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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那时根本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究竟是怎么会发生的陆小凤又不禁长长叹了口
气道:“我佩服你JU他这—生中,也不知插手过多少件阴谋,绝没有任何—次能比得
上这一次。
这计划几乎已完全无懈可击。
可是他还有几点要问,“我们为什么不先杀了石雁,再取他顶上的道冠。
老刀把子道:“因为我们没有一击就能命中的把握J’’这件事却只许成功,不许
失败!这件事的确已耗尽了他—生心血。
陆小凤又问,“若没有我,我的差使谁做?”
老刀把子道:“叶雪!”
陆小凤苦笑道:“为什么会是她?”
老刀把子道:“她的轻功极高,又是天生的夜眼,在石雁骤出不意之下,她至少
有七八成得手的机会。,’他忽然用力握住了陆小凤的手,“你却有九成机会,甚至
还不止九成,我知道你也有在黑暗中明察秋毫的本事,而且你还有这一只天下无双的
手!”
他握着这只手,就好像在握着件无价的珍宝。
陆小凤却在看着他的手。
他的手瘦削、稳定、干燥,手指长而有力。
若是握住了一柄合手的剑,这只手是不是比西门吹雪的手更可怕?
这个人究竟是谁?
现在陆小凤若是反腕拿住他的脉门,摘下他头上的竹签,立刻就可以知道他是谁
了。
成功机会就算不大,至少也该试一试。
但是陆小凤没有试。
这使得他对自己很愤怒,忽然大声问道:“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她的死活?”
老刀把子道:“你说的是谁?”
陆小凤道:“是你的女儿,叶雪。”
老刀把子淡淡道:“想了也没有用的事,又何必去想?”
陆小凤道:“你知不知道她的母亲死了之后还被……”
老刀把子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刀锋般在竹笠后怒视着他,“你可以要我替你
做任何事,但是你以后千万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这个女人。”
为什么?
沈三娘是叶凌风的妻子,却为他生了一个女儿,她对不起的是叶凌风,并不是
他。
—他为什么如此恨她?
陆小凤想不通,想了很久都想不通。
老刀把子的愤怒很快就被抑制,“明天白天没有事,随便你想干什么都无妨,后
天凌晨之前,我会安排你到武当去。”
他站起来,显然已准备结束这次谈话:“那里香火道人的总管叫彭长净,你到了
后山,无论什么事他都会替你安排的。”
陆小凤道:“然后呢?”
老刀把子道:“然后你就只有在那里等着。”
陆小凤道:“等灯灭的时候?”
老刀把子道:“不错,等灯灭的时候?”
他走出去,又回过头,“从现在开始,你就完全单独行动,用不着再跟任何人连
络,也不会再有人来找你。”
陆小凤苦笑道:“从现在开始,连我的老婆儿子我都已见不到了。”
老刀把子道:“但是你不会寂寞的,你还有很多外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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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陆小凤系列·幽灵山庄》
第十四章 风流舅舅
四月十三,黎明前,武当后山一片黑暗,过了半山后,风中就已有了寒意。
静夜空山,—缕缕白烟从足下升起,也不知是云?还是雾?
远远看过去,依稀已可看见那古老道观庄严巍峨的影到了这里,带路的人就走
了,“你在这里等着,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应你。”
陆小凤并没有多问,也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今天虽然是个大日子,他的精神并
不太好。
他的外甥女实在太多。
幸好他并没有等多久,黑暗中就有人压低了声音在问:“你来干什么的?”
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回答应该是来找豆子,十三颗豆黑暗中果然立刻出现了一
个人,陆小凤再问,“你是谁?”
“彭长净。”
彭长净看来竟真的有点像是个豆子,圆圆的,小小的,眼睛很亮,动作很灵敏,
很快的打量了陆小凤两眼,就板着脸道:“你喝过酒。”
陆小凤当然喝过酒,喝的还不少。
彭长净道:“这里不准喝酒,不准说粗话,不准看女人,走路不准太快,说话不
准太晌。”
陆小凤笑了,“这里准不准放屁?”
彭长净沉下脸,冷冷道:“我不知道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我也不想知道,到了这
里,你就得守这里的规矩。”
陆小凤不笑了,也已笑不出。
他知道他又遇见了一个很难对付的人。
彭长净道:“还有一件事你最好也记住。”
陆小凤道:“什么事?”
彭长净道:“到了山上,你就去蒙头大睡,千万不要跟别人打交道,万一有人问
起你,你就说是我找你来帮忙的。”
他想了想,又道:“我的师弟长清是个很厉害的人,万一你遇上他,说话更要小
心。”
陆小凤道:“我一定会很小心,很小心的。”
彭长净道:“好,你跟我来。”
他不但动作灵敏,轻功也很不错。
陆小凤实在没想到一个火工道人的总管,竟有这么好的身手。
彭长净却更意外,陆小凤居然能跟得上他,无论他多快,陆小凤始终都能跟他保
持着同样的距离。
老刀把子显然没有将陆小凤的来历身分告诉他。
除了老刀把子自己之外,每个人知道的好像都不太多。
所以其中就算有一两个人失了风,也不致于影响整个计划。
天还没有亮,后山的香积厨里已有人开始工作,淘米、生火、洗菜、熬粥,每个
人都在默默的做自己的事,很少有人开口说话的。
这位彭总管对他属下的火工道人订I,想必比对陆小凤更不客气。
香积厨后面,有两排木屋,最旁边的一间,屋里堆着一篓篓还没有完全晒干的脆
萝>,屋角摆着张破旧的竹床。
彭长净道:“你就睡在这里。”
陆小凤忍不住要问,“睡到什么时候?”
彭长净道:“睡到我来找你的时候,反正这里有吃的。”
陆小凤先吃了一惊,“咆这些腕萝>?”
彭净冷冷道:“腌萝卜也是人吃的。”
陆小凤了口气,苦笑着喃喃道:“我只怕萝卜吃多了会放屁。”
彭长净道:“你可以不吃,就算饿一天,也饿不死人的。”
他已准备走了,“你还有什么不明白事?”
陆小凤道:“只有一件事。”
彭长净道:“你说。”
陆小凤道:“我只奇怪你为什么不改行做牢头去Z”
问完了他就往竹床上一躺,用薄被盖住了头,死人也不管了。
只听房门“砰”的一声响,彭长净只有把气出在这扇木板门上。
陆小凤笑了。
对付这种人,你只有想法子气气他,只要有一点机会能让他生气,就千万不要错
过,最好能让他气得半死。
可是这床棉被却已先把陆小凤臭得半死,他伸出头来想透口气,腌萝卜的气味也
并不比这床被好多少,只有鼻子不通的人,也许还能在这里睡得着。
东方的曙色,已将窗纸染白,然后阳光就照上了窗棍。
他眼睁睁的看着屋里这扇唯一的窗户,叫他就这么样躺在这里,再眼睁睁的等着
太阳落下去,那简直要他的命。
何况他现在肚子又饿得要命,要他吃腌萝卜,更要他的命。
有了这么多要命的事,他如果还能耽得下去,他就不是陆小凤了。
就算彭长净说的话是圣旨,陆小凤也不管的,好歹也得先到厨房里找点东西吃。
山上既然来了这么多贵宾,香积厨房里当然少不了有些冬菇香菌之类的上索。
他虽然宁可吃大鱼大肉,可是偶尔吃一次素,他也不反对。
他只不过反对挨饿。
他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有免于饥饿困乏的自由。
太阳已升得很高,香积厨里的人正在将粥菜点心放进一个个涂着红漆的食盒里,
再分别送出去。
早点虽然简单些,素菜还是做得很精致,显然是送给贵客们吃的。
陆小凤正准备想法子弄个食盒,带回他那小屋去享受,突然听一个人大声道:
“你过来。”
说话的人是个中年道士,阴沉沉的一张马脸,看样子就很不讨人喜欢。
陆小凤东看看,西看看,前看看,后看看,前后左右都没有别的人。
这马脸道士叫的就是他。
他只有走过去。
临时被找来帮忙的火工道人好像不止他一个,这道士并没有盘问他的来历,只不
过要他把6个最大的食盒送到“听竹小院”去,而且要赶快送去。
陆小凤提起食盒就走,他看见摆进饿盒里的是一碟菌油烂笋,一碟扁尖毛豆,一
碟冬菇腐,一碟罗汉上斋,还有—大锅香喷喷的粳米粥。
这些东西很合他的味口,他实在很想先吃了再说。
如果他真的这么样做了,他也不是陆小凤了。
陆小凤做事,并不是完全没有分寸的,他并不想误了大事,这食盒里的菜既然特
别精致,伎在听竹小院里的当然是特别的贵客。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听竹小院在哪里。
他正想找个样子比较和气的人问问,却看见了个样子最不和气的人。
彭长净正在冷冷的盯着他,忽然压低声音问,“你知不知道听竹小院里住的是什
么人?”
陆小凤摇摇头。
彭长净道:“是少林铁肩。”
陆小凤手心好像衣开始冒汗。
他认得铁肩,这老和尚不但有一双锐眼,出家前还是个名捕,黑道上的勾当,他
没有一样不精的,最精的据说就是易容,连昔年江湖中的第一号飞贼“千面人\都栽
在他手里。
彭长净冷冷道:他若看出你易容改扮过,你就完了。”
陆小凤苦笑道:“我能不能不去?”
彭长净道:“不能。”
陆小凤道:“为什么?”
彭长净道:“因为派给你这件差使的人,就是宋长清,他已经在注意你。
幸好听竹小院并不难找,依照彭长净的指示走过条碎石小径,就可以看见一片青
翠的竹林。
他走过去的时候,有个人正走在他前面,一身蓝布衣服已洗得发白,还打着卜七
八个大补钉。
他认得这个人,用不着看到这个人的脸,就可以认得出。
丐帮的规矩最大,丐帮弟子背后背着的麻袋,叫做品级袋。
你若有了七袋弟子的身分,就得背七口麻袋,多一口都不行,少一口也不行,简
直比朝廷命官的品级分得还严。
七袋弟子已是丐帮中的执事长老,帮主才有资格背九口麻袋。
走在陆小凤前面的这个人,背后的麻袋竟有十口。
丐帮建立数百年来,这是唯一的例外,因为这个人替丐帮立的功勋实在太大,却
又偏偏功成身退,连帮主都不肯做。
为了表示对他的尊敬和感激,丐帮上上下下数千弟子,每个人都将自己的麻袋剪
下一小块,连缀成一个送给他,象征他的尊荣权贵。
这个人就是王十袋。
陆小凤低下了头,故意慢慢的定。
王十袋今年已近八十,已是个老得不能再老的老江湖,江湖中的事,能瞒过他的
已不多。
陆小凤实在不愿被他看见,却又偏偏躲不了,他显然也是到听竹小院中去的,有
很多朋友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他的朋友都是身分极高的武林名人。
木道人、高行空和鹰眼老七都在,还有那高大威猛的老人。
—这人究竟是什么身分?
一个修饰整洁,白面微须的中年道者,正是巴山小顾。
一个衣着朴素,态度恬静,永远都对生命充满了信心和爱心的年青人,却是久违
了的花满楼。
他虽然不能用眼睛去看,可是他能用心去看,去了解,去同情,去关怀别人。
所以他的生命永远是充实的。
陆小凤每次看见他的时候,心里都会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温暖。
那不仅是友情,还有种发自内心的尊敬。
云房中精雅幽静,陆小凤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谈论木道人那天在酒楼上看见的
事。
对这个话题陆小凤无疑也很有兴趣,故意将每件事都做得很慢,尽量不让自己的
脸去对着这些人。
他们对他却完全没有注意,谈话并没有停顿。
“西门吹雪说的是真话,“木道人的判断一向都很受重视,“能接得住他那一轮
快攻的,绝不会超出五个人。”
“你也看不出那黑衣蒙面剑客来历?”问话的是巴山小顾。
他自己也是剑法名家,家传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与武当的两仪神剑,昆仑
的飞龙大九式,并称为玄门三大剑法。
“那人的出手轻灵老练,功力极深,几乎已不在昔年老顾之下。”木道人目中带
着深思之色,“最奇怪的是,他用的竟仿佛是武当剑法,却又比武当剑法更锋锐毒辣
qH“你看他比你怎么们?”这次问话的是王十袋,只有他才能问出这种话。
木道人笑了笑,“我这双手至少已有十年未曾握剑了。”
“你的手不会痒?”
“手痒的时候我就去拿棋子酒杯。’木道人笑道:“‘那不但比握剑轻松愉快,
而且也安全得多。”
“所以那天你就一直在袖手旁观aU“我只能袖手旁观,我手里不但有酒杯,还提
着个酒壶。”
“你说的那位以酒为命的朋友是谁?”
“那人据说是个告老还乡的京官,我看他却有点可疑。”
鹰眼老七抢着说。
“可疑?”
“他虽然尽量作出老迈瞒盯的样子,其实脚下的功夫却很不弱,一蹬从楼上跌下
去,居然连一点事都没有,看他的样子,就像是我们一个熟人。”
听到这里,陆小凤的一颗心几乎已跳出腔子,只想赶紧开溜。
“你看他像谁?”
“司空摘星。”
陆小凤立刻松了口气,又不想走了。
他们又开始在谈论那四个行迹最神秘的老头子。
“那四人非但功力都极深,而且路数也很接近,“木道人苦笑道:“像那样的
人,一个已很难找,那天却忽然同时出现了四个,简直就像是忽然从天上掉下来
的。”
高行空沉吟着,缓缓道:“更奇怪的是,他们的神情举动看来都差不多,就连面
貌好像都有点相似,就好像是兄弟。”
“兄弟?”铁肩皱了皱眉,“像这样的兄弟,我只知道……”
他没有说下去,他一向不是个轻易下判断的人,以他的身分地位,也不能轻易下
判断。
可是在座的这些老江湖们,显路己听出了他的意思,“你说的是虎豹兄弟?”
铁肩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木道人又笑了,“就算他们还在人世,也绝不会带着‘满翠楼’的姑娘去喝酒
的。”
“满翠楼的姑娘?”王十袋抢着道:“你对这种事好像蛮内行的,你是不是也去过
满翠楼?”“我当然去过,“木道人悠然而笑,“只要有酒喝,什么地方我都去ao王
十袋也大笑,“这老道说话的口气,简直就跟陆小凤一模一样。”
话题好像已将转到陆小凤身上。
陆小凤又准备开溜。
鹰眼老七忽然道:“还有件事我更想不通。”
木道人道:“什么事?”
鹰眼者七道:“一个告老还乡的京官,怎么会忽然变成了火工道士?”
陆小凤手脚冰冷,再想走已太迟。
鹰眼老七已飞身而起,挡住了他的去路,冷冷道:“你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