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校对】《洛九针》作者:希行

文案

  陆三公子刻苦求学四年,学业有成即将平步青云

  陆母深为儿子前程无量而开心,也为儿子的前程忧心

  所以她决定毁掉那门不般配的婚约,将那个未婚妻赶出家门

 

 

第1卷 小城·共28章《洛九针·烬夜行》
第一章 残剑引
夜色如墨,都察司地牢的阴湿气息裹挟着血腥味。霍莲提灯立于暗室,手中紧握半截断裂的六尺剑,剑身映出他冷峻的眉眼。自那日从七星身边夺回此剑,他再未合眼。
「都督,城郊发现墨门密符。」朱川匆匆来报,递上一块刻有螺旋纹路的木牌——正是墨门「天工」一脉的信物。
霍莲指尖摩挲木纹,脑海中蓦地浮现七星垂眸避他视线的模样。彼时她自称「七星」,却与记忆中那个坦然迎向他目光的女子判若两人。剑在鞘中嗡鸣,似在呼应他胸腔翻涌的疑虑。
「备马,去荒原。」

第二章 荒原烬
七星独行于北境荒原,腕间缠着染血的布条。三日前,她循着墨门残卷线索追踪至此,欲寻回洛掌门遗留的「天枢图」。风雪呼啸中,一座废弃的墨门工坊轮廓渐显,檐角悬挂的青铜铃铛早已锈蚀,却在风中发出断续哀鸣。
「七星姑娘,久候了。」阴影中走出数名黑袍人,为首者手持一柄通体漆黑的短刃,刃身刻有与天工密符相同的螺旋纹。
七星瞳孔微缩——那是墨门叛徒「鬼工」一脉的标记。
「交出天枢图,或可留你全尸。」黑袍人冷笑逼近。
七星未答,指尖轻扣腰间竹棍,青雉缝制的荷包随风晃动,内里藏着她亲手研磨的毒粉。

第三章 烬中生疑
霍莲策马赶至时,荒原已成火海。焦土之上,七星单膝跪地,竹棍贯穿一名黑袍人咽喉,断剑斜插于身侧,血顺着袖口滴落。
「你不是她。」霍莲握紧剑柄,声音沙哑。
七星抬头,火光映亮她苍白的脸:「霍都督,墨门之事,与你何干?」
「墨门?」霍莲嗤笑,猛地扯开黑袍人衣襟,露出其胸口烙印的皇城暗卫徽记,「这是朝廷的局。」
七星一怔。远处忽有箭矢破空声,霍莲反手挥剑格挡,断刃与箭簇相撞迸出火星。他一把拽住七星手腕:「走!」

第四章 烬夜同舟
两人藏身于废弃矿洞,七星倚壁调息,霍莲撕下衣摆为她包扎腕间伤口。火光摇曳间,他瞥见她锁骨下方一道旧疤——与记忆中那人分毫不差。
「你究竟是谁?」他指尖无意识抚过疤痕。
七星闭目未答,脑海中却闪过零碎画面:
——少女赤足立于铸剑炉前,火光将她的影子拉长,与霍莲幼年记忆中那道身影重叠。
——洛掌门抚剑长叹:「七星,你生来是墨门最后的‘烬’。」
洞外追兵脚步声逼近,霍莲忽然将断剑塞入她掌心:「你的剑,自己护好。」

第五章 烬火燎原
三日后,京城骤起流言:都察司都督霍莲与墨门逆贼同谋,私放钦犯。
御书房内,皇帝把玩着一枚天工密符,对跪地的霍莲轻笑:「爱卿可知,朕为何留她性命?」
霍莲垂首,喉间哽着血腥气。
「因为她才是真正的‘洛九针’。」皇帝掷符于地,「洛氏血脉未绝,墨门秘库永无宁日。霍莲,你该知道如何选。」
夜雨滂沱,霍莲独立城楼,望着七星曾栖身的破庙方向。朱川呈上密报:墨门残部现迹南境,携天枢图残卷。
他抚过腰间新佩的长剑,剑鞘暗纹与七星断剑如出一辙。
「备船,南下。」

第1章 百泉城

  百泉城位于大周西北边陲,正如名字一般,泉水遍布,被誉为“小江南。”

  炎热夏日,口干舌燥灰头土脸的客商们一进城,入目有绿柳摇曳,石桥如月,河水清清,立刻就卸去了疲惫。

  每个人都不由停下脚步,放下了行程,或者走进酒楼茶肆,或者站在桥头看泉水汩汩,享受片刻夏日静谧。

  但今日的街上却很是喧闹,在城中某个方向不时响起炮竹声,街上还有一队人敲锣打鼓。

  “这是过什么节?”坐在茶肆的外地的客商们好奇问。

  虽然今天不是他们熟悉的节令,万一是当地的风俗呢。

  来添茶的伙计笑着说:“不是过节,是有大喜事。”

  这倒也是常见,家里遇到喜事,是要热闹一下,客商们向外看,此时敲锣打鼓的队伍走近,为首的两个家仆,将手一扬,一把大钱如雨而下,街上顿时沸腾——

  客商们也不由哈了一声。

  竟然是当街撒钱!

  这种场面还真是只在江南见过,那是豪商们的手笔。

  这边陲小城竟然也有如此豪富之家?

  这是什么大喜事啊?

  “是陆家布行的三公子,考上秀才了。”

  秀才啊,那就是有功名在身了,的确是大喜事,客商们含笑点头。

  旁边又有当地人加入了闲谈。

  “陆家以前也用钱捐过孝廉,捐秀才是第一次。”

  “你看看你这话,秀才怎是捐的?那是陆三公子考上的。”

  “陆三公子自小就聪慧有名。”

  “陆三公子今年才十八岁!”

  竟然这么年轻!与举孝廉不同,秀才可是要真才实学考试的,而且名额都有限,多少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考上,见多识广的客商们也不由追随着敲锣打鼓的队伍,好奇那位年少有为的陆三公子是何等风姿。

  陆家的宅院在城西,一座五进宅院,居住了兄弟三家,跟江南的豪富相比,家宅有些寒酸了。

  陆家的根基其实也是不能跟江南豪富相比的。

  陆氏是从外地迁来百泉县,当过长工,卖过草鞋,生意是在陆老太爷那一辈做起来的,一间铺子变成两间,三间,家业渐成,但就算在百泉县也算不上是豪富之家。

  直到几年前陆大老爷买了船行,买卖四通八达,陆家的气势一下子就不同了。

  外边有家仆鼓乐游街撒钱,巷子外婢女仆妇施粥,家宅里亲朋好友商家伙伴们都涌来了,越发显得家宅局促了。

  几个妇人坐在花厅的角落里,一边打量四周,一边闲谈,其中一个妇人告诉大家最新的消息。

  “不会局促太久了,陆家把祁家巷子买下来了。”

  陆家所在的巷子后,还有一条巷子,地方比这边大很多,原本属于祁氏。

  祁氏是百泉县的世家大族,他们家可不会为了一个子弟举秀才而在全城掀起热闹,因为那样的话,百泉县就热闹不断了。

  祁氏诗书传家,子弟都是读书人,功名似乎从出生就已经披在身上了,这一辈的祁老太爷学问出名到被皇帝请去当皇子的老师。

  但也正是因为学问,祁家引来了灭族大祸。

  五年前晋王谋逆,戕害太子,作为晋王曾经的老师,祁老太爷被大怒之下的皇帝问罪教无方,一道旨意抄了家。

  就这样一夜之间祁氏呼啦啦散了,曾经人来人往高门深宅荒废。

  “原来是被陆家买了啊。”另一个妇人惊叹,“虽然是罪产,但因为占地广,很贵呢。”

  先前说话的妇人哎呦一声:“陆家难道还怕贵?”

  有妇人跟着点头,有些夸张地说:“陆家如今都能买下半座城呢,别说一个废弃的祁氏旧宅。”

  “这件事的关键倒也不是钱。”有一个妇人忽的低声说。

  她说话轻声细语,长的也文雅带着几分书卷气,穿着打扮在妇人们中显得有些寒酸。

  但穿金戴银商贾气息的妇人们却丝毫没有轻视。

  这位夫人是县尉家的,官家身份,以往是很少能跟她坐一起的。

  “孙夫人您说说。”妇人们忙恭敬问。

  孙夫人轻轻一笑:“这是没入官产,不是有钱就能买的,如不然百泉城难道就没有有钱人?要想买,需要的不是钱,是资格。”

  她看着前方厅内,那里是男客区,陆家的三个兄弟都在,陆大老爷是红光满面,被诸人簇拥。

  “如今啊,陆家有资格买了。”

  陆家不止是有钱了,那位少年公子踏入仕途,带着陆氏步步高升,成为新的士族大家。

  就像曾经的祁氏那样。

  这就是气运,气运有消有长,祁氏的气运消了,陆氏的气运长了。

  富商妇人们都听懂了,看向花厅的视线除了艳羡,还多了些敬畏,商人逐利,交情凉薄,此时你好我好,下一刻就能翻脸,但以后不能这么待陆家了,陆家就是生意上没钱了,他们也不敢慢待。

  因为陆氏有权。

  权,是比钱更厉害的东西啊。

  “陆大夫人真是生养了一个好儿子啊。”一个妇人忍不住喃喃。

  女人嘛,前半生以夫为靠,后半生以儿为靠,这两个靠山都是看造化的。

  陆大夫人真是好造化,嫁了个有钱的夫婿,生养了平步青云的儿子,真是令人羡慕。

  提到陆大夫人,妇人们咿了声:“陆大夫人呢?”

  适才只顾着闲谈,此时四下看,女客这边有陆家妇人们在,只不过是二房三房的主妇,当家的陆大夫人却不在。

  不应该啊,这是一个母亲最荣光的时候,陆大夫人怎么避开,把这风光让给两个妯娌?

  她们可没听说陆大夫人对妯娌如此和善。

  陆老太爷过世后,陆老夫人一心念佛,住在城外庄子里俗事不管。

  陆大夫人掌家,在两个妯娌面前做派堪比婆母。

  “我先前刚进来时见了。”一个妇人道,“但好像有什么事,就匆匆进去了。”

  一直到现在都没出来?

  什么事啊?

  那妇人低声又说:“大夫人,脸色很不好,眼里很是烦恼。”

  这话让妇人们惊讶,又有些不信。

  怎么可能?

  陆大夫人如今有子万事足,还有什么能让她烦恼?

 

 

第2章 世上事

  这世上哪有万事无忧称心如意啊。

  陆康氏看着铜镜,铜镜是江南来的,有立人高,能将她照的清清楚楚。

  以前家里可用不了这么好的镜子。

  但就比如这镜子好也不是就能让人开心,陆康氏能清晰的看到自己青春逝去后衰败纹路。

  没有女人能直面这个。

  尤其是镜子里还有另外一个青春年少的女子。

  陆康氏的视线下移,看到镜子里照出的跪着的女孩儿。

  她穿着白纱碧裙,一条丝带勾勒出纤细腰身,垂着头露出脖颈,白莹莹。

  不用看脸,就足矣让人移不开眼。

  看脸的话,陆康氏知道,那就能扎在你心里了。

  不过,陆康氏是女人,美人扎不进她心里,她还要把美人从别人的心里拔出来。

  “阿七。”她忍着脾气,像以往那样亲昵地唤小名,“我以为跟你说清楚了。”

  女孩儿伸出手抓着陆康氏的裙角,不停地摇头:“夫人,夫人,不能,不能啊。”

  她似乎无力又似是哭哑了嗓子,声音软弱无力。

  “不能什么?”陆康氏沉声说,“谁说订了亲不能退亲?”

  女孩儿抬起头。

  “不止是定亲,夫人。”她哀泣,“我是进了门的……”

  “你那算什么进门!”陆康氏恼火地喝断,甩开女孩儿的手。

  女孩儿宛如被拔去依靠的藤萝,软软倒地。

  旁边缩跪着如同不存在的婢女跪着爬过来,喊声小姐,伸手搀扶。

  陆康氏在镜子前踱步,声音如脚步一般带着狠风。

  “你那叫什么进门?你无父无母,外祖父病重无依,我们才将你接进来。”

  “这能叫进门?这叫照看,这叫怜惜,这叫慈悲!”

  “你不知感恩,竟然敢要挟!”

  陆康氏并不是温和的内宅妇人,出嫁前在家里管账,出嫁后还在陆家店铺上守过柜,直到前几年家里生意做大,越来越有钱,她才开始过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夫人日子。

  敢跟她讨价还价,那是休想讨到便宜。

  女孩儿被劈头盖脸呵斥,双目失神,流泪摇头。

  “夫人,是大老爷请求,越老太爷才将小姐送来的——”婢女忍不住说。

  陆康氏大怒,扬手就给了这婢女一耳光。

  婢女被打得跌伏在地,鼻血溅落。

  “吃里扒外的东西。”陆康氏骂,“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谁给你饭吃?一个奴婢,也胆敢来质问主子!来人,把这贱婢拖出去卖了——”

  原本趴伏在地的女孩儿呜咽一声扑到婢女身上。

  两个仆妇上前要扯开,藤蔓一般孱弱的女孩儿却死死不放。

  屋子里拉拉扯扯,夹杂着陆康氏愤怒叱骂。

  “我好声好气跟你讲道理,你不听。”

  “我给你体面,你别不知好歹,这五年是谁给你饭吃,给你家住,给你姐妹相伴?”

  “我现在还把你当越家小姐,你如再纠缠不休,别怪我把你当奴婢!”

  陆康氏的陪房杨妈妈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场面,神情有些焦急,提醒:“今日家中待客。”

  虽然大夫人的宅院不许人靠近,但毕竟今日人多眼杂,万一被听到了,那些妇人们耳朵多长嘴巴多快,原本没事也能说出事,转眼就能传遍全城。

  仆妇们忙停下拉扯,陆康氏也停止了叱骂,恨恨看着地上跪着的主仆两人。

  “这两个贱婢也知道,所以捡着今日跑回来,就是要让我陆家颜面无存,要害我儿前程被毁!”

  杨妈妈劝道:“夫人消消气。”自己蹲下来看着那女孩儿,“阿七小姐,我相信你不会害三公子的。”

  三公子的名字似乎给女孩儿注入了力气,她撑起身子摇头:“我当然不会,我当然不是要害三哥哥——”

  “但三公子今时今日的身份,你非要霸占正妻之位,就是害他啊。”杨妈妈叹气说,“你想想,三公子将来要去的地方,京城,将来要做的是,入朝当官,你这样的出身,不仅不能助他,反而会让他被人耻笑。”

  女孩儿看着杨妈妈,动了动嘴唇。

  她没发出声音,但杨妈妈看懂了。

  她说先前你们可没这样想。

  先前,应下亲事的时候,接她进门的时候。

  杨妈妈脸色也沉下来:“阿七小姐,先前是先前,世上哪有一成不变?人要向前看,不要总是揪着过去。”

  这是什么道理?这就是道理吗?女孩儿的眼神更加茫然,脸白的像薄瓷,似乎一戳就破了。

  真是好美人啊。

  杨妈妈心里忍不住轻叹,又循循善诱:“小姐,你就听夫人的,夫人是喜欢你的,你十岁就被夫人养在身边了,跟家里的小姐们一般,夫人怎能舍得你?将来三公子有了正妻,你在夫人心里也不是她能比的,还有三公子,你是与他一起长大的,在他心里自然也不一样,就是个名分而已,听我的话,咱们不提婚约了,不提婚书了,也能过得好好的。”

  珍珠般的泪水随着女孩儿的摇头,跌落在杨妈妈伸出的手上。

  “这样不对。”她声音喃喃,“这样不对,没有信义,你们不能——”

  “你跟她废什么话!”陆康氏再次咬牙低声,“我那日在庄子上已经跟你说得清清楚楚,婚书也被我烧了,你也看得清清楚楚,事已至此,应还是不应,就一句话,你若是不愿意做妾,庄子也不用去了——”

  她伸手向外一指。

  “就从我家滚出去吧。”

  说到这里又冷笑。

  “我可不怕你闹,你一个被我抚养多年的孤女,你有什么资格跟我闹?”

  “闹起来,看看世人是信你,还是信我。”

  “跟我讲信义?你也不看看你是谁!”

  说着伸手去拉拽女孩儿。

  “走,你现在就跟我去院子里,让大家看看,大家是信我们陆家不讲信义,还是你这个贱婢得陇望蜀要败坏我儿!”

  女孩儿纤细肩头被抓住,宛如破布一般被拎起来,她发出一声急促的低呼,被仆妇按着的婢女再次挣开扑过来。

  “夫人,夫人,小姐病着呢,小姐病着呢。”

  屋子里再次陷入混乱,门也再次被敲响。

  “什么事!”陆康氏喝道。

  “大嫂。”门外女声略有些急促,“颍川郡公家的夫人来了。”

  这名号让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门也被推开,陆家二夫人陆宁氏走进来,轻声说:“别的人我们可以迎着,但这位夫人您必须亲自接啊。”

  那是自然,颍川郡公可是禹城里的贵人,没想到竟然也来到他们百泉县了,为她的儿道贺。

  陆康氏深吸一口气,松开手将女孩儿扔在地上。

  “把她送回庄子去。”

  “绑起来堵住嘴,装车,从后门出去。”

  仆妇们应声是,陆康氏吐出一口浊气,陆宁氏在旁弯着身子为她抚平裙角。

  “大嫂也是,这可不值得动气。”她说,“出去了可得高兴点,别被人看出来。”

  陆康氏说:“倒被你来教训了。”

  陆宁氏笑说:“这都是大嫂把我教的好。”

  陆康氏被她打岔,脸色缓和,向外走去。

  陆宁氏错后一步,刚要迈步,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裙角。

  裙角金线点点勾勒花纹,垂下纹路若隐若现,展开则菊花绽放,煞是美丽。

  这般好刺绣,整个百泉县也找不出第二个。

  女孩儿的颤抖的手指感受着针线纹路,这是她绣出来的。

  不止一件。

  夫人们箱子里,五年来堆放着独一无二的裙子,每一件都融着她熬夜的心血。

  二婶婶——

  二婶婶常常捧着她的脸说,阿七天下最厉害。

  二婶婶说,她最喜欢阿七了,她没生养女儿,阿七就是她的亲生女。

  二婶婶的脚一抬,衣裙翻飞,脱开了手指。

  脚步杂乱,两个夫人走了出去,自始至终二婶婶都没看地上一眼,似乎屋子里没有这个人。

  屋门关合,隔绝了里外,女孩儿伸出的手垂落在地上。

 

 

第3章 那个人

  陆三公子的贺喜宴,开了三天。

  三天过后,人逢喜事的陆康氏也有点扛不住,精神没那么爽了。

  一大早端起碗筷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大嫂酒量不行。”陆宁氏站在陆康氏身边,用手给她按着太阳穴,“才喝了这点儿就睡不好吃不好。”

  其实按这个也没什么缓解,不过陆康氏不拒绝服侍,闭着眼舒缓眉头。

  “那可要多适应适应,接下来,咱们异哥儿让大嫂饮酒的时候越来越多。”三弟媳在旁笑说。

  陆康氏的眉头更舒展了,嘴边也带了笑意。

  门外脚步蹬蹬,有十四五岁的女孩儿冲进来,只穿着小衫裙子,散着头发。

  “娘。”她急声问,“阿七呢?”

  陆康氏睁开眼,嘴角一沉:“披头散发像什么样子!”

  陆蕊是陆康氏的小女儿,半点不怕母亲的呵斥。

  “怎么她病了几天了还没好?肯定是偷懒。”她跺跺脚,“今日我要去周六娘家赏花,我等着她给我梳头呢。”

  陆康氏看她身后:“你跟前的丫头仆妇都是吃闲饭的?没用就都卖了吧。”

  站在厅外的丫头们缩缩跪下。

  “她们没有阿七手巧,我自来出门都是让她梳头。”陆蕊说,催着陆康氏,“娘,你快点把她从祖母那里接回来,梳好了头再送回去。”

  陆宁氏笑道:“你自来都用她,这次不如试试婶娘的梳头婆子,一定让你满意。”

  陆蕊似信非信。

  陆宁氏给婢女使个眼色,她的婢女笑着上前牵着陆蕊的手“六小姐跟我来。”

  陆蕊便犹犹豫豫走了。

  陆康氏气恼地在后呵斥“成什么样子,以后怎么嫁人。”

  “这叫自然天成。”陆宁氏笑说,“再说有异哥儿这样的哥哥,咱们蕊蕊还愁嫁人?”

  那倒是,女子们的身家地位都是靠父兄给的,父兄得力,人人高看,万事无忧,陆康氏嘴角弯了弯,但还没露出笑脸,又有仆妇匆匆跑进来。

  “夫人夫人,那阿七从庄子里——”

  仆妇显然是从外边跑回来的,气喘吁吁,冒着一头汗。

  陆康氏的嘴角一沉,一拍桌子站起来:“她竟然敢又跑回来,她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打断她的腿?这几年让她日子过得太好了,真把自己当我们陆家儿媳了?”

  说到这里冷笑。

  “就算是儿媳,也不过是童养媳。”

  童养媳是什么?是来当奴婢,可以打骂,可以退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