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紧双腿把下巴放在膝盖上,眼瞳黯淡下去:“我已经从卡塞尔学院退学了,龙族的事情从那天开始就跟我没关系了…好吧好吧我知道你们要嘲笑我,看啊看啊这个要去当夫人的女人,那就嘲笑好啦!反正我知道你们会嘲笑我的…”
“拯救世界回来继续结婚就是了,”芬格尔大大咧咧地说,“拯救世界和结婚丝毫不冲突,我也是丢下了无数痴缠我的古巴妹子赶回来拯救世界的。”
“不,冲突的。”诺诺盯着路明非的眼睛,轻声说,“你记得你决定加入卡塞尔学院的那天晚上我对你说的话么?卡塞尔学院对你来说是一扇门,打开这扇门你就会进入新的世界,但那样你就再也回不去了…你每做出一个新的选择,其他选项就消失了。自始至终,你都只有一条路走。你不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选择,但我已经做好选择了。”
寂静,就像是心里有根弦被拨响了,音波袅袅地弥散开去,最后剩下的那份寂静。
路明非这才意识到酒窖里真的很寂静,如果他们三个都不说话,那它简直寂静得像个黑洞。烛光摇曳,芬格尔抓耳挠腮,诺诺拥着她的长围巾,眼神倔强地看他,像猫,像死也不会认错的猫,外面的潮声正急。
他当然记得诺诺说的那句话…你打开前方那扇门的时候,身后的退路就会消失,自始至终,你都只有一条路走…
他很清楚地记得当初自己为什么决定加入卡塞尔学院,那是因为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了,在那间放映厅里最后一个让他舍不得的人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这个时候诺诺走了进来,向他伸出手来。
诺诺可能也有一个隐隐作痛的理由吧?这时候恺撒为她打开了门,拉住了她的手。
“记得,那我们走了。”他站起身来,点了点头,整理自己那条湿透的领带,让它紧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然后转身离去。
时至今日他都是学生会主席了,那还能事事都指着诺诺帮他呢?就看他这一身上下,萨维尔街定制的西装、Burberry家的风衣、Corthay家的皮鞋,还有藏在领子深处的黄金领撑…时间过去,他终于成了那种领子里衬着黄金的男人。
所有领子里衬着黄金的男人,都该独自上战场。
他走得那么干脆利落,诺诺倒是愣住了,眼看着那个穿长风衣的身影快要没入黑暗中,她才挥了挥手说:“加油…”
其实她想说更多的话,比如不愧是我的小弟就该那么帅师姐当年就看你是一条拯救世界的好苗子如今果不其然…可这些话到嘴边全都消散了,最后只剩干瘪的“加油”二字。
路明非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竖起右手拇指向上,却不回头…因为回了头诺诺就会发现他其实是张沮丧的脸,沮丧得就像小狗被大狗抢走了吃的…
这时脑后传来“咣”的一声巨响,然后是人体重重倒地的声音…路明非吃惊地回头,芬格尔正丢下手中的酒瓶,把昏迷的诺诺往肩膀上扛…
“我们拯救世界当然需要这条会侧写的肥羊了!靠!管她是谁的新娘我都得带走!”那条败狗加废柴冲路明非猛瞪眼,“他妈的快来帮我一下!哇塞好沉…这妞是发胖了么?”
[1]蓝色的血液:蓝血,是指贵族的血液。这个典故出自西班牙皇室,意指贵族肤色惨白,静脉血管在皮肤下呈蓝紫色。也有说这是因为银中毒或者铅中毒,当时的贵族使用大量银器并用含铅的化妆品;
[2]《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英文名
[3]醒酒:醒酒,这是饮用某些地区所产的红酒的一道准备工序,把酒瓶打开后把酒倒入开口较大的容器里,让酒和空气充分接触,放置一段时间,通常是几十分钟到几个小时。这说白了是个氧化过程,会让酒中的香气浓郁和口感柔顺。但通常只有高档红酒特别讲究醒酒的程序,所以诺诺说路明非穷讲究;
[4]T800:T800,《魔鬼终结者》中的人形机械,由阿诺德?施瓦辛格扮演。
第4章 龙族IV 元老
OldHead
就像EVA说的那样,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只是他们眼拙,没有看清。那一刻肉眼不可见的恶鬼经过,切开了英雄的心脏。
这寂静却悲怆的一幕令元老们记起太多的往事,那些倒在屠龙战场上的同伴,其中甚至有他们的亲人和爱人…在这个战场上,死亡如同钟声,总在倒计时。
意大利,米兰,米兰大教堂。
这座哥特式建筑物是米兰的精神象征,拿破仑曾在这里加冕,达?芬奇为了它发明了升降梯。因为使用了无数的大理石,它被称作“大理石之山”,而马克?吐温称它为“大理石的诗”。
这是游客们造访米兰必经的一站,平日里都是熙熙攘攘的,但今天例外,教堂前挂了“宗教活动日暂停参观访问”的告示牌,偌大的主殿里只有一个人,他坐在最前排的长椅上,身边放着一束白花。
主殿外停着一辆哈雷?戴维森摩托车,那台机械有着镀银的把手和黄铜的油箱,倨傲得像匹误入人类城市的野马。
来祭奠母亲的时候,恺撒?加图索总是穿得体的三件套西装,骑哈雷摩托车,在街角固定的花店买一束白色的玫瑰。
没什么别的原因,他觉得妈妈喜欢看他这样。妈妈说我的儿子恺撒穿上西装真像个男子汉;妈妈送过他一辆缩小版的哈雷摩托车说我的儿子骑上它就像牛仔。后来杜卡迪的全球销售总监百般哀求他试试自家产的Diavel摩托车,说真的少爷,我们跑得比哈雷的任何一台车都快,操控更是没的说,恺撒冷冷地说你生产的是摩托车,而我并不骑摩托车,我只是骑哈雷?戴维森。
他把当年的所有记忆都穿在了身上,在这个重要的日子,来祭奠他的母亲。他母亲的葬礼就是在米兰大教堂举办的,罗马教宗亲自主持。
“妈妈,我想我快结婚了,你应该会喜欢我的新娘,我觉得你们有点像…”恺撒轻声说。
其实这些话都没必要说,母亲的眼睛应该在天空里看着他,知道他做的所有事,也看过他心爱的女孩。
说起来以加图索家一贯的家教,他本该长成某种类型的混蛋才对吧?比如恃强凌弱什么的,比如跟种马老爹一样满世界睡女孩什么的…可就因为母亲曾经说,即使有一天她不在人世间了,也会在天上看着恺撒,所以恺撒就不愿做坏事,因为做了坏事会被母亲知道。
他站起身来,在大殿中央那块白色大理石上俯身一吻,把花放在上面,然后转身离去。
哈雷摩托驶出米兰大教堂的时候,银色的阿尔法?罗密欧轿车迎面撞来,车速极高,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车门打开,帕西?加图索,加图索家的高级秘书出现在恺撒面前。
恺撒从卡塞尔学院毕业后,加入执行部意大利分部,这个分部完全在加图索家的掌握中,更像是加图索家的私属机构。整个分部是以“欢迎少主驾临指导”的架势来迎接恺撒的,顺理成章的,整个部门都听从他的指挥。
家族还特意派了帕西作为他的特别助理,在那之前帕西服务的对象是他的叔叔弗罗斯特。
“我是来祭奠,但有些人好像赶着送葬。”恺撒皱眉。
这种重要的日子,他一直都是不干活的,天塌下来也跟他没关系。祭奠完母亲之后,他的本意是在附近的老街里溜达溜达,随便找间咖啡馆喝喝咖啡。
当然他知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他的继任者路明非忽然失踪,接着是龙骨失窃,事实上整个秘党系统都如临大敌。
“陈小姐丢了。”帕西说话总是很简洁。
“丢了?”恺撒一怔。
他已经知道诺诺在金色鸢尾花岛“进修”了。他从日本回来之后,家族告知了他这一消息,并称新娘很高兴接受这次对身心都有益的进修,因此暂时不能跟他见面。
恺撒很清楚诺诺的性格,知道她不愿意的事情是没人能强迫她的,那么既然她答应去金色鸢尾花岛进修,恺撒也不会要求中断这个课程把她叫回来。
原本再有几个月进修就结束了,可新娘忽然丢了?
“三十分钟之前,金色鸢尾花学院报告说,学员陈墨瞳无故失踪。根据巡夜嬷嬷的说法,昨夜陈小姐房中传出异响,当时陈小姐还在宿舍里,看起来并未受到人身威胁。但今早陈小姐就失踪了,连带失踪的还有她的随身衣物。她留了一封信给你,这是一份传真件。我没有看过,因为据说信中涉及你们之间的私密,最好直接交到你手里。”帕西将一只封好的白色信封递到恺撒手里。
恺撒撕开信封扯出信纸,看起来确实是诺诺的笔迹,她的笔记跟娟秀扯不上半点关系,基本是鳖爬。
致我亲爱的恺撒:
忽然告别或许让你觉得有点意外,但忘记了哪位诗人说的,人生中总是充满了意外。
你说过你自己是艘船,航行了很多片海,最后来到我这片海上,忽然就厌倦了远航,只想放松缆绳在夕阳下随波起伏。
其实船在找它的海,海也在等它的船。
如果我真的是海的话,非常感谢跟你的相遇,因为大海等到了属于它的那片白帆,戴着船长帽的年轻人站在船头,靠在桅杆上。
但船已经环游了全世界,而海永远都只停留在原地,在同一片天空下潮涨潮落。海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海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很想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所以就想出去一下。
或者说,这次换你是海,而我是船。请等着我,给我一些时间,你会看到白帆返回,穿着婚纱的女孩站在船头,戴着白色的船长帽。就像你航向我的那时候。
你的,陈墨瞳
恺撒默默地折好信,递还给帕西。
“信中说了什么?如果我可以问的话。”帕西低声问。
“信在你自己手里,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打开看看?”
帕西只用十几秒钟就读完了整封信:“看信里的意思…她应该是对家族为她规划的人生不满意。婚约对她而言,也许是个束缚。不过我想她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
恺撒从司机手里接过风衣披上,挥手打断了帕西:“别傻了,这信里弥漫着一股自恋的文艺大叔气。这不是诺诺写的,我没猜错的话,是芬格尔。”
帕西愣了一下,返回去再读那封信,想要找出恺撒所谓的“文艺大叔气”。
“诺诺从来不会给我写这种信,即使她真的要出去走走,她也只会随便扯张餐巾纸在上面写‘不高兴,要出去玩,会回来的,有种你不等我。’”恺撒闪身坐进阿尔法?罗密欧,面无表情,“我完全能想像到芬格尔扭动着模仿女孩心态写这封信时的状态…没准还挠着心窝里的毛。那家伙职业洗煤球,能伪造各种人的笔迹。既然有芬格尔,那路明非也在其中,那是她的小弟,她不会放着不管。既然来了,就带我回去,找人把我的哈雷骑回去,擦好后收进车库。那可是全世界独一台的限量版,别给我碰坏了。”
阿尔法?罗密欧行驶在米兰城外的高速公路上,去向加图索家位于乡间的古堡。时值春天,原野间生长着茂盛的迷迭香和鼠尾草,恺撒喝着一杯威士忌,望着深紫和浅紫的花海从车窗外一掠而过。
虽然他很确定那封信是芬格尔写的,但也许婚约对诺诺来说真的是个束缚?恺撒第一眼喜欢上她的时候,她就是一只自由自在飞过天空的红鸟,野喳喳的。可当他想要拥有她的时候,她就没法野喳喳的了。
你喜欢一只鸟,是想她继续野喳喳的,还是乖乖地不要飞走?
想着不由得心情有些沉郁,恺撒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第4章 龙族IV 元老 2
美国,伊利诺伊州北部,卡塞尔学院。
英灵殿深处的会议厅,墙壁上悬挂着历代秘党领袖的画像,黑衣的人们端坐在桌边。他们多半都垂垂老矣,像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衣着也像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感觉倒像是大侦探福尔摩斯时代的绅士聚会。
“很多年没有这样的会议了啊,范德比尔特先生。”
“是啊,图灵先生,上一次我记得是1961年。”
“我本以为你已经死了,谁知道又看见了您这张让人不悦的脸。”
故人重逢的对话也是毫无生气的,像是棺中的鬼魂在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