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开这圆筒的盖子,就有块晶莹的玉牌滑出来,果然正是罗刹牌。
楚楚已看得呆在那里,陈静静也不禁目瞪口呆,冰悄打在她们身上,她们也忘了疼
痛。
陆小凤长长吐出口气,微笑:“这就是我的别温你看怎么样。”
楚楚勉强笑了笑:“这种奇奇怪怪的法子,恐怕也只有你想得出来。”
陆小凤:“若没有江南霹雷量的火药,法子再好也没有用。”
楚楚:“你怎么会有江南霹雷量的火药?”
陆小凤:“我是偷来的。”
楚楚:“从哪里偷来的?”
陆小凤:“从水缸里。”
楚楚:“谁的水缸?”
陆小凤:“李霞的。”
发现冷红儿的尸体后,他就已怀疑罗刹牌是藏在这里的,只不过还没有十分把握而
已。
陆小凤又:“等我在李霞的水缸里找到这些东西后,我就知道我没有猜错了,因为
她做事一向很谨慎,无论做什么事都一定会先准备好退路,假如她敢把罗刹牌藏在冰河
里,就一定有法子拿出来。”
这种极烈性的溶剂和极强力的火药,既然可以开山,当然也可以开河。
陆小凤:“她既然准备了这种开河的利器,就当然一定已经把罗刹牌藏在冰河里,
这道理简直就像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其实这道理并不简单,他的结论是经过反复推证后才得到的。
楚楚忽然叹了口气,道:“我本来还想臭你几句的,可是我心里又实在有点佩服你
I”
陆小凤笑:“其实我心里也很佩服我自己。”
楚楚眼珠子转了转:“不过你的本事还不算太大,假如你能把害死李霞的凶手找出
来,才真的了不起。”
陆小凤笑了笑:“我既然不想别人说我了不起,也不是来替别人找凶手的,我要找
的是罗刹牌。”
陈静静凝视着他,忽然:“现在你既然已经找到了,是不是就已该走了』”
这两句话她轻轻的说出来,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幽怨和伤感。
陆小凤又不禁叹息,缓缓:“也许我早就该走了的。”
陈静静勉强笑一笑:“不管怎么样,我总算是这里的主人,今天中午,我替你们饯
行,你们一定要赏光。”
楚楚抢先:“他一定会去的,我一定不会去。”
陈静静:“为什么?”
楚楚:“因为你的酒菜里面一定还有很多醋,醋吃得太多,我就会胃疼!”
她也叹了口气,用眼角膘着陆小凤“不但胃疼,心也会疼的,所以还是不去的好
I”
一回到天长酒楼,陆小凤倒头就睡,一睡下就睡得很熟。
但是他已在心里告诉自己“我最多只能睡两个时辰。”
还不到两个时辰,他果然就醒了。
他身体里就好像装了个可以定时响动的铃销,要它在什么时候响,它就会在什么时
候响一一其实每个人潜意识中都有这么样一个铃销的,只不过他的特别灵敏准确。
他张开眼睛的时候,楚楚正在门口看着他“我已经等你很久!”
陆小凤揉揉眼:“等我干什么?”
楚楚:“等着向你辞行!”
陆小凤:“辞行?你现在就要走?”
楚楚淡淡:“你既然已找到罗刹牌,我就算还清你的债了,你想去喝酒,我却不想
去吃醋,还不走干什么?”
她不让陆小凤开口,又问:“我不过有点奇怪,你跟她怎么会忽然变得那么熟的?
而且看来还一定有一腿』”
陆小凤笑了:“这原因很简单,只因为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她是个正常的女人!”
楚楚:“我呢?我难道不是女人?我难道就不正常?”
陆小凤:“你也正常,只可惜太正常了一点!”
楚楚盯着他,忽然冲过去,掀开他的棉被,压在他身上。
陆小凤:“你又想干什么?”
楚楚:“我只不过告诉你,只要我愿意,她能做的事,我也能做,而且比她做得更
好!”
她火热的胴体不停在他身上扭动磨擦,咬着他的耳朵,喘息着:“我本来已经愿意
了,你却不要我,现在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后悔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他也不能不承认,这女孩子实在是个可以述死人的小妖怪。
楚楚却已跳起来,头也不回的冲厂出去,大声:“那么你就一个人躺在床上慢慢的
后悔吧。”
陆小凤并没有在床上躺多久,因为楚楚刚走,陈静静就来了,还带来了两个小小的
酒杯和一壶酒。微笑着:“那位喜欢吃醋,又怕胃疼的姑娘,为什么先走了?”
陆小凤苦笑:“因为她若再不走,我的头就会比她的胃更疼。
陈静静婿然:“她走了最好,我已经把那边堵坊结束,本就想到你这里来的。”
陆小凤笑:“可惜你带来的酒只够让我漱漱口。”
陈静静柔声:“酒不在多,只要有真心城意,一杯岂非已足够。”
陆小凤:“好,你倒,我喝!
陈静静慢慢的倒了两杯酒,幽幽的说:“我敬你一杯,为你饯行,祝你一路顺风,
你也敬我一杯,为我饯行,从此我们就各自西东。”
陆小凤:“你也要走?”
陈静静叹了口气:“我们是五个人来的,现在已只剩下我一个,我还留在这里干什
么?”
陆小凤:“你你准备到哪里去?”
陈静静:“我有地方去!”
陆小凤:“既然我们都要走,为什么不能—起走?”
陈静静勉强笑了笑:“因为我知道你并不是真心带我走,也知道你身边的女人—定
很多,女人没有一个不吃醋的,我也是女人,我……”
她没有再说下去,却喝干了杯中的酒,然后就慢慢的放下酒杯,慢慢的转过身,慢
慢的走了出去。
她没有回头,仿佛生怕一回头,就永远没法子走了。
陆小凤也没有拦阻,只是默默的看着她走出去,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刚喝了一杯苦
酒。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恭喜你,你总算大功告成了!”
声音苍老,来的当然是岁寒三友。
陆小凤还没有看见他们的人,就先看见了他们的手。
“拿来!”孤松老人还没有走进门,就已伸出了手“你把东西拿出来,就可以走
了,我们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J”
陆小凤没有开口,也没有动,只是刚着嘴看着他们傻笑。
孤松老人沉下脸:“我说的话你不懂!
陆小凤:“我懂!”
孤松老人:“罗刹牌呢?”
陆小凤:“不见了!”
孤松老人耸然变色,厉声:“你说什么?”
陆小凤还在笑“你说的话我懂,我说的话你为什么不懂?”
孤松老人:“难道罗刹牌不在你身上?”
陆小凤:“本来是在的。”
孤松老人:“现在呢?”
陆小凤:“现在已经被人偷走了!”
孤松老人:“被谁偷走了?”
陆小凤:“被一个刚才压在我身上打滚的人。”
孤松老人:“就是你带来的那个女人?”
陆小凤笑:“当然是女人,若是男人压在我身上打滚,我早已晕了过去!”
孤松老人怒:“你明知她偷了你的罗刹牌,还让她走?”
陆小凤:“我—定要让她走。”
孤松老人:“为什么?”
陆小凤:“因为她偷走的那块罗刹牌是假的。”
寒冷的风,灰暗的写苍,积雪的道路,一个孤独的女人,骑着一匹瘦弱的小毛驴,
远处隐约有凄凉的羌笛声传来,大寺却阴暝无语。
她的人已在天涯,她的心更远在天外。
“寂寞的人生,漫长的旅程,望不断的天涯路,何处是归途?……”
她走得很慢,既然连归途在何处都不知道,又何必急着赶路?
忽然间,岔路上有辆大车驶过来,赶车的大汉头戴皮帽,手挥长鞭,赶过她身旁
时,居然对她笑了笑。
她也笑了笑。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那么笑一笑又何沥。
赶车的大汉忽又问:“姑娘你冷不冷?”
陈静静:“冷!”
赶车的大汉:“坐在车子里,就不冷了!”
陈静静:“我知道!
赶车的大汉:“那么你为什么还不上车?”
陈静静想了想,慢慢的下了毛驴,车也已停下一既然连油锅都下去过,上车又何
妨?
赶车的大汉看着她上厂他的马车,忽然挥起长鞭,一鞭子袖在毛驴的后股上。
毛驴负痛,箭一般窜出去,落荒而走。
赶车的大汉嘴角露出微笑,悠然哼起一曲小调:“松河里乌拉的姑娘美又娇呀,带
着百万家财来让我挑呀,我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呀,不是为了家财,是为了她的娇呀!”
歌声悠扬,在冰雪上,都仿佛带着种欢乐的节奏。
然后马车就去远了。
“黑乌拉”并不是“松河黑乌拉”。
松河黑乌拉就是松花江,是条大江。黑乌拉虽然并不是个大城,可是在这种边极荒
寒的地方,也不能算太小了。
一个多时辰后,这辆大车已到了黑乌拉,穿过两条大街,转人一条小巷,停在一家
小屋门口。
赶车的大汉回过头,带着笑:“我的家到了,姑娘要不要进去坐坐?”
过了半晌,车厢中才传出陈静静的声音,淡淡道:“既然来了,进去坐坐也没关
系。”
她刚下车,破旧的木板门就“呀”的一声开了,一个傻头傻脑的脏小孩,站在门
口,看着她嘻嘻直笑。
陈静静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慢慢的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很简陋的小客厅,当中供着个手捧金元宝的财神爷,后面的一扇门上,
接着已洗得发白的蓝布棉门帘,上面还贴着张斗大的红“喜”字,无论谁一走进这里,
都可以看得出这地方的主人…—定是整天在做着财迷梦的穷小于。
一个穷小于☆—个脏小孩,两二间东倒西歪的破房屋,四五张破破烂烂的破板凳,
门上的喜字写得无论正着看,倒着看都不顺眼,墙上帖着的财神爷画得像是个暴发户。
这种地方陈静静本来连片刻都耽不住的,她喜欢干净,薛次精致高雅的东西,可是
现在她居然并没有要愈灼意思。
难道她已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那穷小于还在看着她笑,她脸上还是完全没有表情,四面看了看,居然掀进厂那蓝
布棉门帘,走进了别人的卧房。
卧房里当然有张床,床居然很大,而且是崭新的,床上洲着的被褥也是崭新的,还
绣着大红的切朗四花和一双戏水鸳鸯。
床后面堆着四五口崭新的樟木箱,还有个配着菱花镜的梳妆台,四面的墙壁,粉刷
得跟雪洞一样,看来就像是间新料夫妻的新房。
陈静静皱了皱眉,眼睛里露出了厌恶之色,可是等到她目光转到那些樟木箱子上的
时候,她的眼睛就立刻发出了光然后她就做了件很不可想象的事,她居然跳上了别人的
床,由自己身上拿出了一串钥匙,打开了别人的樟木箱上一把大锁。
忽然间,一阵金光亮起,这口樟木箱子放着的,竟全都是一锭锭分量十足的金元
宝。
金光照得她的脸也发出了光,她第一次露出了笑容,用指尖轻抚着一排排叠得很整
齐的金锭,就像是母亲在轻拯着她初出生的该于。
能得到这些黄金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甚至比母亲生孩子还要艰苦得多。
可是现在所有的苦难都已过去了,她满足的叹了口气,抬起头,就看见赶车的大汉
施施然走进来,微笑着:“我这出戏演得怎么样?”
陈静静婿然而笑:“好,好极了,实在不傀是天下第—位神童。”
赶车的大汉大笑,摘下了低压在眉毛上的破毡帽,露出了一张看来还带着几分孩子
气的脸,赫然竟是李神童。
脱下了那身装疯卖傻的红袍绿袍,这个人看来就非但—点也不疯,而且也不难看。
陈静静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温柔的笑意:“这两天倒真是辛苦了你JU李神童
笑:“辛苦倒算不了什么,紧张倒是有一点的,那个长着四条眉毛的王八蛋,倒真不是
好吃的烂饭!”
他忽又问:“你走的时候,他有没有问起过我?”
陈静静摇摇头:“他以为你真的疯了,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李神童笑:“所以就算这小于好似鬼,还是喝了你的洗脚水。”
陈静静:“那还不是全靠你,你装疯的时候,几乎连我都相信了!”
李神童:“那并不难,我只要把红儿当做你,你也应该知道我那些话都是对你说
的。”
他痴痴的看着她,也像是个正在向母亲索奶吃的孩子,过了很久,忽又笑:“你看
我把这屋子布置得怎么样?”
陈静静瞩然:“好极了,简直就像是间新房!”
她微笑着躺下来,躺在那对用一双仿佛可以滴出水的眼睛,看着李神童,柔声:
“你看我像不像新娘子?”
李神童喉咙上下滚动着,好像已紧张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忽然一下子扑了上去,压
在她身上,喘着气:“我要你,我已经憋得快发疯了…上—次我们还是在三个月
前……”
他嘴里说着话,一双手已在拉她的衣服。
陈静静并没有推拒,嘴里也在轻轻的喘着气,一口口热气嚼在李神童的耳朵,他连
骨头都酥了,她又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李神童喘气的声音更粗:“我不行了,快……”
突听“咯”的一声响,竟像是骨头拆断的声音,他的人忽然从陈静静身上跳起来,
头却已软软的垂在一边,整个人就像是一滩泥“叭达”一声,跌在地上,眼睛凸出,已
断了气。
陈静静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静静的躺在床上,闭起了眼睛。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阵银铃声的娇笑,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拍着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