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人还没说话,队伍中一人发出嘎嘎笑“我说二哥,你也太娇嫩了,在南方不过两年,连风都吹不了?我看你还是别回去了,到了北境风沙吹死你!”

  梁二子回头瞪了他一眼:“少说两句少吃两口风吧!”

  梁六子在马背上叉腰得意洋洋:“我可不像你,我们河西可是风吹日晒,一张口一嘴风沙。”

  梁二子不再理会他,看向前方:“大哥他们不知道走哪里了?我们到前边城里歇脚等一等。”

  一行人进了城池寻了客栈,但并没有歇息。

  梁六子被梁二子拉着走在街上:“二哥要请我吃饭吗?反正我是没钱。”

  梁二子再次瞪他一眼:“你的钱都吃了?你看看你这两年胖了多少!河西有那么清闲吗?”

  “没有没有,河西忙死了,我不得不拼命吃才有力气。”梁六子笑着说,说话间看到街边的酒楼。

  这座城很繁华,华丽的酒楼茶肆林立。

  “二哥,随便去哪家吃都行,我不挑。”梁六子催促。

  梁二子却对酒楼茶肆不感兴趣,视线越过似乎在寻找什么,揪住梁六子向前走,一边问路人:“你们这里最好的商行在哪里?”

  路人很热情询问要买什么。

  “家里兄弟要娶媳妇了,买点贺礼。”梁二子笑说。

  “恭喜恭喜。”路人笑着说,更加热情,指着前方,“从街口拐进去就是我们这里最大的商行,金银首饰,玉石珍宝,家具皆有,我们这里人家娶亲嫁女,都从这里买。”

  梁二子笑着道谢,扯着梁六子向那边去。

  梁六子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姓霍的成亲,咱们干嘛还要准备礼物?”说着又怪笑,“墨门这么有钱,他一分钱都不用出,可以说入赘了,墨门应该给咱们钱。”

  “可以啊。”梁二子也不看他,只道,“到家你跟陈十要钱去,看他怎么揍你一顿。”

  梁六子哼了声:“谁怕他。”

  说着话两人来到了这边街上,一眼就看到一家很大的门面,挂着金碧辉煌的匾额。

  “这个——”梁六子抬脚就要进,又被梁二子揪住。

  “这是典当铺子。”梁二子说,指了指另一边,“那才是商行。”

  梁六子抬头看果然见金碧辉煌的匾额下悬挂着当铺的标记,而紧挨着的旁边的才是商行。

  “真是好笑。”他说,“典当铺子开在这里,是诅咒买了东西早晚要送回来典当吗?高高兴兴来买嫁妆,真是晦气!”

  说罢跺跺脚啐了口,向旁边的商行去了。

  梁二子摇头跟上。

  街上人来人往,面带喜色进出商行,而典当铺子也不断有人进出,身形佝偻神情灰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辆车停在路边已经很久了,车里的人似乎一直踌躇不敢走下来,恰好听到梁六子那句话,她不由苦笑一声。

  这是一个年轻的妇人,穿着打扮富贵,面容哀苦,喃喃自语:“买嫁妆的时候,谁会想有一天要当掉嫁妆。”

  成亲出嫁是人生中最高兴的时候,也没有人能知道将来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

  比如她,虽然这门亲事并不如愿,但也没想到丈夫会病死,而她连家产也要保不住了。

  当人妻母过日子,真难啊。

  “母亲。”怀里刚学会说话的孩子吃完了一块糖,坐不住了,扭啊扭,“饿。”

  年轻的母亲从哀伤中回过神,下意识伸手从车里的小匣子里取糕点,打开却空空,这才想起,身边伺候的婢女仆妇已经变卖了不少,这些日常出门该准备的也没人准备了。

  身边跟着的小婢女脸色惶惶:“我,我不知道,先前姐姐们没交代。”说着要下车,“少夫人,我这就去买。”

  要下车又尴尬地停下,看着年轻妇人欲言又止。

  买东西要钱。

  钱

  如果钱充裕,她们也不会在当铺前徘徊。

  小孩子哪里知道人间悲苦,饿了就要吃,吃不到就要哭。

  孩子哭了起来,年轻妇人也下定了决心,摘下荷包递给小婢女:“去买梅花糕给小姐吃。”

  小婢女应声是接过荷包去买了来。

  年轻妇人叮嘱她陪着小小姐玩,自己则拿起小包袱,想了想又带上遮面纱下了车,低着头躲藏着走进当铺。

  一进门就看到高大的柜台,整个当铺里都弥散着空寂的氛围。

  柜台后有声音传来“客官来了。”

  然后有一双眼看过来,下一刻声音变得热情“是黄少夫人啊。”

  年轻夫人心里轻叹一声,虽然她是第一次来,但这两年家里不断来当铺变卖,当铺的人眼毒消息灵通,哪里认不出她。

  迈进来,也无所顾忌了,年轻夫人将面纱摘下来,柜台后的掌柜亲自迎出来,神情和蔼又带着关切问:“夫人,有什么要帮忙的?”

  典当铺的人说话真客气,年轻的夫人不由想起族中人咄咄的面目,心里苦笑,都是为了钱,还是态度好点让人舒服啊。

  她轻叹一声,将包袱递过来:“劳烦掌柜看看这个,多少钱。”

  掌柜的双手接过,将包袱打开,见其中是一套衣裙,他先赞叹一声:“好刺绣啊。”

  听说当铺的人都会百般贬低,尤其是衣裙,年轻妇人看一眼掌柜,忍不住说:“这裙子上绣了百蝶,走动起来栩栩如生,宛如蝴蝶环飞,非常好看,是我姐妹们送我的生辰礼。”

  那也是她当女儿最后一个生辰,但再回首看,竟有过了半生的感觉。

  从丈夫死后,族中开始争抢家产,逼迫她们孤儿寡母,她日夜煎熬,偶尔做梦,会梦到那时候,觉得自己还是无忧无虑的少女,得以片刻的喘息。

  这些女儿时期的美好过往,她忍不住多说两句,然后看到掌柜的含笑应声:“夫人的姐妹们真好。”

  这种和善又敷衍的话,让年轻的妇人垂下视线。

  谁会对别人的过往感兴趣呢,来当铺的人谁没有美好的过往,但又有什么用呢?

  时光如流水逝去不复返,她不再多说了,还是说眼前吧,道:“您看,值多少钱。”

  衣服典当是最不值钱的,沦落到当衣服的地步也是实在走投无路了。

  “这衣裙,这绣工,是——”掌柜的声音传来,似乎询问又似乎琢磨。

  年轻夫人低下头,心里轻叹一声。

  这衣裙也不是出自名家之手,甚至是当初在京城新开的店铺,一个小绣娘的作品。

  能换半袋米也算不错了。

  “掌柜的您看着——”她抬起头要说,您看着给吧。

  但话没说完,就见掌柜的面色凝重,将衣裙捧在手里。

  “少夫人您稍等。”他说,“我要请东家掌掌眼。”

  这,一套衣裙还需要东家掌眼?

  年轻的夫人有些惊讶,莫非最低的价钱都给不了,她带着几分难堪扭开视线:“可以。”

  现在她也没办法说不可以。

  掌柜的捧着衣裙进去了。

  店伙计且是女侍进来了,捧着香茶点心:“少夫人您润润口。”

  年轻的夫人看了眼茶点,她现在落魄了,但出身京城世家,一眼也能辨认好东西的,这捧上的茶点都是上品。

  典当铺子的待客还真热情。

  年轻的夫人心里又苦笑,可不是,来典当铺都是给人家送钱的,暴利啊。

  她还不至于沦落到要吃典当铺点心的地步。

  年轻夫人颔首道谢,目不斜视。

  “少夫人,小小姐也来了吧。”又一个女使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带着歉意说,“耽搁少夫人了,免得小小姐等急了不开心,给她拿着玩吧。”

  这典当铺的待客之道真是太周全了,年轻夫人有些惊讶看了一眼女侍,原本要拒绝,视线落在她手里的拨浪鼓上。

  与以往见到的不太一样,精巧可爱,两边的鼓槌也是雕刻成小狗小猫的模样。

  女使见她看,便笑着摇动拨浪鼓,室内响起清脆的响声,那飞起的鼓槌上的小狗小猫宛如在荡秋千,夹杂着鸡鸣狗叫,煞是热闹。

  年轻的夫人忍不住扑哧笑了,笑了又回过神,哎,她都多大了,竟然也能被玩具逗笑。

  女侍也笑起来:“好玩吧,少夫人,给小小姐拿着玩吧。”

  她的女儿虽然小,但孩子也最敏感,家中变故以来,小孩子也渐渐不再笑了。

  孩童们就该无忧无虑,年轻的夫人想,她现在虽然苦,但小时候少女时候过得真是快乐啊,有这些记忆,现在苦熬中也算有点甜。

  念头闪过她伸手接过,真诚道谢。

  说话间,掌柜的从后边进来了,面带笑意:“少夫人,我们东家看过了。”说着将衣裙放下,同时推过来一个钱袋,“这里有十金。”

  十,金!

  年轻的夫人一时震惊握着拨浪鼓站起来,这也太多了吧!

  当初买这个衣裙,是姐们月钱中出的,再贵也没多少钱。

  怎么能当十金!

  先前家里拿着祖传的首饰来都没这个价。

  十金,年轻的夫人心里念头飞转,足够铺子上周转了,能留住得力的掌柜,能不用族中相助,甚至,或许还能给婆婆再请个大夫

  但怎么可能?

  “少夫人,您看,可够?”

  那掌柜的声音再次传来。

  似乎不够的话他还会加。

  当铺的人这么好说话?

  这不可能,她不是天真无邪的少女了,知道世道艰难,知道人心难测,也知道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年轻的夫人看向掌柜的,问:“为什么?我这套衣裙并不值钱。”

  她眼中带着几分戒备。

  “你们,想要什么?”

  掌柜的笑了,和蔼说:“不瞒夫人,这衣裙的确不值钱,但这手艺是我们东家”他的声音滑过舌尖,“认识的仰慕的敬佩的绣技,原本以为失了传承,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所以我们东家说了,无价,或者说,愿助黄少夫人一力度过难关,这不是为了您,是为了这位绣娘。”

  绣技,绣娘。年轻的夫人看向衣裙,真的假的?

  “您娘家姓蒋,这衣裙是从京城买的吧,这里有绣娘的标记。”掌柜的含笑说更详细,指着裙子上一枚蝴蝶,“七星。”

  七星,那个绣娘好像是这个名字,时间太久了,再加上这么小的小事,她记不清了,年轻夫人不可置信又有些激动,难道真的

  掌柜的将钱袋,和当票再次推过来:“少夫人,您请放心,您家也是做生意的,应该知道做生意要长久,钱很重要,信义比钱更重要。”

  年轻的夫人踌躇一刻,抬起头看着掌柜的:“那我将来还能赎回吗?”

  掌柜的笑了:“当然可以,只要少夫人付得起钱。”诙谐眨眼,“老儿提醒少夫人,赎回的钱可不止十金哦,我们当铺做生意很黑心的。”

  黑心,比起那些表面上说得好,内里不知什么心的族人更让人放心,年轻的夫人笑了,伸手接过钱袋当票,再看一眼绣裙,垂目施礼:“多谢,我将来会赎回来的,我做不到的话,也会交代女儿替我赎回来。”

  说罢转身疾步出去了。

  身后掌柜的含笑相送。

  年轻的夫人不待婢女搀扶,自己上了车,把车里正哄劝孩子有些焦急的婢女吓了一跳,再看夫人的脸色,又红又白,一副受惊失魂的模样。

  “少夫人,不行吗?”婢女结结巴巴问。

  她就知道,一件衣裙能值几个钱。

  但夫人也没东西可当了。

  “少夫人,再给京城写信吧。”

  京城是娘家,总不能真对女儿不管吧。但少夫人写了几次后,不肯写了。

  “祖母已经过世,家里分了家,爹娘这边有哥哥嫂子,妹妹们也都待嫁,我一个外嫁女,难道要靠娘家一辈子?”

  “惹嫂嫂们不悦,还会影响妹妹们说亲。”

  “我虽然是蒋家的女儿,现在已经是黄家的媳妇,日子,也只能靠自己过了。”

  但怎么靠嘛,少夫人什么都没有。

  婢女战战兢兢,怀里的孩童也张口要哭起来。

  “囡囡。”

  年轻的少夫人手一伸,递过来一个拨浪鼓,轻轻一晃。

  咧嘴要哭的孩童顿时瞪圆眼,旋即笑起来伸手来抓。

  年轻的夫人将拨浪鼓给她,孩童开心摇晃咯咯笑。

  小婢女觉得心瞬时轻松了,然后看到少夫人递来一个钱袋。

  “当了。”她轻声说,“十金。”

  小婢女只觉得心忽悠悠飞起来,人都有些虚浮。

  十,金?!

  她张大嘴看着车里的少夫人,原本围绕在少夫人身边的愁云都散去了,少夫人散发着金光。

  “少夫人。”她喃喃说,“您真是厉害!”

  蒋家的小姐真是厉害!

  随便拿出一套衣裙,都能值十金!

  年轻的夫人看着小婢女的模样,忍不住也笑了,一笑觉得心里的浊气都散了,她有多久没有笑过了。

  此时此刻露出久违的笑,都是因为这家当铺。

  她掀起车帘看外边,她要记住这家当铺的名字。

  更要记住一个人名。

  七星。

第69章 岔路口

  七星。

  典当铺内,东家手指轻轻抚摸刺绣上的蝴蝶,感受其上的两个隐蔽的名字。

  匠人们会喜欢在隐蔽之所标记自己的名字。

  七星小姐也不例外,甚至格外喜欢。

  “先前门内有人说过,她做的农具上都标有名字。”掌柜的含笑说。

  “既然是买过掌门技艺,遇到难事了,咱们就当售后保修了。”东家说,“这位黄少夫人虽然年纪轻,性情倒是坚韧,熬过这一关,接下来就好过了。”

  掌柜的点头:“我会让人看着点。”

  东家用手再次抚摸了七星两字,想到什么问:“前些天信上怎么说?掌门定下了新名号?”

  有些墨者初入江湖喜欢起个名号,不过像掌门这样半路起名号的不多。

  掌柜的点头:“是,说叫九针,是以先掌门那把藏了巨子令的六尺剑为号。”

  提到先掌门,东家神情怅然又带着敬佩。

  两年前,皇帝宣告诛杀了晋王案的最后一个主犯,大赦天下,紧接着墨门便公布了当年事的真相,墨门柳书生写了一篇声情并茂的故事,告诉诸人当年死在晋地的墨者并非跟随晋王谋逆,而是阻止了晋王谋逆,且还将墨圣之技铸造成生民神器,现在农具已经在各地推广,京城的城防这两年也快修整结束了。

  先掌门洛工,的确当被铭记。

  “九针。”东家点点头,“好名字。”

  说到这里又露出笑脸。

  “掌门要成亲了,咱们这边的礼物准备好了吗?”

  掌柜的笑意浓浓点头:“准备好了,今日就装车运去北堂。”

  大路上人来人往,车马粼粼。

  随着行路,梁二子和梁六子的携带的包袱越来越大。

  “我看还是雇个车吧!”梁六子拉着脸说,“我穿上铠甲,带上兵器,都没这么负重!”

  梁二子向前望,前方官路交叉口,有好大一座茶楼,春光下五彩旗子飞扬。

  “到了。”他说指着前方,“三弟四弟约定的汇合之地,就是这里。”

  两人很快驶近,一眼就看到外间马棚下不少军马,另有一辆大车,悬挂着梁氏军旗。

  梁六子顿时乐了:“还是三哥四哥聪明,直接拉了车。”说着也不急着进茶楼里,跳下马就喊着随从卸包袱,“快,把我的也装上去,我可不能再驮着了。”

  梁三子梁四子坐在二楼上,也看到了他们,此时倚着窗喊:“老六,又不是你驮着!”

  双方哈哈大笑着,两年未见,脸上都是难掩高兴,梁六子和梁二子大步进了楼内,见一楼的大厅也坐满了人,尤其是内里一处围着屏风的位置,人格外多,坐着站着,不断发出嘈杂声,有叫好,有哀叹,夹杂着骰子撞击声

  “聚众赌博?”梁六子瞪眼,“这地方官府不管吗?”

  他的话音落,就听见那边传来懒懒声音“喂,外地人,别乱说啊,我们这是玩游戏呢!”

  人多再加上屏风遮挡,也看不到说话人的模样,听声音是个年轻人。

  耳朵倒是尖!梁六子心里说,有心要反驳,被梁二子抓住。

  “少惹事!”梁二子喝斥,将他一推,“上去。”

  梁六子看了那边屏风一眼,撇撇嘴,蹬蹬蹬上楼去了。

  这边屏风人群喧嚣依旧,还有人催促“快点开始吧。”

  “跟外地人打什么嘴仗!”

  “快快这次我全押上了,一定赢。”

  被一群眼红的人围着坐着的年轻人差点被挤翻。

  “别急,别催。”他说道,“踩到我的鞋子,踩坏了——”

  说着抬脚,挤过来的四五人只觉得一晃,如风扫过,向后一退。

  年轻人低着头,将掉落的鞋子穿在脚上。

  这是一只草鞋。

  “一个破草鞋,踩坏就坏了,值几个钱!”站在旁边的男人没好气说,一边抖动怀里的钱袋,“来来来,大爷给你一个钱,你去买一双!”

  “一个钱,可不够。”年轻人说抬起头,露出清爽俊逸的脸,以及将脚一抬,几乎递到了那人鼻尖前,“我这草鞋,可是镶金的。”

  镶金

  谁家草鞋镶金啊?

  但看着鼻尖前的草鞋,眯着眼可以看到其内缠绕着金丝银线,视线里闪闪发光。

  下一刻脚放下去,换成了年轻人闪闪的笑脸,他举起手,指着桌案上摆着的三个瓷碗。

  “风来有钱,吹走无影。”

  “有来有去,慧眼识金。”

  “来来来,瞧一瞧,猜一猜,金在哪个碗,谁猜对了就归谁。”

  伴着他的吆喝,围着的人群顿时涌涌,发出更大的喧嚣。

  喧嚣并没有没完没了,梁家兄弟们下楼的时候,看到屏风前的热闹已经散去,有一个年轻人斜靠在椅子上,面前只坐着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

  “哥哥,不是我不带你玩,你没钱了,还欠我这么多钱,怎么玩啊。”

  年轻人无奈地说,一口一个哥哥,神情亲切,但接下来的话却没那么亲切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一个手艺人,你总不能欺负我吧。”

  “你要是欺负我,我只能去报官,其实报官了也好解决,县衙那位大人,很喜欢砍人手”

  他说着,伸出手轻轻划过男人放在桌上的手。

  宛如被蛇爬过,失魂落魄的男人陡然惊醒,畏惧地向后躲:“别,别砍我的手,我还,我还——”

  年轻男人看着他:“你拿什么还?你上次把房子当了吧?你又没地,还有什么?”

  男人喃喃:“我还有什么?”忽地眼一亮,“我还有个老婆!”

  听到这里时,竖着耳朵的梁六子哈了一声:“这不是赌是什么,都要卖妻——”

  话没说完就被梁三子梁四子架住,拖向外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