
提及此事,褚彦就来气,贤妃居心不良,试图陷害娇娇,亏得他是明君,不曾被贤妃蛊惑,否则只会叫娇娇平白受了委屈。
宋家一党妄图把持朝政,眼下晋王在京城,任谁都知道,宋家真正想扶持的人是晋王。
褚彦是虎狼之辈,不便掌控。但晋王就不一样了,他是太后亲生儿子,宋相是他嫡亲娘舅,单是这一层母族关系,一旦晋王御极,宋家必得百年昌盛。
温家与宋家有仇。
而褚彦与宋家也已到了对立之地。
如此一来,褚彦很自觉的将温舒宜和温家视作他这一队的。
贤妃这时怒斥,“温妹妹,本宫知你心存怨气,但你也不能如此妄为,本宫好歹也是妃位,不是你想戕害就能戕害的!你处处针对本宫,想置本宫于死地,你……当真好大的胆子!”
温舒宜更是一脸茫然懵懂了,她还年轻,一双水眸若秋水般潋滟,看了看贤妃,又望向了帝王,娇憨道:“皇上,妾身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贤妃姐姐,妾身……妾身错了还不行么……嘤嘤嘤……”
贤妃与温舒宜之间,孰强孰弱,谁可恶谁可怜,任谁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褚彦自认是明君,没有明面上偏袒自己喜欢的女子,只是沉着脸问道:“贤妃,你可有证据?”
终于说到点上了,贤妃道:“回皇上,妾身近日夜夜被邪祟所扰,这一切皆是因为温舒宜行了巫蛊术,臣妾并非空穴来风。温舒宜作恶多端,轩彩阁有人看不过去,遂告之了臣妾,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当面问杏儿!”
被点到名的杏儿身子一僵。
她正是轩彩阁内的一名小宫女,温舒宜此前就察觉到她眉心有一团黑气,尤其是前几日,遂这才让徐嬷嬷盯着,果然就发现了端倪。
杏儿走上前,一直盯着自己的绣花鞋,随后跪在了帝王跟前,“皇上!奴婢……奴婢可以作证!的确是淑媛娘娘暗中扎小人,又行巫蛊术残害贤妃娘娘!奴婢还知昭淑媛将小人藏在了何处!”
杏儿嗓音轻颤,恐慌中带着几丝愤恨。
温舒宜稍稍纳闷,她其实能理解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道理。但杏儿倘若只是拿钱办事,她对自己的恨意不会这般明显,这一点令她想不通。可此前以免打草惊蛇,温舒宜并未多问。
这时,温舒宜很平静的道了一句,“你为何恨我?”
杏儿抬起头来,目光对上了温舒宜的眼,她眉心的小火焰煞是坚定,嘴上却答,“昭淑媛多虑了,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并不恨您。”
温舒宜,“……”不对,哪里出了问题。
眼下,温舒宜暂时无心顾及一个宫婢,她双眼楚楚可怜的望向帝王,“皇上,妾身不懂贤妃姐姐在说什么,亦是不知几时扎过小人,妾身提议让贤妃姐姐搜宫,以还妾身一个清白。”
贤妃与温舒宜,一个咄咄逼人,面目可憎;另一个娇弱可怜,善解人意。
褚彦胸膛微微起伏,他这人一贯不喜表露情绪,既然娇娇如此坦荡了,他肯定要促成此事,即便一会当真搜罗到了什么,他也会想法子替娇娇洗清罪名。
褚彦的目光在杏儿身上扫过,隐露杀意。
“好,既然贤妃如此笃定,那就搜宫吧,可倘若……什么也没搜到,贤妃你好自为之!”帝王嗓音低沉,不怒自威。
贤妃左眼猛的一跳,即便此刻心有不安,但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了。
不过,温舒宜坦坦荡荡的态度着实可疑!
贤妃对心腹使了眼色,心腹宫婢带着人进入内殿开始搜罗。
殿外陷入一时的沉寂,贤妃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而此时,她无意间却发现,皇上与温舒宜正四目相对,宛如正含情脉脉。
贤妃,“……!!!”是当她不存在了么?温舒宜她就是一个妖精,这个场合也抓住一切机会勾.引皇上!
贤妃暗暗攥紧了手,一会证据确凿,她倒要看温舒宜还怎么嚣张?!
皇上这样的男子,又怎么会被一个徒有容貌的女子给迷了心智?贤妃百思不得其解!
不多时,前去内殿搜查的宫婢们鱼贯而出。
说是搜查,也不可能仅仅放任贤妃的人进去,李海与徐嬷嬷也一并跟去了内殿,故此即便没有搜查到贤妃想要的东西,贤妃的人也做不了任何手脚。
李海一惯是个趋炎附势的,眼下皇上宠溺着淑媛娘娘,他自然也要站在昭淑媛这一边。
“皇上,您瞧,奴才找到了什么。”李海笑着,呈上了一副祈祷福泰安康的江河图。
贤妃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海呈上的东西。再望向她的人时,那两名心腹宫婢面露难色,一脸死灰,亦是无济于事。
贤妃又瞪了一眼杏儿。
杏儿当场瘫软,这个时候她当然知道事情败露了,否则,她原先放置好的小人如何会被掉包成了江河图……
温舒宜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娇软的声音划破长空,叫了一声,“快栏柱杏儿!”
她话音刚落,果然就见杏儿爬起身,顺势就要往栏柱上撞。
帝王身边的宫人皆是眼疾手快,细一看还是练家子,李海上前把将杏儿制服,以免她再行自尽,用了锦帕塞住了她的嘴。
“老实点!现在想畏罪自尽,太迟了!”李海将杏儿带到了帝王跟前,一脚踢了她的双膝,迫使她跪下。
褚彦的目光落在了贤妃脸上,“朕的好爱妃,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么?”
贤妃身子一抖,杏儿不死,一旦严刑逼供,必然会供出她来,而且她用来诬陷温舒宜的所有证据都不翼而飞了,贤妃从未陷入如此困境,身子骨一软,被身边宫婢扶住,再看向温舒宜时,贤妃猛然明了,“你、你……一定都是你做的!”
温舒宜很为难的蹭了蹭帝王的胳膊,一脸无辜,“皇上,妾身不明白了,为何姐姐这样讨厌妾身?难道非要逼了妾身认罪,姐姐才能满意么?”
褚彦心头一软,不管温舒宜的示弱有几分真假,他都心疼不已。
帝王低喝,“宋钰,你好大的胆子!事已至此,你还想狡辩?!”
目光落在了杏儿身上,帝王眼中杀意更是明显,“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不从实招来,朕灭你九族!”
温舒宜身子一晃,“……”暴君啊,不过她好像就喜欢皇上这样。
杏儿双眸含泪,到了这个时候,她倒是豁出去了,“奴婢命贱!奴婢愿意去死!即便不是贤妃唆使奴婢,奴婢也……也不想看到温家人好过!”
贤妃身子一瘫,这下是真的无言为自己辩解了。
温舒宜怔然,此事她必须得问个清楚,“杏儿,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恨我?”确切的说是恨温家。
杏儿知道自己死期已至,索性全盘托出,“我恨你,我恨温家人!我爹爹与兄长五年前便是战死在了嘉林关,若非是温家领兵不利,我也不会家破人亡!”
杏儿在咆哮,像是在临死之前的诅咒。
温舒宜的身子轻晃,透过杏儿,她仿佛是看到了她自己曾经的样子。
她也恨过!
恨朝廷,恨褚家皇室!
褚彦搂住了温舒宜纤细的肩膀,温家的案子,他也甚是清楚,如今真相大白,当初是有人伪造了圣旨,逼着温家军困于埋伏。他不想让温舒宜沉溺在过去。
“够了!拖下去交刑部审查!”褚彦低喝。
温舒宜突然制止,抬手捂住了帝王的唇,她眼神忽然坚定,里面溢着光。
“杏儿,五年前我也失了双亲,我与你一样,也痛恨……可你好歹有人可恨,我都不知该恨谁。此事朝廷已经查清,是有人蓄意陷害温家,我亦知眼下说什么都是徒劳,是我温家对不住你。但有一件事,我想让你知道,真正的恶魔还没揪出来,你应该好好活着,活到那一天,再看着仇家被大卸八块!”
杏儿怔在原地。
她也知道单是恨温家是不够的,可她总得有个人去恨。
所以,当贤妃的人找到她时,她答应了狼狈为奸。
此刻,听了温舒宜一言,她突然觉得血液在沸腾,仇恨也是支撑一个人活下的力量。
温舒宜一言至此,拉了拉帝王衣襟,委屈道:“皇上,妾身想求您饶了杏儿一命,且让她活到真相大白那一日,妾身与杏儿也算是同命相连。”
褚彦明白温舒宜的意思。
但杏儿死罪难饶,帝王莫名心情沉重,依了美人,“好,朕答应你。”
杏儿被押了下去,贤妃的面色如丧考妣,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走到了此时此刻的境地,分明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她还胜券在握。
褚彦觑了觑眼,他本就要给温舒宜一个交代,正好贤妃今日上杆子惹事,他不如趁此机会,向自己喜欢的姑娘表明心意。
“宋钰,你身为四妃之一,非但不曾睦友后宫,反倒善妒成性,造谣生事!自今日起褫夺妃位,降为婕妤!”褚彦当场下了口谕,即便降位的圣旨还没正式下达,宋钰也已不是妃位了。
宋婕妤一瞬也不瞬的仰视着帝王,不敢置信自己听见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本该为后的,如今没有等到坐上皇后的位置,反而降为了婕妤,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她是京城最尊贵的女子,就应该与帝王并肩而坐!
褚彦不再多看宋婕妤一眼。
紧接着,帝王又下了一道圣旨,“来人,传朕口谕,温氏夙著柔嘉、素娴礼则,晋四妃之首,今日起效。”
帝王话音刚落,在场诸人皆是表情各异,温舒宜自己也被吓到了。
竟然直接晋升妃位,而且还是四妃之首的淑妃!
这宠爱来的太过突然,让温舒宜有了一种自己备受帝王溺宠的错觉。两人对视,在帝王幽眸的凝视之下,温舒宜缓了缓神,这才跪地谢恩,“臣妾谢皇上!”
坐上了淑妃之位,日后生下皇嗣,她就能养在自己膝下了!
宋婕妤忽的嗤笑了一声,人已失控,“淑妃?淑妃?!她是淑妃,那我呢?!”
褚彦担心她家娇娇会被心智古怪的妇人给吓到,低喝,“将宋婕妤搀扶回宫!”
玉锦宫的人不敢迟疑,几乎是立刻将宋婕妤搀扶起,一路快步将她拖走。
这厢,温舒宜被帝王扶起身来,男人轻柔的哄了一声,“让你受委屈了。”
温舒宜,“……”不……她今日半点不委屈,但得了便宜还得卖卖乖,“幸亏皇上圣明,不然臣妾当真是有口难言。”
庭院内再无闲他人等,帝王来了兴致,就问道:“娇娇怎么会藏着这幅画?”
他指的是方才宫婢们搜罗出来的山河图。
温舒宜莞尔一笑,半分娇羞,半分坦诚,“皇上待臣妾极好,臣妾无以回报,便临摹了大师之作,以祈求皇上顺顺当当,安泰万岁。”
褚彦不喜吃糖,但此刻,味蕾却是甜如蜜。
若非政务繁忙,他真想留下白日宣.淫.一番。
但他是明君,他不能放任自己。
****
这一日,宋钰被降位,以及温舒宜被晋为四妃之首的消息传遍阖宫上下,连带着宫外的大臣们也知晓了。
一个刚刚入宫半年,并未生育子嗣,且母族不甚煊赫的女子,竟然坐在了四妃之首的位置上!
即便此前有人怀疑妖狐转世的传言,眼下也有些信了。
不然,皇上怎会如此昏庸?!
此时,御书房内,褚彦正阅奏章。眼睛虽是看着字,心思却是缥缈在外。
昭淑妃---这个称号甚好,好听、雅致,与娇娇的容貌甚是匹配。更重要的是,娇娇是妃位,与朕更是相配了。
要想更相配的话,得是……皇后之位。
但温家势微,娇娇入宫以来晋升太快,不宜直接封后,除非……她生下皇长子。
思及此,褚彦脑中浮现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
他与娇娇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孩子一定会十分好看、聪慧。
一旁的李忠偷偷看了一眼帝王,“……”大臣们又入宫觐见了,估计皇上得有一阵子烦恼,可此刻皇上看着奏折也能笑出来?哪位大臣的奏章,如此不严谨么?
作者有话要说:褚二狗:事业顺利,爱情顺利,一切顺利~
(不久后)
褚二狗:原来一切都是朕一个人的自嗨,QAQ~
读者:适当脑补有益身体健康→_→二狗子,别放弃!
————
大家好,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
感谢在2020-10-07 16:08:40~2020-10-09 18:0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于夏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一章
李忠憋了小片刻, 他鲜少见到帝王私底下露出笑意。
尤其是这种宛若四月仲春微风的笑。
李忠晃了晃神,他是看着帝王长大的,帝王自幼心思深沉, 母妃并不得宠。幼时遭了庄庆王的宠妾迫害,他并未去揭穿宠妾,反而亲手布局,年仅八岁的他,将宠妾母族一家子上下尽数铲除,一个不剩。就连那位刚出生不久的庶弟也下落不明。
直至如今,李忠都不敢想象,帝王当年到底做了什么。
有些人天生注定不凡,无关乎年纪。
而帝王就像是蛰伏在尘世已久的魔王, 他不过只是借住了凡胎□□投胎转世罢了。
故此,李忠亲眼目睹帝王宛若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 他一时间难以平复复杂的心情。
皇上这是从九重天跌落坊间,也开始走凡人的路子了么?
李忠悄然上前, 压低了声音道:“皇上, 宋相、户部尚书、赵御史他们都在外面求见呢。另外,按着皇上的吩咐,奴才已着人出宫去请了忠靖候, 大约不出半个时辰也该入宫了。”
褚彦放下手中奏折, 清隽的脸捯饬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胡渣子, 整个人透着一股时下贵公子的轩昂气度, 好在一身帝王玄色龙袍令得他看上去并不算跳脱,只要收敛唇角笑意,依旧沉稳如初。
“那就再等半个时辰, 且让那群老家伙在外面继续站着!”褚彦半点不体恤老臣子。
宋相等人皆是先帝在位时发迹,与先帝难免会有孺慕之情。
此前,先帝子嗣不丰,后继无人,只能过继了褚彦。
可如今原太子已找回,太后、宋家,以及顽固派的老臣子们,无一不想扶植先帝的嫡亲骨血上位。
但没有人坐上龙椅,还心甘情愿下来的。
褚彦御极之前,大周江山可谓是满目疮痍,这些年他东补西填,平水患,治旱灾,收复失地,数年如一日案牍勤政,才将大周王朝从灭国边缘拉了回来。
他没有任何理由将皇位拱手相认。
再者……
他身份特殊,离了皇位,必死无疑。他容不下晋王,亦如晋王容不下他。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皇位能者居之。
他这人一贯讲究公平,他一定会给晋王造反的机会,只要对方有实力击败他,他会潇洒离去。
人生在世,欢畅一场比什么都好。
可……
他如今有娇娇了,他日后得让娇娇稳坐后位。故此,这把龙椅他必须稳稳当当的坐着。这个念头一旦如种子般发芽扎根,就愈发清明坚定。
褚彦的幽眸觑了觑,在那帮老臣子对他发难之前,他得先发制人。
故此,这才有了御书房外,老臣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冻的鼻青脸肿的画面。
****
不到半个时辰,温泽奉了口谕入宫,得知妹妹又晋升为淑妃,温泽内心五味杂陈。帝王与他同岁,已二十有五,可妹妹才十五。无论是年纪,还是体格上,妹妹与帝王之间的悬殊皆太大。
温泽心思重重,他大步走到御书房大门外,一看见堵在殿外的宋相一党,他更是没给好脸色。
不出意料,这些人急着觐见,八成是针对妹妹。
不知是不是备受傅生影响,温泽也变得咄咄逼人,毒牙俐齿,“几位大人怎么不进殿?这外头风大,难道皇上没有召见?”
宋相一党,“……”
这群老臣皆是六旬以上,年纪大了禁不住冻,前几日大雪纷飞,眼下正当化雪,风一吹能吹到人的骨头里,冻的让人怀疑人生漫漫,他们究竟为什么站在这里……
温泽此言一出,老臣们的脸仿佛被人扇了数下,可真疼。
这时,李忠亲自迎了出来,“侯爷、宋相,还有诸位大人,里头请吧。”
温泽年轻,又自幼习武,虽然消沉了五载,但近日来身子骨逐渐恢复,年轻人火气甚旺,自是不惧寒,“多谢公公。”
温泽先一步迈入御书房,对身后行动略欠利索的老臣们视而不见。
宋相,“……”
感觉到了深深的恶意,是他的错觉么?总觉得皇上是故意为之。
众人跪地行君臣大礼,褚彦已收敛一切春风得意的神情,“诸位爱卿请起吧,今日大年初三,诸位不在家中过年,有何事觐见?”
温泽起身,站在一旁,年轻的眉目清冷如冰,身上隐露独属于武将的冷硬气场,像是久经沙场历练出来的肃杀之气。
宋相只瞄了一眼,脊梁骨传来嗖嗖凉意。
幸好,御前不可带兵刃,否则,他真怀疑温泽想要砍了他。
宋钰降为婕妤,宋相脸上自是颜面无存,他并未提及宋婕妤半句,所有火力皆集中在了温舒宜身上,“皇上,老臣有奏!”
褚彦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宋相继续道:“四妃之首非同寻常,温氏入宫才将将半载,不曾为皇家开枝散叶,皇上封淑妃是否有些操之过急?”
妃位以下,皇上可凭着喜好决定。
但妃位以上,就不单单是帝王后宫的事了,还牵扯到前朝诸多利益。此事虽没有明文规定,但已是历朝历代以来不成文的规矩。
温舒宜到底有没有怀上身孕,还是一个迷。
褚彦俊脸微沉,线条清晰的下颚紧绷,忽的沉声低喝,“放肆!丞相,温氏是朕的淑妃,岂容你在朝堂置喙?!温家百年忠烈,温大将军五年前被奸人陷害,朕尚未替温家揪出佞臣,如今温氏入宫伴驾,甚得朕心,朕便是抚恤温家,封温氏为淑妃又何妨?何况,朕是封妃,不是封后!难道宋相想干涉朕的后宫之事?!”
褚彦的嗓音十分低醇磁性,一旦愠怒起来,似是天雷劈顶。
帝王嗓音在内殿回荡,直接将宋相堵的哑口无言。
温家的确是百年忠烈,温大将军也的确是被人陷害,而温舒宜又的的确确深得帝王宠爱。
方才还在殿外冻的四肢僵硬的老臣们,此刻已是后背溢汗。
皇上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温氏坐上淑妃之位,是名正言顺,前朝不得干涉。
都是宋相害了他们!
今日真不该跟着宋相过来觐见!在家含饴弄孙难道不香么?
“众卿还有何事?”帝王嗓音更沉了,任谁都听得出来,皇上这是在“逐客”。
宋相只好暂时罢休,总不能厚颜无耻的替自己的女儿讨位份,“臣……再无他事!”
褚彦薄唇微抿,不想让这群老家伙好过,一个个拿着朝廷俸禄,表面对他行君臣跪拜大礼,背地里却早想另立新君,根本不曾考虑朝堂动荡会给百姓带来怎样的祸害。
况且,褚彦相当自信的认为,他的才能远在晋王之上。别说是晋王了,就是先帝在世的政绩亦不如他一半。
这些迂腐老臣只顾血脉传承,却是将大周王朝的衰败置于脑后,着实愚钝可恨。
与其让他们占据着朝廷肱骨之臣的位置,褚彦更想培养新鲜血液。
这也是为何,他对傅生格外宽容的缘故。
傅生嘴毒,从不附炎趋势,手段雷霆万钧,够狠够无情。正好是帝王可以利用的一把利刃。
而眼下,除却傅生之外,褚彦的目光又盯向了另一人。
是温泽。
宋相一党与温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只要扶植起温泽,帝王自己不动手,也有人替他处理宋相等人。
这时,褚彦道:“傅卿已向朕告假一载,在此期间,麒麟卫指挥使暂由忠靖侯替任。”
麒麟卫由帝王直接管辖,指挥使的认命,朝中大臣无权干涉。与其说麒麟卫是朝廷衙门,不如说是帝王的私兵。
宋相等人面色苍白。
一个傅生就足够让人头昏脑涨了。
现在又来一个温泽。
一旦温泽执掌麒麟卫,谁知道他会查到什么?!
“皇上!傅大人怎会好端端的告假一载,如此也太不将大周律法放在眼里了!”此刻的宋相,竟然无比的想念傅生。相较之温泽,他突然觉得傅生也没那般讨厌了。
本朝即便是双亲病丧,也至多可告假半年,不像前朝,还有守孝三载的迂腐规矩。
温泽拧眉。
傅生就要离京了,也该去找自己了!
褚彦亦不知傅生为何突然告假,只当他是因为“龙阳之好”的传言,暂时出去避避风头。
“丞相,你亦是国舅,如何能不知大周律法?麒麟卫的事务,丞相难道也想插一手?”褚彦冷不丁的问。
宋相闻言,当即跪地。
要知道,自大周开.国以来,麒麟卫便是由天子亲掌,除却帝王之人,无人有权干涉麒麟卫的政务。
“老臣……老臣不敢!”宋相身心俱疲。此刻,他便在想,倘若皇位上坐着的人是晋王,他大约不会如此难堪卑微了吧!
****
晋升淑妃的圣旨已经下达,虽还没正式举行册封大典,但温舒宜已是正儿八经的四妃之首。
此前,凤印一分为二,一半在宋钰手中,一半由德妃执掌。
眼下,宋钰降为婕妤,自然失去了那一半凤印,改为由温舒宜保管。
虽说后宫只有寥寥几人,谈不上需要治理一说。但凤印代表着皇权与地位,谁执掌凤印,谁就离着皇后之位最近。
册封大典之前,各宫妃嫔就携带重礼,前来拜见温舒宜。
毕竟,温舒宜已是除却太后之外,整个后宫身份最为尊贵的女子,即便是同为妃位的德妃,也稍稍低了一等。
温舒宜今年才十五,正当如晨间娇花一般的年纪,但她在短短半年之内,摆脱了罪臣之女的头衔,还成为了帝王心尖宠,同时也是大周最尊贵的女子之一。
真真是羡煞旁人,让无数女子只能艳羡、嫉妒、恨。
妃嫔们依旧强颜欢笑,前阵子才送过礼,没成想这又要送,而且温舒宜已在淑妃之位,不是她们这些人能够比肩的,送出去的礼只能一次比一次昂贵奢迷。
这送的哪里是礼?是心头血啊!
细算起来,已有四回了!
这日后不会还要送吧?!
众妃嫔心中着实煎熬困苦。
温舒宜并未在正殿见妃嫔们,而是命人在轩彩阁的西花厅布置了花茶宴。
她倒是很会自谦,“姐姐们何故这般客气呢,册封大典还有一些时日,本宫可不想端那个架子,我这里晒了一些花茶,姐姐们若是不嫌弃,可要多饮些。”
美人的容貌清媚娇妍,偏生因着年纪小,又平添出一股子娇憨与柔弱。
再看花茶,就是秋日里晒的花瓣,茶盏倒是精致,但这花茶着实算不得什么。
众妃嫔心中忿忿,淑妃娘娘也忒小气了些,奈何面上只能流露出喜好之色。
闲聊了几句,温舒宜问道:“宋姐姐怎么没来?”
德妃唇角一抽,其他几位妃嫔面色各异。
宋婕妤这个时候露面,不是自己个儿打自己个儿的耳光么?!
曹容华是宋钰的人,温舒宜望向了她,当众问,“曹姐姐,你可知宋姐姐她怎么了?”
曹容华手一抖,险些没抓稳茶盏。
后宫皆知她是宋钰的跟班,曹家也是宋家一伙的,可如今温舒宜不是她能够得罪得起的人了。
“回、回淑妃娘娘,宋婕妤身子不适,这几日卧榻不起呢。”曹容华笑的很辛苦。
温舒宜略沉思,娇媚的小脸仿佛一派茫然懵懂,就是好像宋钰被降位,与她毫无关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