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极少,掐得手心发白,都是迟林墨在低语着:“祖父临终前指名要容与哥抬棺,终究是放不下你们两人的婚事……”
在场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在给傅容与造势。
是想让各界赶来吊唁的人都清楚,傅容与即便出身落败的傅家,但是在泗城圈内,背后有颜家。
他跟谢家即将昭告天下的婚事。
是颜家老爷子定的,两人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陪了会,迟林墨身为嫡孙,自然是不能久久失踪,他被大伯叫到了前厅去。
谢音楼依旧坐在台阶上,细雪透过树枝慢慢的垂落下来,不知过去多久,直到一件高级羊绒面料的大衣笼罩在她薄肩,温度透进来让僵冷的身体逐渐回暖。
她抬起泪眼,借着外面折射进来的阳光,看到了父亲那张扛住了岁月煎熬的精致脸庞,因为逆光,轮廓更显得明晰立体。
而谢音楼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她努力压着轻颤,小脸表情却委屈的宛如年幼时般。
谢阑深将女儿抱到了怀里,长指无声将羊绒大衣拢好,不透寒风进来。
不同于迟林墨想方设法找话缓解她情绪,一字未说,只是手掌拍了拍她脑袋。
这是来自父亲的安抚,这股安全感,是世间任何一样东西,都无法代替的。
在偏厅那边,怕谢音楼外面挨冻又哭久了会发高烧,在她进屋时,已经备好了中药汤,她视线环绕一圈,没看见母亲身影,便侧过脸问:“爸爸,妈妈呢?”
谢阑深接过陶瓷碗,待不烫嘴了后才递给她:“你母亲晚一个小时航班,中午回到。”
姜奈从事演员这个职业,使得她行程不如别人方便。
而这次谢阑深动身回泗城,陪同左右的不仅有谢忱岸,还有也赶来颜家的傅容与。
这会儿,谢音楼是寻不到傅容与身影的。
他一来颜家就被叫颜家掌权的长辈叫了过去,又有各界位高权重的大佬要见,一时间脱不开身,好在谢音楼身边有父亲和兄弟在,不至于没人管。
她喝了中药,就在偏厅沙发坐着,药性加上情绪激烈后的困倦,不知不觉中,整个人都是提不起精神气的,眼睛哭过又酸涩的厉害。
她待的地方,颜家没有安排客人过来。
倒是隔壁的大厅一直有声音,逐渐地,谢音楼裹着父亲温暖的羊绒大衣,抱着膝盖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
外面天色不知何时黑了,隐约感到有温热的触感落在她睫毛,泪痣和唇角处。
她从噩梦中醒来,看到坐在沙发边缘抱着她的傅容与。
两人静静对望片刻,谢音楼好不容易压下的泪意又涌上,伸出指尖去揪着他领带,不愿放开似的,缠绕着。
“你去见……老师最后一面了吗?”
她问的小声,只因嗓音是哑的。
傅容与端起旁边的温水给她喝,嗓音也低:“见到了。”
颜逢卿病逝,让他眼底尽是血丝,谢音楼的痛,一样也是感同身受着。
在这僻静的偏厅里,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在夜中互相依偎着取暖,泪水从谢音楼的眼角淌过,被他长指温柔地擦拭了一遍遍,她对别人没有话说,却毫无章法般的跟傅容与说着:“老师咽气前……还在念我们婚事,容与哥哥,他是一直……十年了,一直在心底挂念着我们婚事。”
她太年轻了,没有经历过生死离别的痛。
如今被打击的不轻,只顾着掉眼泪,哽咽到几乎是失声的。
傅容与手臂越发抱紧她哭到颤抖的肩膀,低首,薄唇温柔印在被泪水沾湿发丝的额头:“老师看见了,他一定会看见我们在一起。”
谢音楼把鼻涕眼泪都往他黑色的衬衫沾,也不要形象,抱着他脖子不放。
因为哭的气急,没发现偏厅屏风后出现的纤柔身影。
她停了才看见,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望着一身黑色刺绣旗袍母亲。
姜奈颈间的盘扣别着白色小花,衬得上面那张脸格外美丽,气质颇有脱离世俗的传统美感,她手指微微弯曲端着盘子,在灯下,看到女儿抱着傅容与哭,并没有出声打扰。
直到谢音楼终于发现了她,才足音极轻走过来。
盘子上是一碗清汤面,动作温柔递给了傅容与,声音亦是:“听她爸爸说,音楼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先让她吃点。”
傅容与对姜奈很恭敬,抬手接了过来。
谢音楼乌锦的长发是凌乱的,剔透水珠也挂在眼睫上。
半响了,还坐在沙发里,好在情绪稳定了。
姜奈抬指,帮她脸颊的乌黑发丝拂去,无论是举动还是话,都轻柔得像是没什么重量:“让妈妈抱一下你,好吗?”
**
晚间十点多。
颜家老宅灯火通明,客见了不少,到夜深人静时都妥当的安排好了住处,而谢阑深没有留下过夜。
毕竟根基都在泗城,又不是只能住酒店。
外面数辆私家黑色豪车停驶着,其中一辆坐着谢忱时,有父威镇压着,他收敛着狂妄的气势,整天都格外的守规矩。
只是见到傅容与也跟着回谢家时,白眼都快翻上天。
“爸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让他进门?”
这次听着俗,不知谢忱时最近从哪里学来的。
敢用在父亲身上,坐在后座闭目养神的谢忱岸,终于掀起眼皮淡淡看过来,搭理了他:“颜老过世前,当众说让傅容与抬棺,方才颜家选的名单里不仅有我,以及颜家的孙子辈,也遵从颜老了遗愿……”
“等下。”
谢忱时在这段轻描淡写的话里,抓住了重点:“什么叫有你,那意思是没我了?”
都是谢家的儿子,凭什么就他没抬棺的资格?
谢忱岸看着要炸毛的谢忱时,没解释,倒是提醒了句:“你要敢在颜老丧礼前闹,信不信父亲会亲自动手打废你。”
谢忱时不想被废,满腔嫉妒的怨气都憋在胸腔,以至于回到谢家,刚进门,就对傅容与诸多不满,甚至是在母亲面前告黑状:“妈,你是不是准备换新儿子了,他打我你知道吗?”
姜奈将御寒的大衣脱下,又抬手解了盘扣的白色花朵,才回头看向谢忱时:“你自幼也没少被家法伺候,还没习惯么?”
谢忱时能百分之百确定,他亲妈是准备换儿子了。
抬头望着偌大的客厅,这个家,容不下他。
不等伤感片刻,谢音楼下楼叫他:“忱时,爸爸叫你上楼训话。”
“……”
客厅里没有闲杂人等,管家端了热茶进来又退下。
姜奈心细地吩咐将三楼的客房整理出来给傅容与住,随即,眼眸温柔看向站在一旁的女儿,对她招招手。
谢音楼走到沙发落座,许久没同母亲私房话了,抬起玉镯的手抱着姜奈,闻着熟悉的清香。
“妈妈。”
姜奈显然是不会反对她跟傅容与的婚事,没有张开就问,而是先问了她一些生活琐事,聊深了,才委婉地提醒道:“你年纪还小,和他同居,要保护好自己。”
谢音楼抿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从她表情里,姜奈便察觉出两人已经发生过关系,话停了片刻。
“明白妈妈说的话吗?”
谢音楼双手搭放膝头,白皙指尖不自在地揪着裙摆,眼神是闪躲的,在客厅无人的情况下,才悄悄地,极为小声说:“嗯。”
她和傅容与这方面都有做措施,不会意外怀孕的。
姜奈便没再问下去,不过身为过来人,也清楚这世间任何欲念里,唯独男女互相吸引是最难克制的。她拍了拍谢音楼的手背:“今晚妈妈陪你睡……”
谢音楼琢磨两秒,这谈心的句句里,是什么让父亲今晚要独守空房。
而姜奈已经从沙发起身,先要去楼上主卧洗个澡,毕竟从剧组赶飞机到回这里,也略感到疲倦了。
她走后,谢音楼独自坐在沙发上也脑子晕乎乎的,便跟着上楼。
后知后觉的,拿出手机给在父亲书房的傅容与发了条消息:「今晚别来我房间,妈妈会陪我睡。」
第69章
浓郁的蔷薇香味在烛光里弥漫开,柔柔的月光黄衬着谢音楼侧颜,轮廓美得难以描画的,垂落的眼睫很长,皮肤上一粒胭脂痣近乎灼眼。
屋内温度适宜,她点燃了催眠香,旁边姜奈舒舒缓缓的声音传来:“这款香,还没用完吗?”
这款香。
是谢音楼在录制非遗宣传节目时,姜奈在国外亲手制作送来给她的。
要是按照以前她用香催眠的频率,早就剩不下几个了。
姜奈却看见盒子里还有一大半,很快就猜想到谢音楼似乎已经没有以前那般,要过度依赖香味入睡。
玻璃窗户外映着雪夜,床已经铺好,谢音楼将蔷薇香蜡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随即,穿着白色长袖的睡裙跪坐在床里,等母亲躺好,便粘着过去抱她。
跟小时候一样,在睡前,谢音楼都会跟姜奈分享个秘密:“有傅容与在,我就用不着催眠香了,妈妈。”
姜奈正要说什么,谢音楼已经微阖的眼,看着很乖的睡着了。
今天光哭就耗费完了她体力,有喝中药,一沾枕头,满屋都是熟悉的,困倦感就从骨头缝里蔓延开了。
到了后半夜,谢音楼裹着蓬松温暖的被子,体温有点低烧。
一盏暖黄的灯被揿亮,姜奈将白色温毛巾敷在她额头,擦掉细汗,又沿着脖侧至锁骨处,迷迷糊糊间,她侧了个身,手指摸索到了母亲的手腕。
是凉的,相较于她的肌肤体温。
姜奈同样一袭白色的裙,肩膀轻搭着绸缎睡袍坐在床沿,给她不停地擦汗。
没过会儿,又走到房门外。
谢音楼隐约听见母亲温柔的声音,在跟走廊上的父亲说她低烧的事。
好在很快就退了,醒转时,窗外的天没彻底亮,她睁开睡眼,看到陪在旁边的母亲,带着浓浓的鼻音叫了声:“妈妈。”
姜奈将灯熄灭,以防光线刺到女儿眼睛,掀开被子躺了回来。
纤长的指尖,摸到她后颈,见已经不出汗,是熬了过来。
谢音楼醒来就不困了,睁着的眼睛浸过水似的亮。
直到现在,她躺在自家柔软的公主床上,才意识异常迟钝般,反应过来父母是开始接纳傅容与了,与他可能就相隔几道墙壁,是真实的。
姜奈见她不睡,便陪着说会话:“想什么?”
“我在想。”
谢音楼将软嫩的脸蛋贴着枕头,额头还粘着乌黑发丝,细声细气地说:“您和爸爸,为什么不反对我和傅容与。”
姜奈视线落在她手腕垂在被子的芙蓉玉镯上,虽然款式都镶着铃铛,却能看出不是谢阑深多年来独家提供的手镯,片刻后,轻启声音道:“他为你做的任何事,妈妈跟爸爸都知道。”
不仅仅谢音楼在圈内的事,每一件都有秘书整理好放在谢阑深的办公桌上。
姜奈也会刷微博看,是经过沉思熟虑,她选择没有过多干涉女儿生活,随即,笑了笑:“你弟弟也私下为傅容与说了情,告诉了我们,他整整十年都为你收集绝版古籍,又为你点了十年的长明灯……”
正是这漫长岁月的十年,让打动了姜奈这个做母亲的心。
她告诉谢音楼:“妈妈是能看出,他对你的爱,就像观音禅寺万佛前的一盏长明灯,来从来没有暗过。”
说到这,姜奈也顺势提起了顾家。
谢音楼对爱慕自己的顾思训,心绪是平静无波的,自幼就比较执着于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东西,又恋物,很难让新鲜的取代。
“我知道顾思训很好……但是没有人比傅容与更好。”
姜奈见过顾思训,更早之前,她连温灼都见过。
这让谢音楼眼里滑过淡淡讶异,似不解:“啊?”
“温灼在剧组拍戏时,我寻了个借口去探班导演,见了他一次。”那时姜奈从微博看到有个勤奋扎戏的男演员频繁在网上转发女儿跳舞的话题,过不了多久,她就去考察了番。
而温灼固然有野心不错,却为追名逐利遗失了本心。
是入不了姜奈的眼,相比起来,还是傅容与瞧着顺眼些。
谢音楼安安静静听着母亲说这些事,随着时间流淌,窗外天光清明,雪也稍停了。
姜奈常年在外拍戏缘故,生理钟很准,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她简单洗漱完,先裹着睡袍从这间房,回到主卧去换身衣服,而谢音楼还是躺在温暖的被子里。
没人陪着聊天,便伸出白皙的手去拿手机。
摸索到是母亲的,密码很简单,她父亲的生日。
谢音楼像小时候一样,轻车熟路就解锁了,划开屏幕,正好看见有新短信进来。
早晨七点钟,孟诗蕊就给她母亲发了篇发自肺腑般的小作文。
老师病逝一经传出,便震惊了各界的大佬。
她多半是打听到了母亲也赶回泗城吊唁,特意发短信来,字字透露出想来拜访的意思。
谢音楼没回,而是直接把短信删了。
看着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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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到九点多,别墅楼下隐约传来说话声,谢音楼裹着棉绒质地的毯子起床出去,在家许些随意,连乌锦般的长发都是散着的,也没化妆,眉眼素净。
一走下楼梯,便看见谢忱时慵懒斜靠在木椅上,右手端着瓷碗喝红豆粥,嘴里吐字含糊不清地说:“我又不是二臂!”
坐在对面的,是一身正装的谢忱岸,从对话中,听出了谢忱时昨晚挨训的事。
“黑心肝,要不是你提供证据找父亲告状,老子在你和傅容与那场商战里搞破坏,会露出马脚?”谢忱时甚至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搁下碗说:“父亲根本死无对证。”
奈何谢忱岸反手就把证据献上了,输了生意,就趁机让他来背锅。
而对于他的所有指控,谢忱岸都接受,不紧不慢道:“你要不是暗中黑手,傅容与也没这么快赢。”
“二妹。”
谢音楼在两人对话时,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谢忱时,那白皙到没有瑕疵的手搁放在他肩膀处,光从外面照进来,肤色还透着几根纤细的血管,添了点病气的她,就显得异常的孱弱。
谢忱时刚回首,就被她温柔地警告了:“不可以在针对傅容与,知道吗?”
原是想调侃几句,不过先睹见谢音楼眉眼间的疲倦病气,就没在这事上闹,伸长手臂拉开旁边椅子,又倒了杯热茶给她:“病了还起这么早做什么。”
谢音楼接过茶,温着微凉的指尖,同时问:“他们呢?”
“傅容与陪父亲一起去颜家了,颜老的丧礼没举行之前,还有不少事。”谢忱时忍住翻白眼,心想他才是父亲最受宠的儿子却不能陪同左右,话顿片刻,又说:“母亲昨晚陪了你一夜都没怎么合眼,父亲让她在房里睡。”
“严禁我们去打扰……”
最后那句话说的委婉,谢阑深本意是严禁去打扰到姜奈补眠,否则回来会家法伺候。
谢音楼听后没说什么,即便傅容与跟父亲出门,也是会回来的。
这点上让她很安心,微抬白净的脸蛋,对两个弟弟一笑。
谢忱时精致的眉目惫懒:“他能出门,可怜我这个亲生的,却要被罚抄写家规。”
“我帮你抄。”
谢音楼护着傅容与的同时,也没忘记顾及弟弟的感受,在上午漫长的时间里,让管家拿了笔墨纸砚,轻抬那只戴着玉镯的雪白手腕,亲自帮谢忱时抄写家规。
谢忱时向来借着杆子往上爬,还要谢忱岸也一起帮他抄写。
于是姐弟几人,在淡金色阳光洒落庭院时分,搬了桌椅在外面,那颗歪脖子树上积了些雪,慢慢地融化成水,一滴滴的晶莹剔透垂落了下来。
谢音楼写完一页,便顺手端起旁边茶盏的中药汤抿了口。
侧过脸,看到谢忱岸将袖扣松开少许,已经执笔行云流水的写了三页,倒是另一位,没什么正经的在宣纸上画了个乌龟王八蛋,还在秃头的脑门上添了三个毛。
墨水转瞬晕染开,刚要写下一个谢字,也不知他是想挑战指父亲权威,还是谢忱岸时。
管家从外面进来,低语道:“门外有个叫孟诗蕊的来拜访夫人。”
姜奈还在睡,毕竟一家之主发过话,谁也不敢去打扰。
甚至管家都不让人去楼上打扫卫生,就怕弄出点声响。
如今有人冒然来拜访,管家只能找庭院里的这三位拿主意。
谢忱时最先将毛笔往宣纸一扔,印出了大片浓墨:“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来见母亲?”
管家将视线落到谢忱岸这边,见他也收了笔,修长笔直的身形站在案桌前,不紧不慢地拿起旁边湿手帕,擦拭着修长的手指。
在此同时,反应很平淡对身旁的谢音楼说。
“她想来找母亲,这次不见,下次还会再来。”
以谢忱岸的意思,是让管家把人请到偏厅。
随即,又问谢音楼要不要上楼。
“上楼做什么……”谢音楼站在这庭院中,微侧过头,唇角轻弯笑:“我又不是私生女,她想见,别后悔才好。”
管家听从吩咐,出去把前来拜访的孟诗蕊请进来。
谢家老宅里外都格外静,连路过的佣人都没几个,但是气氛莫名的压人心头,孟诗蕊和经纪人踏进来时,是有些紧张的:
“这家里,除了姜老师外……谢家主也在吗?”
管家听到,回首微笑道:“家主不在,不过今天小姐少爷们都在家。”
孟诗蕊眼眸微微讶异,没忍住出声:“那位传说被大师卜卦改命,被谢家深藏起来避世的谢小姐?”
“都是圈内瞎传的,我家夫人的爱女只是平时低调了些。”
管家说完,便请她进了一处古香古色的庭院里,远远地望过去,是能清晰地看到在露天中央的地方,摆放着一张梨花雕纹的案桌,有个极美身影的女人就站在那儿写毛笔字。
孟诗蕊一步两步地走过去,莫名的觉得很眼熟。
“莉姐,这不是姜老师吧?”
潭莉也跟在旁边看,随着逐渐距离挨近,发现是像极了姜奈身影的女人,恐怕就是管家口中的那位避世的谢小姐了。
她压着声量,提醒孟诗蕊:“这位谢小姐闺名也叫谢音楼,可是真材实料,含着玉出生的贵人,在圈内不少名媛削尖了脑袋想跟她成为闺蜜,但是听说连见一面都难,你要是能和这位打好关系,还担心结交不到顶级上流社会么?”
话顿片刻,又轻了几度,暗示性很强:“她因为父辈,自幼认识的身边玩伴们,日后都是豪门里的未来家主。”
孟诗蕊能听进去她这番用心良苦的叮嘱,定了定神也想拿出做好的姿态,来面对姜奈的爱女。
她光是砸通告营销不够,很明显粉丝们已经开始不吃这套了。
倘若能光明正大跟姜奈那边亲密互动,才能让她在娱乐圈继续营销古典美人人设,占有一席立足之地。
孟诗蕊妆容精致的脸孔刚扬起完美无缺的微笑,却在下秒,直接僵硬在了原地。
“莉姐。”
……
梨花雕纹的案桌前,谢音楼写下最后一个字,树下的日光柔柔笼着她侧颜轮廓,肩膀依旧裹着棉绒质地的浅白毯子御寒,内里是一件黑色的长袖裙,浓墨似的,衬着她纤细身段。
许是连日光都是偏爱她的,这身仙气站在那里,很容易让人想磕头拜礼的冲动。
手腕像玉一般的骨,还戴着玉镯,下面坠着铃铛发出了细碎的清音。
搁下笔时,旁边谢忱时递上了擦手的手帕,沾了热水,温度刚好。
她听到有人上前打招呼,很平静转身过去。
在这时间里,整个世界都是静止的,一下一下的,能清晰地听到孟诗蕊倒抽气,不可置信盯着她这张脸,许久才回神:“你是谢音楼?”
“我是谢音楼。”
启唇的声音也是熟悉的,仍然是清透的调调。
从始至终,她都是谢音楼。
那个传言中谢家珍藏了多年,在外人眼里避世的谢小姐。
孟诗蕊却跟见了鬼一样,脸色瞬间苍白到无血色,连浓妆都掩盖不住:“怎么可能。”
她原先打好腹稿,想攀谈的话都忘的干净,要不是潭莉紧紧掐着她手背,都要险些失态。
“原来如此。”
难怪先前她故意散播捏造谢音楼父母出身,媒体纷纷接到律师函后,就变成缩头乌龟。而谢音楼能随便一通电话,就让陈儒东卑躬屈膝请她回来录制节目。
连傅容与都甘愿沦为她的裙下之臣,为她放满河的长明灯。
原来她就是谢家的掌上明珠——
谢音楼。
第70章
孟诗蕊来谢家一趟,却连姜奈的影子都没见到,就让经纪人搀扶着走了出去。
“她撞鬼了?”
谢忱时摆一张臭脸,斜靠在歪脖子树旁边往外看,长指漫不经心地弹走黑茶衬衫的水珠。
谢音楼收起笔墨纸砚,浅浅弯唇:“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鬼?”
不过是亏心事做多了,被吓到腿软。
她在节目里懒得搭理孟诗蕊的小动作,但是倘若有人想跟她抢母亲,就另当别论了。
谢音楼在谢家轻飘飘露个面,显然孟诗蕊以后在圈内都得避着她。
深怕自己私下兴风作浪的那些事,被翻旧账。
……
一天之内,孟诗蕊的经纪团队就自动撤回了捆绑姜奈炒作的通稿,把网上的水军言论清空干净,就恨不得古典美人这个标签从没出现过在身上。
临时要改形象风格,这让她御用的造型师一头雾水,可孟诗蕊顾不了这些,她回去就彻夜失眠,顶着黑眼圈给潭莉打电话:
“莉姐,谢音楼会不会动用家族权势封杀我?”
她是文艺世家出身,父母却已经退休养老,在圈内都是靠大伯的公司撑腰才不缺资源人脉。孟诗蕊心知肚明完全跟谢音楼这种真正世家名媛是没得比。
想到之前第一期录制节目,她在镜头前提起姜奈走红毯穿过的孤品旗袍,却被谢音楼当众驳了面子。
那时谢音楼恐怕是把她当一场笑话看了吧,甚至后面,姜奈派经纪人给节目组送来礼物,还当众暗指大家是沾了她的光。
孟诗蕊手心在冒汗,说不清是嫉妒还是恐惧让她脑子都是混乱的。
也后悔,不该为了区区一个男人,开场就把谢音楼得罪死了。
潭莉在电话那端安慰她,嗓子显然是抽过烟,有点沙哑:“谢音楼要想封杀你,就不会让你录完陈导那档节目,诗蕊,她压根没把温灼放心上,所以也没有把你当情敌针对。”
不过潭莉联想到私下有人给孟诗蕊高价包了一整年黑料热搜的事。
如今琢磨出味来,怕就是谢家那边做的。
所以她们团队想出更高的价,微博高层那边也不敢透露是谁。
孟诗蕊沉浸在自己的恐惧当中,过许久才回话:“莉姐,天亮之前,以公司名义帮我发一条跟温灼官宣分手的声明,我不能再跟他有任何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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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网上,对于明星官宣分手的声明并没有引起多大热度。
当下被热议的,是颜逢卿的丧礼。
举行的当日,清晨就突降一场鹅毛大雪,落满了街巷。
颜家二楼茶厅的玻璃窗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雾,谢音楼伸出手指抹去,透明的玻璃倒影出了她身着黑裙的模样,再将窗户推开些,冷风携带着细雪刮了进来。
这场葬礼很盛大,天才刚亮就有数家媒体争先恐后前来,在举行完追悼会仪式,一个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按资历辈地上前鞠躬,到处都是喧闹人群,就衬得楼上很静。
到了中午,颜逢卿的遗体要被送往公墓。
天变得更暗了,鹅毛般的雪花像是碎纸纷飞,在送丧的车队里,站在最前端的是颜家的掌权人,随后,便是一身黑西装的迟林墨,捧着祖父的黑白画像。
谢音楼站在最边缘一直望着,眼睫毛落了几粒细碎的雪,视线被泪洗过瞬间,在人群的傅容与侧过俊美的脸庞,精准地直直朝她而来。
他穿着正式的纯黑色西服,在浮着雪的寒冷天气下,修长身形依然笔挺,一丝不苟到仿佛没有多余线条,眉目间凝着点严肃。
排在后方的媒体们拿到抬棺的名单,又高举摄像机咔嚓接连拍了好些现场照片。
在私下,都接头交耳的小声地八卦着。
“捧颜老遗照的是迟林墨啊……之前在圈内就听说他是颜老最宠爱的小嫡孙,只不过随母姓,不爱在公开颜家的场合上露相。”
“这次丧礼来的各界大佬也太多了,你看跟颜家掌权人说话的那几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专门来扶灵……对了,谢家的长子也在抬棺名单里呢。”
“抬棺有十八人,都是颜老的子孙和门徒,不过谢家长子没有拜在门下吧?”
“拜在颜老门下做关门弟子的,是谢阑深的女儿,我听说这位谢小姐避世多年,颜老最后一程她没来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