瞟一眼,发现连羽还是没发现,她也不气馁,翻了下一页继续念。

“姚小同,”一局结束,连羽终于有了反应,他揉了揉眉心,“这本书我看过了,你不必念出来。”

姚小同弯着眼睛笑,像是没听到他说什么一样。

连意风下了晚自习上连羽家的时候,姚小同已经走了。他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摆了个蛋糕,冲他招招手:“吃不吃?”

连意风没多想,坐下来吃了一块:“咦,这蛋糕味道不错,奶油不甜,哪里买的?”

连羽没回答。连意风一下子察觉出来了,他哥今天心情不错。等连意风吃完蛋糕,把礼物从书包里翻出来递给连羽:“哥。”

连羽打开来,是个用锦袋装着的玉石挂件,连意风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去寺庙求的,开过光,你有佛珠,我就不帮你求平安了。我这是专门帮你讨桃花的,早点给我找个嫂子。”

“臭小子。”连羽笑了笑,伸手去揉他的头。

然后连意风突然想起什么,他低头去看连羽手腕上的佛珠。沉香木,戴的时间越久越是光泽泛亮。连羽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这串佛珠,他猜到了连意风的想法,抬起手臂,笑了笑:“这不是给我保平安的。”

“那是做什么的?”连意风好奇地问。

“你管那么多,吃饱了写作业去。”

吃过夜宵,连意风回到他的房间里做作业,中途出来接了一次水,正好看到连羽坐在书桌前,在抬头看墙壁上挂着的时钟。

“哥,有什么事吗?”连意风探头问道。

“没什么。”连羽淡淡地回答。

连意风也跟着转头望向墙壁,时针和分针重合,原来是正好十二点了。

十二点,童话结束,午夜降临。

| 02 |

北京又下雪了。

姚小同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自从知道自己早上是见不到连羽之后,她就彻底放弃了早起计划。

姚小同有起床气,抱着枕头气势汹汹地开了门,看到站在自己家门口的阮丹丹。她精神状态很差,卧蚕都变成了眼袋,抱了一个锦绣盒子。

“怎么了?”姚小同一边止不住地打着哈欠,一边给她让路。

阮丹丹走进屋子,她和姚小同性格截然相反,喜怒不形于色,读书的时候大家都叫她冰美人,和姚小同倒真的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阮丹丹才从车上下来没多久,鼻子就被冻得通红,她坐在沙发上,姚小同给她冲了杯雪芽,阮丹丹捂着茶杯,浑身终于渐渐温暖起来。

阮丹丹整理思路,想了想,慢条斯理地跟姚小同说:“第一件事,我和许念分手了。第二件事,我打算辞职。第三件事,”说到这里,阮丹丹顿了顿,打开怀中的盒子,“我来找连羽,帮我修补它。”

盒子中,静静躺着一个碎掉的笔筒。

姚小同被吓了一跳:“这这这,哪个朝代的?怎么摔了?”

“明代,”阮丹丹低着头,手指划过笔筒断裂处,“不小心磕了。”

姚小同顿了顿:“你唬谁啊,不小心把这么贵一玩意儿磕了,换我还有可能,你那性格怎么可能?你可是阮丹丹,你这二十多年,从来不出错。”

阮丹丹恼羞成怒:“还不允许人手滑了!”

姚小同瘪瘪嘴,直勾勾地盯着阮丹丹,阮丹丹受不了了,举起双手投降:“和舒秦吵架,火气上来,不注意碰到了。”

姚小同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鸭蛋,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她深呼吸:“算了,咱们一件一件来。第一件事,你和许念怎么回事?”

“没什么,他向我求婚了。”阮丹丹凝视着茶杯里的茶叶,翠绿色的茶叶浮上来,一根一根立着,茶的幽香就这样慢慢散发出来。

雪芽娇气,对气候和土壤都有着严格的要求,产量极少,千金难求,称得上是国珍。阮丹丹其实不太爱喝茶,她喜欢喝酒,特别是像百利那样的甜酒,加上冰激凌或威士忌进行调制都可以,她一直觉得百利很独特,它可以包容任何一种喝法。

就像是爱情,有一千个傻子,就有一千种爱情。

可是有人曾站在阿尔卑斯山顶,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对她说:“No,no,no,小姑娘,爱情可不是甜的。”

阮丹丹像是没知觉一样地开口重复道:“他向我求婚,我拒绝了他,所以我们分手了。”

姚小同问:“为什么?”

阮丹丹自顾自地说:“他带我去海边,给我放了九十九只彩色气球,在沙滩上堆了座城堡,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总之他为我堆了一座城堡,在城堡的中央放了一枚钻戒……”

耳边响起当时许念的声音,他轻轻地问:“丹丹,你愿意与我共度余生吗?”

她的身边是蔚蓝色的大海,而海的那一边,是绚烂的夕阳。夕阳染红了整片天空,海鸥在天空掠过,有风吹来,卷起千层浪。

阮丹丹深吸一口气,对姚小同说:“他为我筑起了一座城堡,可是我拒绝了他。”

姚小同就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为什么要拒绝他的求婚?是因为你不想这么早结婚还是觉得你们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程度?或者,你怕阮叔叔他们反对?”

“不,”阮丹丹摇头,“我只是觉得,我做不到和他共度余生。”

她没有勇气爱,也没有勇气不爱。

姚小同没有接话,阮丹丹和许念是在瑞士留学时认识的,阮丹丹忽然有天打电话给她,说自己有男朋友了,具体的,姚小同也不太清楚。

“所以,第二件事,你说你要辞职,也和这个有关系?”

阮丹丹端起茶杯,吹开茶叶,一大口喝下去,她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我回国之后一直做酒店相关的工作,其实一直不太投入,觉得每天都像是行尸走肉,干这一行,表面看起来光鲜得很,实际上累得要死。和许念分手之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好像灵魂出窍,冷冷地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我受够了。”

“你爸妈同意吗?你辞职以后,打算做什么?”

说到这里,阮丹丹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我想去当摄影师,我一直很喜欢拍照片。你还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我们还说,等你以后结婚,我给你拍婚纱照。现在正好,你开婚礼策划室,有需要摄影师的,帮我推荐一下。”

姚小同轻声回答:“当然记得,我一直……都记得。”

阮丹丹捏了捏她的手:“我想自己开家工作室,现在也不流行开影楼了。开个工作室,刚开始单枪匹马都行,反正圈子里资源好,找几个微博大V免费拍照,帮忙宣传。还有那谁,不是认识出版社的人吗?拍点时尚杂志彩页不成问题,我喜欢拍人像。”

姚小同笑着,反握上阮丹丹的手。以前她们总是手牵手,十指连心,去哪里都牵着,长大以后,渐渐地不怎么牵手了,偶尔亲密的行为,也只是挽着对方,贴得很近。

这一刻,姚小同觉得回到了很多年前,回到了她们最青春、最张扬的时代。

“你都计划好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嗯,好吧,非要说的话,就是——我一直觉得,阮丹丹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女孩,所以,尽情去做吧,去找回那个很厉害很厉害的阮丹丹。”

阮丹丹感激地冲姚小同笑了。

他们这群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生得灿烂,也就注定了,活得会比旁人更累。

接着两个人陷入一种不尴尬的沉默中,隔了好久,姚小同才重新开口:“所以,第三件事……”

“我说过了,我和舒秦吵架,火气上来,不注意碰到了。”阮丹丹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你应该感谢我,你前几天打电话不还在抱怨最近没借口见连羽吗?”

姚小同和阮丹丹的目光一起落在盒子里装着的曾经价值连城的笔筒上。姚小同斟酌着开口:“阮丹丹,当时可是你对我说,打碎古董是缺德的做法。”

阮丹丹有些烦躁:“你以为我想?”

“你和舒秦到底怎么回事?从瑞士回来之后,你们两个就怪怪的。”

“没什么,我和他八字不合。”阮丹丹蹙眉,一副不想再提到这个人的表情。

“阮、丹、丹,”姚小同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八字不合不是你们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姚小同想了想,想到连意风有一次也是这样说她,说她和连羽八字不合,让她离连羽远一点。于是姚小同闭上嘴不说话了。

| 03 |

托阮丹丹的福,姚小同第一次因为正事去找连羽。

“我不接。”

连羽看都没看一眼盒子里的东西,就直接拒绝了。

“为什么?”姚小同不解地问。

“我不接,”连羽顿了顿,有些不耐烦,“没什么原因。”

“是……因为我吗?”

“不是。换成阮丹丹本人来,我也会拒绝。”

“那……是因为我父亲吗?所以你不想再和我们这些人扯上关系?”

连羽看了姚小同一眼,侧过身,准备关门。忽然,他又停下来,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姚小同手中打开的盒子,沉默了一下,他说:“明代的?”

“嗯。”

“你等等,我给你我们工作室的联系方式,你去问问那边有人肯接不,”连羽垂下眼说道,“明代的东西……你去问问老成。”

“谢谢。”姚小同嗫嚅地说。

“不用,”连羽礼貌地回答,疏远而客气,转身去屋子里拿名片,“应该的。”

拿了连羽给的地址,姚小同换了衣服就开车过去。因为下雪,北京路上又堵起来,整座城市的车辆都只能亮着红灯慢慢挪,姚小同打开电台,音乐频道放的是琥珀最近新写的单曲,《而我只有你》,“只共你赏过月下雪”,才唱了一句,姚小同就烦躁地把电台关了。

连羽他们工作室是坐落在六环的别墅,景色很好,外面就是一汪碧绿的湖水。姚小同站在别墅外,心情也突然变好很多,连羽是工作室股东之一,也不知道这个地址是否就是他选择的。

开门的是个年轻人,姚小同说明来意后,对方便邀请她进屋子里谈。

进去之后,姚小同就撞见了连羽的小助理。

“是你。”姚小同认出了她。

对方停下来,疑惑地看了姚小同好几眼才反应过来,毕竟上一次见面,她根本没怎么仔细看过姚小同的正脸。

“哦哦哦,是你,你是连老师的……”

“女朋友。”姚小同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