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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母叹了口气:“你老实给我说,是不是还惦记着然然那姑娘?”
提到许然然,林向屿就更沉默了。
“人总要向前看的啊。”林母担心地说。
“知道了。”
让林向屿头疼的是,不知不觉,到了这年春节。但凡适婚的单身男女,无一没经历过被催婚的“十八铜人阵”。等林向屿好不容易赔着笑闪身进了屋内,沙发上赫然坐着一年前奉子成婚的表哥,几位长辈都围着他怀里抱着的宝宝使出各种绝活,也不在乎丢人,只为博君一笑。林向屿暗自撇了撇嘴角,咳嗽了一声,终于有人回头招呼他:“向屿啊,什么时候才吃得上你的喜酒啊?”
林向屿抬头看自己父母,发现两个人都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
过了年,胡桃按照惯例去林向屿家拜年,坐沙发上陪林母看电视,林向屿在厨房里忙前忙后。正好电视机里的小品演到催婚,林母有感而发,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过头跟胡桃说:“桃桃呀,你也这么大姑娘了,家里不催呢?”
“谁催我啊?”胡桃揉了揉鼻子,笑着说,“胡叔自己还单着呢,我看胡琳也是一副不想谈恋爱的样子,我们一家三口人,就这么凑合着过吧。”
林母瞟了一眼还在厨房忙前忙后的林向屿,拉着胡桃的手说:“阿姨我就一个心愿,桃桃啊,你可得帮我去给向屿说说,二十七八岁的大男人了,还这样没个着落,像什么话?可欣父母那边都着急着,过个年,问候得比谁都勤快,总不能拖着人家姑娘不是?他们两个的生辰八字我们都拿去算过了,配得很,是个好姻缘。”
胡桃点点头:“我知道的,阿姨。”
“程可欣是许家介绍的人,意义不同,”林母说,“这孩子,这么多年,就没从那件事里走出来过。他从小就死心眼儿,总觉得是欠着许家的,所以许家介绍的人他不好意思拒绝,要是我去跟他提要相亲,当场就翻脸不认人。这么多年了,你说说,难道真要这样记一辈子?”
“是啊,”胡桃笑着点点头,“总不能记一辈子。”
恍惚间,胡桃似乎看到窗台的白色蜡梅上停了一只蝴蝶,她眨了眨眼睛,蝴蝶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这样冷的冬天,又怎么会有蝴蝶呢?
当年方子望问她,你就不会难过吗?
她回答说,她难过好过他难过。
戴着微笑的面具,若无其事地忍痛走下去,这就是命运教会她的全部。
吃过晚饭,林向屿开车送胡桃回去。要下车的时候,胡桃问:“你和可欣,怎么样了?”
“就那样。”林向屿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觉得可欣挺好的,你不知道,高中那时候,她天天在我面前念叨你,我耳朵都要生茧了。她去北京前,我不是还约你一起去KTV,她紧张得都不敢和你合唱一首歌。”胡桃说。
他应该从许然然的悲剧中走出来了,太多年了,那噩梦一直纠缠着他。他一直给自己加上无形枷锁,背负万千罪名,一刻不得超脱。
而她,也该飞过这片沧海了。
“原来如此。”林向屿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看着前方的道路,“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一直打着这个算盘?”
胡桃说:“你别误会啊,我没有说你和许然然不好的意思,她们两个我都挺喜欢……你和她们中的谁在一起,我都……都挺开心的。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别任性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是吗?”林向屿轻声问。
“是啊。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我会有一个很好的家,我也希望你有一个很好的家。等以后你们结婚了,我还可以去你家找可欣蹭饭,你们要生个大胖娃娃,认我当干妈……”
车窗外是街道斑斓的光,影影绰绰地落在林向屿的脸上。他垂下眼,轻轻地“嗯”了一声,叹了口气,在心中对自己说,就这样吧。
情爱使人欢愉,使人纷扰,使人窥见极乐天堂,使人堕入阿鼻地狱。
他再也不愿谈情说爱。
第十三章 2013年,致青春
1.
林向屿和程可欣在一起后,胡桃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林向屿。是她刻意躲着林向屿,毕竟他已经是别人的男朋友,再和她交往密切实在不合适,胡桃不愿意引起误会。
胡桃加了程可欣的微信,能从她的朋友圈得知两个人去了一趟夏威夷。在无边的蔚蓝色大海边上,程可欣趴在林向屿背后,头发上别了一朵鸡蛋花,冲镜头露出幸福的笑容。
两人给胡桃带了纪念品回来,手工香皂,精油,还有成套的餐具。林向屿在电话里约了胡桃几次,她都借口说学校有事,让他把东西寄给自己。
“多大座城市,送点东西还得用快递?大小姐架子越来越大了。”林向屿抱怨道。
没想到最后,是白冬远开车把东西带给胡桃。
见胡桃过意不去,白冬远安慰她:“不是,我来这边办事,是顺路的。”
胡桃把他送来的东西放回宿舍,非要请白冬远吃饭。
白冬远说:“你不是跟林向屿说忙得晕头转向见一面都难吗,我看挺闲的。”
胡桃大方承认:“我们不见面,不是迟早的事吗?”
“不会觉得可惜吗,这么多年的情谊。”
“没办法的。”
胡桃叹了一口气,正值金秋十月,路边的银杏树叶黄了,脚踩在上面,听得到细细的碎裂声。
她重复了一遍:“没有办法,我们都长大了。总有一天会成家立业,有了小孩,每天烦恼的事就不再是考试成绩或者又长了青春痘,而是买房、买车、孩子该不该上辅导班……再深的情谊,也抵不过时间。”
白冬远陪着她肩并肩走在学校里,因为是历史颇深的百年名校,这些年只是翻修了年份太久的楼房,没有大规模的拆改,还是原来的模样。
他说:“我有时候做梦,梦到我们还在上学那会儿,穿着校服,每天艰难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早餐总是鸡蛋牛奶,学习委员七点半准时收家庭作业。”
胡桃笑:“我也是。”
白冬远在学校的喷水池边停下来,他忽然说:“我那时候,有个很喜欢的女孩。”
“哦?是吗?”
“嗯,后来就不喜欢了……其实也不是不喜欢了,就是……我也会爱上别人,和别人谈恋爱,真心真意的,但是想到她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很开心,很温柔。”
“真好,”胡桃伸了个懒腰,“是我执念太深。”
“不,你这样挺好的,”白冬远说,“世界上,总要有一种人,活得纯粹而热烈。”
送走了白冬远,胡桃想了想,打车去了林向屿公司楼下。
那里有家烧烤铺子,林向屿公司刚起步的那段时间,几乎每顿晚饭都是和胡桃在这里吃的。后来公司上了正轨,他们一周还是会来吃一次,是正儿八经的VVIP。
胡桃走过去,菜单也不用看,张嘴就说:“老板,一斤花甲,一斤香辣虾,一份铁板炒饭,多加点辣子。”
也是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男声从另外一侧传来,与胡桃不约而同:“老板,一斤花甲,一斤香辣虾,一份铁板炒饭,多加点辣子。”
胡桃抬起头,看到了站在她对面,也是一脸错愕的林向屿。
狭路相逢。
隔着呛人的烧烤烟雾,看着不远处身材高大的男人,胡桃忽然有点想哭。
倒是林向屿,抬脚走到她面前,习惯性地伸出手,拍了拍胡桃的头。
他笑意吟吟:“这么巧?”
“是啊。”
然后他表情夸张地说:“大小姐!好久没看到你了!现在见你一面,真是比登天还难。”
胡桃胡乱找了一个借口:“在准备雅思考试,忙。”
林向屿顿了顿,长长的睫毛垂下,他轻声说:“这样啊。”
过了一会儿,烧烤做好了,老板端到一旁的小桌子上放好,胡桃拿出一包纸巾擦碗筷。林向屿去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两听饮料,走到胡桃对面,轻轻抛给她。胡桃轻车熟路,头也不抬,伸手就稳稳当当接住。
老板还真是下了狠心放辣椒,胡桃没吃两口,就眼泪汪汪,一听雪碧没两口就喝空了。
“你慢点成不?”林向屿一脸的看不下去。
“好久没吃辣,吃不动了。”
“我再给你买瓶水去。”
林向屿扯下一次性塑料手套,又去买了几罐汽水。回来的时候,一阵冷风吹过,林向屿跺了跺脚,胡桃吃掉一只虾,抬起头问他:“怎么今天想着吃这个?”
林向屿用纸巾擦了擦嘴,回答道:“就突然想起了。”
胡桃点点头,两个人同时沉默。不一会儿,晚饭就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林向屿顿了顿,还是开口道:“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胡桃原本想借口有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点点头:“怎么?”
“既然正好碰到,陪我去挑个东西吧。”
胡桃忽然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里惴惴不安,还是开口问:“什么东西?”
“……求婚戒指。”
2.
钻戒代表爱情,蒂凡尼代表美好和希望,所以几乎所有的女人都梦想能有一枚蒂凡尼的钻戒。
钻戒款式太多,陈列在橱柜里琳琅满目。林向屿让胡桃参考,她也犯了难,最后两个人达成共识,无论如何,挑钻大的那枚总是不会错的。
“要怎么求婚想好了吗?”胡桃问。
林向屿如实回答:“没有。”
胡桃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呢?”林向屿反问,“有想过有一天结婚的情景吗?”
胡桃笑了笑:“我不会结婚的。”
林向屿垂下眼帘:“你还在等那个人,是吗?”
“是啊,”胡桃耸了耸肩,看着远方,“最好的爱,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他,除了他,我再也没有办法爱上别的什么人了。”
林向屿没有说话。满室灯光,冷冷地刺着眼。
最后林向屿选中了一款,三克拉的钻戒,款式简单大方。胡桃以前同程可欣比过,她们的手指差不多粗细。她试了试,没有问题。
“如果尺寸不对,可以来换的。”导购小姐笑吟吟地说,生怕错过了生意。
胡桃有些出神地看着那枚钻戒,脑海里想起不久前自己跟白冬远说的话。
“没有办法,我们都长大了。总有一天会成家立业,有了小孩,每天烦恼的事就不再是考试成绩或者又长了青春痘,而是买房、买车、孩子该不该上辅导班……再深的情谊,也抵不过时间。”
命运真是不公平,她用尽一生想要追寻的人,许然然为之付出生命的人,顾岑放声大哭也没有办法在一起的人,就这样,拱手让给了十年前那个羞红了脸,扯着自己衣角低声说“怎么办,我大概,有点喜欢林向屿”的程可欣。
距离他们的十八岁,已经这么多年了。
林向屿生命中的四个女子,许然然是春,温柔动人;顾岑是夏,热烈短暂;程可欣是秋,硕果累累;而她,她是白雪漫漫的冬,旷日持久,却无人想要为冬停下脚步。
而她却一生都活在这样的寒冬里,举目四望,天地寂寥。
命运再一次把他推向别人,连胡桃都能感觉到这是最后一次了。
在林向屿纷繁而漫长的感情线上,自始至终,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点。
有些问题,没有答案,便永远不必问。
林向屿拿出卡交给导购小姐,回过头却发现胡桃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绕过店里巨大的玻璃柱,才看到她在另一侧,一边捋头发一边在选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