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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是男人。
他忽然发觉自己心跳已加快,呼吸已急促,连嘴里都在发干。
丁香姨显然已看出他身上这些变化,和另外一些更要命的变化。
“我看得出你已是个大男人,我知道你一定也不喜欢捉迷藏”
她慢慢的走过来,忽然钻进了他的被窝,就像是一条鱼滑进水里那么轻巧,灵敏,
自然。
可是她身子却不像鱼。
无论江里、河里、海里,都绝不会有一条鱼像她的身于这么光滑、柔软、温暖。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在心里骂了句:“他妈的”
每当他发觉自己已不能抗拒某种诱惑时,他都会先骂自己一句。
然后也就已准备接受诱惑。
他的手已伸出去忽然间:“噗、噗、噗”三声响,☆枚金梭,三柄飞刀,三支神
箭,同时从窗外飞入,往他们身上打了过来,来势又急又快。
丁香姨脸色变了,正准备大叫。
她还没有叫出来,这九件来势快如闪电的暗器,竟忽然又凭空落下,每件暗器都断
成了两截。
丁香姨刚张开嘴,已怔住,突听“砰”的一声,一个人手挥钢刀,破门而入。
这人劲装窄服,不但神情凶猛,动作也极票悍,显见是外家高手。
谁知刚冲进来,突然又凌空倒翻了出去,就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从后面揪伎了他
的脖子。
接着,又是“砰”的一声,窗户震开,一个人挥动着双刀,狂吼着从窗外飞入,又
狂吼着从对面一扇窗户里飞了出去,“叭达”一声,重重的摔在窗外的石板地上。
丁香姨眼睛都看直了,实在看不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门外又有个人冲了进来,笔直冲到床头,手里一柄鬼头刀高高扬起,瞪
着陆小凤,厉声:“我宰了你这
这句话他只说了一半,手里的刀也没有砍下来,他自己反而倒了下去,四肢收缩,
脸已发黑,又像是突然中了邪,在地上一弹一跳,忽然滚出门外。
满屋子刀剑暗器飞来飞去,好几个魁梧大汉跳进跳出,陆小凤居然好像没看见,居
然还是躺在那里,动也不动。
’阵风吹过,被撞开的门忽又自动关上,被震开的窗户也关起。
陆小凤还是神色不变,好像早已算准厂,就算天塌下来,也会有人替他撑住的。
丁香姨吃惊的看着他,慢慢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角,又摸了摸他的心口。
陆小凤笑笑:“我还没有被吓死J”
丁香姨:“你也没有病”
丁香姨叹了口气:“那么你上辈子一定做了不少好事,所以才能逢凶化吉,遇难呈
样,元沦到了什么地方,都有鬼神在暗中保护你!”
陆小凤:“一点也不错,九天十地,诸神请魔,都在暗中保护我!”
他露出了—口白牙,阴森森的笑着,虽然没有照镜子,池也知道自己的样子—定很
阴险,几乎已变得和西方魔教中那些人同样阴险。
丁香姨却笑了,眨着眼笑:“既然有鬼神保护你,我也不怕了,我们还是……”
她的手在被窝里伸了出来
陆小凤就好像忽然触了电一样,吃惊的看着她:“经过了刚才的事,你还有兴
趣?”
丁香姨媚笑着,用动作代替了回答。
就在这时,灯忽然灭了,屋子里一片黑暗。
在这么黑暗的屋子城,无论什么事都会发生的。
谁知道这屋子里将要发生什么事?
陆小凤睡得很甜,他已很久很久没有睡得这么甜了。
他不圣人。
她更不是。
等到他醒来时,枕上还留着余香,她的人却已不见了。
陆小凤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痴痴的发了半天怔:“她一路盯着我,难道只不过想
跟我……”
他禁止自己再想下去,很久以前,他就已发誓绝不再自作多情,自我陶醉。
红日满窗,天气好得很。
天气好的时候,他心情总是会特别愉快,可是他一推开窗子,就看见了五件很不愉
快的事。
他看见了五口棺材。
十个人,抢着五口崭新的棺材,穿过了外面的院子,抬出了大门。
棺材里躺着的,当然‘定就是那五个骑着高头大马,在后面跟踪他的人。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盯他的梢?为什么想要他的命?
陆小凤完全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五个人,一定是死在对面屋循下那二个“老学究”手里的。
他也知道他们要保护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要去找回的那块白玉牌。
“这世上假如还有一个人能替你们找回罗刹脾,这个人—定就是陆小凤”
对面的三个“老学究”正在冷冷的看着他,两个在喝茶,—个在喝酒,三个人的眼
睛里都带着种比针锋还尖锐的讥消之意,好像在告诉陆小凤:
“你要是找不回那块罗刹牌,我们还是一样可以随时杀了你!”
陆小凤关上窗于,才发现昨夜被打落在地上的暗器已不见了,只剩下八九块碎石。
丁香姨却又出现了。
她端着个热气腾腾的汤碗从门外走进来,看见陆小凤,脸上立刻露出天使般的甜
笑,柔声:“我算准了你这时候一定会醒的,特地到厨房去替你煮了碗鸡汤,快乘热喝
下去”
陆小凤完全没有反应。
丁香姨盯着他看了半天,又笑:“你看见我好像很吃惊,是不是认为我本来已应该
走了?”
陆小凤完全没有否认。
丁香姨坐了厂来,笑得更甜,用眼角膘着他:“可是我还不想走,你说怎么办
呢?”
她笑得仿佛很神秘,很奇怪。
陆小凤忽然想起来了,有些事做完了之后,是要付钱的。
可是同样的一件事,女孩子做完了之后,却可以等着别人付钱。
她盯了他两天,也许就因为早已看准了他是个出手大方向人,早已准备狠狠的敲他
一杠子。
“幸好我没有自作多情,也没有自我陶醉!”
陆小凤笑了笑,对自己这种成熟的判断觉得很满意。
一个人对自己觉得满意的时候,对别人也会变得大方些的,何况陆小凤本来就不是
个小气的人。
他身上好像还有四五张银票,好像都是一千两的,等他伸手进去时,才发现已只剩
下两张,他还是袖出了一张,摆在丁香姨面前。
丁香姨看了看这张银票,又看了看他:“这是给我的?”
陆小凤点点头。
丁香姨笑了,笑得更奇怪。
“难道她还嫌少?”
陆小凤立刻把最后一张银票也掏了出来,这已是他全部财产,用完了之后怎么办?
他根本连想都没有去想过。
丁香姨又看了看这张银票,看厂看他,忽然也从怀里掏出叠银票,每张都是一千两
的,至少有四五十张。
陆小凤:“这是给我的?”
丁香姨:“全都给你。”
陆小凤怔住,脸上的表情,就好像一个人在打呵欠的时候,半空中忽然落了个肉包
子,掉在他嘴里。
他这一生中,也不知遇见过多少凶险诡秘钩事,却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么样吃惊
过。
丁香姨忽又问:“你知不知道‘吃软饭的’是什么意思?”
陆小凤摇探头。
丁香姨:“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最古老的赚钱法子?”
陆小凤,点点头。
丁香姨:“用这种法子赚钱的女人,通常都叫做婊子。”
陆小凤:“用这种法子嫌钱的男人,就叫做吃软饭的?”
丁香姨笑:“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人,一点就透!”
陆小凤的脸居然红了,脸上的表情,又好像嘴里被人强迫塞进了个臭鸭蛋。
丁香姨看着他,吃吃的笑:“我虽然长得不好看,可是也从来没有倒贴过小白脸!
陆小凤现在绝不是小白脸,是大红脸。
丁香姨:“何况,你虽然把我看成个婊子,我却知道你绝不是这种人!”
陆小凤松了口‘云,心里居然好像很感激。
丁香姨:“这五万两银子,并不是我给你的!”
陆小凤忍不住问:“是谁给我的?”
丁香姨:“是我表姐。”
陆小凤:“你表姐是谁?”
丁香姨:“我表姐就是蓝胡子的老婆,方玉它的妹妹!”
陆小凤失声:“方玉香?”
丁香姨笑:“还有个名字,叫香香”
陆小凤又怔住。
丁香姨:“她知道你出手一向大方,生伯你路上没钱花,又怕你晚上睡不着,所
以……”
她咬着嘴唇,用眼角瞟着陆小凤:“所以她就要我来陪你!”
陆小凤忽然冷笑:“她不是要你来监视我?”
丁香姨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定误会她了,她表面上看来,虽然冷冰冰的,其
实却是个很热心的人,尤其对你。。’.....”
陆小凤:“对我怎么样?”
丁香姨又笑了笑,笑得更神秘:“你们两个在一辆黑黝黝的马车里泡了大半夜,她
对你怎么样,你心里难道没有数?又何必来问我?”
陆小凤板着脸,中停的冷笑,但是也不知为了什么,心里却仿佛有点甜丝丝的,觉
得很舒服。
就只这么点甜甜蜜蜜,舒舒服服的感觉,已是够让男人心甘情愿的把脖子往绳圈里
套。
所以等到陆小凤走出天福客栈的时候,身上的银票已多了五十张,后面盯梢的人,
却少了六个五个进了棺材,一个进了他的怀抱
这两件事虽然都不是他故意造成的,可是他也没有想法子避免。
就像我们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一样,对自己有利的事,他总是不太愿意想法子去避
免的。
你有没有同时被九个人跟踪过?
假如你有过,等到你发现九个已变成三个时,你就会知道那种感觉是多么轻松了。
只可惜这种轻松的感觉,陆小凤并没有能保持多久。
到了第二天,他就发现后面跟踪的人,又由二个变成了十个。
为了不想晚上失眠,陆小凤只有尽量不回头,尽量装作没有看见。
丁香姨却一直在不停的回头,从车后的小窗往外面瞧。
她终于忍不住问:“后面那些人又是来跟踪你的?”
陆小凤满心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丁香姨:“他们好像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盯上你了!”
陆小凤:“哦?”
丁香姨:“你知中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陆小凤:“不知道I”
他真的不知道。
丁香姨关起小窗,忽然钻进陆小凤怀里,小巧温暖的身子紧贴着他的胸膛,一双手
却比冰还冷。
“我怕!”她紧紧抱着他。
“怕什么?”
“后面那七个人里,有‘缺了半边’的,样子长得好凶。”
“缺了半边是什么意思?”
缺了半边的意思,就是这个左眼已瞎了,左耳已不见,左手已变成个铁钩子,左腿
也已变成木头的。
丁香姨:“最可怕的,还是他没有缺的那半边。”
他右边的眼睛、鼻子、嘴,都是歪斜的,而且已扭曲变形。
丁香姨用力握着陆小凤的手:“这个人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个缩了水的布娃娃,又被
人撕下了左边的一半。”
陆小凤:“布娃娃?…
丁香姨:“他年纪并不大,个子也很小,一张脸本来一定是圆圆的娃娃脸,可是现
在……”
她没有说下去,她已看出陆小凤眼睛里露出的憎恶之色,立刻改口问:“你知道他
是谁?”
陆小凤:“嗯J”
丁香姨:“你认识他?”
陆小凤摇摇头。
他好像很不愿意说起这个人,正如他也不愿意一脚踩在毒蛇上。
可是丁香姨却偏偏还要问:“可是你一定知道恼是什么人?”
有种女人天生就喜欢追根究底,她若想知道—件事,你若不告诉她,她甚至可以不
停的问你三天三夜。
陆小凤叹了口气:“他本来叫做‘阴阳童子’,遇见司空摘星后,才改了名字”
丁香姨:“改成什么名字?”
陆小凤:“阴童子!”
丁香姨笑了,眨着眼笑:“他本来叫阴阳童子,—定是因为他本来是个不男不亥的
阴阳人!”
陆小凤:“嗯!
丁香姨:“可是司空摘星却将他男人那一半毁了,所以他就只能叫阴童了』陆小
凤:“嗯。”
丁香姨:“司空摘星为什么不索性杀了他?”
陆小凤:“因为司空摘星一向很少杀人J”
丁香姨:“是不是也因为司空摘星觉得他女人那一半并没有做什么坏事?”陆小
凤:“嗯。”
丁香姨眼波流动,悠然:“我真想找个阴阳人来看看,我一直想不通他们长得竟究
是什么样子?”
陆小凤:“我也有件事想不通!
丁香姨:“什么事?”
陆小凤:“你为什么从来也不会脸红呢?”
现在丁香姨的脸就很红,却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她刚洗个热水澡。
吉祥客栈的房间也是二两银子—天,也是不分昼夜都供应热水的。
她一只手挽着发鬃,—只手拎着丝巾,从走廊那边的浴室走过来,用屁股拱开了房
门,娇笑着:“这里的房间太贵了,生意也个好,外面一个人也没有,你也应该跟我一
起去洗的!”
陆小凤没有听见。
他正在全神贯注的研究一只檀木箱子。
这口箱子就摆在他面前的方桌上,上面雕刻着很精致的花纹,还用金箔包着角,就
像是富贵人家用来收藏珠宝的那种箱子一样。
丁香姨转回身,立刻也看见厂这口箱子:“这是哪里来自勺?”
陆小凤:“店小二送来的!”
丁香姨:“是谁叫他送来的?”
陆小凤:“不知道!”
丁香姨:“箱子里有什么?
陆小凤也不知道。
丁香姨走过来:“你为什么不打开来看看。难道你怕里面会钻出条毒蛇来?”
陆小凤:“我只伯里面会钻出个女人来,像你—佯的女
人。
丁香姨瞪了他—眼,又笑:“我倒希望里面能有个男人钻了来,最好是像你一样的
男人”
她打开了箱子,脸上的笑容立刻冻结,整个人却吓呆
木箱里装着的,竟是—百多颗白森森的牙齿,还有五根黑哭带子。
染着血的黑带子。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丁香姨牙齿开始打战之后,才6能发出声音:“这……这是人的牙齿?”
陆小凤点点头,脸色看来也有点发白。
丁香姨:“这五根黑带子又是什么意思?”
陆小凤:“不知:“
丁香姨叹了口气:“你好像什么事都不知:“
陆小凤:“我只知道—件事。”
:“香姨:“你说!”
陆小凤:“男人的事,女人最好不要多管,也不要多问!”
这次丁香姨居然很听话,居然乖乖的坐下来,而且闭上了嘴。
这只不过因为她的人已吓软了,等她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立刻又说:“今天在后
面盯着你的那七个人,身上系的好像也是黑腰带!”
陆小凤板着脸,心里却也不能不佩服,她观察得实在很仔细。
女人好像天生就比男人更细心的,尤其是这种喜欢追根究底的女人。
丁香姨:“今天这七个人,难道跟那天晚上死的人有关?”
标题 <<旧雨楼·古龙《陆小凤系列·银钩赌坊》——第四章 醋海兴波>>
古龙《陆小凤系列·银钩赌坊》
第四章 醋海兴波
吉祥客栈的院落有四重,阴童子他们,好像是住在第四重院子里,把整个一个跨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