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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快乐啊,小傅总。”

  邢荔转头,狐狸眼带笑看向靠坐在床头的傅容徊。

  在淡淡光线笼罩下,他穿着松垮的蓝白病服,领口微敞,露着颀长脆弱的脖颈,往下依稀能看见一条新的红绳,多半是傅容与春节给他求的平安符。

  戴脖子上呢。

  “傅总怎么不给你穿的喜气一点。”

  她克制着没继续往里窥探,念了句,声调含娇带媚地笑:“来,我给你戴顶帽子。”

  说罢,就把自己的红帽子按在了傅容徊头上,也不管深棕色长卷发乱糟糟的,认真打量几许他,煞有其事继续说:“喜气多了。”

  傅容徊就如同一尊精致的陶瓷娃娃,被她摆弄半响却没抵抗。

  他头发蓬松被帽子压垂在额间,消瘦病态的脸庞看上去格外减龄,衬得越发有种孱弱到一碰就能碎的感觉,听着邢荔抱怨夜里被外面烟花声吵得睡不安稳。

  早知道除夕夜,就在医院陪房了。

  他笑时,睫毛翘得像鸦羽一样漂亮。

  “小傅总,你新年愿望许了什么?”邢荔不请自坐到床沿,与他的距离挨近,连带身上那股馥郁的香水味道也拂面而来。

  傅容徊是避着她,动了动薄唇:“还没许。”

  “俗话说的好,许个愿望日子才有盼头。”

  邢荔就怕他没了活下去念头,从抽屉翻出笔和纸张,要他写。

  傅容徊起先是不想写的,谁知邢荔伸手就轻握住他的掌心,窗外透进来的冷气被她体温驱散,声音跟着传进耳廓:“你哥这会不在,我要是把你衣服扒了……可是叫天天不应啊。”

  “……”

  十分钟后。

  傅容徊在白纸上,一笔一划清晰端正,写下了新年愿望。

  “希望我哥跟小观音结婚。”邢荔低头念出,手指头顺势将几缕散落的发丝拂到耳后,抬起头看向傅容徊苍白的侧颜:“好吧,也算个心愿了。”

  傅容徊将新年愿望,跟枕下的红包一块妥善放好,却始终没有像往年般开口问邢荔。

  她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邢荔踩着她红底高跟鞋,绕着病房的单人沙发走来走去,偶尔去碰下那盆蝴蝶兰,出声问:“你不问问,我新年愿望是什么?”

  傅容徊黑睫下的琥珀珠般眸子情绪是藏起来的,转过脸,是对着她的方向。

  气氛沉寂数秒,邢荔执着地说:

  “昨晚满城烟花,我许了一晚上的愿望

  ——希望你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

  整个阖家团圆的春节,并没有让傅容徊的病有所好转。

  大年初六夜里,他在睡梦中开始咯血,躺过的雪白床单被触目惊心染湿了一大片,在傅容与抱住他削瘦透骨的身体时,紧绷的手腕被一滴血珠砸到,温度仿佛能把皮肤灼烧。

  “哥。”

  傅容徊本能地抓紧傅容与衬衫领口,嘴唇发出的音节透着血气,弥漫到空气里:“我不想死……我怕到阴曹地府看到爸,哥,我怕一个人走。”

  傅容与眼底映着一片血红,将他剧烈发抖的身躯往手术室抱。

  混乱的病房里,医生护士紧跟随后,有人匆忙间碰倒了摆在柜上的蝴蝶兰,福寿吉庆的红联轻飘飘落到地上,又不知被谁踩了一脚。

  过片刻,邢荔弯腰,伸出白到发凉的手捡起。

  她麻木着冷艳的脸孔,入目是被鲜血染红的病床,白色枕头也歪扭的掉在了地上,新年红包和纸无声无息地被遗弃在这里。

  邢荔收了起来,走到外面冷清的走廊,寻了个地方坐着。

  不知过去多久,电梯那边传来细碎的高跟鞋脚步声,是谢音楼大半夜接到电话赶来了。她远远地就看到邢荔失神落魄地坐在地上,怔了几许,才走到跟前:“容徊他……”

  “还在抢救。”

  邢荔眼底浮泪,精心打理过的深棕色长卷发也乱了,艳丽的唇瓣扬起了抹比哭还难堪的笑:“可能抢救不过来就走了吧,抢救过来了……就煎熬着,又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邢荔。”

  谢音楼眼中也有泪,弯下腰,手搭在她发抖的肩头。

  邢荔没让泪水流下来,拼命的呼吸抽气,盯着手心掐着的红联,红包和新年愿望。她给谢音楼看,还带一点抖:“他,他不要命了,心心念念着的都是想看到傅总有个家。”

  谢音楼低垂睫毛,视线被泪意模糊住,定在了那句愿望上。

  傅容徊还躺在手术室里,那句不想死,怕一个人走。

  就如同刀刃,将傅容与的心脏割得血淋淋,他寸步不离守着,谢音楼就安静陪同在身旁,一直都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掌。

  直到医院外天亮,傅容徊终于被转移到重症病房观察,还没醒。

  若是醒的过来,才算转危为安。

  傅容与眼底红到像是滴血,脸孔却透着颓废的苍白感,他让谢音楼先回家休息,手掌碰到她脸颊,温热的触感让他惊觉自己体温冰冷,又收了回去。

  “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容徊要醒来了,我给你打电话。”

  谢音楼不怕冷,抬手去抱他的腰,将脸蛋贴到胸膛前,衬衫带着血,已经冲淡了那股神秘的雪松香味。

  半响后,她最终很冷静点头:“好,我回去给你带一套换洗的衣服。”

  傅容与派陈愿开车送她,等回到谢家已经是上午七点多。

  谢音楼穿过奢华无人的客厅,提着裙摆上楼梯,一路来到了父母的主卧门前,她抬起手,白皙的指骨在落下去那瞬间,是有一丝颤意。

  而门内,先打开了。

  姜奈穿着白色丝绸的睡袍站在面前,晨光将她纤美的身影镀了层朦胧雾光,流苏的长袖轻抬,指尖将户口本递了过去。

  近乎是不用谢音楼开口,她温柔轻语道:“去跟他结婚吧。”

  看到这个户口本,谢音楼感动得被泪意染湿了眼睫毛,伸手去抱住母亲,随即,又看向主卧内,一身黑色暗纹睡袍端坐在床沿前的父亲。

  她拿过户口本,指尖紧紧攥着。

  退了小半步,谢音楼却没转身下楼,而是跑进去也抱了下父亲:“谢谢爸爸。”

  谢阑深听着女儿清灵的音色里尽是哽咽,抬起戴着婚戒的手,拍了拍她柔软脑袋。

  “爸爸跟你妈妈,希望你这一生无忧亦无虑……有没有结这个婚,你都姓谢,有我们在的地方,永远都有你的家。”

  **

  腕表时钟上的时间一点一滴流淌而过,衬着病房外的寂静气氛。

  傅容与哪怕刚步入商界,被老一辈的投资人下套设局,眼看几十个亿投资要收不回本都没有像现在这么难熬。

  他盯着腕表时间,守在这一墙之隔的走廊上。

  时钟转动到九点整时,谢音楼踩着凌乱的脚步声爬楼梯至五楼,她气喘吁吁,这个点电梯挤满了人,等不及下一辆。

  所以跑到傅容与面前时,盘附心口的情绪掺杂着激动,连声音都分外紧绷:

  “我们,去民政局领证好吗?”

  谢音楼将手里的户口本递到他面前,不知是心跳太急引发的疼痛感,还是被情绪所控,滚烫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唇间重复那句话:“傅容与,跟我结婚。”

  傅容与幽暗的视线从她发白指尖,往上移到了那双泪眼里。

  清晰地,倒映着他此刻的模样。

  谢音楼擦了把眼泪,还将带来的整套黑色暗纹的西装递给他,面料选的是孤品,一针一线刺绣下的是像蝴蝶般成对的扇叶兰暗纹。

  她深呼吸一口气,尽量平稳着声线说:“这套西装年底就备好了,想作为新年礼物给你的……但是我没有给爸爸二叔弟弟们准备,怕他们看到会吃醋,就先没给你。”

  谢音楼想让他接西装,也把户口本接过来。

  纤细雪白的手腕不怕酸,泪眼观察者他的神情细微反应。

  傅容与眼底微潮,胸膛内的整个心脏被她哭得剧烈扯痛,在谢音楼将户口本递出来的那一刻,他心知这辈子都是栽在她身上了。

  就算以后谢音楼后悔此刻做出的结婚决定,后悔年纪轻轻就把自己困在一段感情里。

  他也会无怨无悔守在原地,等她何时需要他,哪怕只是肉体。

  “我没说不跟你结婚,怎么眼泪就不值钱一直哭?”

  傅容与修长冷白的手将户口本接过,连人也一同抱在了怀里,逐渐收紧,薄唇带着热意,落在她的眼尾上:“音楼,我想跟你结婚,很想。”

  谢音楼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一路赶来医院就想哭了。

  看到傅容与就更忍不住,那股情绪从胸口弥漫到喉咙,被泪水沾湿的发丝贴着额头,微微抬起,手指纤纤握住他冰冷的手掌说:

  “现在就去民政局,我看过路线了。

  走东大街千佛路,二十分钟,不会堵车的。”

  黑色的轿车就在医院的停车场候着,等谢音楼把她的新郎拐下来后,便朝着东大街方向行驶而去。

  如她查过的路况般,没有发生拥堵场面。

  在路上,傅容与配合她换下那身带血的西装,穿上了谢音楼亲手缝制的这套,真丝的衬衫和黑色暗纹的西服外套将他胸膛勾勒得线条完美,尺寸刚刚好,袖口内侧还绣着她名字的梵文。

  整理妥当后,司机加速也停驶在了民政局面前。

  看着车窗外面街景路过的一对对甜蜜新婚夫妻,谢音楼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是无声却能震耳欲聋的,她回过头,望进了傅容与那双照见光色的琥珀眼眸。

  20xx年正月初七。

  是她跟傅容与正式成为合法夫妻的日子。

  是能铭记在心一生的日子。

  ……

  一盆淡紫色蝴蝶兰被重新放在床头柜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白纱窗帘洒了进来,整个病房内散发着绿植生命的气息,门外被轻轻推开,有脚步声缓慢走了进来。

  傅容徊躺在病床上,黑睫紧闭沉睡着,短发垂下来压住眉尾,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平稳运行着。

  过许久。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将两本结婚证,轻轻放在了他的枕头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观音和傅容与修成正果结婚啦>ω<)

  正文的感情线剧情到这就结束了,番外篇会写两人的甜蜜婚后和宠妻打脸日常、(你们想看傅容与求婚话,也会写章番外篇)

  以及配角的结局都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还想看什么剧情,可以留言给婳婳!

第73章

  傅容徊在重症病房躺到了十二个小时才转醒过来,他眼皮内滚动了下,削瘦苍白的手背就覆上了温度,像是在告诉他,无边际的黑暗里一直有人陪着。

  而他双目失明了后,嗅觉就变得很敏感。

  闻见不同于邢荔浓郁的熟悉香水味,是属于蔷薇温柔的清香。

  “小观音姐姐——”

  他极虚弱的嗓音溢出喉咙,带着像濒临死亡时的嘶哑,谢音楼站在床沿,弯腰柔声说:“是我,你哥哥在院长办公室,容徊,慢慢呼吸。”

  被她提醒下,傅容徊似乎才找回了呼吸的频率,昏迷前的窒息感不好受,使得他仿佛丧失了呼吸空气这个功能,他调整着,眼睛像是琥珀珠转动,想看向她的位置:“我梦见你跟哥,结婚了。”

  谢音楼手指从他苍白手背,移到脉搏处,声音很轻:“是结婚了。”

  他只要脉搏跳动着,便能让人安心。

  话声未落,她指引着傅容徊摸索到枕头下的两本结婚证书。

  声音仍然是很轻:“容徊,我跟你哥有家,你也是我们的家人。”

  傅容徊冰凉的指腹怕把结婚证摸脏,转瞬间就给移开了,窗外的月光浸在他身上,照得侧脸线条是柔和的,卷长而浓密的根根睫毛微潮,说话很慢:

  “我还梦见爸了——他,就站在桥上等我走过去,拿着锁我的狗链,是哥,我听见哥在一直叫我回去吃饺子。”

  他的命如同露水般短暂。

  最后那口气,是被傅容与硬生生给续上的,不让他走。

  傅容徊说几句就低咳,沙哑的可怕:“爸走的那晚,是我要吃饺子,哥出门买,爸摔下床就走了。”

  “容徊,事情都过去了。”

  “嫂子……爸是恨我的,我出生就要了他最爱女人的命,后来要他的命。”傅容徊的恐惧埋藏在心底多年,垂在床沿的骨节泛白,说:“所以他下地狱,一直都在那里等我下去,拿着栓我这条病狗的铁链,要我偿这两条命。”

  他到了地下就再也没有哥护着了。

  求生的欲望强烈,让傅容徊想活,额头虚弱地抵着枕头,呼吸进的空气里掺和着消毒水味,却让他胸膛感到沁人心脾。

  谢音楼等他情绪稍冷静下来,手心拍了拍病服下削瘦得快见骨的背部。

  许久后,傅容徊发抖的手指去摸索自己领口,那儿贴着苍白锁骨,是有个平安符的。他经常要脱衣被医生送去进行体检,身上不便戴着东西。

  所以每回平安符解下的次数多了,就一直都在换新的红绳。

  谢音楼见他找,指尖将红绳挑出来些:“你哥帮你戴上了。”

  傅容徊手掌心紧紧握着沾染着他体温的平安符,谢音楼从颜色和边缘依稀能看出,是她陪邢荔到观音禅寺求的那只。

  红绳换过无数,唯有这个平安符始终是无法代替。

  **

  傅容徊醒来,医生也及时进来给他身体进行再一次检查。

  他说想吃饺子,谢音楼便应下,趁着夜色出去给他买,医院旁边那排种满了黄槐树的街道此刻烟火气很盛,她路过,找到了一家干净卫生的饭店要了份新鲜出炉的饺子。

  在等餐的过程中,谢音楼站在店门前,乌黑的眼眸静静凝望着夜色。

  今晚的天际星光像暴雨般闪耀着,衬得月光都淡了,却照着她格外精致的脸,过了差不多二十来分钟,店老板在收银台叫她取餐。

  谢音楼回过神,从棉绒米色大衣的口袋摸索出手机,白皙的手接过打包袋时,想要付款。这时,一只冷白修长的手从她纤瘦的肩膀越过,将钞票递给了店老板。

  她怔了少许,转过来看到是傅容与找来了。

  傅容与付完钱,动作自然不过地接过打包袋,又轻搂住她的腰侧出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护士说你出去给容徊买饺子。”

  傅容与猜她是到黄槐树的街道找饭店,这里距离医院最近,步行就能走的到,便寻找了过来,一进街道里,谢音楼漂亮的过于出众,很容易就能从夜色里找到。

  走了会,谢音楼仰起头看他,许是傅容徊成功苏醒的缘故,他眉骨间的疲惫也淡了不少,有时候比起女人还要精致化妆来掩饰,男人洗个脸,换一身整洁衣服,就能把那股颓废感褪去得一干二净。

  她去握住傅容与干燥有力的手掌,轻声提起:“容徊醒来说起了你父亲去世的事,才会想吃饺子。”

  在外界,旁人私下议论到这个时,都是说傅砚清是病逝的。

  但是走的那晚,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傅容与侧眸,静了两秒才开口:“容徊跟你说了饺子的事。”

  “嗯。”

  谢音楼脚步微停,指尖慢慢与他十指相扣:“容与,你恨他吗?”

  傅容与时隔数年,再次谈起亲生父亲,就如同在谈论一个毫无相关的人,语调是平静无波澜的:“替容徊恨过他,比起母亲在世上前,我与他还有过段短暂的父慈子孝时光,容徊生下来就拖着要养不大的病体,童年都是在哭声和恐惧里度过。”

  母亲去世了,平时儒雅的父亲像躯壳里换了一个灵魂,性情变得暴躁易怒,那时家业守不住,没了跟谢音楼的婚约。

  除了年迈的祖父外,他就剩下病恹恹得像只小奶狗的傅容徊了。

  他想,把这个血脉相连的弟弟留在身边。

  傅容与望着谢音楼清透干净的眼睛,这里清晰倒影着他,一如当年。

  话顿片刻,才继续说:“容徊小时候养不大,十八岁看起来像十三岁,这些年被父亲折磨出了厌食症,那晚他闻见邻居包饺子吃,突然有了食欲,他跑来跟我说,哥,我想吃饺子。”

  外面夜深的厉害,傅容与随便扯了件黑色外套就出门。

  他沿街找饺子店铺,心想着找不到就去超市买饺子皮和肉馅,学着做。

  而谁也没料到,前脚一走,傅砚清忽然无端暴怒咒骂傅容徊,从床榻摔了下来。

  傅容徊被吓进衣柜里躲着,等外面许久没了声,重新推开柜门一条缝隙时,借着暖黄的光,视线所看到的是傅砚清全身僵冷倒在地板上,布满血丝的眼球已经变得浑浊,像是冬季泥地上的脏水,直直地盯着他。

  从那时起。

  傅容徊就再也没有吃过饺子,做噩梦到神志不清时,藏在心底的童年阴影就会将他彻底吞没,恐惧看到死去的父亲。

  “后来。”傅容与握紧谢音楼微凉的手,轻描淡写般交代过那十年,最后说道:“我去给他销户,看着傅砚清这三个字被抹去痕迹,也跟他和解了。”

  谢音楼压着难受的情绪,什么都没说,只是去抱他。

  傅容与把这些往事翻了篇,包括险些让他坠入深渊的亲生父亲,从今往后,被他亲自销户的傅砚清已经彻底从这世上消失,而他,只是想将傅容徊留下。

  “容与,你结婚了有家了……容徊想吃饺子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谢音楼稍微往后退一小步,仰起脸,眼神温柔且笃定。

  “会好起来的。”

  **

  次日,随着傅容徊的生命体征逐渐稳定。

  傅容与带着谢音楼,亲自去了一趟观音禅寺还愿,两人暂时先离开医院,在上午医生查完房,傅容徊还没盖上被子休息,就引来了个不速之客。

  谢忱时单臂捧着个纸箱子大摇大摆进来时,窗户恰好敞亮着,外面阳光都尽数透进来,照得连被子都热烘烘的,温度与外面走廊相差甚大。

  傅容徊看不见光,却喜欢阳光的温度。

  特别是几次生死抢救下来,用他对邢荔的话来说,以后到了地底下就享受不到一丝阳光了,趁着还活着,就多晒晒。

  他消瘦苍白的骨节触碰着光线,耳廓听见有人敲门进来。

  随即,是椅子拖地的重重声响,伴着股高档的男士香水味。

  “听说你新年愿望是看我姐跟你哥结婚,命挺大啊。”

  谢忱时说话间,坐姿极为懒散,暗绿裤子将他的腿勾勒得修长,露着半截脚踝,肤色是冷白调的,旁边地上还搁着纸箱。

  傅容徊是属于眼不见心不烦,侧脸循着他的声源转过去:“命还行,吊着一口气。”

  谢忱时薄唇轻嗤了声,门外有护士探头探脑的偷窥进来,紧张抓着手机想报警,误以为这位脸上挂着不好惹几个字的男人是来打病人玩的。

  毕竟在这家医院里,谢忱时有过前科,还被登报出名了。

  谁知下秒,谢忱时从脚边纸箱拿了一幅画出来。

  透过明媚的阳光,可以清晰地看见那幅画上,有个青面獠牙的佛像,被描画得活灵活现,下方还有几行潦草佛字,以及边上写着清瘦劲遒的四个大字——

  谢忱时赠。

  傅容徊是看不见这青面獠牙的佛像,却能感知到谢忱时修长的身形站起身,不知是往他床头贴了什么。

  很快,就听见懒散的嗓音从顶上传来:“这是老子重金找大师开过光的佛像,专治小鬼。”

  傅容徊搁在被子上的骨节略抖了下,慢慢抿起薄唇。

  谢忱时斜视到了他带着病气的神情细微变化,语调听起来跟往常没什么区别,就跟闲聊鬼故事似的继续说:“小鬼有什么好怕的,像我们这种血气方刚的男人,就算是阎王爷见了都要躲,你这胳膊都没肌肉了吧,有空就多锻炼下……”

  傅容徊病久了,看起来就像是苍白漂亮的少年,衣袖下的手臂已经没了肌肉线条。

  被谢忱时指出来,便下意识摸了摸,有些恍惚。

  而谢忱时已经恢复厌世公子哥的调调,看到柜上的蝴蝶兰,也要去拔几下叶子:“这丑玩意,谁放的啊,品味真俗。”

  话音刚落地,病房门外就先一步传来了高跟鞋哒哒哒的声响。

  邢荔今天心情好,特意画了个精致浓妆来医院,刚进门,就感觉眼睛仿佛要被床头墙壁上的画像给丑哭,又看到谢忱时辣手摧花她的蝴蝶兰。

  一时间,不知道先骂哪句好,憋了半响,脸部表情扭曲地问:“尊贵的小少爷,你在做法吗?”

  ……

  谢忱时声称那佛像。

  是他花了一百块找大师开光的,态度强势不让邢荔拿下来。

  “一百块也配贴在我小傅总的床头?”

  邢荔听了都要吐血,举起手机就咔嚓拍了照,火速发给谢音楼告状。

  找傅容与多半是没用,这个小舅子都拽上天了。

  “一百块也是老子的血汗钱。”谢忱时噙着嚣张的笑,随手把茶几的果盘拿过来,见邢荔表情不爽,长指便扔了颗葡萄过去砸她:“你要敢帮一格电把佛像给老子撕下来,狐狸毛就等着被拔皮。”

  “一格电?”

  在狐狸快炸毛前。

  谢忱时说完,怎么大摇大摆的来,就怎么大摇大摆的走出医院。

  远在观音禅寺的谢音楼看到消息,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她白皙指尖顿在屏幕上方两秒,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不忍直视那幅青面獠牙的佛像。

  多看一眼,眼睛都会痛。

  傅容与缓步绕过黑色车身,将她这边的门打开,顺势低语问了句:“怎么了?”

  谢音楼坐在后座,极美的脸蛋是素净的,来寺庙,就连口红都没有抹,抬起头时,乌锦般的秀发衬着她肤色很白。

  在傅容与鸦羽般的睫毛下凝视中,启唇轻轻地说:“我们替你弟弟……求一幅慈眉善目的佛像吧,就挂在病房里,有佛保佑,这样他就不怕你爸爸会拿铁链跑梦里来找他了。”

  傅容与站在这里,身后是香客鼎盛的寺庙墙院,他骨节分明的手悬在车门上,静静锁着谢音楼温柔的表情,半响后,薄唇轻扯出极淡音节:“好。”

  谢音楼将手交给他,弯腰走出来。

  她一袭素雅的长裙,肩膀轻搭着属于傅容与的黑色大衣,在光的地方,两人十指相扣着,即便是寺庙里的和尚亲自来迎接,都没有松开。

  谢音楼踩着高跟鞋走的慢,身旁的人也配合着放慢步伐。

  她今早起来就露着笑,像是做了场美梦,醒来后发现真成了,她适应着新的身份,傅容与新婚妻子的角色。

  穿过长长清冷的回廊,谢音楼不经意间侧过脸,出声道:“有那张结婚证的到底是不一样,连牵手都能理直气壮了。”

  这话,听着像是感慨着二十来年的人生。

  傅容与被她惹的眼底有笑意,极为正式的西装衬着他俊美的脸庞:“音楼,不仅牵手。”

  他暗示性很强,谢音楼假装听不懂似的,抬眼看向前方。

  “我想去看看,你为我点了十年长明灯的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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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二妹:“佛像是青面獠牙了点,但是驱小鬼!”

  狐狸:“我有权怀疑,你不会是路边摊买的吧?”

第74章

  傅容与在观音禅寺与老和尚交好,他来还愿上香,谢音楼就站在寺庙后院,看着像古画里出现的高大菩提树,在阳光耀眼的照映下,树枝挂满了祈愿牌。

  这儿四处都是幽幽的诵经声,佛堂里,香烟缭绕着。

  往后看,谢音楼仿佛能透过带烟雾的光,看到当初傅容与消瘦修长的身影,虔诚地跪在寺里的青石台阶上,白衣长裤,肩头落满夕阳的余晖,对佛祖叩首。

  年少的他。

  跪在万佛面前,为了点一盏长明灯

  心中祈愿,渡她。

  ……

  等傅容与还完愿,便出来找她,带谢音楼来到另一处僻静的佛堂里。

  越过殿门,佛台之上供奉着数盏长明灯,昏黄烛火映着佛像,而她站在佛台之下,抬头静静凝视半响。

  随即,她发现最前面有一盏是新添的,底座下方还刻着日期。

  “这是你给我护身符那次。”

  谢音楼算了下时间,漂亮的眼眸滑过许些讶异,回过头看向傅容与:“那次我们吵架,我说气话,从小不离身的玉镯碎了是替自己挡灾,一听就不吉利想跟你关系断掉,你一大早冒着雨来这里,其实是来给我点长明灯了?”

  傅容与循着她视线望去,伸出手去握她雪白腕间的芙蓉玉镯,烧过香缘故,指腹也带着檀香味,摩挲过她细嫩的肌肤。

  这种不经意间的小动作,让谢音楼腕间是发烫的,又被微凉的玉镯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