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张诞显然要抗议。
毛念行横了他一眼。
一向予人谦逊有礼的他,在这一眼里流露了不怒之威,是以使张诞把未说和未完的话全部粉碎在肚子里。
何况还有一个人,正趋近他,并向他古古怪怪的笑了一下。
张诞一见这个人贴近自己,就什么话都说不下去了。
也不敢说了。
这个人当然就是给毛念行唤作“三叔”的猥琐汉。
于是毛念行等目送骆铃(拖着)张小愁、哈森、温文(押着)张福颀,走到大门,入轿车里,五人坐好位子,由哈森开车,引擎发动时,骆铃、温文等居然还“依依不舍”似的在车厢里向石阶上的毛念行、老石头、张诞等人挥手。
毛念行也在微笑、挥手,像在恭送着长官“告老还乡。”
在他身边的三叔,凑近他身边。低声说:“一切都准备好了。”
毛念行又抬走了一爿眉毛:“效果如何?”
三叔笑露上排黄牙:“足以炸成碎片,五个人,交换肠肚,找不到手脚。”
毛念行不动声色的说:“做得好。”
张诞却几乎要哭出来了:“可是小愁她她她……也在里边啊!”
“那有什么办法?”毛念行也微带惋惜的说,“谁叫她自愿跟他们走?”
老石头忍不住说:“你们……这一炸,不是连老板也——”毛念行索性把手一摊:
“那有什么?老石头,没了这个小老板,还有‘大事头’啊!你怕什么!我保证你比现在还捞得风生水起!”
然后他又像告解一样地虔诚,细声问二叔:“谁跟着他们的车子!”
三叔即答。
“辜剑。”
“那好,也不枉了我大费唇舌拖宕的苦心,”毛念行这才流露心满意足的样子,“至少教他们保准不留活口。”
第二章 风不得光的女人
1、黑色甘蔗
车开动后骆铃和温文都欢呼起来,仿佛是在什么游戏里取得莫大胜利一般。
哈森虽然惊魂甫定,也觉得他们象极了小孩。
小孩的特色是:
做什么事也当作是玩乐。
可是对敌本来就是件凶残而危险的事,用“玩”的方法去处理很容易便会引火烧身。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的情形,之所以能扭转乾坤。反败为胜,反而是温文和骆铃的功劳。
这一点哈森自己是心知肚明的。
先前的情形非常清楚:
张府的人这般紧张,出动刀枪,显然,三宗血案跟张、毛二族必有重大关联,看来陈剑谁、骆铃这些人只替他们背上黑锅而已。
明白了这等“形势”,哈森对骆铃、温文等人也就“客气”多了。
车子在黑夜里直驶出这城镇。
他把车开到公路上以后,觉得危险不大了,就跟温文调换了位置,由温文驾车,温文一坐上驾驶位子,就开了音乐,看着声波高低大小造成的光波,边开车边哼歌,十分自得其乐。哈森则到车后问张福顺:
“顾氏爷子、巴闭夫妇、张家两老……这三宗血案,是不是你干的?”
张福顺摇头,薄唇拗成一线,倔强得出了面。
“你说不说!?”
张福顺仍然固执的摇首。
“你不开声?”哈森火了。
“哪轮到他不作声?”骆铃铃儿一般清笑了起来。
忽然,张福顺坐着却忽弹跳了起来,“哎哟吗”了一声,几乎没撞穿了车顶,吓得车速开不逾四十米的温文也几乎转弯翻车。
哈森怔了怔,才见骆铃笑吟吟的,两指间夹了一口针,笑嘻嘻的说:“这他不就开口了吗?才不轮到他不想开声便不开声。”
哈森倒觉得这法子干净利落,张福顺摸着大腿怪叫:
“她、她、她!她刺我的大腿!”
“她刺你的大腿?”哈森奇道:“她那么漂亮,你摸她的大腿。大概还有人信;她刺你的大腿——?嘿!”
有人赞她漂亮,骆铃一听高兴起来,对哈森也就有好感了。
张福顺却气急败坏的叫了起来:“她是刺我——是她。是她,你没看见吗?她用针—
—”
只听“哇”的一声,张福顺又整个人弹了起来,要不是他的手铐扣着哈森的手腕,难保不撞飞出车外去了。
“什么!?”
“——她刺我。她又用针……刺我……”
“几时?”
“刚刚又一次……先前已一次……”张福顺几乎已哭出来了,“你们……你们没看到吗?”
他越说越伤心,索性撒赖恫吓了起来,“你们是警方的人……怎么可能滥用施刑……我要告你们,我一定会告到你们甩裤!”
“哦?她么?”哈森悠哉游哉的说,“她可不是警方的人,她是嫌犯……何况,”哈森指指自己的额头:“她这儿有点不正常。那是刚才在你家里给吓成这样子的。”
“什么!?”骆铃叫了起来。
张福顺已当哈森是他身溺险海里的一浮木:“你没看见她这样对我吗?身为警务人员,你不能滥用私刑啊!”
“她有用私刑吗?我看没有吧!一个这样娇滴滴的小姐对你用刑?你说了也没人信!”
哈森好暇以整的说,“何况,”他用手指戳戳自己的眼睛:
“我这儿也有问题:是在你府上给打成样子的。”
他又补充说:“既然骆小姐给你吓得失常了,而我也给你的保镖保得眼睛几乎失明。你看。我连车也不敢开了……你自己得要小心了。”
张福顺望望笑得十分兴致勃勃的骆铃和翻着白眼的哈森,像见着两只野兽一般,骇然道:
“你们!竟串通好来——”
“哇呀——”一声,话来说完,他的臀部又挨了一刺。他惨嚎一叠声说:
“不要刺我,不许刺我……我要等到我律师来才说话……哎呀!妈啊……别刺别刺……
至少也要等到回警署再说好中以——唷,噢噢噢噢……痛死我了……救命啊!求求你们,这女人发疯了!”
哈森悠然道:“我看丹斯里张你还是合作一些的好……你在车里这样闹法,太不安份了,万一造成车祸怎办?太影响驾驶了!这样下来,我迫不得已,只好代表警方来制服你了。”
“喂喂喂,可不是我要这样挣动,是——哎也!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别再这样了,我怕……怕怕怕怕怕了……你要问什么,快问吧,我能说就说——我已快变成马蜂窝了!”
“你说就好。是你自己要说的,”哈森倒挺不乐意的样子,但心里十分感谢骆铃的配合无间,“别到警局又说我们迫你说的。”
然后他拿走了手提录音机,“你要说就说,但前一段先说明是你自己自愿提供的……其实这样对你好多了呢!你跟警方合作,可以减刑呢!”
他这才开了录音机,俟张福顺百般不情愿的说了这几句话之后,他才问:“谁造成顾、张、巴三家连场血案的?”
张福顺咕哝道:“我……我不知道。”
哈森唉了一声。
这时,车子正沿着公路、经过一大片蔗田。
甘蔗干粗叶盛。肥大密茂,蔗皮紧得发黑,竟跟土色近似。
哈森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转首去看那蔗园,“你既然这样强硬,我也帮不了你喽——”
说着便“啪”地一声关掉录音机。
这录音机才关,张福顺顿时又惨叫了起来,显然又着了骆铃一记。
然后哈森这才转过头来,故作吃惊的问:“吓?吓!?什么事?”
骆铃吃吃的笑着,一副蛮好玩、很兴奋的样干,像看到自己心爱的洋囡囡复活。
张福顺鬼叫了起来:“这女人都变态的——”
话未骂完了,又变成了修嚎。
到最后,只听他在车内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你们问吧……你们问什么我都答。”
哈森一笑,才又“啪”的开了录音机。
“就算不是你干的。可是那三起血案是谁指使的,你可知道!”
“这……”
骆铃的钟又扬了起来。
张福顺又要惨叫。
忽听张小愁恨恨的说,“是毛家的人,他是其中之一的走狗。是他们干的好事!这血海深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张小愁忽尔说话,而且说得这般清醒、忿恨、决绝,全车里的人都为之吃了一惊。
车外所经,仍是无尽的蔗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