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崔轩亮已有准备,正要出掌拦阻,忽见对方的右手 也已扬起,双掌闪烁飘忽,谁知是哪只手要拍来?崔轩亮慌 慌张张,正要向后退开,却听啪地大响.对方左手暴长,脸 颊顿时再挨一记耳光。听那少年道:“这一记,打你行止不 检,随地吐痰。”啪地一声,又是一耳光抽来,道:“再一 记,打你污言秽语、辱人尊长。”

崔轩亮狂吼大叫,扑上前去,那少年脚下一面退后,一 面挥打,接连赏了他七八个耳光。

这少年的长处不在快,与昨夜见到的河野党相比,他的 手远不及河野龙城的剑来得快,但他却坐拥一个”奇”字, 那只手一旦挥出,总能从最难防&的方位打来,虚虚实实之 间,尚且不断欺故诱故,是以崔轩亮全无招架之力,宛然便 是个活靶。

那中年人咳嗽道:“羽材,玩够就下来吧。咱们还有正 经事。”那少年道:“再等一会儿,此人集穷脏坏三罪于一 身,我得狠狠的打他。”

眼看少爷连番吃亏,老林忍不住大吼起来:“臭小鬼!英雄志大结局,http://www.qxtxt.com/yingxiongzhi/

你以为你是谁?有种冲着林阿公来啊!想听脏话吗?大鸡 拜!臭鸡拜!哇干哩娘老鸡掰……”那少年道:“你再骂 吧,咱们是什么人,你都已知道了,你且再骂一字试试。”

老林涨红了脸,虽想再骂,想起”锦衣卫”三字,满嘴 粗话都吞落肚了,那少年笑道:“看看,这就是刁民,这就 是顽匪,一见拳头大的,声音就小了,欺善怕恶,贱民本 性。”拍了拍手,上下跳了跳,朝崔轩亮道:“到你了,我 还有二十个耳光要打。”

“放马过来! ”崔轩亮勃然大怒,看河野党爱揪头发, 锦衣卫专打耳光,专来欺负&己,自己却真那么好惹不成? 宴时扎下马步,左宰内缩,右宰前推,一会儿不管这书僮怎 么打,自己绝不遮拦,反正就是一招”常霆起例”掴回去, 只消扫到他一根手指,也够他哭上三年。

那少年不识八方五雷掌的威力,哈哈一笑,正要上前, 却听那伙计道:“羽材別轻敌!这小子不知练过什么功夫,

掌力非同小可,我方織险些受了内伤。”

那书僮笑道:“你都接得下,我怎会接不下? ”身子微 微向右,突然左足旋踢.右手却如一个大铁锤,画了个大 弧,便朝IN己门而砸来。

崔轩亮满心愤怒,虽说认不出对方的招数来历,却已什 么都顾不得了,暴吼一声,运起”常霆起例” ’正要和他死 拼,却听背后中年人冷冷地逬:“劝你一句,你若真打伤他 了,休怪我下手打断你的脊椎.让你终身残废。”

崔轩亮心下大怒:“好啊!想要以多打少吗? ”看这人 口气如此傲慢,若是崔风宪在此,必如疯虎出柙般,反手便 给他一掌,输嬴无计,先出一口气,可崔轩亮却是个生性不 拘小节的,赛时向前滚翻.如野狗般帘出战阐,大喊 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大家快逃啊! ”

“逃哪去呢? ”听得话声,崔轩亮转头急看,惊见四下 多出了十余人,有脚夫、有挑夫、有车夫、有行人、有商 旅……有的双掌对握,折得手指竹节劈啪作响.有的呼吸悠 长,满而笑容,那书僮则是微笑抬锷,轻松上前。

锦衣卫大军开到,听那脚夫笑道:“大老远召集咱们, 就为了收拾这小子?不嫌小题大做吗? ”说话间热汗蒸发,

那水气却只围绕身旁,并不飘敗,仿佛身披云雾一般.崔轩 亮看入眼里,登时想起叔叔提过的一门祌功,称作”霓 裳” ’不觉颤声道:“你……你就是云山的蓝教主?那脚 夫笑道:“不敢,在下是蓝教主最不成材的徒儿,却来这里 献丑啦。”

崔轩亮本不是逞强的人,眼看对方髙手倾巢而出,赶忙 陪笑道:“你们人太多了,我……我还是认输好了……别再 打了……”那书僮冷笑道:“现下才懂得求饶,不嫌迟了 吗? ”

那中年人道:“威俊、威懿,你俩去守在道路两头,別 让闲杂人等过来,其余人一起上,把他们拿下。”大批高手 大声答应,便要上前速人,老林大声道:“慢点!不就两个 包子三杯茶吗?这也值得抓人? ”

那中年人淡淡地道:“那些都是琐事,你们自己该当知 道,我们为何寻你麻烦? ”老黄心下醒悟,大声道:“是为 了那块令牌吗? ”那中年人道:“知道就好。”

饶那老黄一向息事宁人,眼看对方如此蛮横,便也豁出 去了: “好一群疯子!原来是怕人认出身分啦!告诉你们!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几个脸臭得要命,卖个凉茶 都能让人上火,三岁小孩都猜得出你们是北京来的官!还怪 别人识破你们?我敢哩羊! ”

老林附耳道:“是娘,不是羊。’’老黄忙道:“是吆, 我一会儿再多练练。”

那中年人沈下脸去,果然脸臭无比,森然道:“顽劣刁 民,全都给我拿下了! ”老陈猛然拦上,厉声道:“且慢动 手! ”众人闻言一怔,全数停下手来。

那老陈一旁听着,已知这些人必有什么机密公干,没想 却被少爷撺破了,这才不得不动手抓人,当即上前一步,缓 颊道:“官爷请息怒,正所谓不知者不罪,咱们只是些小人 物,碍不到您的大事业的。这样吧,小人这里做个担保,不 论老爷们有何公干,咱们一不打听,二不掺合,更不会外泄 诸位的身分,不知诸位可能信得过我们? ”

那书僮笑道:“就凭你们几个刁民,也想做a担保?你 要拿命出来押吗? ”老陈叹了口气:“我用名誉担保。” 一 众锦衣卫都笑了起来:“名誉?你的名誉值几个钱啊? ”

众船夫相互看了一眼,突然仰起首来,齐声唱:

“真武一代谁敢当?横波沧溟我敢当,永乐封诰西洋 司,三宝敕令宝船长!

纵马长城西天外,永宁碑刻北极霜,天似卵来地如黄, 八百燕子过八方!”

那脚夫低声道:“什么沧溟、北极……这歌唱的 是……”那中年人道:“陈年往事。”微一沈吟,便 道:“也罢,既然各位也曾替朝廷办过事,那就算是一家人 了,我看这样吧,难得道上相逢,何如让我请诸位吃顿便 饭、交个朋友?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

老林心下大喜,自知对方让步了,正要髙声答应,却让 老陈一把拦住:“官爷,今曰有些不便,不知可否改曰再 聚? ”那中年人微笑道:‘‘择曰不如撺曰,各位可别辜负我 的好意。”

这话一说,连老林也听懂了,颤声道:“你……你要扣 押咱们么? ”那伙计笑道:“你们若不想喝敬洒,喝罚洒也 行。”老黄怒不可抑:“娘希匹,这比倭寇还霸逝啊! ”伸 手去摸靴旁暗袋,正要抽出小刀,却让老陈拦住了,附耳 道:‘‘别冲动,现今不是咱们的天下,是他们在当家,咱们 要想脱身,得想点别的办法。”

老黄低声道:“朝廷辈分也不管用了,你还有何办 法? ”老陈心下琢磨,想那曰朝蛘人闯上了船,只因人在苦 海,孤立无援,不得不受人摆布,可此时人在烟岛,却是怕 他什么?当即道:“这位大爷,我也不敢问你姓名,不过我 得提醒一句,这里是魏宽的地头,咱们都是专程来拜寿的, 你要带走他的宾客,是不是得先和主人打声招呼? ”

那中年人笑道:“主人?什么主人?这天地玄冥之间, 我只认一个主人。”说着仰手向天,俯身向地,微笑 道:“只怕魏岛主也得给个方便。”

谁家的规矩,谁家的天下,锦衣众卫面有得色,那伙计 便走了上来:“老家伙们乖乖跟着来,等咱们办完事之后, 自会放你们离开,如果你们懂事听话,事后还能打赏你们一 些银子,不会让你们白干的。”

老林怒道:“干你娘!你想打赏我?林阿公是什么身 价,你知道吗?我先赏你三两银啦! ”正骂间,嘴里却哎哟 一声,让那伙计狠狠掌了嘴。崔轩亮怒道:“你干什么打 人? ”正要动手回击,那书僮却笑吟吟地走上了: “你还有 空管闲事啊?不成材的,我等你好久啦。”

场里一片大乱,老黄老林三两拳让人打倒在地,那崔轩 亮吼得如同疯虎一般.却打不到半个人,老陈茫然呆立,没 想&己好说歹说,软求硬磨,仍落得如此收场,想起失落的 三十年青春,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这不是我们的朝廷! 这不是我们的朝廷啊! ”

那中年人愕然道:“你说什么? ”老陈凄厉大叫:‘‘奸 臣!你敢动我们!你来啊!你逝魏宽是谁?是你们腐败朝廷 里的待宰鸡鸭?他是魏宽,东厂创建之人!就是隆庆帝要动 他,也得开太庙、烧天香,问过了列祖列宗,才能用太祖的 名义抓他,你是谁?你不过就是个锦衣卫,贪官污吏养的一 条狗!你凭什么来动前朝旧部,靖难勋臣!你想抓魏宽是 吧?即刻去请大理寺开堂!六部会审!拿出功臣庙里的家 法,不然便从烟岛滚出去!滚出去! ”

这老陈甚是厉害,字字句句都牵扯了魏宽,却全然不提 自己的来历,那中年人大怒道:“好啊!朝廷上下早说魏宽 心怀怨谤,果然真想谋反了啊! ”老陈大吼逬:‘‘你们这帮 人才是谋反!你们躲在我们建的长城后面!勾结外人!欺负 百姓!还烧掉我们的船!说到伤心处,直从地下抓了泥 沙,胡乱抛了过去,放声大哭:“把朝廷还给我们!还给我 们啊! ”

那中年人怒道:“抓了!抓了!都押回中原去!威俊、 威懿,动手拿下! ”老林大怒道:“你有打手,我们就没有 吗? ”拿出银针,厉声道:“少爷!无上境界啦! ”

崔轩亮哎呀一声:“妈呀!怎么又……”话到口边,眼 前骤然昏!R,蒙蒙隆隆间,看到了一扇大门,漆得朱红闪 亮,偏又闭得严严实实,门前悬着一盏琉璃宫灯,上头依稀 还写得有字。崔轩亮急拭双眼,欲待看个淸楚,却发觉手上 全是泪水,忽听那书僮笑道:“怎么?还没打就哭啦? ”

崔轩亮遮眼畏光,先眯住了眼,头也渐渐痛起来了,他 搔了搔胯下,叹道:“好痒啊。”